元朝名臣事略

     著书立意乃赠花于人之举,然万卷书亦由人力而为,非尽善尽美处还盼见谅 !

                     —— 华辀远岑

1 2✔

卷第七

太保刘文正公(秉忠) 丞相史忠武王(天泽) 平章廉文正王(希宪) 左丞张忠宣公(文谦) ○太保刘文正公(秉忠) 太保刘文正公 卷七之一 公名秉忠,字仲晦,顺德邢台人。少隐武安山,因祝发从释氏游。后居云中,从海云师应召北上,留侍潜邸,凡征伐谋议皆与焉。至元初,翰林王鹗请公改正衣冠,诏从之,遂拜太保,参领中书省事。十一年薨,年五十九。 公风骨秀异,志气英爽不羁。家贫,年十七为邢台节度使府令史,以养其亲。一日,因案牍事有不惬意,投笔叹曰:「吾家奕世衣冠,今乃汨没为刀笔吏乎!」即弃去,隐于武安山。天宁禅师闻之,遣其徒招致为僧,以公知书工翰墨,命掌书记。后游云中,值海云禅师被召北觐,过云中,闻公博学多艺能,求相见,既见,约公俱行。谒上于潜邸,一见应对称旨,自是屡承顾问。及海云南还,公遂见留。 【王文忠公撰神道碑。】 录事公卒,讣音至,公恳求奔丧,上赐黄金百两,仍遣使送至邢州。公持服营葬事,服除,被召复还和林。公献书陈时事所宜者数十条,率皆尊王庇民之事,上嘉纳之。 【神道碑。】 邢州,古名郡也。国初,为某官食邑,州旧万余户,兵兴以来不满五七百。公言于上曰:「今邢州破坏如此,当得良二千石如真定张耕、洺水刘肃者治之,犹可完复如故。」上从之,请于宪宗,以耕为邢州安抚使,肃副之。两人皆儒者,廉平向正。既至,苏枯弱强,爬蠹剔荒,由是流民四集,宅尔宅,田尔田,未几,改邢州为顺德府。 【韦轩李公撰文集序。】 癸丑,从征大理,克城之日,令行禁止,未尝妄戮一人,公之谋居多。甲寅,从征云南。己未,从伐宋,由杨罗渡济江,公曰:「古者军赏不踰时,盖急武功,作士气也。今三军暴露于外,又所至必捷,而未获少酬其劳,可使近臣一人慰藉之。」上曰:「善。」即命忽剌孙以谕其志,故人人踊跃,皆乐为用。进围鄂州,阅三月,宋人乞和,全师而还。 【文集序。】 丙辰,上始建城市而修宫室,乃命公相宅。公以桓州东、滦水北之龙冈,卜云其吉,厥既得卜,则经营,不三年而毕务,命曰开平,寻升为上都。 【文集序。】 上神武英断,每临战阵,前无坚敌,而中心仁爱,公常赞之,以天地以好生为德,佛氏以慈悲济物为心,方便救护,所全活者不可胜计。 【神道碑。】 庚申,上正位宸极,命公曰:「凡治天下之大经,养民之良法,卿其议拟以奏。」公即上采祖宗旧典,参以古制之宜于今者,条列以闻,深称上意。诏下之日,纲举目张,一时人材咸见录用,文物粲然一新。 【张忠宣公撰行状。】 至元元年,翰林承旨王鹗奏言:「书记秉忠,效忠藩邸,积有岁年,参帷幄之密谋,定社稷之大计,忠勤劳绩,宜被褒崇。今圣明御极,万物惟新,秉忠犹以野服散号守其初心,深所未安,宜与正其衣冠,崇以显秩。」上览奏,即日命有司备礼册,授公光禄大夫,位太保,参领中书省事,赐第于奉先坊,给少府宫籍监户甚众。公斋居蔬食,终日澹然,与平昔略不少异。 【神道碑。又徒单公履撰墓志云:公既大拜,以天下之重为己任,以身徇国,知无不为奏,建国号,定都邑,颁章服,立朝仪,事无巨细,有关于国家大体者,枚举而缕陈之,无有遗者。又鲁斋文集云:初太保之奏朝仪也,因言高帝有言「吾乃今知皇帝之贵也」,上曰:「汉高眼孔小,朕岂若是。」】 十一年,扈从至上都,居南屏山精舍,俨然端坐,无疾而薨。讣闻,上嗟悼不已,谓羣臣曰:「秉忠事朕三十余年,小心慎密,不避险艰,事有可否,言无隐情。又其阴阳术数之精,占事知来,若合符契,惟朕知之,他人不得与闻也。」 【神道碑。】 公自幼好学,至老不衰,通晓音律,精算数,善推步,仰观占候,六壬遁甲,易经象数,邵氏皇极之书,靡不周知。初,丁太夫人忧,毁瘠骨立,衣一弊裘三岁不易。及录事公卒,虽身从天竺之教,而服食贬损,容貌衰戚,与循礼典而执通丧者无少异也。 【神道碑。】 国家列圣相承,咸以武功戡定祸乱,丰功伟绩之臣,不为不多。若夫辅佐圣天子,开文明之治,立太平之基,光守成之业者,实惟公为称首。上在潜邸,士之所以涉远道冒风霜而至者,往往有所陈诉祈请,惟公独无所求。闲燕之际,每承顾问,辄推荐南州人物可备器使者,宜见录用,由是弓旌之招,蒲轮所迓,耆儒硕德,奇才异能之士,茅拔茹连,致无虚月。逮今三十年间,扬历朝省,班市郡县,赞维新之化,成治安之功者,皆公平昔推荐之余也。 【神道碑。】 ○丞相史忠武王(天泽) 丞相史忠武王 卷七之二 王名天泽,大都永清人。岁乙酉,嗣其兄职为都元帅。己丑,授真定、大名、河间、济南、东平五路万户。壬子,授河南经略使。中统元年,授河南宣抚使,寻兼江淮军马经略使。二年,入拜中书右丞相。至元三年,皇子燕王领中书省兼枢密使,遂拜中书左丞相、兼枢密副使。八年,加开府仪同三司、平章军国重事。十一年,与丞相伯颜总兵伐宋,至郢以疾还。十二年,薨,年七十四。 岁庚辰,金将武仙以真定降,太师、国王命公兄天倪充河北西路兵马都元帅,即镇守,俾仙贰焉。公时年二十余,身长八尺,骑射拳勇绝人,属櫜鞬署帐前总领。 【汲郡王公撰家传。】 乙酉春,公护母北归,仙寻叛,都帅遇害,府僚王守道追公及燕,曰:「变起仓猝,部曲散在近郊,即回斾,当不招自至。」公毅然曰:「不共国之雠,死亦当往,况不死耶!」遂倾赀装易铠仗,南还。行次满城,得士马甚众。遣监军李伯佑言状于王, 【遣监军李伯佑言状于王「佑」明钞本、清钞本、畿辅本均作「佑」。】 就请兵济讨,即命公绍兄职,仍以国将笑乃歹统精甲三千为援,合势进攻卢奴。仙骁将葛铁枪拥万众来救,公撤围逆之,奋先将士,洒血驰战,呼声殷地,无不一当十,葛气禠,会日暮,退依泒水为阻。公料其堕归,敌必宵遁,果然,乘之,众大溃,生擒铁枪,军威大振。遂下中山,略无极,拔赵州,进驻野头。仙惧,奔西山之抱犊砦。其年夏六月,复真定。无几,宋将彭义斌阴与仙合,又图窃取。公同国将御诸赞皇,扼仙军不得进,义斌势蹵,燎山自固。公令监军孙某提锐卒五十,公略其后,以铁骑蹂之,斩义斌戏下。自是义勇之名,轩襮燕赵间。后数月,仙潜纳谍者,匿大历寺,夜斩关为内应,公跳走,藁守帅董俊以全军授公, 【藁守帅董俊以全军授公「藁」原作「槀」,据明钞本、清钞本、聚珍本及秋涧集卷四八开府仪同三司中书左丞相忠武史公家传、元史卷一五五本传改。】 复与笑乃歹破走仙。主帅忿民之反复,驱万人出,将剿焉,以示威,公曰:「是皆吾民,我力不能及,一旦委去,不幸为贼胁制,今杀之何罪?」乃全释之。公乃缮城壁,储武备,为不可犯之计。岁荒食艰,捐甘攻苦,与众共之。于是招流散,拊疮痍,披荆榛,掇瓦砾,数年间,官府民聚以次完治。然高公、抱犊诸栅,仙之巢穴也,不即剪覆,终遗后患,随攻下之,仙鼠窜而去。继又取相卫蚁尖、苍峪、马武京等砦。 【马武京上引元史作「马武」。】 【家传。】 太宗即位,公入觐。朝议方选三大帅,分统汉地兵,上素闻公贤,以杖麾公及刘黑马、萧札剌居右,诏为万户,其居左者悉为千夫长,遂以真定、河间、大名、东平、济南五诸侯兵隶焉。 【家传。】 庚寅冬,围仙于汲,金将完颜合达以众十万来援,锋始交,不利,诸将乘虚,一时奔北,公独以千人绕出敌后,挺刃横击,败一都尉军,既而复与大军合攻,仙逸去,复取卫州。 【家传。】 壬辰,太宗由白坡渡河, 【太宗由白坡渡河「坡」原作「波」,据元史卷二太宗纪、卷一一九塔察儿传、卷一二○曷思麦里传改,元史已校。】 诏公以兵会河南,至则睿宗已破合达军于三峰山。命公略地京东,遂招降太康、柘县、瓦岗、睢州,追杀帅臣完颜庆山奴于阳邑。 【家传。】 金主东播,复自黄龙岗来袭我新卫。公闻之,轻骑驰赴,比至已合围,奋戈突城下,呼守者曰:「汝等勉力,援兵继来。」复跃出,敌愕睨。明日,大军至,内外夹击,败走蒲城,公尾其后。金将完颜白撒将兵尚八万,我军杀掠殆尽。金主以单舸东保归德,公与诸军会雎阳,撒吉思欲薄城背水而营,公曰:「若敌来犯,我进退失据,此岂驻兵地耶?」公以事赴汴,比还,撒吉思全军皆没。 【家传。】 金主入蔡,诸道兵围之,公当其北面,汝水阻其前,乃结筏潜渡,血战连日,金遂以亡。 【西溪王公撰行状。】 金亡,公还赵视师。自乙未版籍后,政烦赋重,急于星火,以民猝不能办,有司贷贾胡子钱代输,积累倍称,谓之羊羔利。岁月稍集,验籍来征,民至卖田鬻妻子有不能给者。公诣阙奏其事,官为代偿一本息而止;军则中户充籍,其征赋差贫富为定额,诏皆从之,诸路永为定制。 【家传。】 戊戌己亥间,仍岁蝗旱,复假贷以足贡赋,积银至万三千余铤。 【积银至万三千余铤「千」原作「十」,据北图藏元刻本、明钞本、清钞本改。】 公度民不可重困,乃先倾其家资,次及族属官吏,均配以偿,遂折其券。 【家传。】 监郡忙哥撒儿,以国兵奥鲁数万散处州郡间, 【以国兵奥鲁数万散处州郡间「奥鲁」原脱,据秋涧集卷四八开府仪同三司中书左丞相忠武史公家传补。按「奥鲁」明代汉译为「老小营」,指征戍军人的家属所在。】 伐桑蹂稼,生意悴然,公奏太后,悉徙居岭北。由是田里遂有生之乐,迄今真定兵甲民数胜于他郡,由公牧养其根本故也。 【家传。】 国朝自金亡,岁有事于宋,公未尝不在戎行。枣阳之役,城小而坚,主帅忿其攻久不拔,命径乘其城,公先登,战愈力,克焉。其攻襄阳也,宋以舟师数千陈峭石滩,掎角以缀我肘,公驱猛士两舸直前捣之,彼气既夺,奋槊荡决,覆溺者万计。及取光化,复引絙首上,立陷其城。复州之役,敌以鬪舰三千艘锁湖面为栅,公曰:「栅破,则复自溃。」遂募勇敢士四十辈,亲皷而前,坏荡无遗,复惧而降。其攻寿春也,宋人以我围远势分,缓急首尾莫应,敌乘夜果来斫营,公单骑逆战,手格杀数人,戏下继至,尽驱敌人入淮水。至若掀滁州, 【至若掀滁州「若」原作「则」,据聚珍本改。上引秋涧集作「于」。】 蹂盱眙,掇宝应,濒江渚湖,且破且降者二十余所。虽会诸道兵共事,其伐谋制胜,忾敌树功,未尝不在羣帅之右。及策勋盟府,推让行间,寸长不掩,故诸将曲尽其智能,士卒乐出其死力。论者谓公智信仁勇,有古良将风。上在潜邸,壬子春,行幕驻岭上,极知汉地不治,河南、陕西尤甚。宪宗方倚任于牙鲁瓦赤,乃因朝觐,请分河外所属而试治之,乞不令牙鲁瓦赤有所钤制,诏许之。是时,河南民无依恃,差役急迫,流离者多,军无纪律,暴掠平民,莫敢谁何,边无备御,宋人跳踉,内地之民多被杀虏。上举公与赵公璧,立经略司于汴而代治焉。公于是选贤才居幕府,以清其源,置提领布郡县,以察奸弊,均赋税以苏疲困,更钞法以通有无,设行仓以给军饷,人始免攘夺矣。立边城以遏寇冲,民皆得以保全矣。诛奸恶以肃官吏,立屯田保甲以实边鄙。利则兴之,害则去之,不二三年,河南大治。行于野民安其乐郊,出于涂商免其露处。观民俗则既庶而有教,察军志则又知夫怯私鬪而勇公战。威行惠布,阳开阴肃,内外修治,略无遗策。河流远润,卫亦复承平之旧,宋人为禜其北门矣。 【行状。】 癸丑夏,上在六盘,召公议经略司事,公因奏曰:「始臣摄先兄军民之职,先兄有二子,民权已归其长楫,兵柄又归其次权,臣可退休矣。」上曰:「无夫之妇,无父之子,谁当顾恤,此卿之良德也。」问以退休之由,公对曰:「臣一门三要职,分所当辞。」上曰:「昔成吉思皇帝封有功者十人为千夫长,因谕众曰:『今所封之人有年幼者,汝等无疑,此人父兄俱有功于国,未及封赏而死,岂得不报!』又一家三子,其一袭父职;其次多才能,固不以既官一人而不用也;又其次或立功効,亦不以已官二人而不用也。岂无一门三要职者。」竟不许辞。【行状。】 丁巳春,诏左丞相阿蓝答儿勾较诸路财赋。阿蓝答儿性苛刻,锻炼罗织,转功为罪,例遭凌辱。公以勋旧独容假之,公曰:「经略事我实主治,是非功罪,理当我责。今舍焉而罪余人,心何能安!」用是得释者甚众。 【家传。】 戊午秋,扈宪宗西征。明年夏,驻合之钓鱼山。秋,疫作,方议回銮,宋将吕文德帅艟艨千余,蔽嘉陵江来犯,逆战不利。上命公御之,乃分军为两翼,跨江注射,亲总舟师顺流纵击,敓巨舰数百艘,追至重庆,三战三捷,卒全师而还。 【家传。】 中统元年,上即位,首诏公问以治国安民之术,公具疏以闻,大略以谓:「朝廷当先立省部以正纪纲,设监司以督诸路,霈恩泽以安反侧,退贪残以任贤能,颁俸秩以养廉,禁贿赂以防奸,庶能上下丕应,内外休息。」上嘉纳之。命公之鄂渚,撤江上军。既还,诏授公河南宣抚使,兼江淮诸翼军马经畧使。 【行状。】 二年夏五月,拜中书右丞相。公既秉钧衡,细大之务,知无不为,然言必虑其所终,行必稽其所蔽,不强时之不能,不禁民之必犯,体时顺势,通变制宜。于是清中书以正纪纲,分六部以综名实,设抚司以肃州郡,退贪残以简贤能,霈恩泽以安反侧,颁禄秩以养廉节,禁贿赂以绝幸门。又定省规十条,董正其机务。 【家传。】 宪宗初年,括户余百万,至是,诸色占役者强半,悉奏罢之。赋税茧丝法画均一,论思之际,处国相儒臣间,调谐弥缝,必使情通理得,期于事集功成,泽被生民而已。自是上下交孚,帝载熙缉,中书无留务矣。故中统初元,文物休明,阶太平之治者,公之力居多。 【家传。】 秋九月,扈从北征,次昔木土,与阿里不哥遇,上命线真将右军,公将左军,合大势蹵之,北兵溃遁。 【家传。】 三年春,李璮阴结宋人,以益都叛,率军据济南,上命亲王哈必赤总诸道兵讨之。璮凶势甚张,继命公往。公受命不至其家,轻骑奔赴。至则亟筑长围,树木栅,遏其侵轶,使内外不相闻。凡四月,城中食尽,军溃出降,生擒璮,斩军门,诛同恶数十人,余悉纵令归家。明日,引军东行,未至益都,城中人已开门迎降。初,公将行,上临轩授诏,责公以专征之任,俾诸将皆听节度。公自始至还,未尝以诏旨示人,其谦退慎密如此。入见,上慰劳,公悉归功诸将,若无一毫出于己者。 【王文忠公撰神道碑。】 三齐平,公首奏:「兵民之权,不可并居一门,行之请自臣家始。」史氏子弟即日皆解绂而退。 【家传。】 至元三年,皇太子燕王领中书省,兼判枢密院,以公为左丞相、枢密副使,遂议建三卫及留兵寓农之策,不二三年,国容军实,蔚然可观。 【家传。】 六年,朝廷营取襄汉,诏公与驸马忽剌出往经画之。至则相要害,起一字城,联亘诸堡,贮兵储,绝声援,示以久驻必取之基,明年以疾还。 【家传。】 八年,授开府仪同三司、平章军国重事,仍令丞相安童谕公曰:「中书省、尚书省、御史台,或一月或一旬,遇有大事,卿可商量,小事不必烦卿也。」 【神道碑。】 十年,宋将吕文焕以襄阳内附,圣天子赫然有扫清六合混一车书之意。明年春,诏公与丞相伯颜总大军,自襄阳水陆并进,趣鄂渚渡江,中道病,不能进。上闻,遣使劳公,仍慰谕曰:「卿自朕祖宗以来,宣力者多矣。又首事南伐,异日功成,皆卿力也。勿以小疾阻行便为忧劳,可且北归,善自调护。」 【又牧庵文集云:公方将百万之众南伐,至郢而疾,诏他将专制,而还公于军,其辞若曰:「画翦宋策汝也,成功而疾,汝安可言!诚有不讳,碑汝之勋,班汝之爵,子不可必死者之知,能知之者,非人与汝子孙耶!」】 公还真定,上又遣其子杠与尚医驰视,因附奏曰:「臣大限有终,死不足惜。第愿天兵渡江,以杀掠为戒。」言讫而薨,略不及其家事。 【家传。】 公忠亮有大节,出入将相近五十年,其元勋硕德,柱石四朝,师表百辟,殆古社稷臣,而气貌循然,若无所为者。及临大事,论大政,夷大难,毅然以天下之重自任。要以竭忠徇国,尊主庇民为心,一以至诚将之。其视富贵权势,敛然畏避,若将有浼于己者。其善始令终,世儗之郭汾阳。而器量涵弘,识虑明哲,又根于天性然。 【家传。】 公孝敬友爱,忠信诚笃,明而恕,宽而肃,言约而理到,气和而色庄,人诬之而不辨,人誉之而不喜,劳而不伐,有功而不德,见利不苟就,见害不苟避。其行己也知时识势,其临事也应变制宜。 【行状。】 公年四十,始折节读书,酷嗜资治通鉴,真积力久,义精理贯,至成败是非,往往立论出人意表,虽老师宿儒,有不加详者。至于矢谟庙堂,运筹戎幄,良法美意,契合融会,见诸行事者,诚无愧于古人。 【家传。】 初,武仙既害都元帅,公绍其职,及兄子楫长,即奏请以职归之。太宗曰:「但闻争官者多,让职者鲜。卿此举殊可嘉尚,朕自有官畀之。」即诏楫为真定路兵马都总管。又奏次侄权充唐、邓军万户。宪宗驻六盘也,诏发民为兵,勑使拟公子为帅,公曰:「吾昆弟三人,大兄之子俱显,仲之子未也,幸先之。」使者嗟服,竟以侄子枢充新军万户。 【行状。】 公尝戒其子侄曰:「史氏起陇亩,际风云,凉德薄効,其将几何?今身名显赫,宗族昌炽如是,何以答乾坤大造,累朝之恩私乎!若以王事殁身边野,裹马革归葬,吾素愿也。汝等谨服此训,苟违吾言,与暴吾丘墓等耳。」 【家传。】 初,公之取卫也,获卫士蒲察辅之,公问:「金朝才干之人,汝识者谁?」辅之以近侍局副使李正臣对,及破归德,缚数人将杀之,公问一缚者为谁,曰:「我李正臣也。」公救免,遣人护送至真定,后任为参谋,一路事悉听其施为措注焉。每南征北觐,公必署空名委札数十通,有可用者即书畀之,或谗间之,公一不听。卫既为公食邑,即命军前参议王昌龄治之。卫前为萧帅所节制,凡萧氏所署矫虔之吏,所行蠹政,一切罢之,失职者造为诬毁,公用之愈笃。其知人之明,用人之专,类如此。【行状。】 北渡后,名士多流寓失所,知公好贤乐善,偕来游依,若王滹南、元遗山、李敬斋、白枢判、曹南湖、刘房山、段继昌、徒单侍讲,公为料其生理,宾礼甚厚,暇则与之讲究经史,推明治道。其张颐斋、陈之纲、杨西庵、孙议事、张条山,擢用荐达至光显云。 【家传。】 宪宗驻合州也,一夕诏巩昌汪帅及东诸侯军,各摘锐士若干,以备宿卫,命公总之。有边将蒲察琚者,偃蹇不为下,公含容之。明年,浑都海平,行台上其功,独琚名阙,公问之,或以前事对,公曰:「若战功最多,其可后哉!」遂均赏赉。其忘过记功又如此。 【家传。】 公初大拜,朝野交庆,公门阁萧然,有面说公不以威权自张者,公因举唐周墀为相问于韦澳曰:「力小任重,何以能济?」澳曰:「愿相公无权。」墀愕然不知所谓,澳曰:「刑赏爵禄,与天下共之,何权之有。」言者悚服而退。 【家传。】 自中统建元以来,中书省官少即五六员,多至七八员,列坐一堂,凡政事议行之际,所见异同,互相轩轾,待其国相可否之,然后为定。公于其间,审其无害,则行之不疑,若有失当,心平气和,委曲论列,期合于理而已,不以诡随为得计,不以循默为知体。故在中书十余年,或奉行上意,或更张事宜,弥缝扶持,天下阴受其赐者,不可胜计。 【行状。】 尝有上书奏先朝太宰请以汾阳王郭子仪、济阳王曹彬例封谥者,上曰:「朕想郭子仪、曹彬皆有显功,终身无大过,以致如此。今所奏岂其然哉,朕所知者史天泽其人也。」 【行状。】 ○平章廉文正王(希宪) 平章廉文正王 卷七之三 王名希宪,字善甫,畏吾氏,由父官廉访使氏焉。初事潜邸,岁癸丑,授京兆宣抚使。丁巳,宣抚司罢,中统元年,复为京兆宣抚使。未几,拜中书右丞,行秦蜀省事,就拜平章政事。四年,召入朝,拜中书平章政事。至元二年,分省山东,踰月召还。七年,罢相。十一年,行省事北京。明年,行省江陵。十四年,以疾召还。十七年,薨,年五十。 公以辛卯五月二十五日生于燕,适孝懿公廉访使命下,孝懿喜曰:「是儿必大吾门,吾闻古者以官受氏,天将以廉氏吾宗乎!吾其从之。」举族承命。 【河内高公撰家传。】 公幼魁伟,举止异常。九岁,家奴四人盗五马逸去,已而俱获,失所盗物,时法制未定,盗咸当死,孝懿怒,将付有司,公泣谏止之,卒活此四人。孝懿北上,魏国夫人留居中山, 【魏国夫人留居中山「中山」原作「山中」,于文义不通。按元史卷一二五布鲁海牙传云:「庄圣太后闻其廉谨,以名求之于太宗,凡中宫军民匠户之在燕京、中山者,悉命统之,又赐以中山店舍园田、民户二十,授真定路达鲁花赤。」是希宪之母曾居中山。卷一二六本传即云:「尝侍母居中山。」今据乙正。】 有豪奴两人酗酒出恶言,公曰:「是幼我也。」即械系府狱,杖之,家人悉震慑,无敢哗者。公仁义之施,见诸幼年者已如此。 【家传。】 年十九,侍孝懿北觐,入侍世祖潜藩,上亦目其多质,有威容,论议宏深,恩顾殊绝。 【家传。】 公于书嗜好尤笃,虽食息之顷,未尝去手。一日,方读孟子,闻急召,因怀以进,上问:「何书?」对曰:「孟子。」上问其说谓何,公以「性善义利之分,爱牛之心,扩而充之,足以恩及四海」为对,上善其说,目为廉孟子。 【家传。】 诸贵臣校射上前,一贵臣顾公箙三矢,欲取以射,公曰:「尔岂亿我为不能耶?顾吾弓力差软。」诸贵假以劲弓,三发连中。诸贵惊服曰:「真文武全材,有用书生。」 【家传。】 上初以京兆分地置宣抚司,岁甲寅,还自云南,即命公为宣抚使。京兆诸郡臂指陇蜀,诸王贵藩环拥周布,户杂羌戎,尤号难治。公讲民瘼,不惮设施,摧摘奸强,扶植贫弱,事无遗便。少暇,则延访耆宿,如鲁斋许公、雪斋姚公,咸待以师友,荐许公于潜邸,充京兆提学,俾教育人材,为根本计。辟河南智仲可参幕府。扁所居堂曰「止善」,公退,则坐于中,明经读史,凡义理精粗,事务得失,研究纤密,必归于是而后已。 【家传。】 富民贷钱民间,至本息相当,责入其本,又以其息为券,岁月责偿,号羊羔利。其征取之暴,如夏以火迫,冬置凌室,民不胜其毒。公正其罪,虽岁月逾久,毋过本息对偿,余皆取券焚之,后着之令。 【家传。】 国朝创制,凡名为士类者,毋隶奴籍,独京兆多豪右,废格不行。公至,一如令,有稍通章句者,亦来徼幸,其主蓄憾弗置,公哀其情,出私钱赎之,俾附儒籍。 【家传。】 民有其妻与卜者厌诅其夫,置毒杀之,狱成,僚佐皆言:「方大旱,宜减死卜者。」公并署伏法,澍雨随应。 【家传。】 岁丁巳,宪宗以世祖尝受命经理河南关右,入谗者言,谓王府诸臣多擅权为奸利事,命其贵强相阿蓝答儿以丞相行省事,刘太平以参知政事佐之,钩校括索,不遗余力,又取诸路酷吏分领其事,复大开告讦,虐焰恟恟。公言:「关中宣抚一司,某当身任,佐属受成事而已。」事竟,卒无毫发得。自是河南关右诸司,诏并停寝。公还王府,凡府属汉人之在行者,悉命公领之,如古纳言。 【家传。】 岁己未,宪宗方驻跸合州,而世祖已径渡大江,取鄂城,克之日,命公入籍府库。公引儒生百余拜伏军门,因言:「今王师一举渡江,宜令军中应俘获南儒,并以官钱购遣还家,以广异恩。」上嘉纳之,所还者五百余人。 【家传。】 宪宗讣至,且闻河朔摘军之扰,勑诸军守鄂,公从世祖北还。因陈大计曰:「殿下太祖嫡孙,先皇母弟。前征云南,克期抚定,暨今南伐,率先取鄂,天道可知。且殿下收召贤杰,悉从人望,子育黎庶,率土归心。今先皇奄弃万国,神器无主,而殿下位亲望重,功德兼隆,天意人心,灼然可见。」上颇然之,且命公前行,审察事变。公闻刘太平与先朝大将霍鲁怀复至关右,又念先帝征蜀,尝留大将浑都海以骑兵四万屯守六盘,及征南诸军尚散处秦、蜀,太平自先朝用事,与诸将要结,素习险诈,又畏主上英果,因关中形便,扇摇民心,惊动汾、晋、河南,诚非细故。及上既渡河,悉以闻奏,遣赵良弼西行,假以他故,侦伺事情,上深然之。 【家传。】 宪宗南征,留季弟阿里不哥居守北庭,及讣闻,遣其用事臣脱忽思征兵河朔,大肆凶暴。真定名士李盘,尝以庄圣太后命侍阿里不哥讲读,及脱忽思至真定,怒盘不附己,械系之狱,燕南诸路震骇,无所控语。公闻,访盘于狱,言于上,释之,民情大悦。 【家传。】 上欲赐塔察儿王饮膳,难其人,公请行。既至,王甚欢,语及上渡江事,公曰:「主上圣德神功,天顺人归,高出前古,臣下论议已定。大王位属为尊,若至开平,首当推戴,无为他人所先。」王大然之,许以身任其事。公还奏其言,上曰:「如此大事,卿辄言之,何不畏甚耶?」对曰:「臣所读书云『时然后言』,臣语言之顷,得其诚心,故言。」 【家传。】 岁庚申春,上在开平,诸王宗室相继劝进,上谦让未许,公以天时人事进言曰:「今阿里不哥虽殿下母弟,彼以前尝居守,专制有年,设有奸人,俾正位号,以玺书见征,我为后时。今若早承大统,颁告德音,彼虽迁延宿留,便名叛逆。安危逆顺,间不容发,宜早定大计。」上良久曰:「汝等能叶心辅翼,吾意已决。」促篆宝文,一冶而成,众皆称贺。翌日,上登宝位。 【家传。】 时鄂兵未还,公奏言:「宋尝压以天威,彼已破胆,或遣信使谕以息兵讲好,勑诸军北归,则恩威并着。」上善其言,乃遣使入宋。 【家传。】 赵良弼还自关右,奏言:「刘太平、霍鲁怀已行尚书省,拘收关中诸处钱谷,名为应接川蜀,实欲据有其地,与六盘相为表里,其势张甚。又四川大帅纽邻一军私属,与六盘密迩,其副将乞台不华亲戚军属,并在北庭,其心皆不可测。又闻阿里不哥已分遣心腹,易置诸将,又散金帛,分赉将吏。」大抵皆如公言。上既即位,以秦蜀地重,非公莫可,及分十道宣抚,乃以关右四川并为一道,首命公为宣抚使,公受命驰赴。太平、霍鲁怀闻之,以五月一日乘急传入城中,密谋为变。秦人前被阿蓝答儿、太平等威虐,闻其来皆胆落。初三日,公亦入城,大集官吏,宣示诏旨,遣人驰往六盘宣谕安抚。时庶事新集,人素怀公,不数日,官府粗定,颇知趣向。后旬余,城门候引一急使至,云:「我来自六盘,断事官阔阔出遣我。今浑都海已反,公所遣使已杀。又分遣人乘急传,入成都密里霍者、青居乞台不华,各起军马来赴援。又多遗蒙古军奥鲁官兀奴忽等金帛,使尽起新军,且约太平、霍鲁怀同时举事。」公集僚佐议曰:「圣上首命我辈,正为今日。事疑变生,脱致罪衅,我当身任,不以相及。」乃分遣万户刘黑马、京兆治中高鹏霄、华州尹史广,掩捕太平、霍鲁怀等,具得逆党与六盘要结状。又遣黑马诛密里霍者于成都,总帅汪惟正诛乞台不华于青居。时关中无兵备,公尝厚遇总帅汪良臣, 【公尝厚遇总帅汪良臣「良臣」原作「惟良」,按点校本元史卷一二六廉希宪传已校改作「良臣」,今从改。下同。】 知其材可用,又以汪府兵精,并征秦、巩、平凉等处诸军,俾将之进讨。汪帅危疑,未即听命,公取金虎符、银印授之,曰:「此皆身承密旨,君第辨吾事,制符已驰奏矣。」又付银万五千两,以充犒赏,又出库币为军衣,汪大感激,遂行。公又摘蜀卒践更,及在家余丁,复得四千人,推蒙古官八椿将之,逆击。谓八椿曰:「君所将乌合,六盘兵精,毋与争锋,但张吾军声,使不得东,则大事济矣。」 【家传。】 公系太平等于狱,一日,急报赦至临潼,公曰:「勍寇在迩,太平等岂赦所原。」乃遣人逆止近郊,绞太平等于狱,尸诸通衢,方出迎赦,民心帖然。公遣使自劾停阁赦恩、征调诸军、擅帅良臣等罪,上深善之,曰:「此辈读书所说权字是也,朕委卿以方面之权,事当从宜,无拘常制,坐失事机。」 【家传。】 八椿遣其子执送纽邻军奥鲁官二人,曰:「此曹已受浑都海重赏,欲举军应募,同行五十余人,已械系干州,宜并诛戮,以警余军。」两人者自分必死,公谓佐属曰:「浑都海不能乘势以东,保无他虑。今虽民心粗定,众志未一,反侧不安,乱何由息。彼皆诸军将校,彼军见其执囚,或别生心,为害不细。今因其惧死,并加宽释,使恩出非望,必思効力,就发此军余丁,往隶八椿。」两人者既得释,果大喜过望,切谕其属,使出兵効力。初八椿既囚执诸校,此军疑惧,骇乱四出,莫可禁遏,及使至,知诸校安全,且闻两人语,人人感悦,八椿亦释然开悟,果得精骑数千,将与俱西。公复谓八椿曰:「闻君欲深入追袭,慎无轻鬪,宜缓行追蹑,掎角此寇。」浑都海亦知公有备,且据有六盘仓库,遂西渡河,径趣甘州。阿蓝荅儿复自和林提兵与浑都海军合,又遣奸人约结陇、蜀诸将,又使纽邻兄恤敦者,为书招纽邻。于是成都帅百家奴,兴元帅忙古带,青居帅汪惟正、钦察等,俱遣使来言,人心危疑,仓粮不继,恐南寇生心事或莫测。公遣使申敕将吏曰:「公等皆勋业世冑,政宜协心毕力,无替先烈。一旦以观望召衅,悔将何及!」两川将帅素惮公威名,佩服忠荩,咸思辑睦,军政怗然。上即拜公中书右丞,行秦蜀省事。 【家传。】 时朝议欲捐两川,退守兴元,公闻,谓佐属曰:「今四川已安,粮饷已给,忽出此议,必遗后悔。」即遣使论奏,朝廷是之。 【家传。】 初,浑都海、阿蓝答儿既合兵而东,我前军失利,河右大震,西土亲王执毕怗木儿辎重皆空, 【执毕怗木儿辎重皆空「儿」、「空」二字原脱,聚珍本作「哲伯特穆尔弃辎重」,与元史卷一二六本传「执毕帖木儿辎重皆空」义合,今据补。】 就食秦雍。会亲王合丹及汪帅、八椿等军合,复与浑都海、阿蓝荅儿大战西凉,我师大捷,俘斩西军略尽,得三叛首以送,枭之京兆市。三日诸军还,悉分屯便近,所至足饷而居者不扰。事闻,上大嘉之曰:「此真男子事。」遂进拜平章政事,公时年三十矣。 【家传。】 公奏:四川降民,皆散处山谷,宜申敕军吏,无妄虏掠,违者自本军千户以下,与犯人同科。又禁诸人毋贩易生口。由是四川遂安,降民益众。又罢解盐户所摘军,及京兆诸处无籍户戍灵州屯田者,以裕民力。 【家传。】 东川帅钦察获宋知资州张炳震、兴戎司统制王政,两人俱言母老,咸愿矜贷。公乃遣还,就为书遗四川帅余玠,大略谕圣天子威德,必能混一六合,兼强弱异势,较如白黑,彼方权臣用事,猜忌勋旧,终当瓦解。玠得书感愧,虽未即降,自是亦谨疆界,怗然自守而已。 【家传。】 巩昌帅府言,镇戎州有谋为不轨者,反形已具,连引四百余人。公详扣之,得首恶五人,诛之,余并原释。 【家传。】 诏大会诸王,公驰驿入朝,上已留公,参政商挺驰使奏曰:「向时浑都海之乱,若非廉相,关中安危未可知,兼关中军民他人难制,惟廉相能得其心,闻朝廷欲留,人心惊疑,皆不自安。今关中最为重地,关西安,则河南、河北俱安,所系利害不小,乞早命公还镇。」上不得已,还公西省。 【家传。】 泸州降将刘整囚我叛人数百,军吏请诛以戒,王曰:「力屈而降,岂其心哉!」奏而免之。导整入觐,手书宰臣,使整有所观感,恩浃其心,当得死力。 【清河元公撰神道碑。】 诏括京兆诸郡马、牛,以济河西,王奏曰:「关中兵乱,凋瘵已极,岁赋不充,尚堪此役!」奏入,特复二年,马、牛免括。其年,自春涉夏大旱,王步祷终南,其夕大雨。 【神道碑。】 时以阿里不哥之变,北事未宁,恒有旨谕公与汪帅:「宜申敕将吏,严整部伍,及一切器备,所摘新军,毋或散遣,所部城池,宜令深峻。」先是,宋俘费寅以利口才捷,仕国朝为同知兴元府事,后坐法当死,会赦出之,公悉其人不用。寅怀憾以北,适李璮反山东,寅乘间谗公聚兵完城,当有他志。上命中书右丞南合代公行省,且覆视所告事,无一得。诏公还朝,公陛见言曰:「臣在京兆三年,值逋叛四起,川、陇未宁,民心危疑,事急星火,臣随宜所为,佐贰毋或柅止。如寅所言,罪止在臣,请逮系有司。」上抚御座曰:「当时之言,天知之,朕知之,卿果何罪。」慰谕良久,拜中书平章政事。 【家传。】 方逆璮未诛,平章赵壁素忌公勋名,倡言王文统一穷措大,由廉某、张易荐,遂至大用,今日岂得不坐。一日夜半,中使召公入,从容道潜邸事,良久及赵言,公曰:「向行跸驻鄂,贾似道以木栅环城,一夕而办,圣谕谓扈从诸臣曰:『吾安得如似道者用之?』秉忠、易进言:『山东一王文统,才智士也,今为李璮幕僚。』诏问臣,臣对:『亦闻之,其心固未识也。』」上曰:「然,朕亦记此。」 【家传。】 公在中书,毅然以振举纲维,朘削冗类,裁抑侥幸,考核名实为务,凡前政踵习故弊者,毋弛不张。故当时翕然致理,文物典章,粲然可考。 【家传。】 公言:「国家自开创以来,凡纳土及始命之臣,咸令世守,逮今垂六十年。故其子若孙,并奴视所部,而郡邑长吏,皆其皁隶僮使,此在古所无。宜从更张,俾考课黜陟。」始议行迁转法,五品以上制授,六品以下敕授。 【家传。】 丁太夫人忧,公率族亲行古丧礼,勺饮不入口者三日,恸辄呕血,扶乃能起,既葬,苫块庐墓所。诸相以居忧无例,欲极力起公,相与诣庐,闻公号痛,竟不忍言。数月,制夺哀起复。 【家传。】 至元二年,分省山东,黜陟官吏,省并郡邑,登能进贤,摧恶扶弱,物无遁情,山东诸侯皆震摄失次,公徐谕以「祖先创业之艰,汝曹宜一力与国,作成新政,庶几保有基绪。」取其尤不法者数人,系治之。旧以县名户不及者,立约裁省,转易之地,远不踰五百里,不两月讫事,召还。 【家传。】 公以举选未立,权令各路,岁荐经明行修,及长于吏治者各一人,以备选择。 【家传。】 有中贵传旨朝堂:「某事当尔。」诸相欲从之,公曰:「此小臣预政渐也,事宜覆奏。」上是公言,杖其人。 【家传。】 时阿合马宠眷日隆,已领左右部,其党自相攻击,上命都省推覆,众畏其权,莫敢问。公独穷治其事,阿合马竟得决杖,遂罢所领,复还有司。 【家传。】 上谕王曰:「吏弛法而贪,民废业而逃,工不给用,财不赡费,先朝尝以戚矣。自相卿等,朕无此戚。」王对曰:「陛下圣犹尧、舜,臣等未能以皋、契之道,赞辅治化,以致雍熙,惭对天颜。今日小康,未足多也。」上因论及魏征,王曰:「忠臣良臣,何代无之,顾人主用与不用尔。」 【神道碑。】 言者讼史丞相子侄布列中外,威权太盛,久将难制。诏王罢丞相政事,待鞠,王奏曰:「知天泽深者,陛下也。粤自潜藩,多经任使,将兵牧民,悉着治效,以其可属大任,固使丞兹相位。小人一旦有言,陛下察其心迹,果有跋扈不臣者乎?今日信臣,故臣得预此旨,他日一人讼臣,臣亦入疑矣。臣等承乏政府,上之疑信若是,何敢自保。天泽既罢,亦当罢臣。」上曰:「卿姑去。」明日,召王曰:「昨思之,天泽无对讼者。」 【神道碑。】 有讼西川帅钦察罪者,上勑中书急发使诛之。明日,王覆奏,上怒曰:「尚尔迟回!」对曰:「钦察大帅,以一人之言被诛,西川必骇,逮之至此,与讼者庭对,暴其罪于天下可也。」上曰:「其遣能者按问。」既而卒无一实,钦察得免。 【神道碑。】 王奏议上前,谠论具陈,无少回惜。上曰:「汝昔事朕王邸,犹或容受,为天子臣,乃尔木强邪?」王对曰:「王府事轻,为天子论天下事,一或面从,天下将受其害,非不自爱也。」 【神道碑。】 方士请炼大丹,敕中书给其所需,王奏曰:「前世人主,多为方士诳惑。尧、舜得寿,不假灵于大丹也。」上曰:「然。」郄之。 【神道碑。 【神道碑按此段文字不见于元文类卷六五平章政事廉文正王神道碑,或为家传之文。】 】 上命公受戒国师,公对曰:「臣已受孔子戒。」上曰:「汝孔子亦有戒耶?」对曰:「为臣当忠,为子当孝,孔门之戒,如是而已。」 【家传。】 始建御史台,外设诸道提刑按察司。时阿合马专总财利,乃曰:「庶务责成各路,钱谷付之转运,必绳治若此,胡能办事?」公曰:「今立台察,不独事遵古制,盖内则弹劾奸邪,外则察视非常,访求民瘼,裨益国政,无大此者。如君所言,必使上下专恣,贪暴公行,然后事可集耶?」权臣语塞。 【家传。】 回鹘官匿赞马丁者,用事先朝,为怨家所诉,系狱。未几,诏释大都见禁囚,诏至,公适在告,堂判无公署。至秋车驾还都,怨家复诉,上怒,召留守诸相诘之。公令取堂判补署之,曰:「倘天威莫测,岂可幸无已署独苟免也。」公进,以前诏为言,上曰:「诏释囚,并释匿赞马丁岂亦有诏耶?」公对曰:「不释此囚,臣等亦未闻有诏。」上愈怒,曰:「汝等号称读书,此宜何罪?」公曰:「臣等备员宰相,有罪当罢退。」上曰:「第从汝言。」即与左丞相耶律铸并罢政事,寔至元七年也。 【家传。】 当权奸柄用,公家居教子读书,而忧国之心,食息不忘。闻一令之苛,戚见颜间,或一事裕民,喜至忘寐。一日,公偶问门客曰:「十月何以谓之小春?」客曰:「为其嫌于无阳。」公叹曰:「阳岂可无,阴亦无绝,理也。圣人者进君子,抑小人,尽人道尔。」 【家传。】 上尝问:「希宪居家何为?」左右以读书对,上曰:「读书固朕所教,读之不肯见用,何多读为。」阿合马谗曰:「日与妻孥燕乐尔。」上色变曰:「希宪清贫,何从燕设。」 【神道碑。】 王疾大作,上遣医三人诊视,或言须砂糖作饮良,时最艰得。王弟某求诸阿合马,与之二斤,且致密意,王推着在地,曰:「使此物果能活人,吾终不以奸人所遗愈疾也。」上闻,特赐三斤。 【神道碑。】 先是,以嗣国王条辇哥行省镇辽霫东,人有言其不便者。十一年春,王疾稍愈,上命公往,将行,肩舆入辞,赐坐,上曰:「昔我先朝,卿先事知几,每启朕以帝道,及鄂渚班师,屡述天命,朕心不忘。丞相,卿实宜为,顾自退托尔。辽霫户不数万,政以诸王、国婿分地所在,居者行者,联络旁午,明者见往知来,察微烛着,塔察儿诸王,素知卿能,命卿往者,识朕此意。」 【神道碑。】 王至北京,问民所苦,皆曰:「有西域人,自称驸马,营于城外,系富家,诬其祖父尝贷子钱,讯之使偿,无所于诉。」旦日,持牒告王,王即遣吏逮驸马者,其人怒,乘马而来,直入省堂,径坐榻上,王令曳下跪,而诘之曰:「制无私狱,汝何人,敢尔系民?其械系之。」哀祷请命,国王亦为之言,稍宽待对,一夕拔营遁去。 【神道碑。】 塔察儿使者传旨,国王立听,王坐自如,曰:「大臣无为王起者。」使者还语其王,王曰:「彼朝廷大臣,无违礼也。」诏国王临国, 【诏国王临国「临」清钞本、聚珍本及上引元文类均作「归」。】 王独行省事。 【神道碑。】 朝廷发宝钞市马六千五百,王遣市东州,尽所发钞得羡马千三百。王曰:「上之,则类自衒。其以马依元直予它郡,它郡马不入数,害及其民。」终不忍分彼此也。 【神道碑。】 长公主及国壻入朝,纵猎郊原,发民牛车,载其所获,征求须索,其费至钞万五千贯。王燕公主,从者怨食不及,王曰:「我天子宰相,非汝庖者。」国婿怒起,王随之曰:「主壻纵猎原禽,非国务也。费民财不赀,我且驰奏矣。」国婿愕然,入语公主,公主出饮王酒,曰:「从者烦民,我不知也。请出钞如数馈民,幸公止使者。」自后贵人过者,皆不敢纵。 【神道碑。】 王师渡江,急召王朝会。右丞阿里海涯下江陵,图其地形上之,请曰:「荆州西距梁、益,南控交、广,据江淮上游,诚为要地,非朝廷重臣开大府以镇之,未足以绥新附徕远人。」上夜召王,赐坐,曰:「荆南入我版籍,使新附者感恩忘苦,未来者怀化効顺,宋知我朝有臣如此,亦足降其心也。南土湿下,于卿疾非宜,今以大事托卿,卿当不辞。赐卿田以其入食留者,马五十疋以给从者。」王对曰:「臣每惧识度浅薄,不能仰荷重寄,何敢辞疾。」力请不受新赐。诏荆湖行省承制官三品以下,刻印板授,奏入制出。 【神道碑。】 公冒暑兼程以进,既至,阿里海涯率其属郊迎,比公止车,已望拜尘中,南人大骇。先是,政无纲纪,士卒纵横,剽夺商贩,城门昼闭,灯火禁严,民心惊疑,生意萧索。公即日开罪□□□□□军归营, 【公即日开罪□□□□□军归营按所脱五字原为墨钉。北图藏元刻本、清影元钞本亦均为墨钉,明钞本、清钞本则均为阙文。惟聚珍本将此段文字改作「公即日开谕令各军归营」。】 骑兵徙屯高敞,以便牧养,非调发请给不得辄出。辟城四门,毋得拘检,弛灯火之禁。内外帖然,民始安枕。 【家传。】 归附之初,故官咸怀惊疑,阴有去志。公下车议录用宣抚、制置两司幕僚,以备采访,左右难之,公曰:「今天下一家,皆大元臣子也,君等勿疑。」择可与论议者二十余员,访逮物情,随材录用,人心感激,怀服威惠。不数月,政化大行。 【家传。】 时宋故官礼谒大府,必以珍玩重器,动至数床。公至,亦来谒见,公曰:「汝等身仍故官,或不次升擢,当念圣恩,报効朝廷。使此物尽诸公己财,我取非义,一或系官,事同盗窃;若丐敛于人,不为无罪。慎勿为此,以蠹政害民。」公一无所受,各官感激谢去。 【家传。】 有言南人立券鬻妻子者,公闻,蹙然曰:「人伦之坏一至此耶!」乃严为条禁,当相买卖者并坐,没入所直,且即罪有司,立督绝。公号令一行,赏罚必信,凡下条约,所在奉行惟谨而不敢犯。 【家传。】 公暇日登城,顾见城闉之外,滀水弥望,公曰:「此宋扞敌下策,当还之江流。」遂得陆地数百万亩,招谕富民,随力耕种,约以三年后减半收租,贫民趍之,曾未朞年,已成沃壤。 【家传。】 初,江陵沙市后降,其仓储不入官籍,恣豪右私取,公闻之,曰:「此皆民力,岂可徒资贪鄙。」乃令槩阅,得米二十万斛,会公安民阙食,公发廪赈赉,全活益众。 【家传。】 王顾民粗安,乃曰:「风教不可后也。」遂大兴学,旦日亲至校官讲授,以倡它郡。彻官屋以复竹林书院,与书万四千卷,学者日盛。 【神道碑。】 王政化大行,声及四远,思、播田、杨二氏负固不下,重庆赵定应坚守耻降,皆遣使纳款,王谓二使曰:「归语尔主, 【归语尔主「尔主」原作「而王」,据清影元钞本及元文类卷六五平章政事廉文正王神道碑改。】 速归所隶,以全民命,我已驰奏天子,诏安尔土矣。」奏上,上曰:「国家不用兵得地,未之见也。希宪坐致数千里之坚城劲士,其仁政为何如也。」宝庆、武岗、益阳、安化、善化、宁乡诸城,籍编民冒围纳款,王移文其省,使安全之。 【神道碑。】 镇远溪洞蛮酋,以其乐工四十余人,重译来至,曰:「愿奏土风于天子之庭。」王曰:「而辈独无妻子乎?驱迫而来,岂其心哉!且天子仁圣,不重夷音。」皆泣拜而回。 【神道碑。】 关讥得江陵人私书,不敢发封,枢密臣发之上前,其语曰:「归附之初,人无生意。大元皇帝命廉相出镇荆湖,岂惟人渐德化,草木昆虫咸被泽矣。」上叹曰:「希宪不嗜杀人,故能致此。」 【神道碑。】 王或疾,士民羣走僧寺道馆,为王祈福,语及,必额手叩齿祝曰:「愿我公永长我人。」 【神道碑。】 王疾日剧,上闻,即命尚医驰视。十四年春,佥枢密院事董文忠奏曰:「江陵热湿,奈希宪沉痾何?」上即召还。荆南人闻王且去,皆号泣随之,拥所乘车不得行,王慰谕再四,乃拜哭而别。大者绘像建祠,小者书版瞻礼。王囊橐萧然,琴书自随。 【神道碑。】 五月,公至上都,馆华严寺。时太常卿田忠良领阴阳事,一日来问疾,公曰:「上都,圣上龙飞之地,天下视为根本。近闻龙岗遗火,此居民常事。今南人萃此,勿令妄谈风水,惑动上意。」未几,副枢张公易、左丞张公文谦果与南人数辈廷辩徙置都邑,二相力言不可,上不怿而罢。明日,召太常质前所言,忠良以公言对,上曰:「希宪方大病,念及此耶。」其议遂寝。 【家传。】 诏征名医王仲明于扬州,未见行意,士大夫责之曰:「君术固妙,其能已亿兆人之疾乎?苍生悬望廉公复相久矣,能起廉公,是惠及天下也。」仲明乃至,进其良剂,能杖而起。上喜召入: 【上喜召入按「入」下,上引元文类有「曰」字,似是。】 「闻卿比得良医,日俟痊复。」王对曰:「医持善药治臣沈疾,苟能戒谨,诚如圣谕。稍或肄惰,终将不疗。」盖以医谏也。 【神道碑。】 会议立门下省,上曰:「首官何称?」曰:「侍中。」曰:「侍中非希宪不可。」遣近臣谕旨曰:「鞍马之任,不以劳卿,乘轩论道,时至治所,必须执奏,肩舆以入。」王附奏曰:「臣疾何恤,输忠効力,生平深愿。」时皇太子方听政,遣人谕王曰:「上命领门下省,勿难羣小,吾为公除之。」阿合马不利而止。 【神道碑。】 安西王相商挺以博古名世,尝语公宜蓄古器物,以广见闻,公曰:「古物无古于易与书者,他尚何求。」 【家传。】 时营缮东宫,工部官请曰:「牡丹名品,惟相公家,乞移植数本,太子知出公家矣。」王曰:「若出特命,园虽先业,一无所靳。我蚤事圣主,备位宰相,未尝曲丐恩幸,方尔病退,顾以花求媚耶!」请者愧止。 【神道碑。】 十六年春,诏复入中书,王称疾笃。皇太子遣侍臣问疾,因叩治道,王曰:「君天下者二道,用君子则治,用小人则乱。臣病虽剧,委之于天。所甚忧者,大奸专柄,羣邪蠭附,误国害民,病之大者。殿下宜开圣意,急为屏除。不然,日以沈痼,不可药矣。」语闻,深嘉重之。 【神道碑。】 王尝戒子恂、恪曰:「丈夫见义勇为,祸福安可逆必。」又曰:「宰相须有力量,未有无力量能为贤相者。天下事苟无牵制,三代可复也。」又曰:「稷、契、皋、夔、伊、傅、周、召便为不及,是自弃也。」又曰:「汝读狄梁公传否?梁公有大节,乃为不肖子所坠,汝辈当深以为警。」 【神道碑。】 公秉政中书凡六年,当是时也,朝廷清明,海内乂安,台察百司,日渐张举,官无滞事,野无遗才,权臣韬奸,羣小敛畏。故公常言:「君子小人,势犹水火,必欲兼收并用,以致尧、舜之理者,前未闻也。」及公去位,奸臣滔天,羣小附起,天下靡然,风俗大变。彼虽外为狐媚求好,而投间抵巇,以相毒螫者,无所不至,而公卒以直言正道,至终其身不变。 【家传。】 十七年十一月十九日夜,大星殒于正寝之后乐堂,流光烛地,久之方灭,是夕,王薨。士大夫走哭相吊,天下知之者无不嗟伤,咸曰:「良相逝矣,苍生何望!」上每追思之,曰:「当诸王大会议决大事,惟廉希宪能也。」 【神道碑。】 丞相淮安忠武王曰:「廉公,宰相中真宰相,男子中真男子。」可谓名言。 【神道碑。】 ○左丞张忠宣公(文谦) 左丞张忠宣公 卷七之四 公名文谦,字仲谦,顺德沙河人。岁丁未,召居潜邸。中统元年,拜中书左丞,行大名宣抚司事。至元改元,行省事于中兴。七年,拜大司农卿。十三年,拜御史中丞。明年,拜昭文馆大学士,领太史院事。十九年,拜枢密副使。是岁薨, 【是岁薨按元文类卷五八中书左丞张公神道碑云:「薨于私第之正寝,实二十年三月壬申也。」元史卷一五七本传云:「十九年拜枢密副使,岁余,以疾薨于位。」则张文谦之卒年当在至元二十年,此作「是岁」即至元十九年,误。】 年六十七。 公幼聪敏,读书善记诵,自入小学,与太保刘公同研席,年相若,志相得。其后太保祝发为僧,侍世祖于潜邸,荐公才可用。岁丁未,驿召北上,入见,占对称旨,擢置侍从之列,命司王府教令笺奏,日见信任。 【野斋李公撰神道碑。又先茔碑云:公少时,欲习簿书之事,军资府君召而责之,公谢曰:「身渐长大,无所効用,仰衣食于父母,心不自安,故勉强为此。今蒙尊诲,敢不敬从。」即舍案牍之习,专志儒学。戊戌岁,会朝廷试天下儒士,公试大名中选,得免本户徭役。】 邢初分隶勋臣二千户为食邑,岁遣人更迭监牧,类皆不知抚治,加之频岁军兴,郡当驿传冲要,征需百出,民不堪命。会郡人赴愬王府,公与太保寔为先容,合辞言于世祖曰:「今民生困弊,莫邢为甚,救焚拯溺,宜不可缓。盍择人往治,要其成效,俾四方诸侯,取法于我,则天下均受赐矣。」世祖从之,命近臣脱兀脱、故刘尚书肃、李侍郎简偕往。三人者同心为治,黜去贪暴,刬除宿敝,不朞月,流亡者复,益户十倍。于是世祖益重儒士,任之以政,盖自公发之。 【神道碑。】 辛亥,宪宗践阼,世祖以太弟日侍宸扆,所言率赐俞允,公暨太保数条具时务所当先者,为世祖言,皆奏可施行之。是后大驾所临,若大理,若汉、鄂,公皆扈行。 【神道碑。】 世祖即位,首拜中书左丞,与平章王文统共政,建立纲纪,讲明利疚,以安国便民为务。诏令一出,天下有太平之望。文统素忌克,谋议之际,屡相可否,积不能平,公遽求出,诏以本职行大名等路宣抚司事,且有后命曰:「第往,行诏卿矣。」比行,谓文统言:「天下生民,罢瘵日久,岁属大旱,若不量蠲税赋,将无以慰来苏之望。」文统以为:「上新即位,国家经费不赀,且素无积储,何所供亿?」公曰:「百姓足,君孰与不足!俟时和岁丰,取之未晚也。」竟蠲常赋什之四,商酒税额什之二。下车宣布德意,百姓欢欣鼓舞,思见德化之成。 【神道碑。】 二年春,入朝,还居政府。始立左右部,分司综务,巨细毕举,公之力居多。 【神道碑。】 三年,阿合马领中书左右部,总司财赋,每事欲专辄奏闻,不关白省府,诏廷臣议之。公昌言曰:「分制财用,古有是理,不关预中书,无是理也。且财赋一事耳,中书不敢诘,天子将亲莅之乎?」世祖曰:「仲谦言是也。」阿合马语遂塞。 【神道碑。】 至元改元秋,诏公行省事中兴。羌俗素鄙野,事无统纪,公求蜀士为人仆隶者,得五六人,援恩例理而出之,俾通明吏教以案牍,旬月之间,枢机品式,粗若可观,羌人始遣子弟读书,土俗为之一变。又疏唐来、汉延二渠,溉田十万余顷, 【溉田十万余顷「十」原作「千」,上引元文类、元史均作「十」,本书卷九太史郭公云:「计溉田九万余顷」,足证作「十」是,今据改。】 民迄今赖之。 【神道碑。】 三年,还朝。诸势家告,言有户数千,当役属为私奴,朝议久不能决。公言:「奴与良,法当以乙未户帐为断,若已籍为奴,或奴之而未占籍者,归势家可也。自余皆国家良民,必无为奴之理。」其议遂定,至今守以为法。 【神道碑。】 五年春,淄川妖人曰胡王者,作乱惑众,逮系百余人。事闻,世祖命中书省议,公谓:「愚民无知,为所诳诱,杀首恶三数人足矣。」丞相安童是其言,命公与断事官普化莅决于济南。既至,尸三人于市,余并释去,人以为死而复生。 【神道碑。】 七年,拜大司农卿。立诸道劝农司,巡行劝课,敦本业,抑游末,设庠序,崇孝弟。不数年,功効昭著,野无旷土,栽植之利遍天下。奏开籍田,祭先农先蚕;皆自公始。寻又奏立国子学,诏以鲁斋许公为祭酒,选贵冑子弟教养之,所成就人材为多。已而分布省、寺、台、阁,往往蔚为时望,达于从政,皆出公始终左右之力。 【神道碑。】 阿合马当国,榷民铁铸为农器,厚其直以配民,创立宣慰司行户部于东平、大名,不与民事,惟印楮币,诸路转运司怙势作威,害民干政,莫敢谁何。公屡于世祖前极论其害,诏从公言,皆罢之。彼怒其沮己,数欲中伤,赖世祖眷知有素,计不得行。 【神道碑。】 十三年,拜御史中丞。时阿合马威权日炽,恣为不法,虑台宪发其奸,奏罢诸道提刑按察司,以撼内台。居数日,公奏复之。 【神道碑。】 十四年,拜昭文馆大学士,领太史院事。初,世祖以大明历岁久寖差,诏鲁斋许公、太史令王恂、同知太史院事郭守敬测验改正,命公董其事。历成,赐名曰授时,颁行天下。 【神道碑。】 十九年,拜枢密副使。首议肃兵政,汰冗员,选练将士,而优恤其家。曾未及施,而一疾不起。 【神道碑。】 初,大理之役,我师至其城下,国主高祥拒命,杀我信使,一夕遁去,世祖怒,欲屠之。公与太保刘公、左丞姚公入言曰:「杀使拒命者,其国主耳,非民之罪。」世祖从之,特免杀掠,所活者无算。汉、鄂之役,王师方启行,公与刘公、姚公数言:「王者之兵,有征无战,当一视同仁,不可嗜杀。」世祖曰:「保为卿等守此言。」既入宋境,诸将分道兼进,各遣儒士相其役,禁戢军士,毋肆杀戮,毋焚烧庐舍,所获生口,悉纵遣之。其后混一之功,卒本于「不可嗜杀」等数语,信乎仁人之言,其利博哉。 【神道碑。】 公为人谦恭笃实,外和内刚。其好贤乐善,出于天性,人有寸美,必极口称道。遭际以来,每以荐达士类为己任。或曰:「人心不同,岂能尽识,一有失当,得无累乎?」公曰:「人才何尝累己,第患鉴裁未明,有遗才耳。且人臣以荐贤为职,岂得避纤芥之嫌,而负国蔽善乎。」一时闻人扬历中外者,多公所举。然未尝有德色,平居慈祥乐易。与人交,不立崖岸。及当官论事,守正不倚,毅然有不可犯之色。又勇于为义,苟一事可行,一善可举,如梗茹在胷,必欲快吐而后已。若农事,若钞法,谓生民之重本,有国之大计,尤拳拳焉。乐闻己过,僚属或相规劝,虽其言甚切,自敌以下宜若不能堪者,公每优容之,过亦随改,不少吝。晚岁笃于义理之学,抠衣鲁斋,求是正之,有自得之趣,无他嗜好,惟聚书数万卷而已。身居贵宠,自奉若寒士,门无阍隶,客至,倒屣出迎,惟恐不及,人以是多之。 【神道碑。】 世祖始居潜邸,招集天下英俊,访问治道,一时贤士大夫,云合辐辏,争进所闻。迨中统、至元之间,布列台阁,分任岳牧,蔚为一代名臣者,不可胜纪。至其爱君忧国,忠勤匪懈,好善疾恶,始终不挠;若时政之臧否,生民之利病,知之无不言,言之无不尽,曾不以用舍进退累其心者,公一人而已。 【神道碑。】 尝观于世祖之世矣,自其在藩至于即位,文武小大之臣,乘运以兴者,各以职事见功业,求其悃愊深厚,知为国之本,造权舆于屯昧不宁者,于公见焉。太保刘公学术通神明,机算若龟策,其所以为上计者审矣。当是时,军国之重,则有宗亲贵人,而书记征发之责,取才金氏之遗而有余也。乃独荐公为谋臣,在上左右,主儒者,使陈先王之道,虽若迂于智数,而世皇信用,以一天下,而贻子孙无疆惟休,其迹无得而名焉。呜呼!自孔子、孟子没,豪杰各以其资奋,而内圣外王之学,千余百年无能道之者,生民况得被其泽乎。宋儒始有以远接其端绪,而朱子为能集其书之大成,然犹以是取怪时人,身几不免。自其学者诵而习之,亦或莫究其旨。许文正公衡生乎戎马抢攘之间,学于文献散逸之后,一旦得其书而尊信之,凡所以处己致君者,无一不取于此,而朱子之书遂衣被海内,其功讵可量哉。夫孰知先后扶持,时其进退久速,使其身安乎朝廷之上,而言立道行者,公实始终之也。呜呼!微朱子,圣贤之言不明于后世,微许公,朱子之书不着于天下,微公,则许公之说将不得见进于当时矣,庸非天乎。中统建元以来,政术与时高下,独成均之教彝伦,大农之兴稼穑,历象之授人时,凡出公之所为者,皆隐然而有不可变者。诗云「乐只君子」,「邦家之基」,其公之谓乎! 【蜀郡虞公撰新茔记。】

卷第八

内翰窦文正公(默) 左丞姚文献公(枢) 左丞许文正公(衡) ○内翰窦文正公(默) 内翰窦文正公 卷八之一 公名默,字子声,初名杰,字汉卿,广平肥乡人。岁己酉,召居潜邸。中统元年,拜太子太傅,辞不受,改翰林侍讲学士,未几以疾辞归。三年,复召入朝,职如故。至元十七年,拜昭文馆大学士。是岁卒,年八十五。 公幼知读书,确然有立志,叔祖旺时为郡工曹,欲使改肄刀笔,公不肯就,愿卒习儒业。会国兵南下,公为所俘掠,间关险阻,还走达乡井,家人辈皆已去,唯母氏存焉。惊怖之余,母子俱得时疾,僵卧困惫中,重罹母忧,扶病槀瘗。而大兵复至,遂渡河而南,依母党吴氏以居,服阕,赘于清流河医者王氏,妇翁谓之曰:「世方多难,能业医术,则可以济人而善身。」因稍习之。壬辰,授馆西华,以教读为业。久之,河南复被兵,公还视其家,则尽室亡矣。逃难之蔡,遇儒医李浩,授以铜人针法,能得其微妙。金末帝之迁蔡也,公以为大兵且至,不速去祸在旦夕,乃徙居德安之孝感县。县令谢宪子一见,与公相善,以语,孟、中庸、大学授公,公朝益暮习,以为初未尝学,而学自此始,欣然日有所得。 【野斋李公撰墓志。】 河南既下,中书杨君奉朝命招集释、道、儒士,公应募北归至大名。寻返乡里,以经术教授邑人。病者来谒,无贫富贵贱,视之如一,针石所加,应手良已。久之,道誉益着。 【墓志。】 上在潜邸,闻其贤召之。既至,首以三纲五常为言,上曰:「何为三纲五常?」公一一言之,上曰:「人道之端,无大于此。失此,则不名为人,且无以立于世矣。」公又言:「帝王之学,贵正心诚意,心既正,则朝廷远近莫敢不正。」自是敬待加礼,不令暂去左右。尝言及治道,上问:「今之明治道者为谁?」公以姚枢对,遂召用之。 【墓志。】 壬子冬,赐以貂尾裘帽,时皇太子未冠,上命公教之。及征大理,以玉带钩为赐,曰:「此金内府物也,汝老人,佩服为宜。且太子见之,与见朕无异,庶几知所儆畏。」逮公请南还,命大名、顺德各给第宅田土,冬夏皆有衣物,岁以为常。 【墓志。】 上即位,首召至上都,问曰:「朕尝命卿访求魏征等人,有诸乎?」对曰:「许衡即其人也。万户史天泽有宰相才,可大用。」遂拜天泽为丞相。诏授公太子太傅,固辞,曰:「今东宫未正位号,且臣不敢当保傅之任。」乃授翰林侍讲学士。 【墓志。】 二年,公言于上曰:「臣事陛下十有余年,数承顾问,有以见陛下急于求治,未尝不以利生民,安社稷为心。以先帝在上,奸臣擅权,总天下财赋,操执在手,贡进奇货,衒耀纷华,以娱悦上心。其扇结朋党,离间骨肉者,皆此徒也。此徒当路,陛下所以不能尽其初心, 【陛下所以不能尽其初心「不能」二字原脱,明钞本行间补此二字,清钞本、聚珍本亦均有「不能」二字,与元史卷一五八本传合,今据补。】 捄世一念涵养有年矣。今天顺人应,诞登大宝,天下生民莫不欢欣踊跃,引领盛治。然平治天下,必用正人端士,唇吻小人一时功利之说, 【唇吻小人一时功利之说「功」原作「切」,明钞本校改作「功」,清钞本、聚珍本均作「功」,与上引元史合,今据改。】 必不能定立国家基本,为子孙久远之计。其卖利献勤乞怜取宠者,使不得行其志,斯可矣。若夫钩距揣摩,以利害惊动人主之意,无它,意在摈斥诸贤,独执政柄耳。此苏、张之流也,惟陛下察之。伏望别选公明有道之士,授以重任,则天下幸甚。」时平章王文统用事,故公言及之。一日,同在上前,公面诋之曰:「此人学术不正,必将杀天下后世,不可久居相位。」是冬,以疾引还。明年,文统事败,上追忆公言,谓人曰:「曩言王文统可罢者,惟窦汉卿一人,向使言之者众,朕宁不思之耶!」即遣使召公至京师,国有大政,时加咨访。 【墓志。】 公奏言:「三代所以历数长久,风俗纯粹者,皆自设学养士所致。方今宜建学立师,博选贵族子弟以教之,以示风化之本。」于是拜许衡国子祭酒,教养冑子,皆公言发之。 【墓志。】 公尝同太保刘公、左丞姚公等侍上前,询及治道,公言:「君有过举,为臣者当直言匡正,不可诡随,都俞吁咈,此隆古所尚。今则不然,君曰可臣亦以为可,君曰否臣亦以为否,莫敢少异,非嘉政也。」上默然。诘旦,复同侍幄殿,会猎者失一海东青鹘,上盛怒,一侍臣从傍曰:「是人去岁失一鹘,今又失一鹘,宜加罪。」上释猎者不之问,移怒侍臣,且杖之。诸公出,咸揖公贺曰:「非公诚结主知,安得感寤至此。」 【神道碑。】 公年八十,诸僚友致贺礼,符宝董公以闻,上恭默瞻仰,拱手于天曰:「此辈贤士,安得请于上帝,减去数年,留朕左右,同治天下。顾不讳欤, 【顾不讳欤「讳」原作「伟」,据北图藏元刻本、清影元钞本改。】 今老矣,良可惜也!」怅然久之。 【神道碑。】 公禀乐易,与人交不立崖岸,平居不好赃否人物,时人不过以柔愞书生待之。至其关国家大计,则面斥权贵不少挠,虽古之汲黯、朱云无以加。盖胷中所学纯正,其志有所操守,故见于事业如此。上尝谓侍臣曰:「朕访求贤士几三十年,惟得李状元、窦汉卿二人。」又曰:「如窦汉卿之心,姚公茂之才,合而为一,始成完人矣。」 【墓志。又杨文宪公文集云:李状元讳俊民,字用章,泽州晋城人。资醇谨,重然诺,不妄交游。金承安中,举进士第一,释褐应奉翰林文字。南迁隐嵩州鸣皋山。北渡客覃怀,未几入西山。既而变起仓卒,识与不识,皆以知几许之。居乡闾,终日环书不出,四方学者不远千里而往,随问随答,曾无倦色。会皇弟经理西南夷,闻其贤,安车驰召,不得已起而应之,延访无虚日。遽乞还山,王重违所请,遣中贵护送之。年八十余而卒。世之知数者,无出子聪右,而子聪犹让之。又汲郡王公中堂事记云:先生在河南时,于隐士荆先生传康节皇极数学。己未间,上在潜邸,令张仲一就问祯祥,优礼有加。中统元年,先生已殁,其言尽征,追谥为庄静先生,以旌其德云。】 ○左丞姚文献公(枢) 左丞姚文献公 卷八之二 公名枢,字公茂,营州柳城人,后迁洛阳。国初,为燕京行台郎中,未几辞去。岁庚戌,召居潜邸。中统元年,拜东平宣抚使。明年,召拜太子太师,辞不受,改大司农。四年,拜中书左丞。至元五年,出佥河南行省。十年,拜昭文馆大学士,详定礼仪事。十三年,拜翰林学士承旨。十七年,薨,年七十八。 公自稚弱笃于孝敬,长力于学,昼则经纪其家,向晦则读书,夜分不辍,妣夫人恐伤躭苦,每止之,乃塞窗,不使见烛,就枕必尽三鼓。闻将迁关中,考康懿公录事判官于许,俾取师氏姑以来。公徒行怀书,困休于树,宿止于邸,亦出以诵,自期甚高。宋内翰九嘉时有重名,方闲居许,折行位与之游。一日,宾会,录事名召公,内翰怒曰:「公茂负佐王之畧,岂可若是易之!」先祖曰:「同僚呼儿辈,宜然。」犹竟席不乐。其为前辈见推如此。 【公侄牧庵撰神道碑。】 壬辰,许城被围,州版公军资库使,与副夜直,四鼓闻窗外叹曰:「人献东门。」出索之无得,副曰:「吾尝遭兵河朔,鬼物云然,宜救吾家。」乃相与归。至家,裹糇粮为逃死谋。日出,而东门果破,军将萧姓者曰:「吾尝受丘真人教,汝军中惟救人无杀,吾捄乃死。」公闻太宗诏学士十八人,即长春宫教之,俾杨中书惟中监督,则往依焉,中书少公六年,兄称之,与偕北觐。时龙庭无汉人士夫,帝喜其来,甚重之。 【神道碑。】 乙未,诏二太子南征,俾公从杨中书即军中求儒、道、释、医、卜。会破枣阳,并公所招将尽坑之,大将幕竹林间,公前辩析:「明诏如此,它日将何以复命。」乃蹙数人逃入竹中纔脱死数十人。继拔德安,得江汉先生赵复仁甫,见公戎服而髯,不以华人遇之,至帐中,见陈琴书,骇曰:「西域人知事此乎!」公为一筦,与之言,信奇士,出所为文数十篇,以九族殚残,不欲北,与公诀,蕲死,公留宿帐中,既觉,月皓而盈,惟寝衣存,乃鞍马号积尸间,求至水裔,脱履被发,仰天而号,欲投溺而未入也。公晓以「徒死无益,汝存,则子孙或可传绪百世,保吾而北无它也。」遂还,尽出程、朱二子性理之书付公。江汉至燕,学徒从者百人,北方经学自兹始。 【神道碑。又静庵笔录云:赵仁甫本宋人,被俘居燕。其经学文章,虽李敬斋、元遗山亦推让焉。上在潜邸,尝召见,问曰:「我欲取宋,卿可导之于前乎?」对曰:「宋吾父母国也,未有引他人以伐吾父母者。」上悦。仁甫虽居燕,恒有思归之志云。】 岁辛丑,赐金符。以郎中牙鲁瓦赤行台于燕,时惟事货赂,天下诸侯竞以掊克入媚,以公幕长必分及之,乃一切拒绝。遂携家来辉,恳荒云门,粪田数百亩,修二水轮,诛茅为堂,城中置私庙,奉祠四世。中堂龛鲁司寇容,傍垂周、两程、张、卲、司马六君子像,读书其间。衣冠庄肃,以道学自鸣。佳时则鸣琴百泉之上,遁世而乐天,若将终身。后生薄夫或造庭除,出语人曰:「几褫吾魄。」又汲汲以化民成俗为心,自板小学书、语、孟。或问家礼,俾杨中书板四书、田尚书板诗,折衷易程传、书蔡传、春秋胡传。又以小学书流布未广,教弟子杨古为沈氏活板,与近思录、东莱经史论说诸书,散之四方。时先师许文正公在魏,出入经、传、子、史,泛滥释、老,下至医、卜、筮、兵刑、货殖、水利、筭数,靡所不究。公过魏,与窦汉卿相聚茅斋,听公言义正粹,先师遂造苏门,尽录是数书以归,谓其徒曰:「曩所授受皆非,今始闻进学之序。若必欲相从,当尽弃前习,以从事于小学、四书为进德基。不然,当求他师。」众皆曰:「惟先生命。」岁庚戌,文正公尽室来辉,相依以居。 【神道碑。】 上在潜邸,遣故平章赵璧来征。既至,上大喜,日客遇之,时召与语,随问而言,久之询及治道。公见上聪明神圣,才不世出,虚己受言,可大有为,乃尽其平生所学,为书数千百言。首以二帝三王为学之本,为治之叙,与治国平天下之大经,汇为八目,曰修身、力学、尊贤、亲亲、畏天、爱民、好善、远佞。次及救时之弊,为条三十,曰:「立省部,则庶政出一,纲举纪张,令不行于朝而变于夕。辟才行,举逸遗,慎铨选,汰职员,则不专世爵而人才出。班俸禄,则赃秽塞而公道开。定法律,审刑狱,则收生杀之权于朝,诸侯不得而专,丘山之罪不致苟免,毫发之过免罹极法,而冤抑有伸。设监司,明黜陟,则善良奸窳可得而举刺,阁征敛,则部族不横于诛求。简驿传,则州郡不困于需索。修学校,崇经术,旌节孝,以为育人材,厚风俗,美教化之基,使士不偷于文华。重农桑,宽赋税,省徭役,禁游惰,则民力纾,不趍于浮伪,且免习工技者岁加富溢,勤耕织者日就饥寒。肃军政,使田里不知行营往复之扰攘。赒匮乏,恤鳏寡,使颠连无告者有养。布屯田,以实边戍。通漕运,以廪京都。倚债负,则贾胡不得以子为母,如牸生牸,牛十年千头之法,破称贷之家。广储蓄,复常平,以待凶荒。立平准,以权物估。却利便,以塞幸涂。杜告讦, 【杜告讦「讦」原作「诉」,明钞本校作「讦」,清钞本作「讦」,与元文类卷六○中书左丞姚文献公神道碑及元史卷一五八本传合,今据改。】 以绝讼源。」各疏施张之方其下,本末兼该,细大不遗。上奇其才,由是动必见询。且使授太子经,日以三纲五常、先哲格言熏陶德性。 【神道碑。】 宪宗即位,诏凡军民在赤老温山南者,听上总之,大为张宴,羣下罢酒将出,遣人止公:「顷者诸人皆贺,汝独默然,岂有意耶?」对曰:「臣欲陈之它日,不谓遽问。且今天下土地之广,人民之殷,财赋之阜,有加汉地者乎?军民吾尽有之,天子何为?异时庭臣间之,必悔见夺。不若惟手兵权,供亿之须取之有司,则势顺理安。」上曰:「虑所不及者。」遣人入闻,报可。公策:「太祖承天大命,兵取天下,功未及竟而遽陟遐。太宗平金,遣二太子总大军南伐,降唐、邓、均、德安四城,拔枣阳、光化,留军戍边,襄、樊、寿、泗继亦来归。而寿、泗之民,尽于军官分有,由是降附路绝,虽岁加兵淮、蜀,军将惟利剽杀,子女玉帛悉归其家,城无居民,野皆榛莽。何若以是秋去春来之兵,分屯要地,寇至则战,寇去则耕,积谷高廪,边备既实,俟时大举,则宋可平。」上善之。始置屯田经畧司于汴,西起穰邓,宿重兵,与襄阳制阃掎角,东连陈、亳、清口、桃源,列障守之。又置都运司于卫,转粟于河,继馈诸州。陕西,则移陇右汪义武王戍利州,刘忠惠公黑马于成都,割河东解之盐池归陕西,置从宜所,中粮兴元,犹惧不继,置行部秦州,顺嘉陵漕渔关、沔州,转粟入利。 【顺嘉陵漕渔关沔州转粟入利「渔」原作「涣」,明钞本描改作「渔」,清钞本、畿辅本均作「渔」,与上引元文类合,今据改。又,「州」原作「池」。按元史卷一二一按竺迩传,太宗伐金,按竺迩「由两当县出鱼关,军沔州」;卷三宪宗纪八年四月,伐宋,「孛里叉万户由渔关入沔州」。据宋史卷八九地理志,沔州在嘉陵江流域,属利州路,下辖长举、略阳二县,为利西路治所,在利州上游。元史卷一五五汪德臣传云,宪宗命其「城沔州,沔据嘉陵要路。……世祖以皇弟有事西南,德臣入见,……即命置行部于巩,立漕司于沔,通贩鬻,给馈饷。……甲寅春,旱,嘉陵漕舟水涩,……既而鱼关、金牛水陆运皆至。……鱼关至沔水,迂回为渡百有八……。」并提及德臣「立利州之功」。由此可知「顺嘉陵漕渔关、沔州,转粟入利」确有其事。今据改「池」为「州」。】 【神道碑。】 大封同姓,勑上于南京、关中自择其一。公曰:「南京,河徙无常,土薄水浅,舄卤生之,不若关中厥田上上,古名天府陆海。」上愿有关中。帝曰:「是地户寡,河南怀、孟地狭民伙,可取自益。」遂兼有河内。 【神道碑。】 壬子夏,入觐,受命征大理。至曲先脑而,夜宴羣下,公陈宋祖遣曹彬取南唐,敕无效潘美伐蜀嗜杀,及克金陵,未尝戮一人,市不易肆,以其主归。明日早行,上据鞍呼曰:「汝昨夕言曹彬不杀者,吾能为之,吾能为之!」公马上贺曰:「圣人之心,仁明如此,生民之幸,有国福也。」明年,大师及城,饬公尽裂橐帛为帜,书止杀之令,分号街陌。由是其民父子完保,军士无一人敢取一钱直者。 【神道碑。】 上驻六盘,公疾,居关中,教使劝农,身至八州诸县,谕上重农之旨。凡今关中桑成列者,皆所训植。 【神道碑。】 丙辰,公入见。或谗王府得中土心,帝遣阿蓝答儿大为勾考,置局关中,推集经略宣抚官吏,下及征商无遗,罗以百四十二条,曰:「俟终局日,入此罪者惟刘、史两万户以闻,余悉不请以诛。」上闻不乐。公曰:「帝君也兄也,吾弟且臣,事难与较,远将受祸。未若尽是邸妃主以行,为久居谋,疑将自释。」上遣使以来觐告,时帝在河西,不信,曰是心异矣,曰来诈也。再使至,诏许驰二百,乘传弃辎重先。及见,天颜始霁,大会之次,上立酒樽前,帝酌之,拜退复坐,及再至,又酌之,三至,帝泫然,上亦泣下,竟不令有所白而止。勑罢关西钩考,废行部安抚、经畧、宣抚、都漕诸司。 【神道碑。】 帝即大位,立十道宣抚使,诸侯惟严忠济为强横难制,乃以公为东平。至治郡,置劝农、检察二人以监之,推物力以均赋役,罢铁官。 【神道碑。】 二年,拜太子太师,公曰:「皇太子未立,安可先有太师?」还制中书。 【神道碑。】 改大司农,公奏:「在太宗世,诏孔子五十一代孙元措仍袭封衍圣公,卒,其子与族争求嗣,为讼及潜藩,帝时曰:『第往力学,俟有成德达才,我则官之。』又闻曲阜有太常雅乐,命东平守臣辇其歌工、舞郎与乐色、俎豆、祭服至日月山,帝亲临观,饬东平守臣,员阙充补,无辍肆习。臣宣抚东平,尝闵先圣大贤之后,诗书不通,义理不究,与凡庶等,版洛士杨庸选孔、颜、孟三族诸孙俊秀者,授之经而学夫礼。盍真授庸教官,以成国家育才待聘风动四方之美。又详议王镛炼习故实,宜令提举礼乐,庶其岁久不致崩坏。」皆从之。 【神道碑。】 诏赴中书议事,谋定朝格,其勉谕曰: 【其勉谕曰「其」聚珍本与元史本传均作「且」。】 「姚某辞避台司,朕甚嘉焉。省中庶务,须赖一二老成同心图赞,仰与左三部尚书刘肃,往尽乃心,其尚无隐。」条成,与丞相史忠武公奏之,帝深嘉纳。 【神道碑。】 李璮召其质子彦简窃归,反有迹矣。帝问:「卿料如何?」对曰:「使璮乘吾北征之衅,留后兵寡,濒海捣燕,闭关居庸,惶骇人心,为上策;与宋连和,负固持久,令数扰边,使吾罢于奔救,为中策;如出兵济南,待山东诸侯应援,此成擒耳。」帝曰:「若是,贼将何出?」对曰:「出下策。」 【神道碑。】 三年,平章王文统伏诛,西域之人为所压抑者,伏阙羣言:「回回虽时盗国钱物,未若秀才敢为反逆。」帝曰:「在昔潜藩,商订天下人物,亦及文统,姚公茂言:『此人学术不纯,以游说干诸侯,他日必反。』去年,窦汉卿上书累数千言,亦发其必为乱首。秀才岂尽皆斯人然!」文统之相,参政商公挺实誉之,至是,费寅以九事中时恚忌,讼商公为文统西南之朋,引陕西郎中赵良弼为征,幽商公上都,以良弼多智略,疑为文统流亚,械击于狱。会遣阿脱行院成都而无辅行,俾省择人,公奏:「惟商挺可。陛下宽其前罪,责成斯行。」遂出而遣之。公又奏:「方践阼之初,非良弼诇事关中,恐后事会,宁身负矫擅诛东、西川两帅之罪,以宽陛下西顾之忧,推是为心,忠纯皎然,安得与文统蓄异志者比。」 【安得与文统蓄异志者比「比」字原脱,据明钞本、聚珍本及上引元文类补。】 帝悟,出之。 【神道碑。】 四年,拜中书左丞。至元之元,出省臣三,罢世侯,置牧守,迁转河东、山西、河南、山东官吏,公行省河东、山西,明年而归。 【神道碑。】 或言中书政事大坏,帝怒,大臣罪有入不测者。公上言:「太祖开创,跨越前古,施治未遑。自后数朝,官盛刑滥,民困财殚。陛下天资仁圣,自昔在潜,听圣典,访老成,日讲治道。如邢州、河南、陕西皆不治之甚者,为置安抚、经略、宣抚三司,其法选人以居职,颁俸以养廉,去污滥以清政,劝农桑以富民,不及三年,号称大治。诸路之民望陛下之治己,如赤子之求母。先帝陟遐, 【先帝陟遐「先帝」原作「光启」,据北图藏元刻本、明钞本、清影元钞本、清钞本、聚珍本及上引元文类、元史卷一五八本传改。】 国难并兴,天开圣人,缵承大统,即用历代遗制,内立省部,外设监司。自中统至今五六年间,外侮内叛,继继不绝,然能使官离债负,民安赋役,府库粗实,仓廪粗完,钞法粗行,国用粗足,官吏转换,政事更新,皆陛下克保祖宗之基,信用先王之法所致。今陛下于基业为守成,于治道为创始。正宜息圣心,答天心,结民心,睦亲族以固本,建储副以重祚,定大臣以当国,开经筵以格心,修边备以防虞,蓄粮饷以待歉,立学校以育才,劝农桑以厚生,是可以光先烈,成帝德,遗子孙,流远誉。以陛下才略,行此有余。迩者伏闻聪听日烦,朝廷政令,日改月异,如始栽之木,生而复移,既架之屋,起而复毁。远近臣民,不胜战惧,惟恐大本一废,远业难成,为陛下之后忧,国家之重害。」帝恚为释。 【神道碑。】 十年,拜昭文馆大学士,详定礼仪事。其年,襄阳下,初议大举,公奏:「如求大将,非右丞相安童、同知枢密院事伯颜不可。」七月,伯颜陛辞,付勑书:「惟逆战者如军律,余止杀掠。古之善取江南者,惟曹彬一人。汝能不杀,是亦一彬也。」既济江下鄂,使至,夜召见公,帝忧见色,曰:「自太祖戡定天下,列圣继之,岂固存之令久帝制南国耶?盖天命未绝。朕昔济江而家难作,天不终此,大惠而归。今伯颜虽济江,天能终此与否,犹未可知。是家三百年天下,天命未在吾家先在于彼,勿易视之。其有事宜,可书以进。」公言:「严兵守鄂,无使荆阃断阳罗渡,先遣使责负岁币、留行人之罪。」明年,公又言:「由陛下降不杀虏之诏,伯颜济江,兵不踰时,西起蜀、川,东薄海隅,降城三十,户踰百万,自古平南,未有若此之神捷者。然自夏徂秋,一城不降,皆由军官不思国之大计,不体陛下之深仁,利财剽杀是致。降城四壁之外,县邑丘虚,旷土无民,国将安用?比闻扬州、焦山、淮安人殊死战,我虽克胜,所伤亦多。宋之不能为国审矣,而临安未肯轻下,好生恶死,人之常情,盖不敢也,惟惧吾招徕止杀之信不坚,诈其来耳。宜申遣公干官,专辅伯颜,宣布止杀之诏,有犯令者,必诛无赦。若此,则赏罚必立,恩信必行,圣虑不劳,军力不费。老氏有曰:大兵之后,必有凶年,疾疫随之,军虽不试,而民止得其半。况今民去南亩,来岁之食将安所仰?帕手腰刀,必唱为乱,袒臂一呼,数十万众不难集也,壁山栅水,卒未易平。是一宋未亡,复生一宋。又南方官府,以情破法,鞭背文面,或盛竹络投诸江中。又盐铁酒酤榷自汉代,其后因之不废,今方新附,若复征之,人必离散。」制曰:「鞭背黥面,及诸滥刑,宜急除之,榷酤后议。」 【神道碑。】 十三年,拜翰林学士承旨。宋平,凡其侍从之臣,以士子入见者,必令见公,询其学行而官之。 【神道碑。】 十四年,上以自九月不雨至于三月,问可以惠利斯民者,公曰:「靡谷之多,无若醪醴曲糵,京师列肆百数,日酿有多至三百石者,月已耗谷万石,百肆计之,不可胜筭;与祈神赛社,费以不赀,宜悉禁绝。」从之。 【神道碑。】 公天质含弘而仁恕,恭敏而勤俭。理生惟务本实,不事末作。未尝疑人欺己,有负其德,亦不留怨胷中。忧患之来,不见言色。有来即谋,必反复忠告,惟恐吾言之不尽。及秉笔中书,或咎公独遗门墙故人, 【或咎公独遗门墙故人「遗」北图藏元刻本、清影元钞本、清钞本均作「遣」。】 公曰:「用人威权,当出天子。果若贤才,乌避不闻。其锁尾者,乌敢藉权树亲宾市私恩乎!」 【神道碑。】 ○左丞许文正公(衡) 左丞许文正公 卷八之三 【卷八之三「三」原作「二」,据本书目录改。】 公名衡,字仲平,怀庆河内人。金大安己巳,生于河南新郑寓舍。壬辰,北渡,隐居大名。迁居于卫。甲寅,京兆宣抚使廉公奉潜藩命来征。乙卯,授京兆提学,辞不受。中统元年五月,应召北上。二年五月,授太子太保,力辞不受,改国子祭酒。九月,以疾辞归。三年九月,应召北上。至元元年正月,辞归。二年十月,应召北上,诏入省议事。四年正月,辞归。十一月,应召北上。六年,奏定官制。七年正月,拜中书左丞,力辞,不允。八年四月,改集贤大学士、兼国子祭酒。十年七月,以迁葬辞归。十三年七月,应召北上,修授时历。十五年三月,授集贤大学士、兼教领太史院事。十七年春,历成。八月,辞归。十八年三月,薨,年七十三。皇庆二年,诏与宋儒周、程、张、邵、司马、朱、张、吕九人从祀夫子庙廷。 先生幼有异禀,赋性端悫,与羣儿嬉,即画坐作进退周旋之节,羣儿莫敢犯。年七八岁,受学于乡师。时国家多事,学校废弛,惟农隙之际,下第老儒会闾里正句读,以糊口尔。先生凡三易师焉,所授书辄不忘。尝问其师曰:「读书欲何为?」师曰:「应举取第尔。」曰:「如此而已乎?」师大奇之。每从质句读训解,必问其旨义。师辞于父母曰:「此儿颖悟非常,它日必有过人者。流离之际,吾聊以遣日,岂能为之师乎!」父母固请,而师卒遁去。乱后,先生知三师皆遇难而无后,每岁时设位祭之终身。 【祭酒耶律公撰考岁略。又云:先生十余岁时,有道士欵其门,谓父母曰:「此儿骨清而神全,目光射人,当谨视之。苟非名冠天下,即当神游八表,驰骋方外者也,人间富贵不足道耳。但两颧颇暗,清节有余而安逸不足。惜乎父母俱不得见之。」】 时岁饥,民食橡栗,或易子而食。先生闻人有书,即往求观。父母危之,每与俱往,人厌其迂。 【考岁略。】 时民间徭戍繁迫,舅氏适典县史,先生从授吏事,参摭名议,考求立法用刑之原。久之,以应办宣宗山陵,州县追呼旁午,代舅氏分办,因见执政,执政方怒,舅氏不敢见,及见先生应对,则以温言抚慰。及还,叹曰:「民不聊生,而事督责以自免,吾不为也。」遂不复诣县,而决意求学。 【考岁略。】 是时,国日以蹙,民皆转徙,无从师授,亦无书籍。父母知世将乱,因欲稍知占候之术,以为避难计,遂令与日者游。故于推步占候之家,见尚书疏义,皆散乱毁缺,先生凡三往,就宿其家,皆手录之。由是刻意坟典,考求古者为治为学之序,操心行己之方,一言一行必质诸书。故虽乱离之际,人亦稍稍从学焉。 【考岁略。】 乱后,先生隐居于魏。时窦默子声以针术得名,累被朝廷征访,亦隐于魏,最知敬先生,每相遇,则危坐终日,出入经传,泛滥释、老,下至医药、卜筮、诸子百家、兵刑、货殖、水利、算数之类,靡不研究。雪斋姚枢公茂方以道学自任,闻先生苦学力行,因过魏相与聚居,剖微穷深,忘寝与食。 【考岁略。】 壬寅,雪斋隐苏门,传伊洛之学于南士赵仁甫,先生即诣苏门访求之,得伊川易传,晦庵论、孟集注,中庸、大学章句、或问、小学等书,读之,深有默契于中,遂一一手写以还。聚学者谓之曰:「昔所授受,殊孟浪也。今始闻进学之序,若必欲相从,当悉弃前日所学章句之习,从事于小学,洒扫应对,以为进德之基。不然,当求他师。」众皆曰:「唯。」遂悉取向来简帙焚之,使无大小,皆自小学入。先生亦旦夕精诵不辍,笃志力行,以身先之,虽隆冬盛暑不废也。诸生出入,惴栗惟谨。客至,则欢然延接,使之恻然动念,渐濡善意而后出。 【考岁略。】 己酉,先生年四十一,自得伊洛之学,氷释理顺,美如刍豢。尝谓:「终夜以思,不知手之舞足之蹈。」是岁,有读易,私言先生于书于易尤多致力。然每学者请问,则必使之从事于小学,卒未尝以此语之也。 【考岁略。又耶律公国学事迹云:「先生自得小学书,则主于此书,以开导学者。尝寄其子书曰:「小学、四书,吾敬信如神明然。能明此, 【吾敬信如神明然能明此「然」北图藏元刻本、清影元钞本均作「照」。】 它书虽不治可也。」】 庚戌春,先生力疾还乡里,过卫,闻怀之政犹苛虐,遂止苏门,与雪斋相比,以便讲习,且为还乡之渐。辛亥,雪斋赴征,先生独处苏门,始有任道之意。 【考岁略。】 甲寅,王府征教授京兆,逊于大名,使者访焉,遂偕往。乙卯,廉公希宪宣抚关中,奏拟授先生京兆提学,仍给月俸,力辞不受,往返凡六七,不能强也。 【考岁略。】 庚申,上正位宸极,应诏北行。至上都,入见,问所学,曰:「孔子。」问所长,曰:「虚名无实,误达圣听。」问所能,曰:「勤力农务,教授童蒙。」问科举何如,曰:「不能。」上曰:「卿言务实,科举虚诞,朕所不取。」七月,还燕。 【考岁略。】 辛酉三月,应召至上都,时王文统秉政,深忌雪斋诸公,以先生素无因缘而弗惮也。及窦公力排其学术之非,必至误国,文统始疑先生唱和其说。五月,授雪斋太子太师,窦公太子太傅,先生太子太保,外佯尊之,内寔不欲备顾问也。窦公既以言文统不中,欲依春宫以避祸,先生独以为不可,曰:「姑舍其不安于义者,且以一事言之。如中古以来,师傅与太子相见,则就西位东向,太子东位西向,公能为此事否?不然,是师道自我而亡也。」雪斋亦赞其说,相与怀麻力辞于阙下,凡数日,始从其请。由是改授雪斋大司农,窦公翰林侍讲学士,先生国子祭酒。既拜命,以疾辞。九月,得告南还,仍奉旨教授怀孟路子弟。 【考岁略。】 壬戌九月,召至大都。先生居都下也,假馆于道庵中,凡权贵豪右延请,皆不往,惟姚、窦二公时时相过,始终如一。 【考岁略。】 中书左丞张公仲谦,由大名宣抚复入中书,好善最笃,自初见先生,屡请执弟子礼,先生拒之而止,一时贤俊多所荐拔,凡中原士夫颇依赖之。而公亦以复古进贤为己任,每先生进退之际,必往返导达上意,挽之留之,冀有以不屑去也。然性褊数忤幸臣,故被谴责,至是遣人求言,先生贻书曰:「吊者在门,庆者在闾,一倚一伏,孰知其初?君子存诚,克己就义,始若甚难,终知甚易。可委者命,可凭者天,人无率尔,事不偶然。舍苗不耘,固为有害,助而揠之,其害愈大。既征于色,又发于声,天道无他,庸玉汝成。」 【考岁略。】 至元元年正月,恳辞还怀州。六月,迅雷起中堂,时卜筑于此而未迁也。先生与一二从者视役其下,雷雨骤至,火光满室,墁匠从者皆昏仆,而先生弗动也。 【考岁略。】 二年十月,召至大都,即陈雷震不宜入见,上不许。十二月,奉旨入省议事,先生以疾辞。丞相安童素闻先生名,心慕之,乃就访于行馆,及还,心悦诚服,念念不释者累日,谓左右曰:「若辈自谓相去几何?盖什百而千万也,是岂缯缴之可及耶!」翼日,先生与丞相荅礼。 【考岁略。】 三年春二月,召至檀州后山,面奉德音:「窦汉卿独言王以道,当时汝何为不言?岂孔子教法使汝若是耶?汝不遵孔子教法自若是耶?往者不咎,今后勿尔也。是云是,非云非,可者行,不可者勿行。我今召汝无他,省中事前虽命汝,汝意犹未悉,今面命汝。人皆誉汝,想有其实。汝之名分,其斟酌在我;国事所以无失,百姓所以得安,其谋谟在汝。谓汝年老未为老,谓汝年小不为小,正当黾勉从事,毋负汝平生所学。安童尚幼,苦未更事,汝谨辅导。汝有嘉谟,先告安童,以达于我,我将择焉。」先生对曰:「圣人之道至大且远,而学者所得有浅深。臣平生虽读其书,所得甚浅。然既叨特命,愿罄所知者言之,所不知者亦不能强也。安童聪明,且有执持,告以古人言语,悉能领解,臣所知者尽告之。但虑中有人间之则难行,外用势力纳入其间则难行。 【外用势力纳入其间则难行「入」原作「人」,据聚珍本及许文正公遗书卷首考岁略改。】 臣入省之日浅,浅见如此,未知是否。」 【考岁略。】 夏四月,分省至上都,屡蒙访问,遂奏陈时务五事。圣旨俞允,令「善写以进,朕当详之。」其一曰立国规模。历论前代建国北方,奄有中夏,如魏如辽如金,能用汉法,故享国长久。今国家当行汉法,事在不疑。然万世国俗,累朝勋贵,一旦驱之下从臣仆之谋,改就亡国之俗,其势甚难,非三十年不能成功。齐一吾民,使之富实,兴学校,练甲兵,随时损益,裁为定制,如臣等辈,皆足以任此。在陛下笃信而坚守之,不杂小人,不营小利,不责近効,不惑浮言,庶几可以得天下之心,成至治之效。二曰中书大要。今仕者宜颁俸禄,使可资以为养,未仕者宜明立条式,俾就铨叙,则失职之怨少纾矣。外设监司纠察污滥,内由吏部考订资历,则踰分之求渐可息矣。再任三任,抑高而举下,则人才爵禄可得而差次之矣。至于贵家世袭,品官任子,驱良户口之制,亦不可缓也。若夫得行与不得行,在上之委任者何如;而能行与不能行,在执政得人与不得人耳。其三曰为君难。其目曰践言,曰防欺,曰任贤,曰去邪,曰得民心,曰顺天道,六者乃为君难之目。举其要,则修德、任贤、爱民三者而已。此谓治本,治本立则纲纪可布,法度可行,治功可必矣。其四曰农桑学校。今国家徒知敛财之巧,不知生财之由,不惟不知生财,而敛财之酷,又害于生财也;徒知防人之欺,不知养人之善。欲其不欺,非衣食以养其生,礼义以养其心不可也。徒患法令之不行,不思法令无可行之地。上多贤才,皆思为公,下多富民,皆知自爱,则令自行禁自止。诚能优重农民,勿使扰害,尽殴游惰之民,归之南亩,岁课种树,恳谕而笃行之,十年以后,当仓盈库积,非今日比矣。自上都、中都下及司县,皆设学校,使皇子以至庶人之子弟,皆从事于学,日明父子君臣之大伦,自洒扫应对至于平天下之要道,十年以后,上知所以御下,下知所以事上,上和下睦,又非今日比矣。其五曰慎微。文多削稿。先生每有奏对,或欲召见,则上自择善译者,然后见之,或译者言不逮意,上已领悟,或语意不伦,上亦觉其非而正之。至燕,先生以疾不复入省,因求还家养疾,许之。 【考岁略。】 四年十一月,召至大都。六年,奉旨议官制。先生与左丞张公、赞善王公同奏官制,送入中书。先生历考古今设官分职之本,沿革之由,与夫上下统属之序,其权摄增置、冗长倒置、行之有弊者,率皆不取,自省部郡县体统之正,左右台院辅弼之制,内外百司联属控制之差,后妃储藩隆杀之防,悉图为定制以闻。其所以取舍,欲着成书而未暇也。 【考岁略。】 七年正月,拜中书左丞。入见,奏事毕,辞于上前,不允。大槩以为「臣之所以不敢承受者有三, 【臣之所以不敢承受者有三「受」原作「爱」,据清钞本、聚珍本及上引许文正公遗书改。】 一则臣一介书生,遽当大任,非勋非旧,不足以服内外之人;二则无德无才,不能办陛下责任之事;三则臣之所学迂远,与陛下圣谟神算未尽吻合。陛下知臣未尽,信臣未至,直以虚名误蒙采擢。臣若不自度,冒当圣眷,其旋致悔咎必矣。」上曰:「此事皆出朕意,无复多让。」先生再三恳请,上命左右掖出,左右掖之,曰:「有旨令先生出矣。」将至门,复还奏曰:「陛下令臣出,当出省去耶?」上曰:「出殿门尔。」尔后连日求辞,不允。 【考岁略。】 夏五月,先生随省赴上都,因具奏阿合马专权无上,蠹国害民等事,渠由是衔之。或曰:「先生夜寝疏阔,无它防备,卒有横逆,柰何?」先生曰:「主上在此,何得敢尔。脱或有之,亦命也,人生不应有如许计校。」 【考岁略。又云:阿合马欲以其子典兵柄,先生以为不可,谓「国家事权,兵民财三者而已。父位尚书省,典民与财,而子又典兵,太重。」上曰:「卿虑阿合马反侧耶?」先生曰:「此反侧之道也。古者奸邪,未有不由如此者。」上以此语语西相,相诘先生曰:「公何以言吾反?」先生曰:「吾言前世反者皆由权重,君诚不反,何为由其道?」相复之曰:「公实反耳。人所嗜好者,势利爵禄声色,公一切不好,欲得人心,非反而何?」先生曰:「果以君言得罪,亦无所辞。」】 先生以病告辞,丞相安童不许,台官孛罗奏闻,圣意悯恻,召其子师可入见,喻以举官自代。先生奏:「用人者天子之柄,臣下泛论其贤否则可,若授之以政,则当断自宸衷,不可使臣下有觊觎市恩之渐。」 【考岁略。】 八年,授集贤大学士、国子祭酒。先生方居相府,丞相传旨令教蒙古生四人,后又奉旨教七人,至是有旨令四方及都下愿受业者,俱得预其列,即令南城之旧枢密院设学。 【国学事迹。】 先生自开学,家事悉委其子师可,凡宾客来学中者,皆谢绝之。先生尝谓:「学中若应接人事,诸生学业必有所妨。外人谤怒是我一己之事,诸生学业乃上命也。」日令家具早饍午饍,以老疾,日西不复食矣。先生时年六十有二,以宿疾当忌盐肉湿面三年,且以治法不可以补,而体力复不可于泻,故日节饮食,未尝敢至于饱,以为饱则必有补邪气也。然朝夕莅事,略无老人疲倦之意。 【国学事迹。】 先生尝谓:「蒙古生质朴未散,视听专一,苟置之好伍曹中,涵养三数年,将来必能为国家用。」乃奏召旧弟子散居四方者王梓、韩思永、苏郁、耶律有尚、孙安、高凝、姚燧及其弟炖、刘季伟、吕端善、刘安中、白栋,皆驿致馆下为伴读,欲其夹辅匡弼,熏陶浸润而自得之也。或谓:「先生何不博选时俊,而独用其门生?」曰:「我但教人而已,非用人也。方以我之拙学教人,它人从否,未可知也。」 【国学事迹。】 先生欲以蒙古生习学算术,遂自唐尧戊辰距至元壬申,凡三千六百五年,编其世代历年为一书,令诸生诵其年数而加减之。 【国学事迹。】 先生教诸生习字,必以颜鲁公为法,尝曰:「古者民无所知,圣人御世,有以教之。然圣人不可久生于世,故制为文字以记其言。文字之始义,取记言而已,后世习字书者多少话说,书固六艺之一,程先生谓:『一向好着,亦自丧志。』然其作字时甚敬,谓:『只此是学,此为可法。』」 【国学事迹。】 诸生读书之暇,先生令蒙古生年长者,习拜及受宣拜诏仪,释奠、冠礼时亦习之。小学生有倦意,令习跪拜、揖让、进退、应对之节,或投壶习射,负者罚读书若干遍。 【国学事迹。】 先生说书,章数不务多,唯恳欵周折,若未甚领解,则引证设譬,必使通晓而后已。尝问诸生:「此章书义若推之自身,今日之事有可用否?」大凡欲其践行而不贵徒说也。先生尝曰:「世谓能作文者可以骄人,至于能说书者亦可以骄人。诸生讲书,但使之省解可也,何必要他会说。」及见学者能有疑问,先生喜气溢于眉宇。尝谓:「书中无疑看得有疑,有疑却看得无疑,方是有功。」 【国学事迹。】 先生尝曰:「敬敷五教在宽,君子以教思无穷,容保民无疆,则是为教者当以宽容存心也。今日学中大体虽要严密,然就中节目须且宽缓。大槩人品不一,有夙成者,有晚成者,有可成其大者,有可成其小者,且一事有所长,必一事有所短,千万不同,遽难以强之也。学记自一年离经辨志,至九年知类通达,强立而不反,其始终节次几多积累,必不可以苟且致之。故教人不止各因其材,又当使随其学之所至而渐进也。盖教人与用人正相反,用人当用其所长,教人当教其所短。」 【国学事迹。】 先生之教人也,恩同父子,义若君臣,因其所明,开其蔽而纳诸善,时其动息而张弛之,慎其萌蘖而防范之。其日渐月渍,不自知其变也,日新月盛,不自知其化也。其言谈举止,望而知其为先生弟子,卒皆为世用也。 【考岁略。】 先生尝言:「为学者治生最为先务,苟生理不足,则于为学之道有所妨。彼旁求妄进,及作官嗜利者,殆亦窘于生理之所致也。诸葛孔明身都将相,死之日,廪无余粟,库无余财,其廉所以能如此者,以成都桑土、子弟衣食自有余饶尔。治生者农工商贾而已,士君子多以农务为生,商贾虽为逐末,亦有可为者,果处之不失义理,或以姑济一时,亦无不可。若以教学与作官规图生计,恐非古人之意也。」 【国学事迹。又云:岁时,诸伴读以酒礼至先生家,先生辞曰:「所以奏取诸生者,盖为国家,为吾道,为学校,为后进,非为供备我也。夫为官守学,所当得者俸禄也。俸禄之外,复于诸生有取焉,欲师严道尊难矣。」】 国学之置,肇自许文正公。文正以笃实之资,得朱子数书于南北未通之日,读而领会,起敬起畏。乃被遇世祖,纯乎儒者之道,诸公所不及也。世祖圣明天纵,深知儒术之大,思有以变化其人而用之,以为学成于下,而后进于上,或疏远未即自达,莫若先取侍御贵近之特异者,使受教焉,则效用立见,故文正自中书罢政为之师。是时,风气浑厚,人材朴茂,文正故表章朱子小学一书以先之,勤之以洒扫应对,以折其外,严之以出入游息,而养其中,掇忠孝之大纲,以立其本,发礼法之微权,以通其用。于是数十年,彬彬然号称名卿才大夫者,皆其门人矣。呜呼!使国人知有圣贤之学,而朱子之书得行于斯世者,文正之功甚大也。 【蜀郡虞公文集。又牧庵文集云:文正微时,于大名,于辉,于秦,于河内,以倡鸣斯道为己任,谆谆私淑,少长不一其年也,锐钝不齐其才也,积多至数百人。闻之天聪,征为成均。俄拜左丞,岁余辞免,复求成均。后其弟子继司鼎铉者将十人,卿曹风纪、二千石吏,棊错中外者又十此焉。其于隆平之治,岂不少赞乎。又静庵笔录云:许先生居燕中,从学者颇多,卒不见得许子之学者,然好学者固有之,而托名干禄者亦有之。】 襄阳下,上欲遂有江南,先生以为不可,其辞甚秘。 【考岁略。】 十年,诸生廪饩不继,稍稍引去。又权臣屡毁汉法,四月,召赴上都议事,面请还乡里。上命众议其去留,雪斋云:「先生出处关时世之污隆,我辈不可强之,先生自处审矣,今日直当以圣贤待之。」遂合辞奏曰:「国学设立,于今三年,教道严谨,诸生学问进长。许某所以告辞之意,言为年老残疾,上世有数丧未葬,欲归了此一事,其意甚哀,此系人子孝道之事,宜赐允从。」由是得告南归。先生至怀,简绝人事,常居山下,课僮仆,事耕垦。 【考岁略。】 十三年七月,使者来召,议改历。十七年二月,测验已周,历事告成。自先生入院,恩眷愈隆,上每北还,必问先生安否,病则赐药赐杖。至是,入见,皆跪奏事,上令先生起,赐坐,劳问久之。六月,疾益进。八月,得请还家,就除师可怀孟路总管,以便供养。 【考岁略。】 十八年春,先生疾甚,医者诊之曰:「偏阴偏阳谓之疾,今六脉皆平,先生其少瘳乎。」先生曰:「久病而脉平者不治,吾殆将不起矣。」遂不服药。顷之稍间,适仲春祭祀,先生曰:「吾一日未死,可不有事于祖考乎!」遂力疾奠献如礼。既彻,家人馂,怡如也。遂曳杖于门曰:「予心怦怦然。」瞑目坐,久之,曰:「死生何异,人精神能有几,世事何时穷。」遂发叹歌子朱子:「睡起林风瑟瑟,觉来山月团团。身心无累久轻安,况有清凉池馆。句稳翻嫌白俗,情高却笑郊寒。兰膏元自少陵残,好处金章不换。」歌罢,奄然而逝。俄而雷电晦冥,大风拔木。城中老幼往哭其门,征商过客相唁于途,虽农夫里妇亦叹息焉。先生尝语师可曰:「我平生虚名所累,竟不能辞官。死后慎勿请谥、立碑,必不可也,但书『许某之墓』四字,使子孙识其处足矣。贤耶不贤耶,碑于人何有。」至是,从其治命,葬而无碑。既葬,四方学者,有不远数千里而来哭于墓者,蒲人王楫年踰六十,衰绖赴葬,司宾者辞曰:「门人衰礼欤?」楫曰:「吾师也,术艺之师欤?宾主之师欤?吾犹惧乎报之无从,吾将以愧夫王通之门人耳!」先生去世,朝野识与不识,莫不哀伤,以为斯道斯民之不幸。 【考岁略。】 先生居家勤俭,强于自治,公爱兼尽,不严而整。闺门之内若朝廷然,与夫人敬氏相待如宾,而夫人谦顺自牧,周旋道义,先生亦赖其内助焉。 【考岁略。】 先生天资弘毅,卓然有守。其恭俭正直出于天性,虽艰危穷阨之际,所守益坚。好学不倦,闻一善言,见一善行,不啻饥渴,于利名纷华,畏若探汤,诚心自然,天下信之。建元以来,十被召旨,未尝不起,然卒不肯枉尺直寻而去。每入奏对,以格君心为己任,气质雍容,诚敬交孚,言虽切直而卒无忤也。卫士或举手加额曰:「是欲泽被生民,尧、舜其君者也。」至于进退出处之际,勇于就义,凛然不可以势利诱而威武屈也。逮其晚年,义精仁熟,身被四时之和,道出羣物之表,四方闻之知敬,望之知畏,亲之知爱,远之知慕。盖其胷中浩大,无一毫人欲之私,纯乎天理之正。故其动静语默之际,周旋出入之顷,无往而非斯道之流行矣。 【考岁略。】 先生著述,曰小学大义,乃甲寅岁在京兆教学者读小学口授之语;曰读易私言,是先生五十后所作;曰孟子标题,尝以教其子师可;曰四箴说、中庸说、语录等书,乃杂出于众手,非完书也。 【考岁略。】 先生尝戒其学者姚燧曰:「弓矢为物,以待盗也,使盗得之,亦将待人。文章固发闻士子之利器,然先有能一世之名,将何以应人之见役哉。非其人而与之,与非其人而拒之,钧罪也,非周身斯世之道也。」 【牧庵文集。】 翰林承旨鹿庵王公盘,襟宇盖世,少所许可,独敬礼先生,每相语,则曰:「先生神明也,盘老矣,徒增愧缩尔。」及先生讣音至,则曰:「设若朝廷赐谥先生,非『文正』不可。后世有知先生者,不易盘之言矣。」 【考岁略。】 先生居乡里,凡丧葬一遵古制,不用二氏,怀州士夫家因以为俗,四方闻风亦有效之者。每遇其徒,未尝面诋其非,但从容款话,其人已不觉内愧发赤,或涕出,悔其陷溺之深也。近舍有德公者,年百余岁,尝谓先生曰:「老僧苦行百年,亦不能作佛,徒为不孝之人,羞见祖宗于地下。但愿劝小僧辈曷若还俗,以寿汝祖宗之嗣。」比化不度一人。 【考岁略。】 鹿庵赞先生之像曰:「气和而志刚,外圆而内方。随时屈伸,与道翱翔。或躬耕太行之麓,或判事中书之堂。布衣蓬茅,不为荒凉。珪组轩裳,不为辉光。虚舟江湖,晴云卷舒。尚友千载,谁与为徒。」管幼安、王彦方、元鲁山、阳道州,盖异世而同符者也。自关、洛大儒倡绝学于数千载之后,门人诵传之,未能徧江左也。伊川殁二十余年而文公生焉,继程氏之学,集厥大成,未能徧中州也。文公殁十年而鲁斋先生生焉,圣朝道学一脉,乃自先生发之。至今学术正,人心一,不为邪论曲学所胜,先生力也。所以继往圣开来学,功不在文公下。 【眉山刘公撰文集序。又考岁略云:先生平生嗜朱子学,不啻饥渴,凡指示学者,一以朱子为主。或质以它说,则曰:「贤且专主一家,则心不乱。」及江左混一,始得阅其文,亦病其太多。】

卷第九

太史王文肃公(恂) 太史郭公(守敬) ○太史王文肃公(恂) 太史王文肃公 卷九之一 公名恂,字敬甫,中山安喜人。初事潜邸,命为太子伴读。中统元年,授太子赞善。至元十三年,奉诏修授时历。十六年,拜太史令。明年,历成。又明年,卒,年四十七。 公生三岁,家人示之书帙,辄指丁字及风字能道之。母夫人授千文于膝下,一再过即尽识,乡先生以诗来贺。六岁就外学,十三学九数,性与数会,辄造其极。 【济南杨公撰行状。】 岁己酉,太保刘公自邢北上,取道中山,方求一时之俊,召公与语,贤其才,欲为大就之。逮其南辕,载之来邢,复居磁之紫金山,劝为性理之学,公感太保之意,振迅奋厉,所业大进。太保上其学行,寻蒙召见,即以为太子伴读。 【杨公又撰墓志。】 中统辛酉,升太子赞善。明年,太子封燕王,守中书令,领枢密使,勑两府大臣,凡有启禀,必以王恂与闻。初,中书左丞许公辑唐、虞以来嘉言善政为一编,书以进,上尝召公讲解,因之咨询太子典学之功。又玺书命公于太子起居出入之际,饮食衣服之节,过悉意调护,非所宜接之人,勿令得前。 【行状。】 公上笺言:「太子天下本,付托至重,当延名德与之居处。加之领中书、枢密之政,圣上诏条所当徧览,庶务之本亦当屡省,官吏以罪免者,毋使侥幸更进,军官害人尤甚,改用之际,尤不可非其人。民至愚而神,彼或变乱之余,吾益不之疑,则反侧化为忠厚,国势增重矣。」 【墓志。】 公蚤以算术妙天下,它日,太子以问公,公对曰:「算数,六艺之一耳。定国家,安人民,乃大事也。」每侍讲读,发明三纲五常之旨,大学本末先后之次第,及历代治忽兴亡之所以然。 【墓志。】 公以正道经术辅翊裕宗,有古师傅之谊。裕宗尝问历代治乱,公以辽、金事近接耳目,即为区别善恶,而论著得失,上之。 【家传。】 裕宗尝从容语公宜言心所守,公对曰:「臣闻许衡尝言:人心犹印板然,板本不差,虽摹千万纸,皆不差;本既差矣,摹之于纸,无不差者。」裕宗深以为然。 【家传。】 世祖择勋戚子弟学于公,师道卓然。及公从裕宗抚军称海,始以诸生属许文正公,名臣自是多学者,而国学之制兴矣。 【家传。】 国朝承用金大明历,岁久寖疏,上常思厘正,公既以算术冠一时,故以委之。公奏必得明历理者乃可,上问其人,公以左丞许衡对。许公时归覃怀,诏乘驿诣阙。既至,命教领改历事,本院属官悉听公辟。十七年,公与许公奏:「臣等合朔南星历官,徧考历书四十余家,昼夜测验,创立新法,参以古制,推算辛巳岁,历日成。虽或未至精密,而所差计亦微杪,比之前代历家附会历元,更立日法者,自谓无愧。伏惟陛下敬天时,颁正朔,授民事,不可不致精密,以为后代程序。必须每岁测验修改,积二三十年,庶尽其法。可使如三代日官,世守其职,永无改易,虽百世后,亦不复有先后时之弊矣。凡旧历承讹踵陋,不可不革者,条具别状以闻。」制曰:「可。」仍赐名曰授时历,以其年冬至颁行中外。 【行状。】 十八年,公奔尧封府君丧,昼夜悲号,食惟勺饮,卧不能寐,治丧一据礼经。前此母夫人刘氏、兄恽、弟恒、侄某,相继下世,俱在槀殡,方将从府君以襄事于先兆,亲营冢圹,有司遣力来相其役,公固辞不受。哀毁中凡举五丧,用是属疾日侵,皇太子屡遣医诊治。及葬,赠楮币二千缗。及历成论赏,而公已殁,复追赐之。太子因论大政,首思及公,顾左右称惜良久。 【行状。】 公资简重,不妄言笑,不乐靡丽,不喜音乐。其与人少许可,虽权贵未尝假以辞色,刚棱疾恶,至负高气以忤之。既与许公同太史院,谓人曰:「先贤吾不得而见之,今得许公可矣。」渐磨之久,德宇为之一变,亦以其子侄受业焉。 【墓志。】 自岁直辰、巳,当代贤公卿,如昭文窦公、平章廉公、左丞许公、枢密董公,相继捐馆舍,中外闻之,同发天不愸遗之叹,而终于公。 【而终于公「终」原作「必」,据聚珍本改。】 公得年仅四十七,重为哀惜云。 【墓志。】 ○太史郭公(守敬) 太史郭公 卷九之二 公名守敬,字若思,顺德邢台人。至元二年,由提举诸路河渠迁都水少监。八年,迁都水监。十三年,都水监并入工部,遂除工部郎中。是年,改治新历。十六年,迁同知太史院事。历成,拜太史令。二十九年,修会通河,命提调通惠河漕运事。三十一年,拜昭文馆大学士,知太史院事,累请致仕不许。延佑三年,卒,年八十六。 公生有异操,不为嬉戏事。祖荣,号鸳水翁,通五经,精于算数、水利。时太保刘文贞公、左丞张忠宣公、枢密张公易、赞善王公恂同学于州西紫金山,而文贞公复与鸳水翁为同志友,以故俾公就学于文贞所。先是顺德城北有石桥,以通达活泉水,兵后桥为泥潦淤没,失其所在。公甫冠,为之审视地形,按指其处而得之。河东元公裕之文其事于石,其曰「里人郭生」者,即公是也。 【太史齐公撰行状。】 中统三年,张忠宣公荐公习知水利,且巧思绝人,蒙赐见上都便殿。公面陈水利六事:其一,中都旧漕河,东至通州,权以玉泉水引入行舟,岁可省僦车钱六万缗。通州以南,于蔺榆河口径直开引,由蒙村跳梁务至杨村还河, 【由蒙村跳梁务至杨村还河「杨村」原作「杨州」,明钞本校作「杨村」,清钞本、聚珍本均作「杨村」,与元史卷一六四本传合,据改。】 以避浮鸡??甸盘浅风浪远转之患。 【以避浮鸡??甸盘浅风浪远转之患「浮鸡??甸」聚珍本作「白浮鸡泽」。】 其二,顺德达活泉开入城中,分为三渠引出城东,灌溉其地。其三,顺德沣河东至古任城, 【顺德沣河东至古任城「沣」原作「澧」。按澧河在湖南,与此无涉。寰宇通志卷五顺德府云:「沣河,在任县东十五里,上接南和县,下流入真定府隆平县界。」正与此合,今据改。下同。点校本元史本传已校。】 失其故道,没民田一千三百余顷,此水开修成河,其田即可耕种。其河自小王村经滹沱,合入御河,通行舟栰。其四,磁州东北滏、漳二水合流处开引,由滏阳、邯郸、洺州、永年下经鸡泽,合入沣河,其间可溉田三千余顷。其五,怀、孟沁河虽已浇溉,尚有漏堰余水,东与丹河余水相合,开引东流至武陟县北,合入御河,其间亦可溉田一千余顷。 【其间亦可溉田一千余顷「一」元文类卷五○知太史院事郭公行状及元史卷一六四本传均作「二」,似是。】 其六,黄河自孟州西开引,少分一渠经由新、旧孟州中间,顺河古岸下至温县南,复入大河,其间亦可溉田二千余顷。每奏一事,上辄曰:「当务者,此人真不为素飡矣。」即授提举诸路河渠。四年,加授银符、副河渠使。 【行状。】 至元改元,从忠宣公行省西夏,兴复濒河诸渠。先是,西夏濒河五州,皆有古渠,其在中兴州者,一名唐来,长袤四百里,一名汉延,长袤二百五十里,其余四州又有正渠十,长袤各二百里,支渠大小共六十八,计溉田九万余顷。兵乱以来,废坏淤浅,公为之因旧谋新,更立闸堰,役不踰时而渠皆通利,夏人共为立生祠于渠上。 【行状。】 二年,授都水少监。公言:「向自中兴还,特命舟顺河而下,四昼夜至东胜,可通漕运。及见查泊、兀郎海,古渠甚多,可为修理。」又言:「金时,自燕京之西麻峪村,分引泸沟一支,东流穿西山而出,是谓金口。其水自金口以东、燕京以北,溉田若干顷,其利不可胜计。兵兴以来,典守者惧有所失,因以大石塞之。今若按视故迹,使水得通流,上可以致西山之利,下可以广京畿之漕。」上纳其议。公又言:「当于金口西预开减水口,西南还大河,令其深广,以防涨水突入之患。」众皆服其能。 【行状。】 十二年,丞相伯颜公南征,议立水站,命公行视所便。自陵州至大名,又自济州至沛县,又南至吕梁,又自东平至纲城,又自东平清河逾黄河故道,至与御河相接,又自卫州御河至东平,又自东平西南水泊至御河,乃得济州、大名、东平、泗、汶与御河相通形势,为图奏之。 【行状。】 十三年,立局改治新历。先时,太保刘公以大明历自辽、金承用二百余年,浸以后天,议欲修正而薨。至是,江左既平,上思用其言,遂以公与赞善王公率南北日官,分掌测验推步于下,而忠宣、枢密二张公为之主领裁奏于上,复共荐前中书左丞许公能推明历理,俾参预之。公首言:「历之本在于测验,而测验之器莫先仪表。今司天浑仪,宋皇佑中汴京所造,不与此处天度相符,比量南北二极约差四度,表石年深亦复欹侧。」公乃尽考其失而移置之。既又别图爽垲,以木为重棚,创作简仪、高表,用相比覆。又以为天枢附极而动,昔人尝展管望之,未得其的,作候极仪。极辰既位,天体斯正,作浑天象。象虽形似,莫适所用,作玲珑仪。以表之矩方测天之正圆,莫若以圆求圆,作仰仪。古有经纬,结而不动,公则易之,作立运仪。日有中道,月有九行,公则一之,作证理仪。表高景虚,罔象非真,作景符。月虽有明,察景则难,作窥几。历法之验,在于交会,作日食月食仪。天有赤道,轮以当之,两极低昂,摽以指之,作星晷定时仪。以上凡十三等。又作正方案、丸表、悬正仪、座正仪,凡四等,为四方行测者所用。又作仰规覆矩图、异方浑盖图、日出入永短图,凡五等,与上诸仪互相参考。 【行状。】 十六年,改局为太史院,以赞善公为太史令,公为同知太史院事,给印章,立官府。是年,奏进仪表式样,公乃对御指陈理致,一一周悉,自朝至于日晏,上不为倦。公因奏:「唐一行开元间令南宫说天下测景,书中见者凡十三处。今疆宇比唐尤大,若不远方测验,日月交食分数时刻不同,昼夜长短不同,日月星辰去天高下不同,即目测验人少,可先南北立表,取直测景。」上可其奏。遂设监候官一十四员,分道相继而出。先测得南海,北极出地一十五度,夏至景在表南,长一尺一寸六分,昼五十四刻,夜四十六刻。衡岳,北极出地二十五度,夏至日在表端无景,昼五十六刻,夜四十四刻。岳台,北极出地三十五度,夏至景长一尺四寸八分,昼六十刻,夜四十刻。和林,北极出地四十五度,夏至景长三尺二寸四分,昼六十四刻,夜三十六刻。铁勒,北极出地五十五度,夏至景长五尺一分,昼七十刻,夜三十刻。北海,北极出地六十五度,夏至景长六尺七寸八分,昼八十二刻,夜一十八刻。继又测得上都,北极出地四十三度少。北京,北极出地四十二度强。益都,北极出地三十七度少。登州,北极出地三十八度少。高丽,北极出地三十八度少。西京,北极出地四十度少。太原,北极出地三十八度少。安西府,北极出地三十四度半强。兴元,北极出地三十三度半强。成都,北极出地三十一度半强。西凉州,北极出地四十度强。东平,北极出地三十五度太。大名,北极出地三十六度。南京,北极出地三十四度太强。阳城,北极出地三十四度太弱。扬州,北极出地三十三度。鄂州,北极出地三十一度半。吉州,北极出地二十三度半。雷州,北极出地二十度太。琼州,北极出地十九度太。 【行状。】 十七年,新历告成,公与太史诸公同上奏曰:「臣等窃闻帝王之事,莫重于历。自黄帝迎日推策,帝尧以闰月定四时成岁,舜在璇玑玉衡以齐七政。爰及三代,历无定法。周、秦之间,闰余乖次。西汉造三统历,百三十年而后是非始定。东汉造四分历,七十余年而仪式方备。又百二十一年,刘洪造干象历,始悟月行有迟疾。又百八十年,姜岌造三纪甲子历,始悟以月食冲检日宿度所在。又五十七年,何承天造元嘉历,始悟以朔望及弦皆定大小余。又六十五年,祖冲之造大明历,始悟太阳有岁差之数,极星去不动处一度余。又五十二年,张子信始悟日月交道有表里,五星有迟疾留逆。又三十三年,刘焯造皇极历,始悟日行有盈缩。又三十五年,傅仁均造戊寅元历,颇采旧仪,始用定朔。又四十六年,李淳风造麟德历,以古历章蔀元首分度不齐,始为总法,用进朔,以避晦晨月见。又六十三年,僧一行造大衍历,始以朔有四大三小,定九服交食之异。又九十四年,徐昂造宣明历,始悟日食有气、刻、时三差。又二百三十六年,姚舜辅造纪元历,始悟食甚泛余差数。以上计千一百八十二年,历经七十改,其创法者十有三家。自是又百七十四年,钦惟圣朝统一六合,肇造区夏,专命臣等改治新历。臣等用创造简仪、高表,凭其测到实数,所考正者凡七事:一曰冬至。自丙子年立冬后,依每日测到晷景,逐日取对,冬至前后日差同者为准。得丁丑年冬至在戊戌日夜半后八刻半,又定丁丑夏至得在庚子日夜半后七十刻,又定戊寅冬至在癸卯日夜半后三十三刻,己卯冬至在戊申日夜半后五十七刻半,庚辰冬至在癸丑日夜半后八十一刻半,各减大明历十八刻,远近相符,前后应准。二曰岁余。自刘宋大明历以来,凡测景、验气,得冬至时刻真数者有六,用以相距,各得其时,合用岁余。今考验四年,相符不差。仍自宋大明壬寅年距至今日八百一十年,每岁合得三百六十五日二十四刻二十五分,其二十五分为今历岁余合用之数。三曰日躔。用至元丁丑四月癸酉望月食既,推求日躔,得冬至日躔赤道箕宿十度,黄道箕九度有畸。仍凭每日测到太阳躔度,或凭星测月,或凭月测日,或径凭星度测日,立术推算,起自丁丑正月至己卯十二月,凡三年,共得一百三十四事,皆躔于箕,与月食相符。四曰月离。自丁丑以来至今,凭每日测到逐时太阴行度推算,变从黄道求入转极迟、极疾并平行处,前后凡十三转,计五十一事,内除去不真的外,有三十事,得大明历入转后天。又因考验交食,加大明历三十刻,与天道合。五曰入交。自丁丑五月以来,凭每日测到太阴去极度数,比拟黄道去极度,得月道交于黄道,共得八事。仍依日食法度推求,皆有食分,得入交时刻,与大明历所差不多。六曰二十八宿距度。自汉太初历以来,距度不同,互有损益。大明历则于度下余分,附以太半少,皆私意牵就,未尝实测其数。今新仪皆细刻周天度分,每度为三十六分,以距线代管窥,宿度余分并依实测,不以私意牵就。七曰日出入昼夜刻。大明历日出入昼夜刻,皆据汴京为准,其刻数与大都不同。今更以本方北极出地高下,黄道出入内外度,立术推求每日日出入昼夜刻,得夏至极长,日出寅正二刻,日入戌初二刻,昼六十二刻,夜三十八刻;冬至极短,日出辰初二刻,日入申正二刻,昼三十八刻,夜六十二刻,永为定式。所创法者凡五事:一曰太阳盈缩。用四正定气立为升降限,依立招差求得每日行分初末极差积度,比古为密。二曰月行迟疾。古历皆用二十八限,今以万分日之八百二十分为一限,凡析为三百三十六限,依垛迭招差求得转分进退,其迟疾度数逐时不同,盖前所未有。三曰黄赤道差。旧法以一百一度相减相乘,今依算术勾股弧矢方圆斜直所容,求到度率积差,差率与天道实为脗合。四曰黄赤道内外度。据累年实测,内外极度二十三度九十分,以圆容方直矢接勾股为法,求每日去极,与所测相符。五曰白道交周。旧法黄道变推白道以斜求斜,今用立浑比量,得月与赤道正交,距春秋二正黄赤道正交一十四度六十六分,拟以为法,推逐月每交二十八宿度分,于理为尽。」 【行状。】 十九年,太史王公卒。时历虽颁,然其推步之式,与夫立成之数,尚皆未有定稿。公于是比次篇类,整齐分杪,裁为推步七卷、立成二卷、历议拟稿三卷、转神选择二卷、上中下三历注式十二卷。二十三年,继为太史令,遂上表奏进。又有时候笺注二卷、修改源流一卷。其测验书,有仪象法式二卷、二至晷景考二十卷、五星细行考五十卷、古今交食考一卷、新测二十八舍杂座诸星入宿去极一卷、 【新测二十八舍杂座诸星入宿去极一卷「入」原作「八」,据明钞本、聚珍本及上引元文类、元史改。】 新测无名诸星一卷、月离考一卷,并藏之官。 【行状。】 二十八年,有言漕事便利者,一谓滦河自永平挽舟踰岭而上,可至上都;一谓泸沟自麻峪可至寻麻林,朝廷令各试所说。其谓滦河者,至中道,自知不可行而罢,其谓泸沟者,命公与往,亦为哨石所阻,舟不得通而止。公因至上都,别陈水利十有一事。其一,大都运粮河不用一亩泉旧源,别引北山白浮泉水,西折而南,经瓮山泊自西水门入城,环汇于积水潭,复东折而南,出南水门,合入旧运粮河。每十里一置闸,比至通州,凡为闸七,距闸里许上重置斗门,互为提阏,以过舟止水。上览奏,喜曰:「当速行之。」于是复置都水监,俾公领之。首事于二十九年之春,告成于三十年之秋,赐名曰通惠。役兴之日,上命丞相以下皆亲操畚锸为之倡,咸待公指授而后行事。置闸之处,往往于地中偶值旧时砖木,时人为之感服。船既通行,公私省便。先时,通州至大都陆运官粮,岁若干万石,方秋霖雨,驴畜死者不可胜计,至是皆罢。是秋,车驾还自上都,过积水潭,见其舳舻蔽水,天颜为之开怿,特赐公钱一万二千五百缗,仍以旧职兼提调通惠河漕运事。公又欲于澄清闸稍东,引水与北坝河接,且立闸丽正门西,令舟楫得环城往来,志不就而罢。 【行状。】 大德二年,召公至上都,议开铁幡竿渠,公奏:「山水频年暴下,非大为渠堰,广五七十步不可。」执政吝于工费,以公言为过,缩其广三之一。 【缩其广三之一「三」原作「二」,据北图藏元刻本、清影元钞本、聚珍本及上引元文类改。】 明年,大雨,山水注下,渠不能容,漂没人畜庐帐,几犯行殿。翌日天子北狩,谓宰臣曰:「郭太史神人也,可惜不用其言。」 【行状。】 七年,诏内外官年及七十,并听致仕,公以旧臣,且朝廷赖所施为,独不许其请。至今翰林太史司天官不致仕者,咸自公始。 【行状。】 公以纯德实学为世师法,然其不可及者有三,一曰水利之学,二曰历数之学,三曰仪象制度之学。决金口以下西山之栰,而京师材用是饶;复唐来以溉濒河之地,而灵、夏军储用足;引汶、泗以接江淮之派,而燕、吴漕运毕通;建斗闸以开白浮之源,而公私陆费由省。又前后条奏便宜凡二十余事,相治河渠泊堰大小数百余所。其在西夏,尝挽舟遡流而上,究所谓河源者。又尝自孟门以东,循黄河故道,纵广数百里间,皆为测量地平,或可以分杀河势,或可以溉灌田土,具有图志。又尝以海面,较京师至汴梁地形高下之差,谓汴梁之水去海甚远,其流峻急,而京师之水去海至近,其流且缓,其言信而有征。此水利之学,其不可及者也。古历天周与岁周,小余同于日度四分之一,汉、魏以来渐觉不齐,遂有破分之说,而立法未均,任意进退。公乃每以百年为率,小余之下增损各一,以之上推往古,下验方来,无不脗合。且自太初迄于大明,名历七十余家,其见施用于世者,四十有三,类多写分换母,夸诳一时,间有翘出,如宋元嘉、唐大衍。近世纪元不过三数,然亦未臻至当,考验天事,始虽亲密,旋已不效。公所为历,测验既精,设法详备,行几五十年,未尝一有先后天之差,去积年日法之拘,无写分换母之陋。此历数之学,其不可及者也。旧仪既多蔽碍,且距齿但有度刻而无细分,以管望星,渐外则所见渐展,尤难取的。公所为仪,但用天常赤道四游三环三距,设四游于赤道之上,与相套在内,同附直距于四游之外,与双环两间同结线距端,凡测日月星,则以两线相望,劈取其正中所当之刻之度之分之秒之数。旧仪八尺,谓夏至之景尺有五寸,千里而差一寸,其说见于周官、周髀等书,千里而差一寸,唐一行已尝驳议。八尺之表,表庳景促,古今承用未之或革。公所为表,五倍其旧,悬施横梁,每至日中,以符窍夹测横梁之景,折取中数,与旧表但取表端之景者,殊为审当。公于世祖朝进七宝灯漏,今大殿每朝会张设之,其中锺鼓,皆应时自鸣。又尝进木牛流马,虽不尽得诸葛旧制,亦自机妙。成宗朝进柜香漏,又作屏风、香漏、行漏,以备郊庙从幸。大德二年,起灵台,水浑、运浑、天漏大小机轮,凡二十有五,皆以刻木为冲牙,转相拨击,上为浑象点画周天星度,日月二环斜络其上,象则随天左旋,日月二环各依行度退而右转。公又尝欲仿张平子为地动仪,及候气密室,事虽未就,莫不究极指归。此仪象制度之学,其不可及者也。初,公年十五六,得石本莲花漏图,已能尽究其理。及随张忠宣公奉使大名,因大为鼓铸,即今灵台所用铜壶。又得尚书璇玑图,规竹篾为仪,积土为台,以望二十八宿及诸大星。及夫见用,观其规画之简便,测望之精切,智巧不能私其议,羣众无以参其功。王太史,刚克自用者也,每至公所,覩其匠制,未尝不为之心服。鲁斋先生,言论为当代法,因语及公,以手加额曰:「天佑我元,似此人世岂易得?」呜呼!其可谓度越千古矣。 【行状。】

卷第十

尚书刘文献公(肃) 平章宋公(子贞) 参政杨文献公(果) 宣慰张公(德辉) ○尚书刘文献公(肃) 尚书刘文献公 卷十之一 公名肃,字才卿,威州洺水人。金兴定中,登进士第。国初,为东平严侯幕官。岁壬子,应召北上,授邢州安抚使。中统元年,拜真定宣抚使。明年,召为右三部尚书,兼议中书省事。四年,致仕,仍议中书省事。是岁卒,年七十六。 公幼气孱,年十六始学属句,日槀仅指半许,便能从诸生习为程文,下笔皆有理致。中兴定二年词赋进士第,辟新蔡令。始入其境,弥望皆蒿莱,问其故,则曰:「近岁征赋,率以牛力为差,民多匿牛于它所,而不得耕。」至县,适赋夏税,乃平其轻重以为定额,揭榜境内,曰:「自今种树牧养,营运兴造,续有增置者,更不加赋。」行之再稔,荒田耕垦殆尽,畜牧遍野。比秩满,入为尚书省掾。科属刑禁,会内藏库吏告本库官属盗罗者,复有盗入宫窃内藏珠者,金主怒,并令穷治。有司捕盗不能获,噪声京市货珠者,但指前库吏盗珠货已久,愿代偿他珠,而元盗罗又不获,二事连及十一人。刑部、大理皆欲处以极刑,宰相以下莫敢异同,公独执而不行,以谓:「本捕之贼物非正赃,而欲置人于死,恐涉冤枉,皆当驳出。」辩论月余,咸释出之。 【平章宋公撰墓志。】 汴梁下,公挈家入东平,严武惠公招致幕下,署行尚书省员外郎,改行军万户府经历。东平岁赋丁丝包银,而复输蛾蠒十余万两,色绢万匹,民不堪重。公白武惠,奏而罢之,诸路复绵绢自此始。漕渠决河间散水口,役夫万人,东平独膺十之四,主役者且筑且穴,工无已时。公白武惠曰:「此我之剧疾也。」数其谩不时塞,请于朝,即减其役,寻罢之。军储粮岁输新卫,东平水运万石至旧卫,再辇而南五十里,公具图言于武惠,奏乞立卫州仓,朝议从之。公在东平二十年,赞画为多。 【商文定公撰墓碑。】 圣上初在潜邸,以介弟之亲辅政先朝,锐意太平,征聘四方宿儒俊造,宾接柄用,以更张治具。立安抚司于邢,爬疏芜秽,立经略司于汴,开斥边徼,立宣抚司于秦,保厘封国,公首膺邢州之选。自金干戈扰攘,土豪崛起,惟知聚敛,孰为法度程序。公到郡,公私阙乏,日不能给。遂兴铁冶,以足公用,造楮币,以通民货,车编甲乙,受顾而传,马给圉户,恒养而驿,官舍既修,宾馆有所,川梁仓庾,簿书期会,羣吏法守惟谨,四方传其新政焉。 【墓碑。】 上即位,励精为治,置十路宣抚司,以总天下之政,公治真定。真定行用银钞,奉太后旨,交通燕、赵以及唐、邓之间,数计八千余。 【数计八千余按元史卷一六○本传作「凡八千余贯」,疑此脱「贯」字。】 中统新钞将行,银钞之价顿亏,公私嚣然,不知措手。公言救之之术有三:旧钞不行,下损民财,上废天子仁孝之名,依旧行用,一也;新旧兼用,二也;必欲全行新钞,直须如数收换,庶几小民不致虚损,三也。省议嘉之,从其第三策。城西木方堤堰,岁久缺坏,公行视,急修之,撤沙易土,植柳其上。秋果大雨,滹沱水至,无害,郡人德之。 【墓碑。】 二年,公被召议立省部,首拜右三部尚书,一时典宪,多出公手。寻有旨兼议中书省事。是年以年老求退,上曰:「卿耆年宿德,饱谙政事,宜立范模,使后人易于遵守。朕之意也,可无辞。」明年,复上章请老,始许以本官致仕,仍给半俸终身,议中书省事如故。 【墓碑。】 公喜论天下事,军国之大计,米盐之细务,罔不周知,辞简理顺,未尝疾言遽色,惟善是欲,不滞于一己之私。中统以来,左曹之任,以通才得名者,独公一人焉。 【墓碑。】 ○平章宋公(子贞) 平章宋公 卷十之二 公名子贞,字周臣,潞州长子人。国初,为东平行台幕官。中统元年,拜益都宣抚使,召为右三部尚书。王师围济南,参议行中书省事。至元二年,拜翰林学士,参议中书省事。未几,拜平章政事。三年,以年老辞位,诏中书大事即其家议之。五年,薨,年八十。 公貌清奇,耳耸过眉一寸许,相者以为必寿且贵。资敏悟,学如夙习。弱冠,工文赋,随荐书试礼部,同族兄知柔补太学生,齐名一时,有大、小宋之名。 【太常徐公撰墓志。又东平吴公疏堂集云:公为进士时,尝试礼部,出与两举子过相者李茂问焉,茂谓:「二人者皆擢甲科,一人无官禄,一不过为县主簿。」徐指公谓曰:「不及第,官一品,寿八十。」后皆如其言。】 贞佑板荡,公避地河南,居无何,复还乡里。潞州乱,东走赵、魏间。宋将彭义斌据大名,召为安抚司计议。义斌殁,偕众归国朝,东平行台严鲁公闻其名,招置幕府,为详议官, 【为详议官「为」原作「置」,据聚珍本改。】 兼提举学校。初,严行台上计阙庭,多径由近侍奏决,至与丞相耶律公有违言,公劝行台致礼,通情好,每事咨禀,示不敢专。耶律公喜,亦深相接纳,中外交欢,诸镇雅重。行台因是益倚言公。 【墓志。】 岁壬辰,行台戍黄陵,金兵悉力来攻,我师不利,敌势颇张,曹、濮以南皆震慑。有自敌中逃归者,言敌且至,人情恟恟。公请行台斩横议者首,以令诸城,境内复安。继而汴梁溃,饥民北徙,殍殣相望。公议作广厦,糜粥以食之,复以羣聚多疫,人给米一斛,俾散居近境,所全活无虑万计。及士之流寓者,悉引见行台,周惠尤厚,荐名儒张特立、刘肃、李昶辈十余人,皆自羁旅拔之同行,与参谋议。四方闻义而来依者,馆无虚日,故东平人物视他镇为多。 【墓志。】 乙未,受朝命迁右司郎中,行台所辖五十余城,仍有堡寨诸户,自守令以下皆大偏小校,倔起田亩,不闲礼法,昧于从政,官吏相与为囊橐以病民。是时,天下略定,庶事草创,率敛之繁,营屯之扰,法度未立,民不安生。公谓:「十羊九牧,民穷而无告。」乃仿前代设观察采访之比,分三道按刷文检,均科赋税,纠举官吏,公居中主其事。于是初立程序,与为期会,黜私奖勤,视其后者而鞭之,吏民始知有官府之政,抚治之道焉。东平一道二十余万户,生口不啻百万,所以安居暇食,得享有生之乐者,公之功也。 【尚书李公撰神道碑。】 时诸将校例有部曲户,谓脚寨,几四百所,各擅赋役。公请罢归州县,行台初难之,既而政令归一,人以为便。 【墓志。】 行台薨,子忠济袭爵,以公耆德宿望,表于朝,授参议东平路事,兼提举太常礼乐。公倡新庙学,敦命前进士康晔、王盘为教官,自先圣、颜、孟子孙至生徒几百人,咸继庖廪,俾肄艺业。春秋释奠,随季程试,必亲临之。齐鲁儒风,为之一变。 【墓志。又高唐阎公文集云:国初,严侯忠济首建郡学,延康先生晔为之师,四方来学者甚众。先生高唐人,岁归拜扫先茔,学生王伯祥者,一夕梦与诸生郊迎先生于北郭外陈家桥,同辈方聚立桥南,遥望先过桥北者,皆衣金紫,梦中殊骇异,觉即语同舍。其后十余年,罢侯置守,始定朝仪,赐百官章服,凡梦中所见衣金紫者,果至通显,如翰林徐公琰、李公谦,总管孟侯祺,尚书张公孔孙、夹谷公之奇,右丞马公绍,中丞吴公衍,凡十余人,其立桥南者,皆泯没无闻焉。】 己未夏,上南伐,遣使聘至濮,虚己以问,公对曰:「本朝威武有余,仁恩未洽。天下之民嗷嗷失依,所以拒命者,特畏死尔。若投降者不杀,胁从者勿治,则宋之百城,驰檄而下,太平之业,可指日而待也。」上善其言,礼遇甚厚。 【神道碑。】 中统建元,授益都等路宣抚使。未几,入觐,拜右三部尚书。会创立省部,一时典章制度,多公裁定。寻上以公知兵,诏参议军前行中书省事。公单车至战垒,观形便,遂以策上丞相史公曰:「今璮贼拥众东来,送死孤墉,此天与我也。宜急增筑外城,俾不得突走,则势日窘,粮尽援绝,不攻而自溃矣。」议与史公合,遂擒璮。 【墓志。】 凯还,公上便宜十事,大略谓:「官爵,人主之柄,当自朝廷出,一命以上,并付吏部,以为永选。 【以为永选「选」聚珍本作「制」,似是。】 律令,国之纪纲,今民所犯,各由所司轻重其罪,宜早刊定,明颁天下,使官知所守,民知所避。且监司总统一路之政,所用猥杂,不厌人望,乞选公廉有才德者,俾居其职。临民官皆相传以世,非法赋敛,困苦无告,亦宜迁转,以革久弊。又立国学,教冑子,勑州郡提学课试诸生,凡三年一辟,贡举中第者入仕,则人材辈出矣。」诏命中书施行之。 【墓志。】 至元二年,罢世袭官,初行迁转法。诏公同左丞相耶律公按行山东,调选所部长次官。 【墓志。】 还朝,改翰林学士,参议中书省事。复奏乞颁吏禄,定职田,以养廉勤,而戒贪惰,从之。 【墓志。】 拜平章政事,因陈切于时务者十二策,上皆嘉纳焉,悔用公晚。公以年老恳辞,上曰:「卿精力未衰,勉为朕留,措置大事,毋苦引年。第令百司有伦序,即听卿自便。」 【墓志。】 三年十一月,乃得请,特勑中书,凡有大事,即其家访问。公居私第,每闻公家事有不宜于民者,犹削牍封奏之,其拳拳爱君之心,老而弥笃。始得寒疾,汗之不解,家人将进剂,公曰:「死生有命,将饵药何为。」疾革,诸子请遗言,公曰:「汝辈皆长立,平昔教之者为不少,尚何言耶!」 【墓志。】 ○参政杨文献公(果) 参政杨文献公 卷十之三 公名果,字正卿,祁州蒲阴人。 【祁州蒲阴人「祁」原作「祈」,据聚珍本及元史卷一六四本传改。按元史卷五八地理志,蒲阴属祁州,元别无「祈州」。】 金正大初,登进士第。国初,为河南课税及经略司幕官。中统元年,拜北京宣抚使。明年,入拜参知政事。至元六年,出为怀孟路总管,其年薨,年七十三。 公性聪敏,为文无所不能,尤长于乐府。幼失怙恃,从人南渡,岖崎轗轲十余年,自宋迁亳,自亳迁许昌,以教读为生。正大甲申,擢进士第。会参政李蹊行大司农于许,公以诗送之,李大嗟赏,归言于朝,举偃师令。到官数月,以廉干称。改令蒲城、陕县,皆号繁剧,而公优为之。方将书考上上,而陵谷变迁矣。岁己丑,杨公奂征收河南课税,起公为经历官。继而万户史侯经略河南,复为参议。公于草创之际,俱称办事。未几,朝廷设十道宣抚,以公使北京。中书省立,拜参知政事。公外若沉默,内藏诸用,其所裨益为多。及例罢,犹诏与左丞姚公日赴省议事。至元己巳,出守怀州,公时年七十有三矣。 【王文康公文集。又杨叔能事言补云:杨正卿为人美风姿,工词翰。避乱河南,草草娶于羁旅中,尔后登科历职,遂与之偕老。比之恃其一第,无罪出数妻,必欲得富贵而有才貌者,呜呼!君子哉正卿!】 中统初,无斥其名某相当国,自洛阳起西庵杨公宣抚辽西。既至莅事,公为喻云:「回妇越商相为室家,言说不能通,画地为图,令以意求之,十纔得其一二。每夕回妇焚香祝天,雪泣而言,越商不知也。邻有晓回语者,潜听译之云:「注禄神官独不能远以从近也耶!』」传至庙堂,诸公笑之数日齿冷。其明年,公入大参。 【牧庵文集。】 尚书礼部会验,旧例内外官行移,亲王、宰相不署姓,执政署姓解亦不书名,实古礼尊贤贵德之义。照得怀孟路总管杨少中系前执政官,见申部文解书名,似或于礼未宜,乞依旧例止书姓不书名,尚书省依,至元七年十月。 【国朝典章。】 公判河内,叹庙学庳陋,创为礼殿五楹,位先圣先师洎十哲像事之。未几,公请老而去。 【野斋李公文集。】 ○宣慰张公(德辉) 宣慰张公 卷十之四 公名德辉,字耀卿,冀宁交城人。国初,为丞相史忠武王幕官,寻召居潜邸。中统元年,拜河东宣抚使。入拜翰林学士、参议中书省事。出为东平宣慰使,就佥山东行省,复召参议中书省事。表乞致仕。未几,起为侍御史,遂致仕归。至元十一年,卒,年八十。 公资颖悟,自童孺力学,嶷然如成人。弱冠,有声场屋间,四赴庭试。贞佑兵兴,家业荡尽,以世故试补御史台掾。时有盗杀卜者,有司踪迹之,获僧匿一妇人,畏搒掠诬服,云尝以私谋质问,故杀以塞口,狱具待报。公疑其冤,其后果得贼。赵礼部秉文、杨户部慥器其材,交口荐誉。其所游者雷、李、元、白,皆当世名士。 【汲郡王公撰行状。】 汴都下,北渡,侨居成安县,故相史公开府真定,闻其名,聘充经历官。乙未,从开府南征,凡筹划调度,倚公为重。军士多避役亡去,获必戮以厉余者,公极言其不可,后配之穴城而已。光州下,荜山农民团结为固,开府令攻之,公曰:「乡民为自保计,当以祸福开谕,如或旅拒,加兵未晚。」从之,皆相继来降,全活者不可胜计。师还,兼提领真定府事。板荡后,民耗弱不任差役,官从胡商贷子钱,以充贡赋,谓之羊羔利,岁久来责所负,例配征民伍,有破产不能偿者。公言于开府,请于朝,止一本息付之。又料民实其等第,赋税之输,豪富者先之,而贫穷者得以末减。升真定府参议,兴滞补弊,多所裨益。由是声望隆于诸镇,而上达于阙庭矣。 【行状。】 上在王邸,岁丁未,遣使来召。既见,王从容问曰:「孔子没已久,今其性安在?」对曰:「圣人与天地终始,无所往而不在。王能行圣人之道,即为圣人,性固在此帐殿中矣。」王曰:「或云辽以释废,金以儒亡,有诸?」对曰:「辽事臣未周知,金季乃所亲覩,宰执中虽用一二儒臣,余则武弁世爵,若论军国大计,又皆不预,其内外杂职,以儒进者三十之一,不过阅簿书,听讼理财而已。国之存亡,自有任其责者,儒何咎焉!」王悦,乃询以「祖宗法度具在,而未施设者甚多,将若之何?」公指御前银盘曰:「创业之主,如制此器,精选白金,良匠规而成之,畀付后人,传之无穷。今当求谨厚者司掌,乃永为宝用。否则不惟缺坏,恐有窃之而去者。」王良久曰:「此正吾心所不忘也。」又访中国人材,公因举魏璠、元好问、李冶等二十余人,王屈指数之,间有能道其姓名者。王问:「农家作劳,何衣食之不赡?」对曰:「农桑,天下之本,衣食所从出。男耕女织,终岁勤苦,择其精美者输之官,余麄恶者将以仰事俯畜。而亲民之吏复横敛以尽之,民则鲜有不冻馁者矣。」戊申春,公释奠,致胙于王,王曰:「孔子庙食之礼何居?」对曰:「孔子万代王者师,有国者尊之,则严其庙貌,修其时祀。其崇与否于圣人无所损益,但以见时君尊师重道之心何如耳。」王曰:「自今而后,此礼勿废。」王又问曰:「今之典兵与宰民者,为害孰甚?」公曰:「典兵者,军无纪律,专事残暴,所得不偿其失,害固为重。若司民者,头会箕敛以毒天下,使祖宗之民如蹈水火,蠹亦非细。」王默然良久曰:「然则柰何?」公曰:「莫若更选族人之贤如口温不花者,使主兵柄,勋旧如忽都虎者,使主民政,则天下皆受其赐矣。」其年夏,公得告将还,因荐白文举、郑显之、赵元德、李进之、高鸣、李盘、李涛数人。陛辞,又陈孝侍亲、友兄弟、择人材、察下情、贵兼听、亲君子、信赏罚、节用度,规戒于王。公在朔庭朞年,每进见,延访圣贤道德之奥,修身治国之方,古今治乱之由,详明切直,多所开悟。故呼字赐坐,赉锡之礼殊渥。 【行状。】 公奉旨教冑子孛罗等,及修理镇之学官,内外焕然一新。乃会生徒行祀礼,衣冠济济,有承平之旧。郡邑化之,文风翕然为振。 【行状。】 壬子,公与元好问北觐,奉启请王为儒教大宗师,王悦而受之。继启:「累朝有旨蠲免儒户兵赋,乞令有司遵行。」王为降旨。仍命公提举真定学校。 【行状。】 王即皇帝位,起公为河东南北路宣抚使。汾、晋地广物众,官世守,吏结为朋党,侵渔贪贿,以豪强相轧,其视官府纪纲、民之疾苦,殆土苴然,而贫弱冤抑,终莫得伸。公下车,得其奸赃尤甚者,若太原石抹氏、平阳段李、河中忽察忽思等数十人,械庭下,数其罪恶,杖而出之。于是抉剔吏弊,遴选官属,庶政一新,所部肃然。讼牒日以百数,胥吏疲于传命,公逆见随决,剖析以理,折衷于法,皆情得而去,吏但受成而已。耆耋不远数百里来观,至以手加额云:「六十年不期复见此太平官府。」吏民戴之若神明焉。岁歉民乏食,请于朝,发常平粟贷之,及减其秋租有差。河东赋役,素无适从,官吏囊橐为奸,赋一征十,民不胜其困苦,故多流亡。公阅实户编,均其等第,出纳有法,数十年之弊一旦革去。西川元帅纽邻重取兵一千一百人,守吏畏其威,莫敢申理,隶凤翔屯田者八百余人,屯罢,兵不归籍;会佥防戍兵,河中浮梁故有守卒,不以充数,公皆条奏之,上可其请。兵后孱民多依庇豪右,及有以身庸藉衣食,历年滋久掩为家人,验藉质券,悉出之为民。文水田氏妇尝鬻二子,以偿长男徒罪之赃,公至,翻异之,究其情,以鬻子故,取公使钱赎还之。 【行状。】 二年春,考绩于京师,为十路最。陛见,上劳之,命疏时所急务,具四事以奏:一曰严保举以取人,所以绝请托而得可用之才;二曰给俸禄以养廉能,所以禁赃滥不使侵渔于民;三曰易世官而迁郡邑,所以考治迹、革旧弊而摅民之冤;四曰正刑罚而勿屡赦,所以绝幸民、息盗贼而期于无刑。皆深切时事,上嘉纳焉。 【行状。】 拜东平路宣慰使。东平巨镇也,其政赋狱讼之繁,视河东为倍蓰。如李佑之财,刘忙古、杨怯里之赃奸,皆穷其根株不少贷。方春旱,种不下,祈于泰山,一夕甘澍沾足。宣慰使八刺、同知宝合丁,其下崔彦等数十人,假其权势,干扰庶政,公廉知,系之狱,彼力为营救。公怒曰:「君欲党奸人而违制令乎?」竟抵之罪。每一事必与同署周折三数,乃得施行,彼虽有后言,中心实畏服焉。八剌以盗贼充斥,获者欲处以死,公曰:「吾岂敢曲法从汝妄杀乎!」八剌密以闻,有旨:「张耀卿所言准合条例,可从之。」奏免远输豆粟二十万斛,和籴粟十万斛。宝合丁议欲官赋茧丝,令民税之而后输,公曰:「是无上以毒下也, 【是无上以毒下也「无」聚珍本作「富」,元史卷一六三本传作「诬」。】 且输纳后期之责孰任之?」遂罢其事。有寡妇马氏,将鬻其女以闭逋赋,分己俸代之,仍蠲其额。 【行状。】 至元三年秋,参议中书省事。宰相传旨,令坐都堂议事,凡军国大政,必谘访而后行。有旨,令赵彝使日本,命都堂议勑高丽诏以进,公曰:「赵彝本宋人,万一所言不实,恐妄生边衅,遗笑远邦。」明日,同宰执奏之,遂止。 【行状。】 五年春,起公侍御史,同平章塔察儿行御史台,辞不拜。有言沿边将校冒代,军士虚耗廪币者,上怒,勑使按治,仍以其事谕公陈奏,公奏曰:「在昔将校备尝艰阻,与士卒同甘苦。今年少子弟袭爵,或以微劳进用,岂知军旅之事乎!致朝廷遣使覆按,此省院素失约束耳。若悉痛绳以法,则人不自安。今但易其部署,选武毅有才略者任之,则军政自新,时委风宪官体究,庶革其弊。」宰执传旨,命公议御史台条例,公奏曰:「御史执法官,今法令未明,何据而行?此事行之不易,又难中止,陛下宜慎思之。」后数日,复召公曰:「朕虑之已熟,卿当力行。」对曰:「若必欲行之,乞立宗正府以正皇族,外戚得以纠弹,女谒无令奏事,诸局承应人皆得究治。」上良久曰:「可徐行之。」公以衰老恳请,命举可任风宪者,公手疏乌古论贞、张邦彦、徒单公履、张豸、张肃、李盘、张昉、曹椿年、西方宾、周止、高逸民、王博文、刘郁、孙汝楫、王恽、胡祗遹、周砥、李谦、魏初、郑扆等以闻。又乞致仕,许之。 【行状。】 公天资刚直,博学有经济器。容色毅然不可犯,望之知为端人正士。遇事风生,果于断决。庭议剀切,矫矫然有三代遗直。其扶善良,疾奸恶,革弊政,美风化,要以济时行道,尽忠所事,以实惠及民,成败利钝,初不计恤。其两镇巨藩,再入中书,虽权贵素以严厉称者,与之抗礼,往复论难,不毫发相假贷,时或龃龉,其耿耿自信,气终不下。既为上所深知,凡大政令必咨决焉。论者为省台肇建,进用儒学,开太平之基,公寔为启迪之先。故谮毁不行,才退复召,终始眷顾之礼不少衰。上问八剌:「张耀卿曾受赂否?」曰:「若言其受赂,岂不畏上苍乎!」与人交,重然诺,不戏言笑。在尊俎间,亦以礼法自持。故元遗山呼为畏友,虽亲旧不敢干以私。恤患难,周困急,至质衣典书无难色。儒士宋子昭羁于豪权家,言于上官,出之。蜀儒古生售于市,鸠银赎焉,仍给据为良。张新轩子琥已结婚,无以成礼,分俸以给。屡与遗山、敬斋游封龙山,时人目为龙山三老云。 【行状。】

卷第十一

左丞李忠宣公(德辉) 参政商文定公(挺) 枢密赵文正公(良弼) 参政贾文正公(居贞) ○左丞李忠宣公(德辉) 左丞李忠宣公 卷十一之一 公名德辉,字仲实,通州潞县人。初事潜邸。中统元年,授燕京宣抚使。历山西宣慰使、太原路总管。至元五年,召为右三部尚书。八年,拜北京行省参知政事。十一年,迁安西王相。明年,以王相抚蜀。又明年,拜西川枢密副使。十七年,拜安西行省左丞,命未下而薨,年六十三 【年六十三「三」,明钞本边改作「二」,清钞本作「二」,牧庵集卷三○中书左丞李忠宣公行状亦作「二」。】 吏部君且卒,指公谓宗夫人曰:「吾为吏治狱,不任悍鸷刻削,人蒙吾力脱罪罟齿平民者众,天或报施善人,是儿其大吾门者。」公方五岁,哭之如成人。家纔储五升菽,夫人舂蓬稗为粮,芼藜苋为菹,活之荒岁。既就外傅,嗜读书,束于贫,无以自资,辍业。十六,监酒丰州,禄食先足甘旨,有余则市笔札录书,夜诵不休。已乃厌糟曲,叹曰:「志士顾安此也耶!仕不足以匡君福民,隐不足以驩亲善身,两间之间, 【两间之间「两间」聚珍本作「两大」。】 人寿几何,乌可无或有闻,同腐草木也!」绝少年辈不游召,其所亲与,率一时名公硕儒。 【牧庵姚公撰行状。】 岁丁未,用故太保刘公荐,征至潜藩,俾侍皇太子讲读,荐故翰林侍读学士窦默、宣抚司参议智迂贤,皆就征。 【行状。】 癸丑,先朝封周亲,割京兆隶潜藩,择庭臣可理赋者,俾调军食,实出公从宜使。时汪忠烈公始宿兵利州,扼四川衿喉,规进取,数万之师仰哺于公。乃募民入粟绵竹,散币集之,或给盐券使归京兆受直,陆挽兴元,水漕嘉陵,一年而钱粟充栋于军中。宋臣余玠议弃平土,即云顶、运山、大获、得汉、白帝、钓鱼、青居、苦竹筑垒,移成都、蓬、阆、洋、夔、合、顺庆、隆庆八府州治其上,号为八柱,不战而自守矣。蹙蜀之本,实张于斯。 【行状。】 中统改元,为燕京宣抚使。燕多剧贼,造私币,杂真行民间,阴结死友,相誓复仇怨杀人。公悉捕诛之,虽中省开府在燕,令行禁止,多不上白,由是忤时相意,以诬去位。 【行状。】 三年,恶己相反诛, 【恶己相反诛「己相」,明钞本描改作「相以」,畿辅本作「相以」,疑是。】 以为山西宣慰使。罪权势之籍民为奴,免而良者将千人。 【行状。】 至元改元,罢宣慰司,授公太原路总管。至是潜藩故臣相无有出为二千石吏者,上以太原难治,故留居此。公愈益勤励,崇学教以明人伦,表孝节以善风俗,逐奸赃以剔民贼,裁婚葬俾师简俭,敦耕桑以富民生理之出, 【敦耕桑以富民生理之出按元文类卷四九中书左丞李忠宣公行状无「民」字,与下文「立社仓以虞水旱之歉」适成对句,疑是。】 立社仓以虞水旱之歉,一权度以绝欺诈之攘,严鼓柝以警奇袤之觊,凡与民渐磨仁义者,无弛不张,嘉禾瑞麦,六出其境。 【行状。】 五年,征入为右三部尚书。人有讼财而失其兄子者,公曰:「何疑焉,叔杀之也!」深竟其狱。公所信厚及权贵言可撼公者,莫不请求,保为衣冠之族,无有是也,谩不为应,悬己俸为赏购之,其家人果上变告,情状呈露,言者惭服,叔竟以是病死。 【叔竟以是病死「病」聚珍本作「论」。】 【行状。】 七年,上以蝗旱为忧,俾录山西、河东囚。行至怀仁,民有魏氏发得木偶,持告其妻,挟左道厌胜谋杀己,经数狱,服词皆具,自以为不冤。公烛其诬,召鞠其妾,搒掠一加,服不移晷,盖妬其女君,谓独陷以是罪,可必杀之也。即直其妻,而杖其夫之溺爱受欺,当妾死罪,观者神之。 【行状。】 皇子安西王有土关中,奏求公辅己,以故官改安西王相。至则视濒泾营牧故地,可得数千顷,起庐舍,疏沟浍其中,假牛、种、田具赋予贫民二千家屯田,最一岁入,得粟麦石十万,蒭槀束百万。 【行状。】 十二年,诏以王相抚蜀。其年重庆犹城守,东、西川各开枢府,合兵数万人围之。公至成都,两府争遣使咨受兵食方略,公危语动之曰:「宋今既亡,重庆以巨擘之地不降何归?政以公辈利其剽杀,不得有子女,惧而不来耳。不然,他日兵未尝战,及招讨毕某偕中使奉玺书来赦,最宜正言明告,严备止攻,以须其至,反购得军吏杖之,为伪得罪,怀之入降,水陆之师雷鼓继进,实坚其不下也。中使不喻诈计,竟以不奉明诏反命。如是者,皆公辈玩寇疆场心迹之着白者。况复军政不一,相訾纷纷,朝夕败矣,岂能必成功为哉!」公出未至秦,泸州畔,而重庆围果溃,再退守泸州,十三年秋也。 【行状。】 十四年,诏以不花与公代为西川副枢,公兼王相。大军既发,公留成都供亿,食纔支半月,赋粟继之,官船不足,括商民船千艘,日夜督运,其年复泸州。 【行状。】 十五年,重庆之围再合,踰月即下,绍庆、南平、夔、施、思、播诸山壁水栅随之皆下。 【绍庆南平夔施思播诸山壁水栅随之皆下「庆」原作「兴」,据聚珍本改。按李德辉作战在四川,与浙江绍兴无涉。据元史卷六○地理志,重庆与绍庆同属四川南道宣慰司。】 而东枢府,犹故将也,惩前与西川相观望致败,恶相属,愿独军围合州。初,公抚蜀径东川归,以为重庆帅阃受围,必征诸属州兵,尽锐拒守,合州空虚,诚使谍人持书晓之,兵随其后,亦制合一奇也。即出合俘系顺庆狱者纵之,使归语州将张珏,以天子威德远着, 【以天子威德远着「着」原作「有」,明钞本描改作「着」,清钞本、聚珍本均作「着」,与元史卷一六三本传合,今据改。牧庵集卷三○中书左丞李忠宣公行状作「布」。】 宋室沦亡,三宫皆北。又颂圣量含弘,录功忘过,能早自归,必取将相,与夏、吕比。又为书反复礼义祸福譬解,其言以为「均为臣也,不亲于其子孙,合之为州,不大于宋之天下,子孙举天下而归我,其臣顾偃然负阻穷山,而曰吾忠于所事,不亦甚惑!昔也此州人,不自为谋求去就者,以国有主,宁死不欲身被不义之名,故尔得制其死命。主今亡,犹欲以是行之,则戏下以盗贼遇君,窃若首以徼福一旦不难也。」又约书言为檄,刊木于山,浮板于江。珏未及报,而公还王邸。至是,合遣李兴、张合 【张合「合」原作「郄」,据元文类卷四九中书左丞李忠宣公行状及元史卷一六七本传改,元史已校。】 十二人者诇事成都,皆获之,当斩,复为书纵归,使喻其将王立,其言如喻珏者,而益剀切。兴至,立亦计夙与东府有深怨,惧诛,使兴等导帅干杨獬怀蜡书,间至成都降。公从兵纔数百人赴之,东府害其来,争有言:「前岁公为书招珏,诚亦极矣,竟不见寤,无功而还。今立,珏牙校也,习狙诈不信,特以计致公来,使与吾争垂成之功,延命晷刻耳,未必定降。」公曰:「前岁合以重庆存,故力可以同恶。今也孤绝,穷而来归,亦其势然。吾非攘若功者,诚惧汝愤其后服,诬以尝抗跸先朝,利其剽夺,快心于屠城也。吾为国活此民,岂计汝嫌怒为哉!」即单舸济江,薄城下,呼立出降,安集其民,而罢置其吏。合人自立而下,家绘事之。川蜀平,复以王相还邸。 【行状。】 十七年,西南夷罗施鬼国既降复叛,诏云南、湖南、四川合兵三万人诛之。兵且压境,公适被命在播,亟遣使止兵勿进,别遣人趣鬼国使降,酋长熟公名,曰:「是活合李公耶,其言明信可恃。」即身至播州,泣且告曰:「吾属百万人,微公来死且不降。今得所归,蔑有贰矣。」公以其言来上,圣意开允,改鬼国为顺元路,以其酋为宣抚使。及公薨,蛮夷闻讣,哭之甚哀,其私亲为位而祭者,动辄数百千人。合州安抚使立衰绖率吏民迎拜,哭声震山谷,为发百人护丧兴元。佥播州安抚使何彦请顺民欲立庙以祀。夫边徼远夷之人未易怀服,公之所以能得其心者,顾岂以声音笑貌为哉!语曰:「言忠信,行笃敬,虽蛮貊之邦行矣。」若公之言动,出乎身加乎民,发乎迩见乎远,彼西南之人被生死骨肉之赐者,无虑亿万计,其为忠信笃敬,不既大矣乎! 【野斋李公撰神道碑。】 公天性孝悌,事太夫人,深爱和气,愉色婉容,自幼至贵,能养志顺色,未尝少失欢意。于兄姊,友爱弥笃,凡有俸赐,必均及之。资禀雅重,与人交,疏澹寡合,不为诩诩态,久而后知其笃至。居官清慎,非义一毫不取。罗施鬼国之入附也,有以受马千数谮公于朝者,上曰:「是人朕所素知,虽一羊不妄受,宁有是事!」 【神道碑。】 公为王相七年及事先王五年,言必切切臣职子道,请闻斯行以绝专嫌,简约侍卫以裁浮费,无急土木殚匮民力者,中外所厌诵。凡人贤而有闻,满调将东归,必荐汲之王,升秩留之,故关辅得士为多。 【行状。】 初,权臣阿合马与公偕侍潜邸,及当国用事,公未始一至其门,彼常卑恭求好,拒之愈力,其所守类此。 【神道碑。】 ○参政商文定公(挺) 参政商文定公 卷十一之二 公名挺,字孟卿,曹州济阴人。其先本姓殷氏,避宋讳改焉。国初,为东平行台幕官。入事潜邸,为京兆宣抚司郎中,就迁副使。中统元年,改宣抚司为行中书省,遂佥行省事。明年,进参知政事,坐言者罢。起为四川行枢密院事。至元元年,入拜参知政事。六年,同佥枢密院事。累迁副使。十年,出为安西王相。十五年,王薨。十七年,王相府罢,坐事得免。二十年,复为枢密副使。寻以疾辞。二十五年,薨,年八十。公生于大安己巳,至少保没,年二十有四,汴京陷,北走,依冠氏赵帅天锡,与元好问、杨奂游。 【清河元公撰墓碑。】 东平严武惠公统齐、鲁、魏五十四城,号行省,招徕名士,以礼聘公,俾教诸子经学。武惠卒,嫡先死,遗命以子忠济嗣,时朝命未下。公教忠济为丧主哀而中礼,吊者敬悦,辅之见大臣,奏其克嗣,制可。忠济辟公为经历官,凡五年。出倅曹州,未几归东平,日与鲁诸贤为琴咏。会复官经历,赞忠济大兴学校,聘康晔说书,李昶说春秋,李祯说大学,学生百余人,养之优厚,督于课试,后皆通显。东州多士,公实作之。 【墓碑。】 宪宗朝,世祖以贵介弟填抚中夏,得专征诛,闻公有经济略,左官诸侯,遣使征至盐州,召对称旨,字而不名。间陪燕语,因曰:「挺来时,李璮城朐山,东平当馈米万石。东平至朐山,十石致一石,且车淖于雨必后期,后期罪死。请输沂州,使璮军取食便。」世祖曰:「爱民如此,忍不卿从。」 【墓碑。】 诏以京兆分世祖,教杨惟中宣抚关中,公为郎中。焚斩之余,八州十二县户不满万, 【八州十二县户不满万「二」原作「三」,据北图藏元刻本、明钞本、清影元钞本、清钞本、聚珍本及元史卷一五九本传改。】 皆惊忧无聊,赖公佐惟中,进贤良,黜贪暴,明尊卑,出淹滞,定规程,主簿责,印楮币,颁禄稍,务农薄税,通其有无。朞月,秦民乃安,诛一大猾,羣吏咸慑。明年,惟中罢,教廉希宪来使,登公副之。 【墓碑。】 丙辰夏,我师征南,诏京兆布万疋、米三千石、帛三千段,械器称是,输平凉为军需。军期迫甚,郡人大恐,公曰:「它易集也,运米千里,妨我蚕麦。」郿州长王姓者,雅为公所礼,平凉人也,公召与之谋,王曰:「不烦公运,仆有家粟积平凉,尽以代输。」公大悦,载直与之,它输亦如期。 【墓碑。】 有旨割怀孟益世祖,教公往治。既至,一多金子酗酒杀人,坐死,取豪猾杖于市,一郡惧,乃济之以恩。怀人至今缕道其善。 【墓碑。】 丁巳,丞相阿蓝答儿会计陕西、河南,罢宣抚司,公还东平。 【石?巢陵周公撰墓志。又牧庵文集云:先是,分封世祖以京兆户寡,益以怀孟,且诏总天下之兵,遂置经畧司于河南、宣抚司从宜所于关西、行部于秦州、漕运司于卫、安抚司于邢台,遣诸军屯田戍边,首淮尾蜀,以休秋春士马往来之劳。东西数千里,道不拾遗,中土诸侯民庶翕然归心。岁丁巳,宗亲间之,遂解兵柄它王,遣阿蓝答儿至京兆,大集汴、蜀兵民之官,下及管库征商之吏,皆入计局,为条百四十二,文致多方,且晓众曰:「惟刘万户、史万户两人罪请于朝。」盖谓忠顺公、丞相忠武公也,自余我则专杀。虐焰熏天,多迫人于死。明年,世祖身至帝所,命下而事始缓,犹杖兵民诸官,凡昔所置诸司皆废。】 己未,宪宗亲征蜀,以图宋。世祖趋荆、鄂,军于小濮,召问军事,公对曰:「蜀道险远,瘴疠时作,难必有功,万乘岂宜轻动。」世祖默然久之,曰:「卿言正契吾心。」 【墓碑。】 宪宗崩于军,庚申,世祖至自鄂,道遣张公文谦过公,公语张公曰:「殿下班师,师屯江北,脱有一介驰诈发之,军中留何符契?」张公惊,亟追及言之。世祖大寤,骂曰:「无一人为我言此,非商孟卿几败大计。」速遣使至军立约。不日,阿里不哥之使至军,军中斩之。 【墓碑。】 公赴召开平。初,宪宗征蜀,季弟阿里不哥留守和林,至是,左右部诸王大人咸会开平,阿里不哥不至。会者劝进曰:「殿下太祖嫡孙,大行母弟,以贤以长,当有天下。」上谦逊未许。公与廉公希宪参大议,潜进言曰:「先发制人,后发人制。天命不敢辞,人情不敢违,事机一失,万巧莫追。」上颔之。明日,会者力请,遂即位。 【墓碑。】 阿里不哥兵起,公奏曰:「南师可还备选,西师可军便地。」从之。以廉公及公宣抚陕、蜀。公等至关中,六盘之兵已应和林,公谓廉公曰:「为六盘策有三:选锋乘虚,直捣京兆,上也;恃财聚兵,观衅走利,中也;重装北赴,归重和林,下也。」廉公曰:「策彼何出?」公曰:「出下」。已而果如所策。是时,人持二志,关、陇日閧,巩昌汪帅兵号劲果,其弟良臣适至,公等承制佩良臣虎符,出库银万五千两,使归发兵。乃完城浚隍,借兵于民,拜八椿为将,公戒之曰:「公帅未练之卒,出应勍敌,扬声借势,使贼不敢东向,续出方略以摧之,慎勿轻与交锋,使之知我虚实。」师出,八椿违戒而衄,敌兵恇而西去。公命八椿追至甘州,汪良臣将兵来会,咸听诸侯王合丹号令。合丹陈于北,八椿陈于南,良臣陈于中,大战甘州东,杀大将阿蓝答儿、浑都海,斩首虏无算,关、陇平。捷闻,上报曰:「卿等古名将也,临机制变,不遗朕忧。」遂改宣抚司为行中书省,进廉公为右丞,公为佥行中书省事。明年,进公参知政事。 【墓碑。】 宋泸州将刘整囚我降人数百,乃来归,将论诛之,公尽释囚之。闻边将不和,公辄手书开谕,皆得其死力,若蜀师纽邻、阆帅杨大渊、青居山帅钦察是也。 【墓碑。】 兴元倅费寅有罪惧诛,以借兵完城事讼公于朝,上召公便殿,曰:「使卿关中、使卿怀孟,两着治效,今讼卿者还至。卿岂有所掣耶?亦骄而志隳耶?」公对曰:「臣在秦三年,岂能事事当理。上负圣恩,下欺臣心,有死不为。巨寇满野,借兵完城,事岂得已,且有前旨也。功若自归,罪则分人,非臣所事。欲加之罪,臣请就戮。」上顾侍臣,数公大计,屈伸手指凡十有七,谓公曰:「卿无罪。今委卿四川,勉之,行大用卿。」出金虎符佩公,行四川行枢密院事。 【墓碑。】 至元元年,入中书。上欲知经学,公与姚左丞枢、窦学士默、王承旨鹗、杨参政果纂五经要语凡二十八类以进。 【墓碑。】 初,中统三年,立领部,以阿合马总钱谷,至是革去。公与太保刘公等奏燕王为中书令,入省听政,罢世官,行迁转法,并州县户耗者。 【墓志。】 二年,平章赵璧奏立诸路行省,丞相耶律铸行省河东,公为之贰,旋召还。 【墓志。】 六年,同佥枢密院事。连年迁佥书、迁副使。数军实,差万户、千户等三,给军吏俸,使四千人屯田,给牛、种、农器,垦田三万亩,收其获以饷亲军。汰不胜军者户三万,户一丁者亦汰去;若于丁多业寡、业多丁寡者,财力相资,合出一军。 【墓碑。】 十年,封皇子忙阿剌为安西王,立王相府,以公为王相。上曰:「王年少,河迤西尽以委卿。」公进十策于王,曰睦亲邻、安人心、敬民时、备不虞、厚民生、一事权、清心源、谨自治、固本根、察下情,王为置酒嘉纳。 【墓碑。又牧庵文集云:至元九年,立皇子为安西王。明年,至长安,营于素浐之西,毳殿中峙,卫士环列,车间容车,帐间容帐,包原络野,周四十里,中为牙门,讥其出入。其时犍河之外,秦固内地,教令之加,于陇、于凉、于蜀、于羌,诸侯王、郡牧、蕃酋,星罗棊错于是间者,靡不舆金篚帛,效马献琛,辐辏庭下,勃磎竭蹙,如恐于后。其大如军旅之振治,爵赏之予夺,威刑之宽猛,承制行之。自余商贾之征,农亩之赋,山泽之产,盐铁之制,不入王府,悉邸自有。又明年,诏益封秦王,绾二金印。易府在长安者为安西,六盘者为开成,皆听为官邸用,不足,取之朝廷,岁或多至楮币贯计者百三十万。裁七年而弃其国。】 王薨,王妃使公请嗣于天子,未允。明年,又入请,赐允,犹未遣也。公病于京兆。其年,王妃杀王相赵昞于六盘,辞连公及子瓛,逮至行在所,下公吏,久之得免。 【墓碑。又墓志云:至元十五年冬,王薨,王子阿难答当嗣,王妃命公请于上,上曰:「齿弱,祖宗之训未习也。卿姑行王相府事以俟。」初运使郭琮、郎中令郭叔云与王相赵昞构隙相攻。人或告赵昞不法,王妃命囚之六盘狱以死。朝廷疑擅杀之,执二郭鞠问,伏辜,事无一毫及公。惟王府女奚彻彻以预二郭谋,将刑,规以求生,始有暧昧语,罥公及其子瓛亦知之。上怒,召公拘于赵氏,瓛下狱。上命赵氏子曰:「商孟卿老书生,可与诸儒谳其罪。」宋儒青阳梦炎以议勋之义,为奏曰:「臣宋儒,不知商孟卿向来之功可补今日之过乎?」上不怿,曰:「是同类相助之辞也。」佥枢密事董文忠奏曰:「宋儒不知商孟卿何如人,臣以曩时推戴之功语之矣。」上良久曰:「其事果何如?」对曰:「臣目未覩,耳固闻之,杀人之谋,商孟卿不预也。」上默然不答。十六年春,有旨:商孟卿不可全以无罪释之,籍其家。是冬,始释公及瓛。】 二十年,复枢密副使,寻以疾免。二十一年,赵氏子复讼父死,公又被逮,百余日乃释。公叹曰:「苏端明贬黄州,作雪堂于东坡,贬惠州,筑室于白鹤观,若将终身,善处变矣。吾有慕焉。」遂茸小圃于都城之南以居,澹然与造物者游。朝士及僧道日造门问遗不绝,益为世所重。 【墓志。】 曹有阜曰:「左山公自号左山老人,着诗千余篇,尤善隶书,时人铭其先世者,以不得公书为未孝。」 【墓碑。】 公具文武材,明允公亮,慷慨有大志。遭际世祖圣神之主,道同气合,获展宏略,功在社稷,德洽黎元,庆流子孙,可谓一代英杰者矣。虽罥安西之狱,事旋昭雪,克终令名,盖有以也。 【墓碑。】 ○枢密赵文正公(良弼) 枢密赵文正公 卷十一之三 公名良弼,字辅之,赵州赞皇人。国初,举进士,教授赵州。岁辛亥,召居王邸,历邢州、陕西幕官。己未,王师伐宋,参议元帅府事。中统元年,拜陕西四川宣抚使。至元七年,授高丽经略使,奉使日本。还朝,改四川经略使。十年,拜同佥枢密院事,居官九年,以疾辞归。二十二年,薨,年七十二。 公女直人,避辽章帝宗真讳易真为直,以部族朮要甲姓,佐金祖平辽、宋功,世长千夫,戍真定赞皇,人不能金言者讹为赵家,其曾大父镇国上将军讳祚者,喜曰:「天将华姓吾家耶!」因赵姓。 【牧庵姚公撰庙碑。】 公少聪警,负胆膂机数。其父元帅、右都监节死,谥忠悯,公官公奉职。 【公官公奉职聚珍本作「公袭官奉职」。】 义宗播归德,上党公部将防城提控崔立,杀守相降而自王,犹讥城门,妄出入者杀,积骸狼藉。公侍母夫人,怀其家牒及忠悯以上世遗绘,曰:「非是无以知吾生族。」彷佛仪形,杂薪丐人窃出,将归赵。及河,已集将北之民数千,惟七艘济舟,兵病民之争,挺刃乱投,及夫人首,公臂受之,几折,兵顾见哀, 【兵顾见哀「哀」原作「衰」,明钞本描改作「哀」,清钞本、聚珍本均作「哀」,今据改。】 手援以登。 【庙碑。】 公辇母夫人北渡河至乡,奉事之外,日从名儒讲论文艺,尤致意司马氏通鉴,历代典章制度,兵马强弱,地理阨塞,有关国家兴衰治乱者,无不记忆。戊戌,朝命试诸道进士,公中优选,教授赵州。 【野斋李公撰墓碑。】 上居潜邸,用荐者召公北上,占对称旨。会立邢州安抚司,擢公为幕长。邢久不得善吏,积弊日深。公区画有方,事或掣肘,则请诸王府,再阅岁,凡六往返,所请率赐俞允,邢赖以治。升陕西宣抚司郎中。 【墓碑。】 己未,王师伐宋,大臣霸都鲁为元帅,公参议帅府事,兼江淮安抚使,五战皆捷。渡江至鄂,分道趣湖南,攻下岳州,抵潭州而还。用兵有纪律,未尝妄戮一人。 【墓碑。】 大驾北幸,陈时务十二事,言皆有征,上深嘉叹。至卫,驿遣如京兆,访察秦、蜀人情事宜,不踰月,具得其实还报,且列十事上闻,多见采用。 【墓碑。】 公言:「高丽虽名小国,依阻山海,国家用兵二十余年,尚未臣附。前岁世子王倎来朝,适銮辂西征,留滞者二年矣,供张疏薄,无以怀辑其心,一旦得归,将不复来,宜厚其馆谷,待以藩王之礼。今闻其父已死,诚立之为王,遣送还国,世子必感恩戴德,愿修臣职,是不劳一卒得一国也。」上是其言,即日改馆世子,顾遇有加。寻赐封册遣还,高丽遂壹意内附,皆自公发之。 【墓碑。】 上即位,首立陕西宣抚司,廉公希宪为使,商公挺为副使,公参议司事。时甫罹大变,众心未一,事机少忽,变生意外。公受命即就道,先二公至,知事不可缓,乘机决策,前事而发。廉、商二公继至,同心协谋,卒平大乱,安反侧,公赞画之力居多。九月,改宣抚司为行中书省,拜公陕西四川宣抚使,兼参议行省事。属用武之际,调兵马,给粮饷,所统九路,禀成受事,日不暇给,心计口授,物来则应,卒赞成秦、蜀之功。 【墓碑。】 二年冬,省诸路宣抚司,公遂不出。居无何,费寅以九事讼诸朝,诬廉公、商公有异志,指公为征。寅成都人,初我师取四川,攻之急,宋边将力惫不支,遣寅入秦为间,厚资之使仕于我。寅桀黠,久不败,至同知兴元府事,后以奸恶事觉,宣抚司鞠之,狱成待报,会赦免。寅衔之,捃摭二公所行涉于疑似者,攻讦以报怨。时方惩李璮、王文统之叛,上闻是说,信之,召公问焉,对曰:「臣与二人共事者九年,宁有是事?」再三问,对如初。讯以九事,皆枚举以对。上以为强辩饰辞,益怒,威刑临恐,谴诃百至,公守前说而力辨其诬,至扪膺而前进,乞剖心明之。旁睨者为之褫魄,公神色自若。明日,有旨命中书讯鞠,寅辞屈。奏请右丞南合代廉公行省事,往就按问,会寅逆谋败,遂解。 【墓碑。】 至元七年春,授高丽安抚使,寻改经略使。先是,数遣使使日本,竟不得要领而还,上必欲通使,而未得其人。公既受命,私念高丽、日本止隔一水,人何地不可死,等死耳。吾为国家,何惜一行。遂以奉使请。前使过高丽,名为遣人护送,取道对马、一岐等岛,实漏密谋,益惧其日本既通,有以轧己也。公曲为防遏,使不得逞其计,自绝景岛登舟,径趍太宰府。既至,宋人与高丽、聃罗共沮挠其事,留公太宰府,专人守护,第遣人往返议事,数以兵威相恐,或中夜排垣破户,兵刃交举,或火其邻舍,喧呶叫号,夜至十余发,公投床大鼾,恬若不闻。如是者三日,彼诈穷,变索公,呼守护所大加诟责:「彼来请受国书。」公言:「国书当俟见国主日致达。」数欲胁取,公以辞拒之,啧有烦言,随方诘难,彼不能屈。日本遂遣使介十二人入觐,上慰谕遣还,其国主拟奉表议和,会宋人使僧曰琼林者来渝平,以故和事不成。公还,以疾请归老樊川。 【墓碑。】 诏授四川经略使。未几,复召议进讨日本,公奏曰:「臣前岁渡海,留居彼地者几再岁,熟知其民俗凶狠骁勇,不识父子之亲,不知上下之礼,蹲夷踞肆,与鸟兽无别,家置干戈,百姓皆兵。其地山水居多,可佃者极少,无桑蚕丝枲。得其人不可役,得其地不益富。且舟楫恃风而行,忽值风变,漂流触撞,沉溺之祸莫可预防。虽贲、育之勇,良、平之智,将无所施。臣奉使时,同行三舟为风所漂,会集先后有相去二十余日者。用兵无虑百舟,随波星散,寄命沧海,欲进退齐一,协力成功,难矣。」 【墓碑。】 十年,授同佥枢密院事。首议军律,若赏功罚罪,兵符军籍,教练之类,条具三十余事,皆次第行之。 【墓碑。】 公自日本得上气之疾,既入枢府,适用兵江表,食少事殷,力疾不懈,久之浸至羸瘠,屡请谢事,凡九年始遂所请。 【墓碑。】 公与清河相共政八年,讽视权臣,奸欺结舌,其傍若无与己然者。加太盛盈蚤,宜收身末路。比闻誉僧善役鬼神,试每有征者,于上前,大臣可巫事君耶?罪且相及。公辞疾,三年,其人见误是僧,坐擅发卫兵以醢。 【庙碑。又蜀郡虞公文集云:至元十九年,丞相阿合马方用事,妖僧高菩萨、千户王着,乘人心之不与,构变图杀之。时裕皇方从上北廵,贼乃结党数百人,伪为仪服器仗,矫称皇太子,夜扣建德门,启钥而入,直抵太子宫西门,传令开宫门。工部尚书张公九思方留宿禁中,遽启叱户者毋得擅启关,使语传令者曰:「它时殿下还宫,必以完泽、赛羊先,请见二人则启关矣。」贼计穷,知不可绐,循墙而南行,且语曰:「前门可入也。」张公侦闻之,曰:「其诈明矣。」亟遣人走告守前门者,而贼已至,急呼阿合马出,与左丞郝祯俱为贼击死。枢密副使张易,素称有权畧,为上倚信,故以宥密留京。贼之入也,传太子令索兵甚遽,易素恶相奸,即以兵与之,坐弃市。而论者以为易知谋,请传首郡邑。张公入告裕皇曰:「张易不察贼诈,而与之兵,罪至死宜矣。以为预贼谋,则无也。大臣被罪而死,传首则过矣。」裕皇悟,言诸上而从之。】 公为人精敏,饶知略,见义勇为,临难不苟避。初,阿蓝答儿、刘太平之来会计也,二人性资狠愎,恣为威酷,盛暑械人炽日中,顷刻即死。招集羣不逞辈,开导告讦,横生罗织,官吏望风畏遁,死于威恐者二十余人。公时为宣抚司郎中,挺身直前,一司之事己独任之,酬应上命,纲领曹局,威怒之下竟事无一辞屈挠,中外叹服。日本之行,寇盗之间阻,风涛之艰险,异俗之狠戾,濒于死者盖以百数,卒之全节而归。古所谓有专对之材,不辱君命者,公其有焉。 【墓碑。】 宋平,诸将校及新附官属入朝,诏听枢府受贽见之礼。公日积所有,立赞皇庙学,市田六百亩,以赡给生徒。又别市地千六百亩,为赵郡学田,且释俘户三,以供二庙洒洒。温县别业故有地三千亩,公致仕南归,析而为二,以其六畀怀州,以其四畀孟州,皆永隶庙学。自以身出儒素,示不忘本也。 【墓碑。】 或问为治,公曰:「『必有忍,其乃有济。』人性易发而难制者,惟怒为甚。必克己,然后可以制怒;必顺理,然后可以忘怒。能忍所难忍,容所难容,事斯济矣。」 【墓碑。】 圣主尝问佥院赵良弼:「高丽小国,匠人棊人皆胜汉人,至于儒人通经书,学孔、孟,汉人只是课赋吟诗,将何用?」良弼对奏:「此非学者之病,实在国家所尚。尚诗赋,则人必从之;尚经学,则人亦必从之矣。」 【鲁斋文集。】 ○参政贾文正公(居贞) 参政贾文正公 卷十一之四 公名居贞,字仲明,真定获鹿人。初事潜邸。中统元年,授中书左右司郎中。参议中书省事、给事中。至元十年,襄阳降,授襄阳路总管。十二年,佥行中书省事。十四年,迁湖北道宣慰使。明年,拜江西行省参知政事。十七年,薨,年六十三。 公年十五,汴乱,奉妣夫人孙踰河居天平。甫冠,入官行台。于时法制宽简,凡受事者,惟以贿先,或馈黄金为两半百,峻绝不取。太宗闻之,称其清慎,特勑有司月给白金为两百。 【牧庵姚公撰神道碑。】 汴京之破,金族属及朝臣子孙奴于人者,公悉闻而民之。 【汶上曹公撰行状。】 世祖渊龙,驿致诸邸,与语合意,俾董城上都。竟工,丁妣夫人忧去。及践天位,首以为中书左右司郎中,不名惟官命之坐政事堂,位宰相下,他为郎者莫与之班。由善国言,大小庶政不资舌人,皆特入奏。其冬,帝自将讨叛王漠北,汉人惟丞相史公及公从行,有暇,陈说资治通鉴,纳君于善。一日,帝问:「卿郎俸几何?」公如数对,则曰:「何薄如是!」勑增之,公曰:「品制宜然。」后太保刘公奏公参知政事,公又曰:「他日必有由郎援例求执政者,将何为御?」皆不许。 【神道碑。】 有言华人富且反者,上以问公,公曰:「盗由贫起,未闻富而反。」或曰:「山东李璮非富以叛耶?」公曰:「璮之变,在于权太重。今郊遂之民,或冻馁欲死,子独言其富,何耶?」上深是其言。 【行状。】 云中民一母三子,伯从军,季杀兄,众议以母故原其死,公曰:「弟杀兄,天下大恶也。若恤其母,宜免从军者以养。」上可之。 【行状。】 至元改元,参议中书省事,诏同先世父中书左丞公行省河东山西,罢世侯,置牧守。 【神道碑。】 五年,再为左右司郎中。盗杀臣平章欲擅利权,病其束手,中书不得肆欲,奏求分六曹繁务,立尚书省,授公中书给事中,与丞相惟署制勑而已。同两丞相史公、耶律公润色国史。 【神道碑。】 十一年,诏丞相伯颜、平章阿朮、右丞阿里海涯行中书省,将围襄诸军济以新籍之兵,合数十万众,平宋,授公宣抚使,议行省。浮汉济江下鄂,大师其东,留右丞及公戍鄂。 【神道碑。又苦斋雷公文集云:岁甲戌冬十二月,天兵由阳罗洑渡江,直抵鄂州,薄城而营,鄂人开门出降。丞相议曰:「方有事东南,比城实为根本,须择人守之。」留右丞阿里海涯及公分省而治。右丞与公谋守御之策,公曰:「江陵,宋制阃所在,屯诸重兵。闻诸将不睦,迁徙之民盈城,复皆疾疫,而又刍薪乏阙,杜门不敢樵采。不乘隙先之,咫尺春水弥漫,傥彼顺流而下,则鄂危矣。」亟以驿闻。明年春,右丞奉命引兵西讨,独以公主省事。】 十二年,授公佥行中书省事。荆阃遣安抚使高世杰来袭,右丞出御,败之,降世杰,乘锐下岳,进拔江陵,又移军围潭。独公留戍,士民求见者,前其人而却其挚金帛,一钱不入其门,酒茗之微亦绝,戢吏卒无入乡,敢纵暴者,刑以重典。发庾赈饥、宋宗室仰食官者,仍廪之,不变其服,而行其楮币。弛湖荻禁,听民渔樵。东南未下之州,商旅滞此者,给繻归之。创舟百数十艘,操以水军。免括商民,置药局,遣医更视疾疠。 【神道碑。】 娄安邦以信阳来归,从其子入觐矣,裨将陈思聪屠其家,或议加兵,公曰:「为是益坚其叛,惟可计致。」遣朱千户从十人往,使戒无操兵,好谓之曰:「汝与安邦同功,有怨盍明之省,何俟其出而屠其家?或仇党夙夜甘心于汝柰何?宜身至省告余以故,余则直汝。不然,少犹豫,则以叛加兴兵诛矣。」思聪果来,随征其妻子、其徒至,数以戕贼主帅家,与未受使言迎射杀其从二人罪,并肆其子诸为乱于市。 【神道碑。】 幼主既降,其相陈宜中、文天祥挟益、卫两王,逃之闽、广,爵人号年,东南大蠢,觊幸之徒,相煽以动,大或数万,小亦千数,在在为羣。蕲寇起司空山,剽黄及寿昌。寿昌距鄂尤迩,鄂属县傅高,亦集众跳梁为应。公多为檄晓曰:「汝皆平民,为贼驱胁至此,俘杀之获子女货财,渠恶悉有,汝何利焉!捐父母妻子,徒受叛逆之名以取族,为乡里所丑。今能投兵返其居者,复齿平民,不踪迹其既往;有斩贼首至者,以级多少受赏;以渠首至者,官之。」言中其情,上下猜阻,稍稍离涣,压以官军,遂尽诛橛,翦平无留,高亡之江西武宁。公又檄:「敢舍匿者,诛及其邻。」穷无所归,变姓名返家,为尉束缚致,磔死。初,遣万户某者讨是贼,其人顾以高为辞,请急尽歼鄂之豪杰大姓,以绝祸本。公曰:「应贼者高,鼠子何为,旋就枭夷!豪杰大姓初无与知,柰何以高诬诛,逆天欺君以祸民?汝第往,吾能必其无他。」其人出,留所善部将,戒曰:「闻吾还军,汝举烽城楼,内外合发,必尽歼是。」会其战不利,水死,其事始彰。鄂人大恐,转益德公,恃为司命。时精兵尽于围潭,居守半老疾,乃杂新民乘城,民相誓曰:「设寇诚至,吾曹二三千人,必无回顾其家,专拥卫贾相。」 【神道碑。】 江左之定也,诏夷其城,公独完鄂不隳,后屡更寇,卒莫能犯。 十四年,拜湖北宣慰使,民素父母爱,而神明敬之,号送其去,像事于学。 【神道碑。又苦斋文集云:初朝廷易省为宣慰司,以公为使,命书已下印章未至,公闭门不出。鄂民大为骇惧,骄将悍卒,争用威力,志在财币,酣嗜虏掠,密有屠戮大姓之议。公闻知事势纷纭,不得已起而视事。或者犹执前议,公曰:「若此城皆逆,吾以一家保之。」阖境赖以存全。】 十五年,迁江西行省参知政事,先声至江西,民有迎诉千里外者。时其省收海隅伪命甚急,有者坐以连贼,无者谓为靳匿将为后用,诛论巨室踰三百家,犹有幽狱未断者。公至,出其非辜,下令凡宋告身以城来者,朝廷既加其旧官之矣,自余蓄此无所叙复,徒自取祸,其悉投水火。敢有以索兵仗为名,挟入民家,罔为收匿,以起狱取货,与奴妾人子女,痛绳以法。大水坏民庐室盖藏者,发粟以赒,其逃登屋木者,遣吏具舟载糜粥糗糒以食,脱沉溺数万家。 【神道碑。又行状云:公迁江西,时连雨饥,欲发廪以赈,或以为必咨中书乃可。公曰:「若然,则民其鱼矣。先行后闻,不从者于我乎偿。」所全活数万人。】 宰相出入,以甲士导从,至省班立庭下。其冬大雪,堕地旋消,移时不能满寸。右丞塔出顾谓公曰:「南方并有北寒减三月。」公曰:「相公袭貂裘,炽炭其前,而帐幄于后,言是则宜。彼庭立者,必以为加三月矣。」右丞谢其失言,休士于庑。由是知其为心,斯须不忘恤下也。 【神道碑。】 十六年,李梓发盗据南安,公虞他将往则为暴,坚其不下,请身往平,纔从兵千,营于城北,为檄推诚招怀。梓发度其猖獗日久,势不敢归,以其徒知公有素,战不为用,乃闭妻子一室,自焚死,众皆散还其乡。不戮一人,平南安归。江东饶之属县都昌杜万一挟左道媚人,有众万数,狂僭置相。公曰:「都昌与吾南康止限彭蠡,此寇不馘,将乱南康。」乃调国兵戍遏彭蠡西濒,别遣方招讨将其军伏仗舟中,伪为商农,径造茇舍,生擒万一与其相曹者以归,磔龙兴市。其徒骇散,复其民居。后有列巨室姓名百数来上,云与贼连,公曰:「大慝诛矣,延求何为!」火之。 【神道碑。】 十七年,诏再征日本,赋江浙、江西、湖广三省再造海舰。公极言如是将乱江南,欲身任入闻,陈其过举,他相以为不可废阁诏令,异同之间公薨于豫章,而始成战舰,遣宣慰某者总致于军东征,丞相愤失军兴,将以是日斩使。忽诏下,既江西海舰后期,罢兵。君子谓公薨犹利国,犹古尸谏云。 【神道碑。】 公家居事妣夫人,曲尽孝敬,迨薨,移是以养寡姊。视政之休,未尝废书,从戎亦橐駞负书以行,延师私塾,毓德诸子,日或一至其舍。事世祖二十有一年,其居中当睿圣大有为之时,与二三元臣,上以毗赞其经国,下以燮熙其子民者,十有三年。出而经理南纪,谋猷大军,于襄阳、于湖广、于江西。新造之邦,向化未淳,安而集之,煦而濡之,如恐一夫不获其所。逐有海隅之难, 【逐有海隅之难「逐」,元文类卷六一参知政事贾公神道碑作「一」,清钞本作「遂」,聚珍本作「卒」。】 盗贼附起,祸譬而赏劝,德绥而威挞,徐革其面而浃其心,俾方三数千里之氓,一喙同辞,称其仁人。求能推守大帝谕忠武王以曹彬取南唐不杀之训者,无公亚疋。 【神道碑。】

卷第十二

内翰王文康公(鹗) 内翰王文忠公(盘) 尚书李公(昶) 太常徐公(世隆) ○内翰王文康公(鹗) 内翰王文康公 卷十二之一 公名鹗,字百一,开州东明人。金正大初,中进士第,累擢尚书省右司员外郎。金亡,居保定。岁甲辰,召居王邸。中统元年,拜翰林学士承旨,奏立翰林国史院,诏从其请。至元五年,致仕。十年,卒,年八十四。 公幼颖悟,读书日记千余言,终身不忘。长工词赋,有声场屋。年十九,由东平贡礼部,再荐科名,会河朔乱,举家南渡。流离顿挫中,身愈困而学愈力,故其成就有过人者。正大甲申,登词赋第一甲第一人第。 【始公之生,有大鸟鸣于庭,乡张先生奫号博物,见之曰:「此鹗也。」因为制名,字曰百一,盖取鸷鸟累百不如一鹗之义,且语人曰:「此子后有大名,当居百人之一。」迨及第,果魁百人。】 释褐赐绯,授奉直大夫、 【授奉直大夫「授」原作「受」,据聚珍本及元史卷一六○本传改。】 应奉翰林文字、同知制诰兼国史院编修官。再考,改归德府判官兼城父令。下车之后,立教条,正风俗,未几政成,吏畏而民安之。廉司以治闻,迁同知申州事兼汝阳令,政声籍甚。俄丁内艰。金主迁蔡,起复尚书省都事,升右司员外郎兼翰林修撰。金主见公言事深中时病,惜其柄用之晚。 【太常徐公撰墓碑。】 蔡陷,万户张柔素闻公名,辇之北渡,馆于保州者余十年,深自韬晦,若将终身焉。 【墓碑。】 上之在潜邸也,好访问前代帝王事迹,闻唐文皇为秦王时,广延四方文学之士,讲论治道,终致太平,喜而慕焉。岁甲辰,遣故平章政事赵璧、今礼部尚书许国祯首聘公于保州, 【今礼部尚书许国祯首聘公于保州「祯」原作「桢」,据秋涧集卷一九礼部尚书许公挽辞及元史卷一六八许国祯传改。】 从人望也。公自以亡国累臣,义不可再仕,辞疾者久之,已而就道。既至,上一见喜甚,赐之坐,呼状元而不名。朝夕接见,问对非一,凡圣经所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之道,无不陈于前,上为耸动。尝谕公曰:「我今虽未能即行,安知它日不能行之耶!」 【墓碑。】 公北行时,故人马云汉以宣圣画像为赠,既达北庭,适值秋丁,公奏行释奠礼,上悦,即命办其事。公为祝文,行三献礼,礼毕,进胙于上。上既饮福,熟其胙,上下均之,其崇敬如此。自是春秋二仲岁以为常。主上所以尊师重道者,实公启之。 【李恺撰言行录。】 丙午春正月辛卯朔,日有食之。上问公应受贺否,公以富弼故事对,遂罢宴彻乐,明日始受贺。 【言行录。】 上留公漠北二载,恐年老不可再历冬寒,召公谓曰:「朕欲遣人送子南归,子何所欲?」公对曰:「臣本闲人,误蒙宠召,待遇加厚,亦已幸矣,复何欲之有。但愿吾王好贤乐善之心,有加无替,则臣之受赐岂有量耶!」 【言行录。】 庚戌春,宪宗遣故参知政事李舜咨以安车来征,公同玉峯、魏璠应召,访及军国大计,称旨,将任以政,公力辞而还。 【墓碑。】 上龙飞,特授公翰林学士承旨,公遂举李冶、李昶、王盘、徒单公履、高鸣、徐世隆同为学士。公视诸老,年最高,学最博,言最切直,若政之美疵,事之可否,人之贤不肖,皆极言正论,无所顾忌。至于主盟吾道,奖进后学,推毂人材,布列台阁,纪纲法度,文物典章,焕然一新。 【墓碑。】 公奏言:「自古帝王得失兴废,班班可考者,以有史在。我国家以威武定四方, 【我国家以威武定四方「威」原作「成」,据明钞本、清钞本、聚珍本改。】 天戈所临,罔不臣属,皆太祖庙谟雄断所致,若不乘时纪录,窃恐岁久渐至遗忘。金实录尚存,善政颇多;辽史散逸,尤为未备。宁可亡人之国,不可亡人之史。若史馆不立,后世亦不知有今日。」上甚重其言,命修国史,附修辽、金二史。 【墓碑。又言行录云:初,公侍王邸,屡以史事为言,尝举杨奂、元好问、李冶,宜令秉笔。至是,公申前请,命立翰林国史院。时元、杨已物故,又举李冶及李昶、王盘、徐世隆、徒单公履、郝经、高鸣为学士,杨恕、孟攀麟为待制,王恽、雷膺为修撰,周砥、胡祗遹、孟祺、阎复、刘元为应奉。凡前金遗老,及当时鸿儒,搜抉殆尽。】 公又言:「学校久废,无以作成人材。宜选博学洽闻之士,提举各路学校,严加训诲,以备它日选用。」上可其奏,为立十路提举学校官。 【墓碑。】 是时,任贾胡以钱谷事,夤缘为奸,欲乘隙取相位,求荐于公。公奋然曰:「即欲举此人为相,吾不能插驴尾矣。我以衰老之年,无以报国,忍为此耶!」后数年竟用为相,切弄威福,无所不至,为王着刺而杀之。 【商文定公撰先茔碑。】 至元五年春,属有微恙,恳乞致仕,诏允其请,然有大事则遣中使就访焉,又勑有司岁给廪禄,俾终其身。 【墓碑。】 十年八月,公薨。上闻之,嗟悼,且问临终何语,左右以不用释、老、冥钱为对。公无恙时,尝谓「世俗以疾革之言为遗嘱,当神思昏乱,其言非复可从。」故自七十以来,手书治命,岁一更之,预为戒勑嗣子之纲,庀治后事,俾身后有所遵守,如释、老、冥钱之弗用,皆治命云。 【墓碑。】 十五年秋九月,翰林承旨和鲁忽孙、前中书左丞张文谦奏请:「状元藩邸旧人,嘉言善猷,于国多所裨益。今已云亡,在典礼宜有封谥。」诏特赠谥曰文康。 【墓碑。】 公岂弟乐易,无城府崖岸。爱交游,喜施舍,家酿法酒,客至辄留饮,谈笑终日,气不少衰。在翰林十余年,凡大诰命大典册皆出公手,以文章魁海内,而未尝谈文章。尝谓门人曰:「分章析句,乃经生举子之业,求之于致知格物之理,则懵如也。为己之学,当以穷理为先。」故一时学者翕然咸师尊之,如中书左丞阔阔子清、右三部尚书柴祯辈,皆出公门。 【墓碑。】 公向侍王邸,尝请葬祭金主,许之。及达汝阳,求访百至,竟无遗弓可获,但具牢醴表诔,为位以哭,哀动蔡人,其大节如此。 【墓碑。】 ○内翰王文忠公(盘) 内翰王文忠公 卷十二之二 公名盘,字文炳,广平永年人。金正大中,登进士第。中统初,擢益都等路宣抚副使。王师围济南,参议行中书省事。迁翰林直学士。出为真定宣慰使。至元元年,复召入翰林,寻兼太常卿,进拜承旨。居翰林二十年,累乞致仕,不许,年八十二始遂所请。三十年,卒,年九十二。 公自幼志趣不凡,为学即知自勉。金迁都汴,举家南渡河,居汝之鲁山。既冠,闻偃城麻征君九畴为时名儒,裹粮往从之学,勤苦百至。擢正大四年经义进士第,授归德府录事判官,不赴。自是为学益力,涵泳经史,渐浸百氏,发为歌诗古文,波澜闳放,浩无津涯,邈乎其不可穷已。岁壬辰,河南受兵,避难南走襄阳,宋制置司素挹公名,署议事官。丙申,襄阳难作,公孑身北归,至洛西,适杨中书惟中被命招集士流,一见喜甚,录其名,授以告身,惟所欲往,遂北游河内。居亡何,值王荣之变去,隐共山,寻迁相下。会东平总管严公兴学养士,虚师席迎致。公师道尊严,望之若莫可梯接,及即之温然和怿,随问随答,亹亹忘倦,其辞约,其义明,学者于句读抑扬之间,已得之矣。受业者常数十百人,往往为名士。居数年,东游齐,乐青社风土,遂有定居之志。 【野斋李公撰墓志。】 中统建元,拜益都等路宣抚副使,顷之以疾辞去。三年春,李璮萌异志, 【李坛萌异志「李」字原脱,据聚珍本补。】 公觉之,柴车载妻子潜出,挺身走济南,遂乘驲至京师。时王文统始伏诛,朝士惴恐不安。公至,侍臣以闻,上即日召见,询问再四,嘉其诚节。王师围济南,上知公家属在围城中,授参议行中书省事,日图军务,一语不及其私。齐乱平,挈妻子来居东原。 【挈妻子来居东原「东原」,畿辅本原作「东平」,校改为「东原」。按元史卷一六○本传作「东平」,且云其致仕后「命其壻著作郎李穉宾为东平判官,以便养。」疑作「东平」是。】 【墓碑。】 【墓碑聚珍本作「墓志」,且下文均作「墓志」,似是。按本书例,凡首注出处,必列其作者之名,此则无。】 拜真定、顺德等路宣慰使。禁戢奸暴,扶植善良,民赖以安。先是,衡水监县忙兀带,挟势行私,所为不法,部民赵清发其奸,诉诸有司,既具伏矣,监司之立也,其妻惧,谋尽去赵氏而灭其口,赂家人醉以酒,暮夜潜入清家,清逃匿获免,其父母妻子歼焉。清来诉,权要不为申理,且欲易其狱辞。公曰:「诚若是,死者何辜!」竟奏拟置诸法,籍其家赀,以其半付清。真定贾胡有称贷取息者,不时偿则逮系私室,搒掠桎梏,恣为威虐,人不胜酷,目之曰「阎罗王」,数干挠公府,同僚畏忌,惟所指麾。公正色诘责,呼五百捽抑以出,挞之数十,时治事西北城上,命挤之投诸地,郡人称快。迄公去,不敢复然。 【墓碑。】 至元七年春,复征拜翰林学士。入谒宰相,首言:「方今害民之吏,转运司为甚,至有税人白骨,使民间槀殡不得改葬者,盍速罢去,以苏民乎。」已而运司果罢。 【墓碑。】 权臣阿合马秉政,讽大臣奏言尚书省当并入中书,拜右丞相安童为三公,盖名示尊崇,实夺之相权,奉旨会议。公言:「两省合而为一,命右丞相总统之为便。如其不然,则两省姑宜依旧。三公既不与政,不宜虚设。」权臣私论为之沮止。 【墓碑。】 兼太常少卿,时宫阙未立, 【时宫阙未立「宫」原作「官」,明钞本、清钞本均描改作「宫」,聚珍本作「宫」,今据改。】 朝议未定,凡遇称贺,臣庶无问贵贱,皆集帐殿前,执法者厌其多,挥杖击之,逐去复来,顷刻数次。公虑为外国笑,上奏曰:「按旧制,天子宫门不应入而入者,谓之阑入,由外及内罪轻重各有差。宜令宣徽院,籍两省而下百司官姓名,各依班序,听通事舍人传呼赞引,然后得进。有敢越次者,殿中司纠察罚俸;不应入而入者,宜准阑入治罪,庶望朝廷礼肃。」后遂定朝仪如公言。又言:「曲阜,宣圣乡里,林庙所在,前代给百户,以供洒扫,国朝因仍皆蠲复差赋。夫百家岁赋为钞不过六百两,仅可比朝廷一六品小官终年俸给。圣朝疆宇万里,岁入财赋以亿万计,讵肯惜一六品官俸不以待孔子哉!于府库所益无多,于国体所损甚大。」初累朝给林庙洒扫户百,复其家,至是,尚书省臣括户悉收为民,故公言及之。 【墓碑。】 九年,上闻天下狱囚滋多,勑诸路自死罪以下,皆纵遣之,期以秋七月,来归京师受刑,及期皆至。上恻然矜闵,悉原其罪。其后诏词臣草诏,将戒谕天下,而不宣旨意,久之皆不称旨。公乃以释囚之意命辞进读,上喜曰:「此朕心也,欲言而不能形之于口,卿能为朕言之。」嘉奖不已。 【墓志。】 十年,再乞致仕,诏不从,仍举宋衜、雷膺、魏初、徐琰、胡祗遹、孟祺、李谦宜居翰苑。 【墓志。】 国子祭酒许衡将告归,上命中书左丞张文谦问公,公言:「自古有国家者,必与人材共治。若无学校,人材何从而得?今许某教生徒有法,数年之后,皆可从政,事体所系至大。某素廉介,意其所以求退者,得非生员数少,坐糜廪禄,有所不安而然耶!宜增益生员,使之进学,庶几人材有成,某之受禄亦可以少安矣。」诏从之。 【墓志。】 十一年秋,患腰腂痛,艰于行步,家居养疾。上遣使存问,赐以名药,公尝言:「前代用人,二十从政,七十致仕,所以用其材力,闵其衰老,养其廉耻之心也。今入仕者既不限年,而衰老病患者,或至扶舁抱负而登厅堂,其人既自不知耻,朝廷亦不以为非,甚不可也。」每遇会集议政之际,数数及之,故自始得疾,即自停月俸,历冬迄春,坚乞致仕。上遣使谕之曰:「卿年虽高,非任剧务,第安坐教人耳,何以辞焉!」仍谕旨右丞相:「王学士素着忠顺之节,禄之终身可也。」复诏有司尽给所停俸,公不得已复出,国有大政,必咨访而后行。 【墓志。】 有诏集百官,问钞轻物重事,学士王文炳对云:「物贵则不足,物贱则有余。要以节用而不妄费,庶物货可平。」 【玉堂嘉话。】 时方伐宋,凡帷幄谋画有所未允,则遣中使询问,公悉心敷对,皆见纳用。又将有事于日本,遣使问公,公奏言:「今方伐宋,当用吾全力,庶可一举殄灭。若复分力于东夷,恐旷日持久,功卒难成。俟宋灭,徐图之未晚也。」 【墓志。】 江南既下,公言禁戢军士,选择官吏,赏功罚罪,推广恩信,所以抚安新附,消弭寇盗之策甚备,皆略施行之。 【墓志。】 十三年冬,朝议欲汰冗官,权臣以不便,按察司欲因之省去,公奏疏曰:「外路州郡,去京师遥远,滥官污吏,侵害小民,无所控告,惟赖按察司为与申理。若指为冗官,一例罢去,则小民冤死而无所诉矣。若曰京师有御史台,足以纠察四方之事,是大不然。御史台纠察朝廷百官、京畿州县尚有不及,况能周徧外路千百城之事乎?若欲以按察司并入运司,今之运司专以营利增课为职,与管民官恒分彼此,岂暇顾细民之冤抑哉?臣以为存之便。」按察司由是得不罢。 【墓碑。】 自江南抚定,赏赐有功,但迁加职位,有至宰执者二十余人,因议更定官制。公奏疏曰:「历代制度,有官品,有爵号,有职位,爵号所以示荣宠,职位所以委事权。臣下有功有劳,随其大小酬以官爵;有才有能,称其所堪处以职位,此人君御下之术也。臣以为有功之人,宜加迁散官,或赐以五等爵号,如汉、唐封侯之制可也,不宜任以职位。」 【墓志。】 十九年,王师将大举伐日本。公入谏曰:「日本岛夷小国,海道险远,胜之则不武,不胜则损威,不伐为便。」时军行有日矣,上以为非所宜言,天威震怒,谓公曰:「此在吾国法,言者不赦,汝有它心而然耶?」公对曰:「臣赤心为国,故敢有言。若有它心,向者何为从叛乱之地冒死归国乎!且臣以八十之年,又无子息,有它心欲何为耶?」遂出。翌日,上遣侍臣以温言慰抚,使无忧惧。 【墓志。】 二十一年,公以年老,愿乞骸骨以归。丞相和礼霍孙以闻,诏允其请,进资德大夫致仕,仍给半俸终身。前行之一日,公卿百官供张祖饯。明日,皇太子锡宴于圣安寺,公卿百官送至丽泽门外。仍命其壻仕于其府,以便奉养。大臣燕见,上数问公起居状。公恬愉静默家事,不复关白者凡十年。 【墓志。】 公性刚方,凡议国政,必正言不讳,虽上前奉对, 【虽上前奉对「奉」明钞本边改作「奏」,清影元钞本、清钞本、聚珍本均作「奏」。】 未始将顺苟容,上尝以古直称之。夙有重名,持文柄主盟吾道,余二十年,天下学士大夫,想闻风采,得被容接者,终身为荣。言论清简,义理精诣,世之号辩博者,方其辞语纵横,援引征据宜莫可屈,公徐开一言,即语塞不得出声。为文冲粹典雅,得体裁之正,不取尖新以为奇,不尚隐僻以为高。诗则述事遣情,闲逸豪迈,不拘一律。程、朱性理之书,日夕玩味,手不释卷,老而弥笃。燕居则瞑目端坐,以义理养其心,世俗纷华,略不寓目。惟善嗜书,晚年益造精妙,笔意简远,神气超迈,自名一家,持缣素求书者,继踵于门,应之不少拒,人得遗墨,争宝藏之。 【墓志。】 ○尚书李公(昶) 尚书李公 卷十二之三 公名昶,字士都,东平须城人。金兴定中,登进士第。国初,为东平严侯幕官。中统元年,召至京师。明年,以翰林侍读学士行东平路总管同议官。至元五年,召拜吏礼部尚书。七年,除南京路总管,不赴。八年,起为山东东西道提刑按察使,遂致仕归。二十六年,卒,年八十七。 公幼精敏,六岁知读书,性澹静,讲学之外,一无所好。年十二三学为程文,下笔为时辈所称。初,教授君困踬场屋,一夕梦在李彦榜下登第,数名阅计偕之士,无之,因以命公。年十六业成,质干清癯,甫能胜衣,将从教授君赴春闱,侪辈或少君,教授君不恤也。及期肆笔数千言,比亭午已脱藁。典试者见其敏给,大加赏异。命下,公中本经第一,教授君果居其下。且意义褒贬,所取各异,人以比歆、向父子。释褐调孟州温县丞,未赴,寓陈之项城,聚书深读,务为无所不闻,仍手自抄录,为日课不辍。 【野斋李公撰墓碑。】 金亡,公奉亲还东平,严武惠公一见,待遇加礼,授行台都事,凡入觐出征,不令去左右。行台罢,改行军万户府知事。武惠薨,令中书右丞忠济嗣政,升公经历。东平大府,民繁事殷,公处赞画之任,图虑深远,未始依违苟从。平章宋公时居幕长,议论率与公合。若府政得失,民生利病,屡为嗣公言之。居数岁,同列者趣向不同,移疾求去,会丁教授君忧,即杜门不出。服除,嗣公不欲以幕僚相屈,位公师席,躬率僚属,讲问经传,多所开益,鲁诸生执经受业者,前后非一。 【墓碑。】 己未,上将伐宋,次濮阳,召公问治国用兵之要,治国则以用人、立法、赏罚、君道、务本、清源为对,用兵则以伐罪、救民、不嗜杀为对,上嘉纳之。 【墓碑。】 上即位,建元中统,驿召至京师,时备咨访,凡国政可否,知无不言。其年冬,车驾北征,征需烦索,行中书省科取税赋,虽逋户不贷,公移书诸相,其略曰:「百姓困于弊政久矣,圣上龙飞,首颁明诏,天下之人如获再生,拭目倾耳,思见太平。半年之间,人渐失望,良以渴仰之心太切,兴除之政未孚故也。侧闻欲据丁巳户籍,科征租税,比之见户,或加多什六七,且止验见户应输,犹恐不逮,复令包补逃故,必致艰难。苟不以抚字安集为心,惟事供亿,则诸人皆能之,岂圣上擢贤更政之意哉!」省府为蠲逋户之赋。 【墓碑。】 二年春,内难平,公上表称贺,因示讽谕曰:「患难之作,上天所以存警戒,愿日新其德,虽休勿休,战胜不矜,功成不有,选官以修政,崇俭以养民,恒以北征宵旰之劳,永为南面佚豫之戒。」上为之敛容,擢用有期。属东平万户严忠范代其兄为本路总管,奏请公偕行,将师用其言,诏授翰林侍读学士,行东平路总管同议官。 【墓碑。】 朝议令老疾输赋,公贻书书省府曰:「圣上即位之初,凡鳏寡废疾之人,命所在优恤。去岁省府常有榜谕,俾给粮收养。旬月之间,一予一夺,非所以示信于民也。」从之。 【墓碑。】 至元五年,诏起公吏礼部尚书,格品条式,选举礼文之事,多出公裁定。宰相素重公,凡有集议,必延置上座,倾听言论。会制府有升省之议,遂请老而归。 【墓碑。】 八年,拜山东东西道提刑按察使,务持大体,不事苛细。一出按行,则致仕不复出。 【墓碑。】 公资简重,后生小子,望之若莫可梯接,及前则温粹见于面。乐于诲诱,有所问,则叩竭终始,无所隐。或不可与言,则未尝妄交一语。薄于世味,每以安恬退处为心,故其居官日浅,而未尝作期月留也。家居安坐一榻,书史满前,穷日夕不少厌。 【墓碑。】 ○太常徐公(世隆) 太常徐公 卷十二之四 公名世隆,字威卿,陈州西华人。金正大中,登进士第。国初,为东平行台幕官。中统元年,拜燕京宣抚使。三年,除太常卿。至元元年,迁翰林侍讲学士,兼太常卿,又兼户部侍郎。七年,拜吏部尚书。出为东昌路总管。擢山东道提刑按察使。十五年,移江北淮东道。十七年,召为翰林学士,又召为集贤学士,皆以疾辞不行。二十二年,卒,年八十。 公生而颖悟,七岁入小学,应对进退,辄异常儿。年十五,有赋声。二十二,登正大四年进士第,京朝官又章辟公为县令。朝请遣人辞焉,且戒公曰:「汝年少,学未至,毋急仕进,更当多读书,涉猎往事,以益智识。俟三十入官,未晚也。」公奉教,为学益刻厉,经史诸子百家,靡不研究。 【东平徐公撰墓碑。】 壬辰之乱,朝请殁。癸巳,河南破,公辇太君北渡河,严武惠公知公名,招致东平幕府,俾掌书记。公劝武惠收养寒素,一时名公多归焉,故东平人物之盛为诸道最。武惠薨,嗣侯袭职,署公详议,职虽赞佐,侯寔师之。先帝即位之岁,置总六部于燕京,以公充拘攉燕京路课税官,公谓理财非所能也,力辞而归。 【墓志。】 大元受天命,肇造区夏,列圣相承,未遑文治。上在潜邸,独喜儒士,凡天下鸿才硕学,往往延聘,以备顾问。壬子岁,自漠北遣使来征公,见于日月山之帐殿,上方治兵征云南,因问:「此行何如?」公对曰:「昔梁襄王问孟子:『天下乌乎定?』孟子曰:『定于一。』襄王曰:『谁能一之?』孟子曰:『不嗜杀人者能一之。』夫君人者,不嗜杀人,天下可定,况蕞尔之西南夷乎!」上曰:「诚如威卿言,吾事济矣。」是岁,云南诸国降。上既登极,每有征伐,必谕以不杀,于是四方未禀正朔之国,愿来臣属者,踵相蹑于道,十余年间,际天所覆,咸为一家,土宇之广,开辟以来未有也。不嗜杀人之効,其捷若此。然一言寤意,皆自公发之。 【墓志。】 东平自武惠公时得亡金太常登歌乐,有旨取观,公典领以行。既见,上欲留公,公以母老辞,遣尚书柴公送公还。又明年,今参政商公由东平经历赴召北上,严侯遂令公代之。公既正位幕长,军民之利害,公事之得失,知无不言,其所救正者非一。 【墓志。】 中原版荡之后,郓学久废,严侯修复,以养生徒,公从臾之力居多。又岁署题考试,等其甲乙,屡中高选者,擢用之。时自入学,亲为诸生讲说,其课试之文,有不中程者,辄自拟作,与为楷式。一时后进,业精而行成,人才辈出,如翰林学士阎复、太子谕德李谦、浙东按察使孟祺、礼部侍郎张孔孙、太子赞善夹谷之奇等是也。 【墓志。】 中统建元,擢公燕京等路宣抚使。京师久号难治,下车以新民善俗为务。车驾往还,贵近迎送,百色供亿,从容以办。中书省檄诸路当养禁卫之羸马,数以千、万计,刍秣与其什器,前期戒备。公曰:「国马牧于北方,往年无饲于南者。上新临天下,京畿根本地,烦扰之事,必不为之,马将不来。」吏曰:「此军需也,其责不轻。」公曰:「责当我坐。」遂弗为备,马果不至。清、沧盐课,前政亏不及额,公综核之,得增羡若干,勑赐白金三十笏,以嘉其能。 【墓志。】 二年,移治顺天。岁饥,民乏食,公发廪贷之,所全活者甚众。 【墓志。】 三年,宣抚司罢,公还东平。总管严公奏:「太常登歌乐,向圣主观于日月山,既而发还,今十余年矣。乞增宫悬大乐、文武二舞,令旧工教习,以备大祀。」上可其请,就除公太常卿以主之,兼提举本路学校事。 【墓志。】 四年,上问尧、舜、禹、汤为君之道,公取书所载帝王事以对,上喜曰:「汝为朕直解进读,我将听之。」书成,上命翰林承旨安藏译写以进。 【墓志。】 至元元年,除翰林侍讲学士,兼太常卿,朝廷大政谘访而后行,诏命典册多出公手。公选前贤内外制可备馆阁用者,凡百卷,曰瀛洲集,至今用之。 【墓志。】 六年,作新大都于燕,宗庙之制未有议者,公奏曰:「陛下帝中国,当行中国事。事之大者,首惟祭祀,祭祀必有清庙。」因以图上,乞勑有司以时兴建,从之。踰年而庙成,公之所教太常礼乐亦备,遂迎祖宗神御,入藏太室,因奉安而大飨焉。礼成,上悦,赏赐良渥。 【墓志。】 公在翰林、太常,所荐僚属多海内名士,时号得人。寻兼户部侍郎,奉勑议立三省,遂定内外官制上之。 【墓志。】 时宫阙落成,而朝仪未立,公奏曰:「今四海一家,万国会同,朝廷之礼,不可不肃,宜定百官朝会仪。」从之。 【墓志。】 七年,拜吏部尚书。公以铨选无可守之法,为撰选曹八议。 【墓志。】 九年,公乞补外,除东昌路总管,佩虎符。至郡,专务以德率下,不事鞭棰,吏不忍欺,民亦化服,期年而政成。乃修庙学,起驿舍,新公廨,区处皆有条序,力省功倍,而民不知劳,郡人颂之。 【墓志。】 十四年,起为山东提刑按察使。某路有妖言之狱,所司逮捕凡数百人,公为剖析絓误者十八九,悉纵遣之。 【墓志。】 十五年,移公淮东道按察使。淮安安抚使许琼,亡宋边将,家人有告琼匿官库财者,宪司系其妻孥以征之。公谓同僚曰:「许所匿者,亡宋之物也,岂可与今盗官财者同论耶?」同僚不以为然,公独抗章辨明,行台是之,释不问。 【墓志。】 诏发南北兵征日本,远近愁叹,江浙尤甚。公奏疏谏之,语颇剀切,当路者恐忤旨,不即以闻。已而,上意寤,其事亦寝。 【墓志。】 二十二年,丞相安童再秉国钧,图任旧人共政,奏公虽老,使之坐而策国事,尚可用也。遣使召公,公老病辞不能行,附奏便宜九事,赐田十顷。公时年八十,至秋病增剧,作八十可老歌以自遣,所以处死生,若久客而将归焉。易箦之际,吟讽弗辍。 【墓志。】 公仪观魁梧,襟度宏博,慈祥乐易,人忤之,无忮心与愠色。与人交,一以诚,藩篱廓达,洞见肺腑。喜宾客,乐施与,及好奖进士类,人有片善,称之惟恐不至。然和而不流,羣而不党,清而能容,仁而能断。时论推之,以为有公辅器。 【墓志。】 公明习前代典故,尤精律令。事有至难,狱有大疑,使公决之,不假阅成案,立谈之间,引援区别,冰释理顺。载法之文,法外之意,无不包举,虽专门名家者,亦不如是之审。至论事,口悱悱然若讷者,及秉笔而书,顷刻千百言,言尽意到,灿然成文,人谓尚书说事手敏于口。 【墓志。】 公之奏议典赡详悉,无迂疏之累。古文纯正明白,无奇涩之偏。歌诗则坦夷浏亮,无雕斵晦深之病。四六则骈俪亲切,无牵就支离之弊。虽然,在公悉为余事,惟爱君忧国之心,坚如金石,不以仕宦为污,不以辞退为高,亦不以衰老疾病为惫。苟闻时政有所可否,论思献纳,恒若言责之在己,惓惓不替,至死乃已,合于古人畎亩不忘君之义也。 【墓志。】

卷第十三

廉访使杨文宪公(奂) 内翰李文正公(冶) 太史杨文康公(恭懿) ○廉访使杨文宪公(奂) 廉访使杨文宪公 卷十三之一 公名奂,字焕然,干州奉天人。国初,举进士中选,授河南路征收课税所长官,兼廉访使。岁壬子,参议京兆宣抚司事。乙卯,卒,年七十。 君母程尝梦东南日光射其身,旁一神人以笔授之,已而君生,父萧轩翁以为文明之象,就为制名。年十一,丁内艰,哀毁如成人,日蔬食,诵孝经为课,人以天至称焉。又五年,师乡先生吴荣叔。未几,赋业成,即有声场屋间,不三十,三赴庭试。兴定辛巳,以遗误下第,同舍卢长卿、李钦若惜君连蹇,劝试补台掾。台掾要津,仕子慕羡而不能得者,君答书曰:「先夫人每以作掾为讳,仆无所似肖,不能显亲扬名,敢贻下泉之忧乎!」正大初,君草万言策,将诣阙上之,所亲谓其指陈时病,辞旨剀切,他人所不敢言,保为当国者所沮,忠信获罪,君何得焉!君知直道不容,即日出国门而西,教授乡里。 【遗山元公撰墓碑。】 癸巳,汴梁陷,微服北渡,羁孤流落,人所不能堪,君处之自若也。冠氏帅赵侯寿之延致君,待之师友。间会门生朱拯自京师辇书至,君得聚而读之。东平严公久闻君名,数以行藏为问,君终不一诣。或问之故,君曰:「不招而往,礼欤?且业已主赵侯矣,将无以我为二三乎!」 【墓碑。】 戊戌,天朝开举选,特诏宣德课税使刘公用之试诸道进士。君试东平,两中赋论第一。俄从监试官北上,谒中书耶律公,力奏荐之,宣授河南路征收课税所长官,兼廉访使。陛辞之日,言于中书公曰:「仆不敏,误蒙不次之用,以书生而理财赋,已非所长。又河南兵荒之后,遗民无几,烹鲜之喻,正在今日,急而扰之,糜烂必矣。愿公假以岁月,使得拊摩创罢,以为朝廷爱养基本万一之助。」中书甚善之。君初莅政, 【君初莅政「莅」原作「在」,据北图藏元刻本、聚珍本改。按元遗山先生全集卷二三故河南路课税所长官兼廉访使杨君神道之碑作「莅」,清钞本作「莅」,足证作「莅」是。】 招致名胜,如蒲阴杨正卿、武功张君美、华阴王元礼、下邽薛微之、渑池翟致忠、太原刘继先等,日与商略条画约束,一以简易为事。按行境内,亲问监务,月课如干,难易若何。有循习旧例以增额为言者,君诃之曰:「剥下罔上,若欲我为之耶?」即减元额四之一,公私便之。官长所临率有馈饷,君一切拒绝。不踰月政成,官民以为前乎此,盖未有漕司惠吾属之如是也。在官十年,乃请老于燕之行台。 【墓碑。又公文集云:岁在己丑十有一月,中书耶律公以军国大计举近世转运司例,经理十路课税,易司为所,黜使称长,相丰歉,察息耗,以平岁入,奏可一听中书省总之。开创伊始,制度未遑,天下郡县,犹以财赋自赡。不重其权,则无以刬其弊,故官吏污滥,得廉纠之,刑赋舛错,得厘正之。至于风俗之疵美,盗贼之有无,楮货之低昂,得季奏之。凡佐吏许自辟以从, 【凡佐吏许自辟以从「佐」原作「在」,据聚珍本改。】 被选者以为荣。】 壬子九月,王府驿召入关,寻被教参议京兆宣抚司事。累上书,乃得请。闲居乡郡,筑堂曰归来,为佚老之所,虽在病卧,犹召子弟秀民谕之曰:「吾乡密迩丰、镐,民俗敦朴。汝辈皆当孝弟力田,以廉慎自保,毋习珥笔之陋,以玷伤风化。」病革,处置后事如平时,敕家人:「吾且死,勿以二家斋醮,贻识者笑。」遂引觞大噱,怡然而逝。 【墓碑。】 君不治生产,不取非义,仕宦十年,而家无十金之业。然其周困急,恤孤遗,扶病疾,助葬祭,力虽不赡,犹强勉为之。与人言,每以名教为言,有片善,则委曲奖藉,惟恐其名之不着。或小过失,必以苦语劝止之,怨怒不计也。 【墓碑。】 初,泰和、大安间入仕者,惟举选为贵科,荣路所在,人争走之,程文之外,翰墨杂体,悉指为无用之技,尤讳作诗,谓其害赋律尤甚。至于经为通儒,文为名家,不过翰苑六七公而已。君授学之后,其自望者不碌碌,举业既成,乃以余力作为诗文,下笔即有可观。性嗜读书,博览强记,务为无所不窥,真积力久,犹恐不及,寒暑饥渴,不以累其业也。作文刬刮尘烂,创为裁制,以蹈袭剽窃为耻。礼部闲闲赵公、平章萧国侯公、内翰冯公、屏山李公,皆折行位与相问遗,河朔士夫旧熟君名,想闻风采所过求见者,应接不暇,其为世所重如此。暮年还秦中,秦中百年以来,号称多士,较其声问赫奕耸动一世,盖未有出其右者,前世关西夫子之目,今以归君矣。 【墓碑。】 君著述有还山集六十卷,始于古赋,次之以古律诗,又次之碑志、记说、铭赞、杂文。槩言十卷,隐而天道性命之说,微而五经百氏之言,明圣贤之出处,辨理欲之消长,可谓极乎精义入神之妙矣。天兴近鉴三卷,自壬辰正月至甲午六月绝笔,其书法如古之史臣,其议论如胡氏之春秋也。正统书六十卷,自唐、虞至于五代,一年一月一日各有所书事,三代以上存而不议,秦、汉而后附之以论。其叙曰:「正统之说,所以祸天下后世者,凡以不出于孔、孟之前故也。且夫汤、武之应天顺人,后世莫可企及,犹曰『予有惭德,武未尽善。』后世僻王乃复赖前哲,概以正统之传,非私言乎!今八例曰得、曰传、曰衰、曰复、曰与、曰陷、曰绝、曰归。始皇十年贬绝陷者何,惩任相之失也;太宗传之而曰得者何,志夺宗之恶也;责景帝者何,短通丧也;责明帝者何,启异端也;与明宗者何,有君人之言也;与周世宗者何,世宗而在礼乐可兴也。」如是八例,其说累数十万言,以谓不如是,则是非不白,治乱不分,劝戒不明,虽绵历百千万世,正统之为正统昭昭矣。 【正统之为正统昭昭矣按此段文字阙注出处,聚珍本补「墓碑」二字。然核之元遗山先生全集卷二三故河南路课所长官兼访使杨君神道之碑,文字颇多出入,疑另有所本。】 ○内翰李文正公(冶) 内翰李文正公 卷十三之二 公名冶,字仁卿,真定栾城人。金正大末登进士第。壬辰,北渡,居太原,藩府交辟,皆不就。至元二年,召拜翰林学士。明年,以疾辞归,居元氏之封龙山。十六年,卒,年八十八。 公幼读书,手不释卷,性颖悟,有成人之风。既长,与河中李钦叔、龙山冀京甫、平晋李长源为同年友。屏山李先生令代作墓铭数篇,一夕而就,屏山大加赏异。正大七年,登词赋进士第,调高陵簿,未上。从大臣辟,权知钧州事。时调度方殷,公掌出纳,无规撮之误。壬辰正月,城溃,公微服北渡,流落忻、崞间,人所不能堪,公处之自若也。 【事迹。】 先生才大而雅,识远而明,闳于中而肆于外,盖将以斯文鸣斯道者也。在河南时,文声已大振,及壬辰北渡,隐于崞山之桐川,聚书环堵中,闭关却扫,以涵泳先王之道为乐,虽饥寒不能自存,亦不恤也。是后由崞而之太原,之平定,之元氏,流离顿挫,亦未尝一日废其业,手不停披,口不绝诵,如是者几五十年。先生之于学,其勤至矣。人品既高,真积之力斯久,所以优柔餍饫,深造自得,兼众人之所独,经为通儒,文为名家,其名德雅望,又为一时衣冠之龙门也。退然自以为不足,尝曰:「名为吾眼中之昧。」盖先生性喜退密,耻于近名,所学所行,切于为己,而非以为人也。 【门生集贤焦公撰文集序。】 世祖方居潜邸,岁丁巳五月,遣按忒木儿、董文用驰传来召,且曰:「素闻仁卿学赡才优,潜德不耀,久欲一见之,切毋它辞。」既至,帝问:「汝在河南,居官者谁最佳?」公对曰:「百余年间人才未易数,在今日论之,其险夷一节,则完颜仲德甚可嘉尚。」又问:「仲德读书否?」对曰:「仲德策论进士,观其以国忘家,以主忘身,实自读书中来。」又问:「完颜合答及蒲瓦何如?」对曰:「二人将略俱短少,帝任之不疑,此金所以亡也。」又问:「魏征、曹彬何如?」对曰:「征忠言谠论,知无不言,实为唐朝名臣第一。彬伐河南,未尝妄杀一人,当在方叔、召虎之列,韩、白、卫、霍在所不论。」又问:「今居官之人,有如魏征者否?」对曰:「今之人侧媚成风,欲比魏征实多愧矣。」又问人材,对曰:「天下未尝乏材,求则得之,舍则失之,理势然耳。且今之儒生如魏璠、王鹗、李献卿、兰光庭、赵复、郝经、王博文辈,皆可用之材,又皆贤王之所素知,已尝聘问者也。举而用之,何所不可,但恐用之不尽耳。夫四海之内,曷止此数子哉!诚能广延于外,将见云集辐凑于朝廷矣。」又问:「回鹘人可用否?」对曰:「汉人中有君子小人,回鹘人亦有君子小人。但其人贪财嗜利,廉谨者少,在国家择而用之耳。」又问:「天下当如何而治?」对曰:「夫治天下,欲难则难于登天,欲易则易于反掌。盖有法度则治,控名责实则治,进君子退小人则治,如是而治天下,岂不易于反掌乎!无法度则乱,有名无实则乱,进小人退君子则乱,如是而治天下,岂不难于登天乎!且为治之道,不过立法度,正纲纪而已。纪纲者上下相维持,法度者赏罚示惩劝。今则大官小吏,下至编民,皆自纵恣,以私害公,是无法度也。有功者未必得赏,有罪者未必被罚,甚则有功者或反受辱,有罪者或反获宠,是无赏罚也。法度隳,纪纲坏,天下不变乱已为幸矣。」又问:「昨者地震何如?」对曰:「天裂为阳不足,地动为阴有余。地道阴也,阴太盛则变常矣。今之震动,或奸邪在侧,或女谒盛行,或谗慝弘多,或刑狱失中,或征伐骤举,五者必有一于此矣。然天之爱君,如爱其子,故出此以警之。苟能辨奸邪,去女谒,屏谗慝,减刑狱,止征伐,上当天心,下合人意,则可变咎证为休征矣。」 【王庭问对。】 先生平生爱山嗜书,余无所好。晚家元氏,买田封龙山下,以供饘粥,学者稍稍从之。岁久,从游者日益多,所居不能容,乡人相与言曰:「封龙山中有李相昉读书堂故基,兵革以来,荆棘堙废不治。若芟而葺之,令先生时憇杖屦,而栖生徒,岂不为吾乡之盛事哉。」以告先生,先生欣然从之,则相与聚材鸠工,日增月积,讲堂斋舍以次成就。旧有大成殿獘漏倾欹,又重新之。未几,朝廷闻先生贤,安车聘之。既至,奏对称旨,欲处以清要,先生谢曰:「老病非所堪也。」恳求还山,朝廷知不可留,遂其意。后四年,诏立翰林院于燕京,再以学士召,仍勑真定宣慰司驿骑赍遣先生起,就职纔期月,又以老病寻医去。 【王文忠公撰书院记。按公与翰苑诸公书云;诸公以英材骏足,绝世之学,高蹑紫清,黼黻元化,固自其所。而某也,孱资琐质,误恩偶及,亦复与吹竽之部,律以廉耻,为几不韪耶。诸公愍我耄昏,教我不逮,肯容我窜名玉堂之署,日夕相与刺经讲古,订辩文字,不即叱出,覆露之德,宁敢少忘哉。但翰林非病叟所处,宠禄非庸夫所食,官谤可畏。幸而得请,投迹故山,木石与居,糜鹿与游,斯亦老朽无用者之所便也。】 翰林视草,唯天子命之,史馆秉笔,以宰相监之,特书佐之流,有司之事耳。非作者所敢自专,而非非是是也。今者,犹以翰林、史馆为高选,是工谀誉,而善缘饰者为高选也,吾恐识者羞之。 【敬斋泛说。】 吾闻文章有不当为者五,苟作一也,徇物二也,欺心三也,蛊俗四也,不可以示子孙五也。今之作者,异乎吾所闻矣,不以为所不当者之为患,惟无是五者之为患。 【泛说。公著述有文集四十卷,壁书丛削十卷,泛说四十卷,古今黈四十卷,侧圆海镜十二卷,益古衍段三卷,其它杂书又十余卷。】 或问学,李子曰:「学有三,积之之多,不若取之之精,取之之精,不若得之之深。」 【泛说。】 李子年二十以来,知作为文章之可乐,以为外是无乐也。三十以来,知搴取声华之可乐,以为外是无乐也。四十以来,知究竟名理之可乐,以为外是无乐也。今五十矣,覆取二十以前所读论、孟、六经等书读之,乃知曩诸所乐,曾夏虫之不若焉,尚未卜自今以往,又有乐于此也以否。 【泛说。】 初,聂侯珪以土豪归国,帅平定者最久,雅亲文儒,闻敬斋李公之名而贤之,辇至郡舍,会遗山元公还太原过之,为数日留,因追忆闲闲、文献二老,作诗云:「百年乔木欝苍苍,耆旧风流赵与杨。为向榆关使君道,郡中合有二贤堂。」聂侯起谢曰:「此珪志也。」方经始而聂侯卒。至元二年,刘侯天禄继守是州,为屋数楹,置赵、杨、元、李四公像其中以事之。惟闲闲、文献以道德文章为一代宗师,昔在礼部、翰林对持文柄,时号杨、赵,遗山、敬斋皆二公门下客,自南都时才名已相埒。北渡后,常往来西州,寓志于文字间,赓唱迭和,世亦谓之元、李。海内之人,识与不识,往往诵其诗,读其书,敬仰其人,盖所谓闻而不得见,见而不得亲者。独是一郡,闲闲之桐乡,文献之梓里也,人歌清静之政,家服孝友之化,而又接见遗山、敬斋,凡僚吏士庶,每话及中州耆旧,必以四贤为称首,堂而祠之宜矣。 【太常徐公撰四贤堂记。】 ○太史杨文康公(恭懿) 太史杨文康公 卷十三之三 公名恭懿,字符甫,奉元人。隐居不仕。至元十二年,召至京师。未几,辞归。十六年,以修历召,历成,授集贤学士,兼太史院事。十八年,辞归。二十年,以太子宾客召;二十二年,以昭文馆学士、领太史院事召;二十九年,以议中书省事召,皆辞疾不行。三十一年,卒,年七十。 公以正大乙酉生,童而读书,记识强敏,日数千言。时艰,从中大夫逃乱而东,不恒其居,于汴,于归德,于天平,虽间关险阻,未尝怠弛其业。年十七,侍中大夫西归,无田于郊,假室以居,乡邻或继其匮,皆谢不取,惟服劳以为养。暇则力学,综博于书,无不经目而究心者。抠衣之徒, 【抠衣之徒「徒」字原脱,明钞本补「徒」字,清钞本、聚珍本亦均有「徒」字,与元文类卷六○领太史院事杨公神道碑合,今据补。】 户外满履,横经入问,为析疑义, 【为析疑义「析」原作「折」,据明钞本、清影元钞本、清钞本、聚珍本及上引元文类改。】 源源其辞,若引江河而下之。名声日延,海内搢绅友中大夫者,驰书交誉,知之肤者,求观其文,侈其肆者,以为鳣堂之席有继,与其极者,直期以宗盟斯道于将来。时已邃易、礼、春秋,思有纂述,耻为章句儒而止。志于用世,反复史学,以监观废兴存亡、理乱得失于千数百年之中,辅治之具礼乐兵刑,礼乐非王者果为,不可兴行于天下,兵恃以芟暴乱而安元元,刑取其弼教循本以求,皆仁义之资也。不讲之有素,或一旦帅三军,为士师,贸贸焉不知其方,反受成教武人俗吏乎。年二十四,始得朱子集注章句四经、太极图、小学、近思录诸书,诵其言而惟其意,叹曰:「人伦日用之常,天道性命之妙,皆萃此书。今入德有其门矣,进道有其途矣,吾何独不可及前修踵武哉。」穷理以致其知,反躬以践其实,动静云为一乎持敬。 【动静云为一乎持敬「乎持」明钞本校作「持乎」,清钞本作「持乎」。】 行之以刚健,居之以悠久,日就月将,俟其成功于潜斋之下,自任益重,前习尽变,不事浮末矣。 【牧庵姚公撰神道碑。】 岁甲寅,司徒许文正公,奉潜藩教来秦,公往见之,际其道德之光,闻其仁义之言,于倾盖顷归心服曰:「世乌有斯人之伦。」敬事犹师,而司徒友之亦至,分庭而行,抗席而坐。一遇讲贯,动穷日力,而所造益深,平居讱于为言。丧中大夫,绝口水浆五日,丧葬用牲, 【丧葬用牲「丧」原作「器」,明钞本描改作「丧」,清钞本、聚珍本均作「丧」,与元文类卷六○领太史院事杨公神道碑合,今据改。】 尽祛桑门惑世之法,为具不足,称贷益之,棺椁皆黄肠,衣衾必缛,疏衰餐粥,悲忧为疾,杖始能起。司徒会葬归,语学者曰:「小子志之,旷世坠典,夫夫特立而独能行之。」聚居六年,司徒东归。丧妣夫人,犹中大夫,其疾益阽。三辅士夫,知由礼制自致其亲者,皆本之公。 【神道碑。】 先是,宣抚司、行省欲以掌书记共议事禄之,皆不能屈。至元七年,诏司徒由国子祭酒拜中书左丞,始与右丞相安童共政,日誉公贤,丞相以闻。十年,遣使来召,疾不能行。十一年,储皇下教中书:「汝如汉惠聘四皓者,其聘以来。」故丞相遣郎中张元智书致是命。其冬,下车京师,上遣国王和童劳其远来。他日入见,上问何乡、先德为谁、从何师学、子今有几,无不周悉。明年月正元日之翼日,上御香殿,以大师南伐,使久不至,方念之深,欲筮之。时以日者待诏公交车,百十为辈,独以命公,盖以其道德素着,可交神明者,其言颇秘。 【神道碑。】 侍读徒单公履请设取士之科,诏先少师文献公、司徒窦文正公与公杂议,公上奏曰:「三代以德行六艺,宾兴贤能。汉举孝廉,兼策经术。魏、晋尚文辞,而经术犹未之遗。隋炀始专赋诗,唐因之,使自投牒,贡举之法遂熄,虽有明经,止于记诵。宋神宗始试经义,亦令典矣,哲宗复赋诗,辽、金循习。将救斯弊,惟如明诏尝曰:『士不治经学孔、孟之道,日为赋诗空文。』斯言足立万世治安之本。今欲取士,宜敕有司,举有行检通经史之士,使无投牒自贱, 【使无投牒自贱「贱」上引元文类作「荐」。】 试以五经四书大小义、史论、时务策。夫既从事实学,则士风还淳,民俗趍厚,国家得识治之才矣。」奏入,上善之。丞相每咨世务,倚以自毗,会其北征,公遂请毕男婚而归。 【神道碑。 【神道碑「碑」字原脱,据清影元钞本、清钞本、聚珍本补。】 】 十六年,诏安西王相敦遣赴都。九月,入见,诏于太史院改历。十七年二月,副枢领太史、易教领太史衡及公等上改历奏曰:「臣等徧考自汉以来,历书四十余家,精思推算,昼夜测验,旧仪难用,而新者未备,故日行盈缩,月行迟疾,五行周天,其详皆未精察,四方亦未测验参考。臣等共议,权以新仪木表,与旧仪所测相较,得今岁冬至晷景及日躔所在,与列舍分度之差,大都北极之高下,昼夜刻长短,参以古制,创立新法,推算成辛巳历。虽或未精,然比之前改历者,附会历元,更立日法,全踵故习,顾亦无愧。然必每岁测验修改,积二三十年,庶尽其法。可使如三代日官,世守其职,测验恒久,无改岁之事矣。」又合朔议曰: 【合朔议「议」原作「历」,据畿辅本及元史卷一六四本传改。】 「日行历四时一周,谓之一岁,月踰一周,复与日合,谓之一月,言一月之始,日月相合,故谓合朔。自秦废历纪,汉太初止用平朔法,大小相间,或有二大者,故日食多在晦日或二日,测验时刻亦鲜中。宋何承天测验四十余年,进元嘉历,始以月行迟速定小余,以正朔望,使食必在朔,名定朔法,有三大二小,时以异旧罢之。梁虞■〈广刂〉造大同历,隋刘孝孙造皇极历,皆用定朔,为时所阻。唐傅仁均造戊寅历,定朔始得行。贞观十九年,四月频大,人皆异之,竟改从平朔。李淳风造麟德历,虽用平朔, 【虽用平朔按上引元史「用」上有「不」字,似是。本传上文云:「贞观十九年,四月频大,人皆异之,竟改从平朔」,李淳风之造麟德历则不当再用平朔,不然下文「遇四大则避人言,以平朔间之」,就前后矛盾。】 遇四大则避人言,以平朔间之,又希合当世,为进朔法,使无元日之食。至一行造大衍历,谓『天事诚密,四大三小何伤。』 【天事诚密四大三小何伤「三」原作「二」,按前引元文类作「三」;元史卷一六四郭守敬传叙及一行造历亦云:「始以朔有四大三小」;元史卷五三历志有「天事诚密,虽四大三小庸何伤。」今据改。】 诚为确论,然亦循常不改。臣等更造新历,一依前贤定论,推算皆改从实。今十九年历,自八月后,四月并大,实日月合朔之数也。」是日,方列跪未读奏,诏赐鲁斋及公坐,谕曰:「卿二老,毋自劳,谨教示诸人耳。」四月,授集贤学士,兼太史院事。 【墓志。】 征士萧■〈奭斗〉志其墓曰:「朱文公集周、程夫子之大成,其学盛于江左,北方之士闻而知者,固有其人,求能究圣贤精微之蕴,笃志于学,真知实践,主乎敬义,表里一致,以躬行心得之余, 【以躬行心得之余「余」原作「于」,明钞本描改作「余」,清钞本眉校作「余」,聚珍本亦作「余」,与上引元文类合,今据改。】 私淑诸人,继前修而开后觉,粹然一出乎正者,维司徒暨公。」呜呼!诚知德不易之言哉。 【神道碑。 【神道碑「碑」字原脱,据清影元钞本、清钞本、聚珍本补。】 】

卷第十四

左丞董忠献公(文炳) 内翰董忠穆公(文用) 枢密董正献公(文忠) ○左丞董忠献公(文炳) 左丞董忠献公 卷十四之一 公名文炳,字彦明,真定藁城人。少为藁城令,入事潜邸。中统元年,宣慰燕南诸道。二年,授山东东路宣抚使,未至,召为侍卫亲军都指挥使。 【召为侍卫亲军都指挥使「卫」原作「御」,据元文类卷七○藁城董氏家传及元史卷一五六本传改。按元无「侍御亲军」。】 三年,授山东经略使。至元三年,授邓州光化行军万户、河南统军副使。七年,改山东统军副使。九年,迁枢密院判官,行院淮西。十一年,拜参知政事,遂与丞相伯颜合兵取宋。宋亡,拜中书左丞。十四年,还朝,拜佥书枢密院事。是岁,薨, 【是岁薨按本传正文,文炳死于至元十五年九月十三日,与上引元文类、元史合,则此「是岁」当作「十五年」。】 年六十二。 龙虎公薨时,公年始十六,率诸稚弟事母李夫人。李夫人有贤行,治家严,笃于教子。公学侍其先生,警敏善记诵,自幼俨如成人。 【清河元公撰家传。又李野斋撰墓志云:公幼岐嶷,举动如成人,尝率羣儿嬉戏,部分左右,习为行阵之事,指挥号令,无敢违者。】 岁乙未,以父任为藁城令,同列皆父时人,少公,吏亦不之惮。居半岁,明于听断,以恩济威,同列束手下之,吏抱案求署,不敢仰首,里人亦化服。县贫,重以旱蝗荐饥,而府征日暴,民殆不能生。公以私谷数千石予县,县得以少宽民。前令乏军兴,贷于人,而贷家息入岁倍,率取偿民之蚕麦。公曰:「民困矣,头会箕敛,不足己责。吾为令,义不忍,吾代偿。」乃以田庐若干亩所,计直予贷家。遂业贫民县之闲田,教之敏艺,而豪不敢夺。流离渐还,数年间,民食以饶。初料民,敢隐实者,诛籍其家。公务众其力,而寡其居,众危不可,公曰:「为民获罪,亦所甘心。」由是藁民富完至今。外县民或衔负, 【外县民或衔负「衔」原作「御」,明钞本描改作「衔」,清钞本、聚珍本均作「衔」,与上引元文类合,今据改。】 不直其县,而投牒求直于公,尝上计府,外县人聚观之,曰:「吾亟闻董令,董令顾亦人耳,何明能若神也!」府索无厌,公抑不予。或谗之府,府欲中公,公曰:「吾终不能剜民规利。」即弃官去。 【家传。】 世祖在藩邸,癸丑秋,奉宪宗命征南诏。公率义士四十六人骑从世祖南诏,后世祖军,人马道死亡,比至吐蕃,止两人能从,两人翼公徒行,顑颔蹢躅,取死马肉续食,日不能三二十里,期必达。会东使过公,至军言状,世祖亟命公弟文忠解尚厩五马,载糗糒来迓。既至,世祖壮其忠,闵其劳,劳赐优渥。用辄称旨,由是日亲贵用事。 【家传。】 己未,我师伐宋,上驻跸淮西之仙居山,旁有台山砦,宋人行光山县事于其上。公受命往取之,亲抵砦下,再四开谕,守者不应。公免冑示之曰:「以吾之兵威,视举一砦如拉朽耳。所以不即取者,正欲活汝等故也。」守者感悟,遂降。 【墓志。】 秋九月,师次羊罗洑。羊罗洑,宋之要害也,筑堡于岸,陈船江中,军容甚盛。公请于世祖曰:「长江天险,宋所恃以为国,势必死守,不夺之气不可,臣请尝之。」与敢死士数十百人当其前,率弟文用、文忠,载艨冲鼓棹疾趍,士叫呼毕奋。锋交,公麾众走岸搏战,宋师大败。文用帆船报捷,世祖大喜,戟手上指曰:「天也!」明日,渡诸军围鄂州,会上崩,闰十一月班师。 【家传。】 世祖即皇帝位于上都,是为中统元年,上命公宣慰燕南诸道。还奏曰:「人久驰纵,一旦遽束以法,危疑者尚多。与之更始,宜赦天下。」制曰「可」。反侧者遂安。 【家传。】 三年,山东守将李璮反,据济南。璮剧贼,善用兵。会诸军围之,璮不得遁。久之,贼势日衄,公曰:「穷寇可以计禽。」乃抵城下,呼璮将田都帅者曰:「反者璮耳,余来即吾人,毋昧取诛死也。」田缒城降。田,璮爱将,既降,众乱,遂禽璮。璮胜兵有浙、涟两军, 【璮胜兵有浙涟两军疑「浙」字误。按李璮据山东,浙江尚属南宋,远非其势力所及。藁城嘉靖县志卷八董文炳遗爱碑作「涟海两军」,似是。】 可二万余人,勇而善战,主帅怒其与贼,配诸军阴杀之,公当杀二千许人,公言主帅曰:「贼由璮胁,从者何罪,杀之徒膏草土耳,良乖陛下仁圣。陛下往伐南诏,或妄杀人,虽大吏亦罪之,是宜勿杀。」帅从之。大悔已杀者,而杀之者亦自恨失计。 【家传。】 璮伏诛,山东贼未靖,山东摇,以公为山东东路经略使,率亲军以行。出金银牌五十,有功者听予。闰九月,公次益都,留兵于外,从数骑衣裳而入。至府,不设警卫,召璮故将吏立之庭,曰:「璮狂贼,诖误若曹 【诖误若曹「诖」原作「注」,据明钞本、清钞本、聚珍本及元文类卷七○藁城董氏家传、元史卷一五六本传改。】 璮诛死,若曹为王民,陛下至仁圣,遣经略使抚汝,相安毋恐。经略使不敢格上命不予有功。」所部大悦,山东安。 【家传。】 至元三年,上惩李璮潜弭方镇之横,以公代史氏两万户为邓州光化行军万户、河南等路统军副使,造战舰数百艘,肄水战,预讲取宋方略,凡阨塞要害,尽诸御备,列栅筑堡,深为吾利。上召公密谋,欲大发河北民丁,公曰:「河南密迩宋境,人习江淮地利,河北畊以供需,河南战以启土。宋平,则河北长隶兵籍,河南削籍为民便。又将校素无俸稍,连年用兵,至有身为大校出无马乘者。臣即所部,千户私役兵士四人,百户二人,听其顾役,稍食其力。」上皆从之,始颁将校俸钱,以秩为差。 【家传。】 七年,改山东路统军副使,治沂州。沂与宋人接壤,镇兵仰给内郡饟馈,有诏和籴本部,公亟命收州县所移文。众皆争以违诏,公曰:「第止之。」乃遣使入奏,略曰:「敌人接壤,知吾虚实,一不可;边民供顿甚劳,重苦此役,二不可;困吾民以惧来者,三不可。」上大悟,仍旧和籴内郡。 【家传。】 九年,迁枢密院判官,行院事淮西。筑正阳两城,两城夹淮相望,以缀襄阳,以捣宋腹。 【家传。】 十年,拜参知政事。 【十年拜参知政事按藁城嘉靖县志卷八董文炳遗爱碑、卷九神道碑均系此事于至元十一年,元史卷八世祖纪至元十一年三月辛卯有「董文炳为参知政事,行中书省事于淮西」,可证此作「十年」误。】 夏,霖雨水涨,宋淮西制置使夏贵师舟师十万环攻我急,矢石雨下,公御之城上。夜贵去复来,俄飞矢贯公左臂着胁。公拔矢授左右,发四十矢许,房矢绝,索矢左右,又十余发,矢不继,而不能张满,遂闷绝几殆。明日,水浸淫入郛,麾士郄避,贵乘之,压吾军而阵。公病创,子士选请代战,壮而遣之。公饮痛束创,手剑督战。士选与贵将搏,斩贵将以戈,贵将仆,不死,获之以献。贵去,不敢复来。 【家传。】 王师大举入宋,丞相伯颜行中书省,自襄阳东下,及宋人战于羊逻洑。公以九月发正阳,十一年正月会丞相于安庆。 【十一年正月会丞相于安庆按元史卷八世祖纪、卷一二七伯颜传,伯颜军至安庆在至元十二年二月,此作「十一年正月」误。】 安庆守将范文虎以城降。公请于丞相曰:「行省兵既劳于羊逻洑,行院兵当前行均劳。」宋都督贾似道御师陈于芜湖,似道弃师走。次当涂,公言丞相曰:「采石当江之南,和州对峙,不取,虑有后顾。请先取和州。」许之,遂降知州事王喜。 【家传。】 三月,有诏时向暑,师宜持重,行中书省驻札建康,行枢密院驻札镇江。时真州、扬州坚守不下,常州、苏州既降复叛。久之,张世杰、孙虎臣誓真、扬兵,致死于我,真、扬兵先期败,不敢出。世杰等陈大舰万艘,碇之焦山下江中,劲卒前左。公身犯前左,载士选别船,而弟子士表请从,公顾曰:「吾弟仅汝一息,脱吾与士选不返,士元、士秀犹足杀敌,吾不汝忍也。」士表固请,乃许。公乘轮船,建大将旗鼓,翼二子船,大呼突阵,诸将继之,飞矢蔽日。战酣,短兵相接,宋人亦殊死战,声震天地,横尸委仗,江水为之不流。自寅至午,宋师大败,世杰走,公追及夹滩。世杰收溃卒复战,又破之。世杰走海,公船小不可海,夜乃还。俘甲士万余人,悉纵不杀,获战舰七百艘,宋力自此穷矣。 【家传。又王文忠公撰墓碑云:淮东之役,士元陈兵扬子桥,贼夜出捣营,士元搏战,身受十七创而卒。左右秘不以闻,会四弟文直讣至,乘其哀发之,问其疾,告之故,公一恸而止,曰:「真吾子也!」】 冬十月,王师分三道,而左公由江并海趍临安。先是,江阴军佥判李世修乞降,夺于势不能来,城复为宋。公予之檄,世修以城来,令权本军安抚使。所过民不知兵,凡所获生口,悉纵遣之,无敢匿者,以故威信前布,望旗自靡。张瑄者有众数千,自宋时负海陆梁,公命招讨使王世强及士选往降瑄。士选单舸至瑄所,谕以威德,瑄降,得海舶五百,瑄后至大官。 【家传。】 十三年春正月,次盐官。盐官,临安剧县,俟救不下,招之,一再反,将佐请屠县,公曰:「县去临安不百里远,声势相及,临安降有成约,吾杀一人将误大计,况屠县。」于是遣人入城谕意,县降。 【家传。】 公会丞相于临安北,张世杰欲以其主逃之海,公绕出临安城南,戍浙江亭。世杰计不行,窃宋主弟吉王昰、广王昺南走,而宋主■〈日上〈丝,灬代一〉下〉出降。丞相命公入城,罢宋官府,散其诸军,封库藏,收礼乐器及诸图籍。取皇帝诸玺符上之丞相。丞相以宋主凯还,有诏留事一委公。禁戢豪猾,抚慰士女,宋人不知易主也。时翰林直学士李盘奉诏招致宋士至临安,公谓之曰:「国可灭,史不可没。宋十六主,有天下三百余年,其太史所记具在史馆,宜悉收入,以备典礼。」乃得宋史及诸注记凡五千余册,归之于国史院典籍氏。 【家传。】 宋宗室福王与芮赴京师,徧以重宝致诸贵人,公峻却不取。及官录与芮家,具籍所致贵人重宝,独无公名。丞相朝奏曰:「臣等奉天威平宋,宋既以平,怀徕安集之功,臣董文炳实最诸将,留事谨奉诏矣。」上曰:「文炳吾旧臣,忠勤朕所素知。」 【家传。】 拜中书左丞。时张世杰奉宋主弟吉王昰据台州,闽中尚为宋守。敕公进兵,所过禁士马无敢履践田麦,曰:「在庾者吾既食之,在野者汝又蹂之,新民何以续命。」是以南人不忍以兵乡公。次台,世杰遁,诸将先俘州民,公下令曰:「台人首效顺,我不暇有,而世杰据之,民何罪?敢有不纵所俘者,以军法论。」得免者口数万。薄温州,温州未下,令曰:「毋取子女,毋掠民有。」众曰:「诺。」守将火城中逃,公亟命扑灭火,追禽守将,数其残民之罪,斩以徇。逾岭,闽人扶老驩迎,漳、泉、建宁、邵武诸郡皆送款来,凡得州若干、县若干、户口若干。闽人感公德最深,至今庙而祀之,水旱疾病祷焉。 【家传。】 十四年,北圉有警,上将北狩。正月,亟召公。四月,公至自临安。比至,上日问来期。及至,即召入。公拜稽首曰:「今南方已平,臣无所効,请事北圉。」上曰:「所亟召卿,意不在此,竖子盗兵,朕自抚定。山以南,国之根本也,尽以托卿,卒有不虞,便宜处置以闻。中书省、枢密院事无小大,咨卿而行,已勑主者,卿其勉之。」公踧踖避谢,不许。因奏曰:「臣在临安时,阿里伯奉诏检括宋诸藏货宝,追索没匿甚细,人实苦之。宋人未洽吾德,遽苦之以财,恐非安怀之道。」即诏罢之。又曰:「臣有专擅之罪。初,泉州蒲寿庚以城降,寿庚素主市舶,谓宜重其事权,俾为我扞海寇、诱诸蛮,臣解所佩金虎符佩寿庚矣,惟陛下鉴裁。」上大嘉之,更赐金虎符,燕劳毕,即听陛辞。 【家传。】 公凡在上都三日,至大都,更日至中书、枢密,不署中书案。平章阿合马方怙宠用事,生杀任情,惟严惮公,奸状为之少敛。执笔起请曰:「相公官为左丞,当署省案。」请至再四,不肯署。后或私问其故,公曰:「主上所付托者,在根本之重,非文移之细。且吾少徇则济奸,不徇则致谗,谗行则身危,而深失付托本意。吾是以预其大政,而略其细务也。」 【家传。】 十五年夏,公有疾,奏请解机务。诏曰:「大都暑炽,非病者宜,卿可此来,固当愈。」公至上都,奏曰:「臣病不足领机务,西北高寒,觔骸畅逸,当复自愈,请毕力北役。」上曰:「卿固忠孝,是不足行。枢密事重,以卿佥书枢密院事,中书左丞如故。」公辞,不许,遂拜。 【家传。】 八月,上生日,礼成,赐宴,掌礼者奏公坐,坐公上坐,每尚食上食辄辍赐公。是夜,疾复作,敕诸御医日来诊视。九月十三日夜,疾革,洗沐而坐,召文忠等曰:「吾以先人死事,恨不为国死边。今至此,命也。愿董氏世有男能骑马者,勉报国,吾死瞑目。」言毕,就枕薨。上闻,痛悼之良久。 【家传。】 公忠实似其父,人主益信之,尝曰:「朕心文炳所知,文炳心朕所知。」故谗间不行,而功立在军。或与长官争事,长官国人,持己见不公是,公日第上两奏,得可,事乃行。长官辄不敢上,卒公是。盖上尝诫长官者曰:「董文炳老成练事,汝父行也。事事听之,文炳不我负也。」 【家传。】 公平居不妄笑语,毅然有不可犯之色,立朝谔谔,有古大臣风。故上每论汉人功臣谓可任大事者,必首公,而追惜其寿止于六十二也。 【家传。】 公孝友天至,居母丧,哀毁骨立,奉祀事一遵其父而有严。教诸弟如严师,诸弟事之如严君,虽贵显如文用、文忠归休沐,不敢先私室,侍立终日夜不敢坐,不问不敢对。裘马金帛,公未尝先御,有即尽赐诸弟。闺门之间肃然。而诸弟或以过被笞,皆悃款受之以改。及丧公,皆毁瘠踰礼,而思其蚤孤,深赖贤兄以成之也。世之言家法者,比为万石君奋家云。 【家传。】 公好读书,延礼儒士,士虽贱必接以礼,若金翰林学士滹南王若虚先生、真定提举侍其先生轴,存则师尊之,没则恤其孤,而侍其提学家子孙,与之婚姻至今。虽在兵马间,教诸子不蹔废。公退,日一再至塾,程其学。 【程其学「学」下原衍「家」字,据明钞本、清钞本、聚珍本及元文类卷七○藁城董氏家传删。】 与儒者讲明圣人之道,评品史事,夜分乃休。居官清慎,家无余财,其子孙化之,亦能清慎世其家。 【家传。】 公薨后十余年,奸臣相哥事败,有诏董文炳子名士选者速召入,上曰:「汝知汝父事朕否?」士选拜谢曰:「臣愚不足以知。」上曰:「若父忠勤不欺,能成吾大事。汝士选不必远学,学而父足矣。」又尝问士选曰:「汝知曹彬如何?」士选谨对曰曹彬云云,上曰:「曹彬不杀降一事,较之而父未足为多。必欲尽书而父,竹帛有既也。」 【家传。】 ○内翰董忠穆公(文用) 内翰董忠穆公 卷十四之二 公名文用,字彦材,忠献公之弟也。初事潜邸。中统初,大名宣抚司奏为左右司郎中,历兵部及西夏行省郎中。至元七年,除山东道劝农使,改工部侍郎,出为卫辉路总管。十九年,召为兵部尚书。明年,除礼部尚书,迁翰林集贤学士,知秘书监。二十二年,拜江淮行省参知政事。二十五年,拜御史中丞。明年,除大司农。又明年,除翰林学士承旨。大德元年,归老于家,薨,年七十四。 公生十年,元帅公死王事于归德,母李夫人治家严,伯兄忠献公文炳教诸弟有法。公内承家训,而外受学侍其先生轴,故学问早成,弱冠以词赋试中真定。 【弱冠以词赋试中真定聚珍本「定」下有「乡举」二字。】 时以真定藁城奉庄圣太后汤沐,庚戌太后使择邑中子弟来上,公始从忠献公谒太后和林城。世祖在潜藩,命公主文书,讲说帐中,常见许重。癸丑,世祖以宪宗命自河西征云南大理,忠献公在行,公与弟正献公文忠先在军中督粮,具赞军务。丁巳,世祖令授皇子经,是为北平王、云南王也。又使为使,召遗老于四方,而内翰窦公默、左丞姚公枢、鹤鸣李公俊民、敬斋李公冶、玉峰魏公璠偕至,于是王府得人为盛。己未,世祖以宪宗命取宋,公发沿边蒙古、汉人诸军理军需。将攻鄂州,宋以贾似道、吕文德将兵抗我,水陆军容甚备。九月,世祖临江阅战,忠献公请曰:「宋恃江为险,兵力厚,法当先之夺其气,臣请先。」公与正献公固请偕行。世祖亲料甲冑,择大舰授之。乃率敢死士数十百人,鼓棹疾呼奋进,直薄南岸。诸军亦争进,宋军来赴战,三合三败之。公乘小舟归报世祖。世祖方驻香炉峰,因策马下山,问战胜状,则扶鞍起立,竖鞭仰指曰:「天也!」且命传令它师曰:「今夕毋解甲,明日将围城。」既渡江,会宪宗崩,闰十一月师还。 【蜀郡虞公撰行状。又遗事云:公从世祖围鄂,闻宪宗登遐,犹欲待城破,公一日三谏,以神器不可久旷,宜俟登位后,以一偏师来,即了江南事,遂班师。】 世祖即位,建元中统,公持诏宣谕边郡,且择诸军充侍卫。七月,还朝。中书左丞张文谦宣抚大名等路,奏公为左右司郎中。二年八月,以兵部郎中参议都元帅府事。三年,山东守臣李璮叛据济南,从元帅阔阔带统兵伐之,五月而克其城,璮伏诛,山东平,元帅公卒还。都元帅阿朮奉诏取宋,召公为属。公辞曰:「新制,诸侯总兵者,其子弟勿复任兵事。今伯兄以经略使总重兵,镇山东,我不当行。」帅曰:「潜邸旧臣,不得引此为说。」公病不行。 【行状。】 至元改元,召为西夏中兴等路行省郎中。中兴自浑都海之乱甫定,民间相恐,动窜匿山谷,而省臣方入奏,同僚不知所为。公曰:「宜镇以静。」乃为书置通道谕之,然后粗安。始开唐来、汉延、秦家等渠,垦中兴、西凉、甘、肃、瓜、沙等州之士为水田若干,于是民之归者户四五万,悉授田种,颁农具。更造舟置黄河中,受诸部落及溃叛之来降者。时近属贵人曰只必铁木儿者镇西方,其下纵横,需索旁午,不可会计,省臣不能支。公坐幕府,辄面折以国法。其徒积忿,谮公,贵人怒,召使左右噪声之,意叵测。公曰:「我天子命吏,请得与天子所遣傅贵人者辨。」天子所遣傅贵人者,中朝旧臣,尝事庄圣太后,来诘问公不承贵人旨意状。公曰:「我汉人,生死不足计。我所恨者,仁慈宽裕如贵人,以重威镇远方, 【以重威镇远方「威」,元文类卷四九翰林学士承旨董公行状及元史卷一四八本传均作「戚」。】 而其下毒虐百姓,凌暴官府,伤贵人威名,于事体不便。」因偻指其不法者数十事。诘问者惊起去,白贵人,即召公谢之曰:「非郎中我殆不知,郎中持此心事朝廷,宜勿怠。」自是谮不行,而省府事粗立。二年,入奏经略事宜。还,以上旨行之,中兴遂定。 【行状。】 八年,立司农司, 【八年立司农司「八」,聚珍本作「七」,与元史卷七世祖纪至元七年二月壬辰「立司农司」合,疑是。】 授公山东东西道巡行劝农使。山东中更叛乱,多旷土,公巡行劝励,无间幽僻。入登州境,见其垦辟有方,公为诗表异其守移刺某。于是列郡咸劝,地利毕兴,五年之间,政绩为天下劝农使之最。 【行状。】 十二年,丞相安童公奏公为工部侍郎,代纥石里,纥石里者,阿合马私人也。其徒间安童公罢政,即使鹰监奏曰:「自纥石里去,工部侍郎不给鹰食,鹰且瘦死矣。」上怒,辄召治之,因急逮公,入见,上望见曰:「董某顾为尔治鹰食者耶!」置不问,别令取给有司。 【行状。】 十三年,出公为卫辉路总管, 【出公为卫辉路总管「辉」原作「耀」,明钞本校作「辉」,清钞本、聚珍本及元文类卷四九翰林学士承旨董公行状、元史卷一四八本传均作「辉」,今据改。】 佩金虎符。郡当要冲,民为兵者十九,余皆单弱贫病,不任力役。会初得江南,图籍金玉财帛之运,日夜不绝于道,警卫输挽,日役数千夫。公奭然忧之,曰:「吾民弊矣,而又重妨穑事,殆不可。」乃从转运主者言:「郡邑胥校足备用,不必重烦吾民也。」主者曰:「公言诚然,即行公言。事万一有不虞,罪将谁归?」公即为手书具官职姓名保任之,民得以时耕,而运事亦无不具者。诸郡运江淮粟于京师,卫当运十五万,公曰:「民籍可役者无几,且江淮舟行风水不时至,而先弊吾民以期会,是未运而民已惫矣。」乃为集旁郡通议,立法驿置,民力以纾。十四年,以职事诣汴,漕司方议通沁水,北东合流御河,以便漕者。公曰:「卫为郡地最下,大雨时行,沁辄溢出百十里,间雨更甚,水不得达于河,即浸淫及卫。今又道之使来,岂惟无卫,将无大名、长芦矣。」会朝廷遣使相地形,上言:「卫州城中浮屠最高者,才与沁水平,势不可开也。」事得寝不行。为郡多善政,民有去思碑。 【行状。】 十六年,受代归田里,茅茨数椽,仅避风日,读书赋诗,怡然燕居。裕宗在东宫,数为台臣言:「董某勋旧忠良,何以不见用也!」十八年,台臣奏起公为山北辽东道提刑按察使,不赴。 【行状。】 十九年,朝廷选用旧臣,召公为兵部尚书。自是朝廷有大议,未尝不与闻。二十年,江淮省臣有欲专肆而忌廉察官者,建议行台隶行省,状上,集议,公议曰:「不可。御史台譬之卧虎,虽未噬人,人犹畏其为虎也。今司宪仅在, 【今司宪仅在「宪」字原脱,明钞本校补「宪」字,清钞本、聚珍本均有「宪」字,与道园类稿卷二○翰林学士承旨董公行状合,今据补。】 纪纲犹不振,一旦摧抑之,则风采薾然,无可复望者矣。」又曰:「前阿合马用事时,商贾贱役皆行贿入官,及事败,欲尽去其人,廷议以为不可使阿合马售私恩,而朝廷骤敛怨也。乃使按察司劾去其不可者,然后吏有所惮,民有所赴愬。则是按察司者,国家当饬励之,不可摧抑也。」后悉从公议。 【行状。】 转礼部尚书,迁翰林、集贤学士,知秘书监。时中书右丞卢世荣,本以货利得幸权要为贵官,阴结贪刻之党,将锱铢掊克为功,乃建议曰:「我立法治财,视常岁当倍增,而民不扰也。」诏下会议,人无敢言者,公阳问曰:「此钱取诸右丞家耶?将取之民?取诸右丞家,则不敢知;若取诸民,则有说矣。牧羊者岁常两剪其毛,今牧人日剪其毛而献之,则主者固悦其得毛之多矣。然而羊无以避寒热,即死且尽,毛又可得哉!民财亦有限,取之以时,犹惧其伤残也,今尽刻剥无遗毳,犹有百姓乎!」世荣不能对。丞相安童公谓坐中诸君曰:「董尚书真不虚食俸禄者。」议者出,皆谢公曰:「公以一言,折聚敛之臣,而厚邦本。」仁人之言,其利博哉,岂不信然。世荣竟以是得罪。 【行状。】 二十二年,拜江淮行中书省参知政事,公力辞,上曰:「卿家世非它人比,朕所以任卿者,不在钱谷细务也。卿当察其大者,事有不便,第言之。」公遂行。行省长官者,素贵倨多傲,同列莫敢仰视,跪起禀白如小吏事上官,公则坐堂上,侃侃与论是非可否,无所迁就,虽数忤之,不顾也。有以上命建浮屠于亡宋故宫者,有司奉行急迫,天大雨雪,入山伐木,死者数百人,而犹欲并大建佛寺。公坐中谓其人曰:「非时役民,民不堪矣,少徐之如何?」长官者曰:「参政柰何格上命?」公曰:「非格上命也,今日重困民力,失民心,岂上意耶!」然竟得少纾其程。二十三年,将用兵海东,征敛益急,有司为奸日益甚。公曰:「吾力不足以口语胜矣。」乃请入奏事,大略言疲国家可宝之民力,取僻陋无用之小邦,其条目甚悉。言上,事亦罢。 【行状。】 二十五年,拜御史中丞。公曰:「中丞不当理细务,吾当先举按察使。」乃举胡公祗遹、王公恽、雷公膺、荆幼纪、许楫、孔从道十余人为按察使,又举徐公琰、魏公初为行台中丞,当时以为极选。方是时,桑葛当国用事,宠奉方炽,自近戚贵臣,见桑葛皆屏息逊避,无可谁何。公以旧臣任御史,号不易为。桑葛令人风公赞己功于上前,公不荅。又自谓公曰:「百司皆具食丞相府,独御史台未具食丞相府。」公又不答。属朔方军兴,粮糗粗备,而诛责愈急。公谓之曰:「民急矣,外难未解,而内戕其根本,丞相宜思之。」于是远近盗贼蜂起,公持外郡所上盗贼之目,谓之曰:「百姓岂不欲生养安乐哉!急法苛敛使至此耳。」又谓之曰:「御史台所以救政事之不及,丞相当助之,不当抑之也。御史台不得行,则民无所赴愬,无所赴愬而政日乱,将不止台事不行也。」浸忤其意益深,乃摭拾台事百端,公日与辩论,不为屈。于是具奏桑葛奸状,诏报公,语密外人不知也。桑葛日诬谮公于上曰:「在朝惟董中丞戆傲不听令,沮挠尚书省,请痛治其罪。」上曰:「彼御史职也,何罪!且董某端谨,朕所素知,汝善视之。」 【行状。】 迁大司农。时欲夺民田为屯田,公固执不可,则又迁公为翰林学士承旨。二十七年,隆福太后在东宫,以公耆旧,欲使公授皇孙经,具奏上,以上命命之。公每讲说经旨,必傅以国朝故实,丁宁譬喻,反复开悟,故皇孙亦特加崇礼焉。 【行状。】 三十一年,上命公以其诸子入见,公曰:「臣蒙国厚恩,死无以报,臣之子何能为!」命至再三,终不以见。是岁,世祖升遐,成宗将即位于上都,太后命公从行。既即位,巡狩三不剌,公奏曰:「先帝新弃天下,陛下远狩不以时还,无以慰安元元,宜趣还京师。且臣闻,人君犹北辰然,居其所而众星拱之,不在勤远略也。」上悟,即日可其奏。是行也,上每召入帐中,问先朝故事,公亦盛言先帝虚心纳贤,开国经世之务,谈说或至夜半。公自先帝时,每侍燕,与蒙古大臣同列,裕宗尝就榻上赐酒,使毋下拜跪饮,皆异数也。上在东宫时,正旦受贺,于众中见公,召使前,曰:「吾乡见至尊甚怜汝。」辄亲取酒饮之。至是,眷赉至渥,赐钞三百定。 【行状。】 是年,诏修世祖实录,公于祖宗世系功德、戚近将相家世勋绩,皆记忆贯穿,史馆有所考订质问,公应之无所遗失。 【行状。】 公性孝友,四时祭祖祢,辄思慕感怆,如将见之。事伯兄如事父,教子弟严而有礼。为学以诚实为主本,故其文章议论,皆质直忠厚,不为华靡。其从政,宽裕慈爱,简于细务,至于谋大事、决大议,则刚毅正直,磊落可观。历事三朝,每以忠言正论为己任。故言事上前,必引古证今,从容尽达其蕴而后已。平居闻朝政有一未善,辄终夜不寐,倚壁叹恨不置,曰:「祖宗艰难成立之天下,岂可使贼臣坏之!」故每与朝议,即奋言不顾危祸,以片言折权奸定国是者,不可胜纪,朝廷赖之。在御史台、行中书省时,所遭皆大奸剧恶,每恨公不顺己,计万方欲杀之,公一不以为意,曰:「人臣在位,岂爱身苟容,而上负国家,而下负生民乎!」公仕宦五十余年,凡十八命,禄俸之余尽以买书,而家无饘粥之资,卒卖其京城之宅,以偿积贷,逮薨之日,惟有祭器书册而已。其好贤乐善,尤出天性,虽待下士,必尽礼,至老且贵,终不倦。人有善,必推举之,而名公大人闻公所荐,亦必曰:「出董公门,佳士也。」故天下之士争归之。与人谋,至忠款,故国人有为使远方,若出而领兵治民者,必来受教而后行。公为开导训诲,足以歆动其意,至有欣然听之终日忘去者。而蒙古大臣见之,必曰:「此故老也。」皆改容待之。呜呼!可谓忠厚诚实君子者矣。 【行状。】 ○枢密董正献公(文忠) 枢密董正献公 卷十四之三 公名文忠,字彦诚,忠穆公之弟也。初事潜邸。中统元年,置符宝局,除符宝郎。至元十八年,升局为典瑞监,遂除典瑞监卿。未几,拜佥书枢密院事。是岁,薨,年五十二。 宪宗即位,明年壬子,公年二十有二,始入侍世祖潜藩。承旨王文康公鹗言诗教,问公能乎,对曰:「臣少读书,唯知入则竭力以事父母,出则致身事君而已,诗非所学。」 【牧庵姚公撰墓碑。】 癸丑,从征南诏。己未,伐宋,王师临江,与兄忠献公文炳、故翰林承旨文用,率勇士乘鸼舟?了求先济,教遣他将舟师继之,三战三捷,得敌艨艟百艘,遂进围鄂。 【墓碑。】 上正宸极,置符宝局,以公为郎。居益近密,上尝不名,唯第呼董八,亦异数也,而不为容悦,随事献纳。 【墓碑。】 至元二年,安童以右丞相入领中书,建陈十事,言忤天听,公曰:「丞相由勋阀王孙,夙以贤闻,今其始政,人方延伫倾耳,而所请若是,后何以为?」乃从旁代对,恳悃详切,如身条疏者,始得开可。 【始得开可「开」,明钞本、清钞本、聚珍本均作「闻」。】 【墓碑。】 八年,侍讲徒单公履欲行贡举,知上于释崇教抑禅,乘是隙言儒亦有是,科书生类教, 【科书生类教「书生」原作「主」,明钞本于「科」下补「书」字,「主」作「生」;清钞本、聚珍本均作「书生」,与元文类卷六一佥枢密院事董公神道碑合,今据补改。按元史卷一四八本传作「科举类教」。】 道学类禅。上怒,已召先少师文献公、司徒许文正公与一左相廷辩。公自外入,上曰:「汝日诵四书,亦道学者。」公曰:「陛下每言:士不治经究心孔、孟之道,而为赋诗,何关修身,何益治国!由是海内之士,稍知从事实学。臣今所诵,皆孔、孟言,乌知所谓道学哉。而俗儒守亡国余习,求售己能,欲锢其说,恐非陛下上建皇极,下修人纪之赖也。」事为之止。君子以为善于羽翼斯文。 【墓碑。】 十一年,以太师南伐,民困供亿,奏蠲常岁他名之征。后燕见降将,问宋所由以亡,皆曰:「贾似道当国,薄武人而唯文儒之崇,武人怨之。后太师至,外而疆埸,内而京都,莫有鬪志,释甲投戈,归命恐后。」上问公之言何如,公曰:「似道薄汝,而君则爵以贵汝,禄以富汝,未尝汝薄也。而以有憾而相,移怨而君,不战而坐视亡国,如臣节何!似道薄汝,岂亦逆知汝曹不足恃为一旦用乎!」上深善之。 【墓碑。】 公尝进言:「田器古无笇,所以劭农。今冶官列肆,以求赢利,至锄镈之属,亦皆市鬻于耕者,非便。」诏遂罢之。又言:「职虞者将尽徙猎户,无虑数千,戍郢中,往往质妻卖子,哭声震路,或自经死,实单弱不中徙,徒纷扰无益。」诏止之。 【涿郡卢公撰墓志。】 时患多盗,勑苟犯皆杀无赦,在在系累,充牣犴狱。公言:「今杀人于货,与窃取一钱直上钧死,一断不属,惨黩莫甚。恐于陛下致祥之气,好生之德,多所干伤。」勑革之。 【墓碑。】 或告汉人欧国人伤,或告太府监属卢挚盗断监布,上命杀以惩众。公言:「今刑曹于囚罪入死者,已有服辞,犹必详谳,是事未可因人一言,遽置重典。宜付有司簿责阅实,以俟后命。」乃遣近臣腯满核欧伤,公核监布。告欧得诬,杖遣之。监布,盖太府始受,端外皆有羡尺,适尚方工官有需,其人惜毁成端,断羡以给,非身利而为也。降旨原之。责侍臣曰:「方朕怒际,卿曹皆结喙,非董八启沃朕心,则杀是非辜,必窃窃取议中外矣。」赐金尊,曰:「用旌卿直。」储皇亦晓宫臣曰:「方压以雷霆,而容止话言,暇不失次,卒矫以正,实人臣难能者。」太府属挚而泣谢曰:「鄙人腰领,赖公以全。」公曰:「吾雅非知子,其必拯济诸阽危者,盖为国平刑,非期子见德也。」其返而挚。 【墓碑。】 自安童北伐,阿合马独用,盗弄威福,众立亲党,惧平章廉希宪复相,必防其私,表以右丞,行省江陵者踰年。公奏:「希宪昭代名臣,今端揆虚席,不可久使居外,以孤人望,宜早赐还。」从之。 【墓碑。】 十六年十月,还自万寿宫祝厘所,奏曰:「陛下始以燕王为中书令、枢密使,纔一至中书。后册储皇,累使明习军国事者,十有余年。终守谦抑,非不奉明诏也,亦朝廷处之未极其道。夫事已奏裁而始启白,为人臣子惟有唯默避任, 【为人臣子惟有唯默避任「任」原作「在」,据聚珍本及牧庵集卷一五董文忠神道碑改。】 不敢以令可否,制勑而已。以臣所知,曷令有司启而后闻,其有未安,断以制勑,则理顺而分不踰,必不敢辞责元良矣。」其日,尽前省院台臣将百人,上面谕曰:「自今庶务,听皇太子临决而后入闻。」 【墓碑。】 礼部谢昌元请立门下省,封驳制勑,以绝中书风晓近习奏请之源。上锐欲行之,诏廷臣杂议。怒承旨王公盘曰:「如是益事,汝不入告,而使南土后至之臣言之,用学何为!必今日开是省。」廷臣三日始奏公为侍中,兼其属多至数十人,其臣弗便也,入言:「陛下将别置省,斯诚其时。得人则可宽圣心,以新民听,今闻盗诈之臣与居其间。」言多目公,公恚辩曰:「上每称臣不盗不诈,今汝顾臣而言,意实在臣。其显言盗诈何事?」上出奏者,公犹愬不止,且攻其贼国之奸。上曰:「朕自知之,彼不汝言也。」然终忌公得君,清慎无过,莫可指以为报者,乃以楮镪万缗为寿,求交驩,摈弃不取。 【墓碑。】 忠献公卒官中书左丞,故太傅伯颜公表其可相,上使嗣为,公曰:「臣兄有戡定南土之劳,位是则可。臣给事居中,宣何力焉,而可嗣为!」 【墓碑。】 十八年,升局为典瑞监、郎为卿。俄佥书枢密院事,卿如故。始不从跸,留居大都,凡宫籞、城门、直舍、徼道、环卫、营屯、禁兵、太府、少府、军器、尚乘等监,皆领焉。兵马司旧隶中书,并付公将,权臣累请夺还中书,不报。 【墓碑。】 冬十月某日,鸡鸣将入朝,忽踣家庭,气息奄奄,上遣中使持药投救不及,遂绝,伤悼不已,犹觊其息,勑勿速敛,五日乃匶。且知公图书外,无他居积,赙钱数千万, 【赙钱数千万「千」,元史卷一四八本传作「十」,似是。】 归葬其乡。最始至终,实三十年,征伐搜田,无地不从。凡乘舆、衣服、鞶带、药饵,小大无虑百数十橐,靡不司之,中夜有需,不以烛索可立至前。风雨寒暑,饥渴骏奔,心无怠萌,口绝勚语,属属乎惟以执事不恪获谴为惧。故能滋久眷宠弥深,为臣则然。其在家出门,弟弟敦宗,贤贤信友,渊毅而明炳,逊恭而易直,伦理之间,人文粲然。元臣故老奉朝请者,上所存问,及有欲言,皆由公传达,权幸不敢谗危之。及是,则皆出涕几筵曰:「哀哉!若人曾未中寿而不淑,自兹君侧失正人矣。」一贵戚独曰:「天乎!世无吾曹一人,诚不加少,而夺公归耶!」下至庸人贩夫,亦失声投业。 【墓碑。】 公于诛赏大政,往往预闻,是非予敓,毅然不回,要归公论,晦显略详,当简于书, 【当简于书「当」,清影元钞本、聚珍本均作「常」。】 其见几虑远,时然后作,使天下被泽无眹,众所未及知,而上独知之者,此亦不得而论也。故上尝语皇太子曰:「竭诚许国,能于大事,多所建明者,惟董文忠为然。」 【墓志。】

卷第十五

国信使郝文忠公(经) 静修刘先生(因) ○国信使郝文忠公(经) 国信使郝文忠公 卷十五之一 公名经,字伯常,泽州陵川人。召居潜邸。岁己未,扈从济江,授江淮宣慰司副使。中统元年,拜翰林侍读学士,充国信使,奉使于宋,宋人馆于真州,凡十六年始得归。卒,年五十三。 公幼不好弄,沈厚寡言。金季乱离,父母挈之河南,偕众避兵,潜匿窟室,兵士侦知,燎烟于穴,爩死者百余人,母许以预其祸。公甫九岁,暗中索得寒葅一瓿,抉齿饮母,良久乃苏。其卓异见于童稚若此。 【高唐阎公撰墓志。】 金亡,北渡,侨寓保定。乱后生理狼狈,晨给薪水,昼理家务,少隙则执书读之。父母欲成其志,假馆于铁佛精舍,俾专业于学,坐达旦者凡五年。蔡国张公闻其名,延之家塾,教授诸子。蔡国储书万卷,付公管钥,恣其搜览。公才识超迈,务为有用之学,上泝洙、泗,下迨伊、洛诸书,经史子集,靡不洞究,掇其英华,发为论议,高视前古,慨然以羽翼斯文为己任。自是声名籍甚,藩帅交辟,皆不屑就。 【墓志。又保定苟公撰行状云:公尝自诵曰不学无用学,不读非圣书。达必先天下之忧,穷必全一己之愚,贤则周、孔,讵如韦如脂,为碌碌之徒而已耶,故慨然以兴复斯文道济天下为己任。读书则专治六经,潜心伊、洛之学,一以穷理、尽性、修己、治人为本,其余皆厌视而不屑也。故世之为词章学者,始则羣聚讪笑,终亦拱视而服之矣。江汉赵先生曰:「江左为学读书如伯常者甚多,然似吾伯常挺然一气,立于天地之间者,盖亦鲜矣。」】 世祖在潜邸,罗致异儁,挹其闻,遣使者一再起公。既奉清问,上稽唐、虞,下迨汤、武,所以仁义天下者,缓颊以谈,粲若所陈也。帝喜隃所闻,凝听忘倦,且俾书所欲言者,条数十余事,皆援据古义,劘切时病。及践阼更化,用公之言居多。 【涿郡卢公撰墓碑。】 岁己未,宪宗自将伐宋,建益上流,世祖总东师,跨荆、鄂。公建议大槩以谓「彼无衅可乘,未见其利。唯修德以应天心,发政以慰人望,简贤以尊将相,惇族以壮基图,抚殊俗,制列镇,以防窥窃,结盟保境,兴文治,饬武事,育英材,恤罢氓,以培埴元气。藏器于身,俟时而动,则宋可图矣。」帝伟公所论,以为江淮、荆湖南北等路宣抚副使。然势不中止,遂绝江围鄂。守将贾似道駴,遽请和,属宪庙升遐,王师言还。 【墓碑又按公班师议云:今吾国内空虚,塔察国王与李行省肱髀相依,西域诸胡窥觇关陇,隔绝旭烈大王,病民诸奸各持两端,观望所立,莫不觊觎神器,染指垂涎。一有狡焉,或启戎心,先人举事,腹背受敌,大事去矣。且阿里不哥已行赦令,令脱里察为断事官、行尚书省,据燕都,按图籍,号令诸道,行皇帝事矣。虽大王素有人望,且握重兵,独不见金世宗、海陵之事乎?若彼果决,称受遗诏,便正位号,下诏中原,行赦江上,欲归得乎?愿大王以社稷生灵为念,奋发干刚,断然班师,与宋议和,置辎重,以轻骑归,渡淮乘驿,直造都,则彼之奸谋,冰释瓦解。遣一军逆大行灵舁, 【遣一军逆大行灵舁「舁」元史卷一五七本传作「舆」。】 收皇帝玺。遣使召旭烈、阿里不哥、摩哥诸王,会丧和林。差官于汴京、京兆、成都、西凉、 【西凉原作「西京」,据聚珍本及郝文忠公集卷一八班师议、元史卷一五七本传改。】 东平、西京、北京抚慰安辑,召太子镇守燕都,示以形势。则大宝有归,而社稷安矣。】 世祖御极,欲柔服宋人,以公奉使,告登宝位,且征前日请和之议。或为公言:「宋人谲诈叵信,盍以疾辞。」公曰:「自南北遘难,江、淮遗黎,弱者被俘略,壮者死原野,兵连祸结,斯亦久矣。圣上一视同仁,务通两国之好,虽以微躯蹈不测之渊,苟能弭兵靖乱,活百万生灵于锋镝之下,吾学为有用矣。」乃授翰林侍读学士,佩金虎符,充国信使。 【墓志。又行状云:陛辞,公请与一二蒙古人偕行,诏不许,曰:「只卿等往,彼之君臣皆书生也。」】 公方隃淮,边将李璮辄潜师侵宋,两淮制置使李庭芝寓书于公,蔑以款兵,馆留真州,藉为口实。公答书:「弭兵息民,通好两国,实出圣衷。日谕边将,戢戍守圉,以契和议,众所闻知。今启衅自璮,一旦律以违诏,将无所逃罪,此何与使人事也。」公复上书宋主,移文其执政,论辩古今南北战和利害甚悉,皆不报。顾穷极变诈,以撼公之志,知其终不可怵于诡数也。楗鐍馆所,堑垣栫棘,驿吏诃阍,夜士鸣柝,防闲挫抑,狱犴之严,不啻如此。介佐而下,久于囚羁,戚嗟尤怨,无复生意。公语之曰:「乡顾望不前,将命之责。一入宋境,死生进退,听其在彼,守节不屈,尽其在我者。岂能不忠不义,以辱中州士大夫乎!但公等不幸,须忍死以待。揆之天时人事,宋祚殆不远矣。」众服其言,亦皆自振励。 【墓碑。又行状云:公将入宋境,忧朝廷初政,治具未完,遣使上封事,言阙失,以为国家振举纲维,修明礼乐,虽不能便如三代,亦当期致汉、唐,不宜苟且参用憸人,以蠹国政。又极论风俗者,天下之命脉,方今最为败乱,当速修理。又云:宋人既留公不遣,见公辞气曾无少沮,明年伴使朱宝臣为报本朝异闻,公弗听,复累言之,公厉声曰:「此事断无,设若有之,当发遣我辈还国。」宋人知公志节终不可夺,亦不忍害,反畏而敬之。又按公与宋论本朝兵乱书云:主上之立,固其所也。太母有与贤之意,先帝无立子之诏。主上虽在潜邸,久符人望,以亲则尊,以功则大,以理则顺。爱养中国,宽仁爱人,乐贤下士,甚得夷夏之心,有汉、唐英主之风。加以地广兵强,神断威灵,风蜚雷厉,其为天下主无疑也。故属籍之尊而贤者,合丹大王,先帝之终,率先推戴;摩歌大王,主上庶弟也,在诸王中,英贤亚于主上,先帝临终,畀以后事,先归推戴;塔察国王,士马精强,尝代主上帅东诸侯,亦先推戴;旭烈大王,主上母弟也,总统西师,镇压西域二十余国,去中国三万余里,亦遣使劝进,言「兄亡弟及,祖宗法也。长兄既没,次兄当立,兄若不立,吾谁与归?」主上乃集大统,应天人。即位之初,聘起诸儒,更定制度。不意一二惧罪不逞之徒,纠合奴隶,间离骨肉,劫立阿里不哥,缔起兵端,拒命漠北。以次则幼,以事则逆,以众则寡,以地则偏,兵食不足,素无人望,则彼卒无所成无疑也。今主上既以正立,一时豪杰,云从景附,奄有中夏,纵彼小有侵轶,则塔察国王一族足以平荡,其余三十余王,犹卷甲牧马,从容营卫。矧中国诸侯,如史、如李、如严、如张、如刘、如汪,大者五六万,小者不下二三万,虓将劲卒,莅习兵革, 【莅习兵革「莅」原作「荏」,明钞本边改作「莅」,清钞本作「莅」,今据改。】 视蒙古、回鹘尤为猛鸷,其肯使蠹国害民之尤者复肆虵豕。彼之屈强,祇以自毙,而不足以为害也明矣。】 至元十一年,丞相伯颜奉辞南伐,江、汉名城,望风乡附。世祖命礼部尚书廉希贤,诘宋执行人之故,遂以礼归公。闻婴疾在涂,医问络绎。既至,锡燕路朝,以张异睠,隐其瘁于厪事也。诏治疾于家,病遂殆,不起,以闻,天子悼焉。命其子采麟起家知林州。凡从公使宋者,赐爵各有差。 【墓碑。】 初,公之使宋也,内则时相王文统,忌公重望,排置异国,阴属边将违诏侵宋,沮挠使事,欲以款兵,假手害公;外则宋权臣似道,窃却敌为功,取宰相,畏公露其丐盟幸免之迹,遂主议羁留,举国皆知其非,似道不恤也。公拘仪真馆,十有六年。去国未几,而文统伏诛,甫归国,宋探误国之罪,似道殛,宋随以灭。然则怀奸怙宠,倾陷善良,虽暂若得计,机发祸败,曾不旋踵。抑宋有亡征,公与阨会,其患难不渝,始终名节,窘一时而亨百世者,初非不幸也。 【墓碑。】 公幼至孝,抚诸弟极厚,待宗族疏近如一,笃友乐施。德于己者,虽细惠必报。然伟特方严,风岸陗立,众不可攀,熏良莸奸,题帖无贷, 【题帖无贷「题帖」聚珍本作「奖黜」。】 故用世之志,适际可为。已堕奇摈,既处幽所,日以立言载道为务,撰续后汉书,绌丕侪权,还统章武,以正寿史之失。着春秋外传、易外传、太极演、原古录、通鉴书法、玉衡贞观。删注三子,一王雅,行人志,各数十卷。公于辞以理为主,雄浑有气。文集若干卷,传于世。 【墓碑。又临川吴公文集云:昔公使宋,留江淮间十有余年,常贻书宋之君相,其言忠厚恳恻,内为国计,外为宋计,其心平恕广远,真古之仁人君子哉。宋之柄臣阻遏掩蔽,不使上闻,以自速灭亡,悲夫!公前时从世祖渡江取鄂,作望黄鹤楼词,他人处此,必谓乘方兴之势,殄垂尽之命,一举而吞噬之也夫何难,而公之词乃曰:「问南朝之士,有何长策,更休把苍生误。」则其忠厚恳恻之言,平恕广远之心,与后来贻书之意同,真古之仁人君子哉。】 ○静修刘先生(因) 静修刘先生 卷十五之二 先生名因,字梦吉,雄州容城人,隐居不仕。至元二十年,召为右赞善大夫,未几辞归。又召为集贤学士,以疾辞。三十年,卒,年四十五。延佑中,赐谥文靖公。 君天资卓轶,早岁读书属文,落笔惊人。既又涵浸义理,充广问学,故声名益大以肆。裕宗方毓德青宫,闻其贤,以右赞善大夫召至京师。未几,辞以亲老归养。居数岁,朝廷尊仰德谊,拜集贤学士,又以疾辞。踰年,遂不起,春秋四十有五,缙绅惜之。 【野斋李公撰文集序。】 先生上宰相书曰:「因幼读书,接闻大人君子之余论,至如君臣之义,自谓见之甚明。姑以日用近事言之,凡吾人所以得安居而暇食,以遂其生聚之乐者,君上之赐也。是以或给力役,或出智能,各有以自效焉。此理势之必然,亘万古而不可易者也。因生四十三年,未尝效尺寸之功,以报国家养育生成之德,而恩命连至,尚敢偃蹇不出,贪高尚之名以自媚,而得罪于圣门中庸之教也哉!且因自幼及长,未尝一日敢为崖岸卓绝、甚高难继之行。或者不求其实,止于纵迹近似者观之,是以有高人隐士之目,因未尝以此自居也。向者,先储皇以赞善之命来召,即与使者俱行,再奉旨令教学,亦实时应命。后以老母中风,请还家省视,不幸弥留,竟遭忧制,遂不复出,初岂有意不仕耶!今天子一新时政,虽前日隐晦之人,亦将出矣,况因非隐者耶。因素有羸疾,自去年丧子,忧患之余,继以痁疟。今岁五月,疟疾复作,至七月,烝发旧积,腹痛如刺,下血不已。自念旁无期功之亲,家无纪纲之仆,恐一旦身先朝露,必至累人,遂遣人于容城先人墓侧,修营一舍,傥病势不退,当居处其中以待尽。遣人之际,未免感伤,由是病势益增,饮食极减。至八月,使者持恩命至,因初闻之,惶怖无地,又虑若稍涉迟疑,则不惟人臣之心有所不安,而踪迹高峻,已不近于人情矣。是以即日拜受,留使者,候病势稍退,与之俱行。迁延至今,服疗百至,略无一效,乃请使者先行。惟阁下俯加矜悯,曲为保全,始终成就之。」 【静修文集。】 呜呼!金蹂宋踰南,两帝并立,废道德性命之说,以辨博长雄为词章,发扬称述,率皆诞漫丛杂,理偏而气豪,南北崇尚,几无所分别。当是时,伊、洛之学传南剑,至干道、淳熙,士知尊其说阐明之,朱文公统宗据会,纤巨毕备,正学始崇。又未几,伪学造谤,咸讳其说,以售仕于时。金将亡,各流离自保,乌睹所谓经说哉。有明其说者,独江汉赵氏,私相笔录,尊闻传信,稍自异流俗。皇元平江南,其书稛载以来,保定刘先生因笃志独行,取文公书,会稡而甄别之,其文精而深,其识专以正,盖隆平之兴,使夫道德同而风俗一,不在于目接耳受而有嗣也。 【会稽袁公文集。】 伏见保定处士刘因,隐居教授,不求闻达。属裕宗在东宫,由布衣起为赞善大夫,旋以母老辞去。又以集贤学士召,而不复起。是其志趣高尚,有非时辈所敢望。或者谓因矜己傲物,索隐之流,臣谓不然。夫风俗之薄也久矣,士之处世,不自贵重,闻一人之誉,一章之荐,喜见颜色,惟恐或失,不复知有廉耻等事。何则?私欲动于中,利禄夺于外也。而斯人也,授以三品清要之官,辞而不顾,非操守有素,能如是乎!当风俗浇薄之中,忽得斯人,庶几息奔竞,厚风俗,而士类亦知惩劝矣。 【助教吴明进策。】 翰林待制欧阳玄赞先生之像曰:「微点之狂,而有沂上风雩之乐;资由之勇,而无北鄙鼓瑟之声。于裕皇之仁,而见不可留之四皓;以世祖之略,而遇不能致之两生。乌乎!麒麟凤皇,固宇内之不常有也,然而一鸣而六典作,一出而春秋成。则其志不欲遗世而独逞也明矣,亦将从周公、孔子之后,为往圣继绝学,为来世开太平者耶!」

附录

苏天爵传(元史卷一八三) 苏天爵字伯修,真定人也。父志道,历官岭北行中书省左右司郎中,和林大饥,救荒有惠政,时称能吏。天爵由国子学生公试,名在第一,释褐,授从仕郎、大都路蓟州判官。丁内外艰,服除,调功德使司照磨。泰定元年,改翰林国史院典籍官,升应奉翰林文字。至顺元年,预修武宗实录。二年,升修撰,擢江南行台监察御史。 明年,虑囚于湖北。湖北地僻远,民獠所杂居,天爵冒瘴毒,徧历其地。囚有言冤状者,天爵曰:「宪司岁两至,不言何也?」皆曰:「前此虑囚者,应故事耳。今闻御史至,当受刑,故不得不言。」天爵为之太息。每事必究心,虽盛暑,犹夜篝灯,治文书无倦。沅陵民文甲无子,育其甥雷乙,后乃生两子,而出乙,乙俟两子行卖茶,即舟中取斧,并斮杀之,沈斧水中,而血渍其衣,迹故在。事觉,乙具服,部使者乃以三年之疑狱释之。天爵曰:「此事二年半耳,且不杀人,何以衣污血?又何以知斧在水中?又其居去杀人处甚近,何谓疑狱?」遂复置于理。常德民卢甲、莫乙、汪丙同出佣,而甲误堕水死,甲弟之为僧者,欲私甲妻不得,诉甲妻与乙通,而杀其夫。乙不能明,诬服击之死,断其首弃草间,尸与仗弃谭氏家沟中。吏往索,果得髑髅,然尸与仗皆无有,而谭诬证曾见一尸,水漂去。天爵曰:「尸与仗纵存,今已八年,未有不腐者。」召谭诘之,则甲未死时,目已瞽,其言曾见一尸水漂去,妄也。天爵语吏曰:「此乃疑狱,况不止三年。」俱释之。其明于详谳,大抵类此。 入为监察御史,道改奎章阁授经郎。元统元年,复拜监察御史,在官四阅月,章疏凡四十五上,自人君至朝廷政令、稽古礼文、闾阎幽隐,其关乎大体、系乎得失者,知无不言。所劾者五人,所荐举者百有九人。明年,预修文宗实录,迁翰林待制,寻除中书右司都事,兼经筵参赞官。后至元二年,由刑部郎中,改御史台都事。三年,迁礼部侍郎。五年,出为淮东道肃政廉访使,宪纲大振,一道肃然。入为枢密院判官。明年,改吏部尚书,拜陕西行台治书侍御史,复为吏部尚书,升参议中书省事。是时,朝廷更立宰相,庶务多所弛张,而天子图治之意甚切,天爵知无不言,言无顾忌,夙夜谋画,须发尽白。 至正二年,拜湖广行省参知政事,迁陕西行台侍御史。四年,召为集贤侍讲学士,兼国子祭酒。天爵自以起自诸生,进为师长,端己悉心,以范学者。明年,出为山东道肃政廉访使,寻召还集贤,充京畿奉使宣抚,究民所疾苦,察吏之奸贪,其兴除者七百八十有三事,其纠劾者九百四十有九人,都人有包、韩之誉,然以忤时相意,竟坐不称职罢归。七年,天子察其诬,乃复起为湖北道宣慰使、浙东道廉访使,俱未行。拜江浙行省参知政事。江浙财赋,居天下十七,事务最烦据,天爵条分目别,细巨不遗。 九年,召为大都路都总管,以疾归。俄复起为两浙都转运使,时盐法弊甚,天爵拯治有方,所办课为钞八十万锭,及期而足。十二年,妖寇自淮右蔓延及江东,诏仍江浙行省参知政事,总兵于饶、信,所克复者一路六县。其方略之密,节制之严,虽老帅宿将不能过之。然以忧深病积,遂卒于军中,年五十九。 天爵为学,博而知要,长于纪载,尝着国朝名臣事略十五卷、文类七十卷。其为文,长于序事,平易温厚,成一家言,而诗尤得古法,有诗稿七卷、文稿三十卷。于是中原前辈,凋谢殆尽,天爵独身任一代文献之寄,讨论讲辩,虽老不倦。晚岁,复以释经为己任。学者因其所居,称之为滋溪先生。其所著文,有松厅章疏五卷、春风亭笔记二卷,辽金纪年、黄河原委未及脱稿云。 四库全书总目提要 元苏天爵撰。天爵字伯修,真定人。由国子学生试第一,释褐,授从仕郎、蓟州判官,终江浙行省参知政事,事迹具元史本传。此书记元代名臣事实,始穆呼哩终刘因,凡四十七人。大抵据诸家文集所载墓碑、墓志、行状、家传为多,其杂书可征信者,亦采掇焉。一一注其所出,以示有征,盖仿朱子名臣言行录例,而始末较详,又兼仿杜大珪名臣碑传琬琰集例,但有所弃取,不尽录全篇耳。后苏霖作有官龟鉴,于当代事迹皆采是书;元史列传亦皆与是书相出入,足知其不失为信史矣。 《元朝名臣事略》 元朝人物传记资料选编。元苏 《国朝名臣事略》目录首页元统乙亥(1335)建安余氏勤有书堂刊本 天爵(见《元文类》)编,十五卷,原题《国朝名臣事略》。书前有天历二年(1329)序,故成书不得晚于此时。全书有元朝开国功臣、文臣、武将、学者四十七人的传记,前四卷收蒙古、色目十二人,后十一卷收汉人三十五人。该书仿南宋杜大珪《名臣碑传琬琰集》的体例,直接利用诸家文集中碑传等原始资料成篇,但又不象杜书那样全文照录,而是按年按事选辑有关人的行状、碑文、墓志、家传及其它记载,分段注明出处,取详去简,弃去重复和芜词,使文字首尾一贯。每传前有提要,概述传主的氏族、籍、贯、简历、年岁等。传主祖先功业卓著者,在正文下用小字摘注其事迹。文中涉及的事件、人物有它书可补充的,也用小字注出。这是中国传记类史籍中一种创新的体裁。全书共引文一百三十余篇,其中选自元初著名文人王鹗、王盘、徐世隆、李谦、阎复、元明善等十余人的作品占一半以上,他们的文集今已不存,若干名篇赖该书得以保存,因此具有很高的史料价值。《四库全书》和据它翻刻的几个版本脱误甚多,加上专名经过改译,面貌全非。中华书局1962年影印的元统乙亥(1335)建安余氏勤有书堂刊本,是该书最好的版本。 (周清澍) 《元朝名臣事略》 本书15卷,元苏天爵编。苏天爵本卷另有传。他曾预修《武宗实录》及《文宗实录》,其著作流传至今的,除本书外,还有《元文类》和《滋溪文稿》。另有《松厅章疏》和《春风亭笔记》等,都已散佚。 《四库全书总目提要》说苏天爵此书“记元代名臣事实,始木华黎,终刘因,凡四十七人。大抵据诸家文集所载墓碑、墓志、行状、家传为多,其杂书可征信者亦采纳焉,一一注其所出,以示有征”,基本概括了本书特点。此书取材极广博,其中有不少碑传早已散佚,全靠此书保存下来,成为研究蒙元史的珍贵资料。清朝末年福建重刊姚燧《牧庵集》时,曾取此书“互相考证,借资审定”;缪荃孙辑元明善、阎复等人的文集,也从此书中搜集了许多资料。明朝初年纂修《元史》,取材于此书的更多,例如木华黎传,差不多全采用此书。又此书47篇事略,都是元朝前期的名臣,前4卷都是蒙古人、色目人,其余是汉人(其中无南人);而《元史》列传前32卷都是蒙古人和色目人,卷三十三以下都是汉人和南人,可见《元史》连列传的编次也是仿照此书的。 此书元刊本极少见。1962年,中华书局根据元统乙亥(1335)建安余氏勤有堂刊本重新影印,开头有韩儒林撰《影印元刊本国朝名臣事略序》,序文介绍了本书作者简况、史料价值和版本状况。这是目前最好而又容易找到的版本。过去通行的清乾隆武英殿聚珍版刊本,是依据《四库全书》于敏中家藏本刊印的,因为校勘不精,差不多没有一篇没有错字和脱文,脱文多的竟达千字以上,甚至因《赵良弼传》和《贾居贞传》中间有缺页,竟把两传并为一传,而且人名、官名、地名都遵照乾隆皇帝的谕旨,一律加以改译,给研究蒙元史的人带来很大的不便,对一般读者而言,更是莫大的障碍。 《四库全书?治世龟鉴》(元)蘓天爵 撰 钦定四库全书 子部一 儒家类 治世龟鉴 提要 臣等谨案治世龟鉴一卷元苏天爵撰天爵有名臣事畧别着録此书篇首结衔题中奉大夫江浙等处行中书省叅知政事考元史天爵本传凡两拜是官一在至正七年一在至正十二年此书前有林兴祖赵方二序皆标至正十二年壬辰正月则作于再任之日是时妖冦自淮右延及江东诏天爵总兵饶信克复一路六县正干戈俶扰之际此书所采皆宋以前善政嘉言而大旨归于培养元气其目凡六一曰治体一曰用人一曰守令一曰爱民一曰为政而终之以止盗殆有深意也天爵著述载于本传者名臣事畧十五卷文类七十卷松厅章疏五卷春风亭笔记二卷诗七卷文三十卷又载有辽金纪元黄河源委二书未及脱稿而不载此书此本为成化丙午吴江知县太和陈尧弼所刋其时去至正壬辰纔百余年旧本流传当有所据本传葢偶遗之此亦足证元史之疎畧也 乾隆四十三年六月恭校上 总纂官 臣纪昀 臣陆锡熊 臣孙士毅 总校官 臣陆费墀

1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