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史

     著书立意乃赠花于人之举,然万卷书亦由人力而为,非尽善尽美处还盼见谅 !

                     —— 华辀远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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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前纪一

初三皇纪

初天皇

初地皇

初人皇

【事有不可尽究,物有不可臆言。众人疑之,圣人之所以稽也。】

【易有太极,是生两仪,老氏谓:「有物混成,先天地生。」而荡者,遂有天地权兴之说。(注:仪,匹也。不曰二仪者:二,有先后;两,无彼此。有相匹配之意矣。天一、地二者,此先后之言尔,地亦惟一,而云二者,言下已落第二也。李明之《衡山记》云:朱符谓火筋如两仪成变化,不可缺一。当有识者辨之。有太极说见发挥。)】

【夫太极者,太一也,是为太易(注:太初之始。)。列圉寇曰:「有形生于无形。」天地之初,有太易,有太始,有太素。太易者,未见气;太初者,气之始;太始者,形之始;太素者,质之始。气与形、质具而未离,曰浑沦。视之不见,听之不闻,循之不得,故曰易,易无形埒。易变而为一,一变而为七,七变而为九。九者,究也。九变复而为一。一者,形变之始也。清轻而骞者为天,浊重而坠者为地,冲粹而生者为人。天地壹缊,万物化醇,男女会精。万物化生,而庶汇繁矣。】

【虽然治故,荒忽井鱼听,近非所详言,而往昔载谍又类不融。正闰五德,终始之传,乃谓天地之初,有浑敦氏者出为之治,继之以天皇氏、地皇氏、人皇氏。在洞神部,又有所谓初三皇居,而以此为中三皇。盖难得而稽据。然既揄之矣,此予之所以旁搜旅摭,纪三灵而复着夫三皇也。闻罕漫而不昭晰,有不得而云矣。王充曰:「古之水火,今之水火也;今之声色,后之声色也。」鸟兽、草木、人民、好恶,以今而见古,由此而知来千世之前、万岁之后,无以异也。事可知者,圣贤所共知也;不可知者,虽圣人不能知也。非学者之急今一切隔之。】

卷二

前纪二

中三皇纪

天皇氏

天地成位,君臣道生,粤有天皇,是曰天灵。望获强尊,颀嬴三舌,骧首鳞身,碧卢秃楬,首出庶物。

君有五期,实司元化,岁纪摄提。斟元陈枢,以立易威。秉箓司契,无文不怀。干曜迨元,像符合气。亭毒万有,风行焱逝。灵书八会,自然洞神。玉券十华,人风真淳,体真得极,提名旋复。无门无旁,神运四奥,被迹无外,无热之后。三辅九翌,为世亿龄。

地皇氏

天皇氏逸,地皇氏作。出于雄耳,龙门之岳,铿名岳姓。马踶妆首,十一君龙迭辟继道。

主治荒极,云章载持。逮天协德,与地侔赀。太始之元,上成正一,不生不化,覆却万物,得道之秉,立乎中央,神与化游。惟庸有光,鬼出电入,龙兴鵉集,钧旋毂转,周而复匝。爰定三辰,是分宵昼。魄死魂生,式殷月候。诸治径易,火纪周正。草荣木替,亦号万龄。

【伯阳父曰:太古二皇,得道之秉,立乎中央,神与化游,以抚四方。是故能天运地墆,而轮转无废;水流不止,而与万物相终始。然不曰三皇者,岂非泰皇之世,人道大备,非复二皇之代,故退首乎十纪,而不遂与二灵参邪?予故从之,别纪二灵,而返泰皇氏于九头纪。】

九头纪

泰皇氏

地皇氏逸,于有人皇。九男相像,其身九章,胡洮龙躯,骧首达腋。出刑马山提地之国。相厥山川,形成势集,纔为九州岛岛,谓之九囿。别局一方,因是区理,是以后世谓居方氏。

太平元正,肇出中区。驾六提羽,乘云祗车,制其八土,为人立命守一,得妙,人气自正。爰役风雨,以御六气。昭明神灵,光际无臬。挻挏万物,无门无毒。以叶言教,为天下谷。(注:言教如云言辞犹文教也。)廸出谷口,还乘青冥,覆露六幕,罔不承命。道褱高厚,何德之僣。其所付异,与人天参,离艮是仇。有佐无位,主不虚王,臣不虚贵。政教君臣,所自起也;饮食男女,所自始也。当是之时,天下思服。日出而作,日内而息,无所用已,颓然汔终。为世之日,两皇并隆。

【有天地,则有万物;有万物,则有男女;有男女,则有夫妇;有夫妇,则有父子;有父子,则有君臣道也。昔者太极泮,而浑敦氏职马;浑敦氏逸,而有初三皇君;三皇射,而二灵作。二灵后,乃有十纪:其六在巨灵氏之前,百七十有八姓;其四在巨灵氏后,三纪五十二姓,而疏仡之纪自黄帝始,其岁之远近,置而勿论可也。録条刺于右端。】

【其一曰九头,是为一姓纪,则泰皇氏纪也。】

【五龙二,是谓五姓纪,治在五方,司五类、布山岳。方是时也,世亟巢穴,日月贞明。盖龙德而正中者也,汉世祠之肤施。】

【摄提三,是谓五十九姓纪。太史公言「九皇氏没,六十四氏兴;六十四氏没,而三皇兴」是也。谓「六十四氏」,盖并五姓而言,而所谓三皇者,乃合雒之三姓也,在汉皆饩。】

【合雒四,是谓三姓纪。教人穴居,乘蜚鹿以理。】

【连通五,是谓六姓纪。乘蜚麟以理。】

【叙命六,是谓四姓纪。驾六龙而治。】

【右古六纪,在巨灵氏前。】

【循蜚七,是谓二十一姓纪。自巨灵氏而下纪也。】

【因提八,如辰放氏之衣皮,有巢氏之编堇,燧人氏之出穴,皆因其变而举之也。】

【禅通九,是谓十有八姓纪。史皇氏之通封禅者,十有八姓也。】

【疏仡十,自黄帝氏而纪。自泰氏没而尝无君矣,其于民也,聚生群处,无君亲之异,仁义礼智之所不用也,施报往来之所不行也。其有君者五纪,予不知几氏矣。司马贞曰:「九纪之间,岂惟数千百载、三二十皇而已哉?庄周之说易姓而王,封泰山、禅梁甫者,盖七十有二代,其有形兆整堮者,千八百余所。」然则宇宙之揣握符登、纪为万物之主者,可胜记邪?予读易大传,而知天地之有初。翔于僻邑荒村,恍见大古之俗顾,岂俟身亲而后信哉?昔者成汤之问夏棘曰:「古初有物乎?」夏棘曰:「古初无物,今乌有得物使。后之人而谓今之无物可乎?」冉求亦问于仲尼曰:「未有天地可知乎?」仲尼曰:「古犹今也。」曰:「然则昔吾昭然而今昒然,何也?」曰:「昔昭然,神者先受之;今之昒然又且为不神者求也,祇裯新袭,虮虱生之州沼,创出虫鱼,产之一、气之易,万物自见。故虽天地必有初也,而况于人乎?」(注:谭薮云道言:天地之初辟,一日为鸡,二日为狗,三日为猪,四日为羊,五日为牛,六日为马,七日为人。贱者,易生;贵者,难毓。故今人以建寅之月一日起至七日为人日。其源于此盖不知也。)】

【两间之物,彼亦一无穷,此亦一无穷,岂以不接而遽蔑断之哉?兹固存而不论。】

卷三

前纪三

循蜚纪

巨灵氏

巨灵氏之在天下也,握大象,持化权,乘太极而跖灏淑,立乎无间,行乎无穷,揣九变化而与物相弊<釒煞>,出于汾脽。

挥五丁之士,驱阴阳,反山川,正流并生,神化大凝。惟无恒处,或云治蜀,盖以其迹躔焉。

【予既得丹壶名山之记,又得吕梁碑获逆帝王之世,乃知天未丧斯文也。】

【丹壶书云:皇次四世,蜀山(亻逐)傀夷四世,九渠一世,狶韦四世,大巢二世,遂皇四世,庸成八世;凡六十有八世,是为因提之纪。仓颉一世,栢皇二十世,中央四世,大庭五世,栗陆五世,丽连十一世,轩辕三世,赫胥一世,葛天四世,宗卢五世,祝融二世,昊英九世,有巢七世,朱襄三世,阴康二世,无怀六世界;凡八十有八世,是为禅通之纪。可谓备矣。】

【而又有巨灵氏、句强氏。自句强而下,次谯明氏,次涿光氏,以次至次民氏;如下所叙,总曰循蜚纪,有号而无世。自是而上,亦惟有九皇氏、地皇氏、天皇氏,又上而乃有盘古氏,基之浑沌之说,其言混沌之初,所谓上无复色、下无复渊为说甚繁,非足贻训,故绌焉。自无怀降,所叙与名山记大同,此予之史篇所取(氵献)者也。巨灵氏之号,此世所闻焉者也,遁甲开山图云:巨灵与元气齐生,惟始气之先者,又曰巨灵胡者,偏得神元之道,造山川,出江河。神化之宜,岂非鹖冠子之所谓尸气皇者邪?予得是书,乃更为之不疑也。然上之五纪卒寂寥,而无诏系,不得而缀矣。兹亦可谓富也。谨阙之以俟。】

【 以下辨论,本史成而立说,元不在正纪中。子姓楫客,凖例诸史将便观览取之,以附于逐篇之末,故其中所用字,俱在已所用有异,覧者知之。】

句强氏

谯明氏

涿光氏

【伯益之书有谯明之山,涿光之山,而俱载于北经。谯明、涿光信其为继治者,乃知邃故之事非必无传。特恨幽介弗之究尔。予观于经,而信二书之足丁也。】

钩阵氏

黄神氏

黄神氏,或曰黄祙,黄头大腹,出天参政。无易天生,无散太璞。按图正端,是致天极。四十岁(犭巨)神,次之号曰「黄神」。

(犭巨)神氏

人皇氏没,(犭巨)神次之。出于长淮,驾六蜚羊。三百岁五叶千五百。

犁灵氏

东荒经有犁灵之尸,犁灵氏之尸也,以不坏。

【于予之路史亦异矣。凡孔圣之未尝言者,予皆极言之矣。予非好为异也,非过于圣人也。夫以周秦而下迄于今,耳之所纳,目之所接,其骇于听荧者伙矣。况神圣之事,凡之莫既者邪。是尧舜崇仁义,六经、论语,其理备矣。顾且言之,吾见焦唇干呃,而听之者愈悠悠也。是故庄周之徒骂以作之,意以起之,而后先王之道以益严。】

【然则予之所摭正,亦不得而不异尔。予悲夫习常翫正,与夫氛氛日趋于奇者之不可以虚言格也,于是引其昵而景者着之,此亦韩将军学兵法之义、而萧相国作未央宫之意也。虽然,訞诡乱惑犹弗荐焉覧者知。夫让王、胠箧、渔父、说剑之惜,则吾知免矣。】

大騩氏

大騩氏,见于南宻,或曰泰块,昔者黄帝访泰块于具茨。一曰大騩,盖设于无垓坫之宇,而台简以游泰清者。后有傀氏、大傀氏。

鬼騩氏

鬼騩氏,后有嵬氏、饶氏、攘氏、剎氏、鬼騩氏。

弇兹氏

泰逄氏

和山者,实为河之九都。吉神泰逄司之于贫山之阳,出入有光。

【子曰:「鬼神之为德其盛矣乎!」昔者宰我请问鬼神之名,子曰:「气者,神之盛也;魄者,鬼之盛也。合鬼与神,教之至也。」故无鬼神,则鬼神至名不立矣。奈何季路之问事鬼神,则曰「未能事人」;既问死,则曰「未知生」。说者往往以生死、鬼神为性命、道德之外事有不可以致诘,而子路未可与言,故夫子不与之言。夫若是,则夫子既不诚于人之子矣。】

【圣人之言,未尝不自尽也。鬼神生死人事之大,奚为而不语邪?盖能事人,则能事鬼;知生,则知死矣。生死者,特性命、道德中之一事,而鬼神者,特性命、道德中之一物尔。岂复外乎?虽然,神者,天之徒;鬼者,物之徒也;惟人之初,与天为徒,孰不具此神哉?惟生之后,开闭之不谨,而好恶之偏适从而蔽之也,古之圣人惟其然也。是故开天之天,而不开人之天;闭人之窦,而不闭天之窦。】

【开天者,德生;开人者,贼生。德生者,阳明胜;阳明胜,故识性。用贼生者,阴浊盛;阴浊盛,故物欲行。识性用,则归于神;物欲行,则归于鬼。归于神者,与天为徒;归于鬼者,与物为徒;亦天地之理也。今夫天阳而地阴,魂阳而魄阴,是故智气归天而体魄则归地。神阳而鬼阴,君子阳而小人阴,是故正直为神,而憸险则为鬼。德阳而欲阴,男阳而女阴,是故德盛成男,欲盛成女。禽阳而兽阴,老阳而释阴,是故释误多毛、老误多羽。君子于此,岂可不毖又毖而自堕于鬼物之区哉?】

【三五之时,人聪明而渊懿,纯天而不人,是以黄帝、太、少、神农、颛顼专享乎其上,句龙、芒蓐、祝融、玄冥作配乎其下,其事然也。帝喾而来,不能纪远,然而禺强、阏伯、玄枵、诸稽、实沈、骀台、咎陶、伯益、豕韦、夔、稷之流秩,犹不迁之祀,横穷卓偏刚毅一真,乌往而不神哉?叔末之人,占侸僋俕,綦溪利跂正直之道,消而憸险之行,多是以不能神明而归于物。诗云:「三后在天,王配于京。」本贤愚也。「孔填不宁,降此大厉。」逢吉凶也。「三涂六道,其僣有自。」来矣期,期区畛,亦予之热,热肺也。】

冉相氏

冉相氏,得其环中,以随成与物,无终无始,无几无时,日与物化者,一不化者也。此之谓真人。

【中之为道,帝王之心,即治天下之正道、而圣人所以示世入德之大方也。自成世以来,未有不本是以为政、而能驯致于大治者。今夫率意而射,则终日无所中;率意而视,则终身无所与,必也。质的设,而后天下之手无异乡;日月揭,而后天下之目无异属。圣人之道,独立乎中,而后天下之心无两从,盖中也者,极之,则世人之日月质的,众见之所宗,万手之所会。】

【理之至,义之尽,配天地而不可以复进。是故道得之而为太一,天得之而为天一,帝得之而为帝一。帝一者,立乎环中,浑兮如有容,泊兮如未始出其宗,茫兮无所终穷。自伏羲氏以之传炎,炎帝氏以之传黄,无异付也。尧帝氏以之传舜,舜帝氏以之传禹,无异语也。降及汤、文、伊尹、周公,而中之所以为变者,尽矣。】

【春秋之世,惟皇不极,而厥庶民,亦失其所以保极之道,以故上慢下暴,王室如毁,数千百年而不之复,则极之不建,其祸正如此也。】

【嗟乎!皋谟、箕范中极之说备矣。此家所有也。大易之书,明言中者,五十有五,所不言者,否、剥、屯、颐、咸、革、贲、遯、明易九卦而已。内之中,六十有四,外之中亦六十有四。得其中,动罔不吉;失其中,动罔不凶。是故,否、剥之五亦获其吉,而复、泰之三不免乎凶。惟其中之不可失也,虽然,中庸之德,民鲜,久矣。自汉诸儒取过不及之说,类之孔伋之书,世遂泥于过与不及之中,求之亡其统矣。夫君子之于中无过也,有不及而已,致广大、极高明,夫孰得而过邪?】

【冉相之道,兹其所以寂寥、希阔而不继之,岂不(上制下心)欤?圣人人伦之至也,欲为君,尽君道;欲为臣,尽臣道。尽伦尽制,岂过不及之云乎?而彼伧者,附诚明、假权变、缴绕呫嗫,以绸其婟而济其奸,岂惟无忌惮哉?其不至于幸小人、而病君子亦已矣。此予之所以赞冉相氏而为中庸泚也。】

盖盈氏

若水之间,禺中之地,有盖盈之丘,盖盈氏之虚也。

大敦氏

云阳氏

云阳氏,是为阳帝。盖处于沙,亦着甘泉,以故黄帝以来,大祀于甘泉,云丹徒绛北者非也。

【遁甲经云:沙土之福云,阳氏之虚也,可以长往,可以隐处。云阳之山,哉衡山之阳,只今茶陵之云阳山也。予游衡山湘,道其麓,见山川之灵秀、土膏水沉,彷徨不忍去,亦意尝有异人者,自之西首山阜丽倚,皆西面而北上朝衡岭矣。然考之皇甫纪,实为少昊之封。云阳氏之踪,固在甘泉,甘泉之山,本曰云阳,以故黄帝以来,每大祀于甘泉,则长沙之地,其亦为始封乎?虽然,丹阳曲阿,亦秦世之云阳岭也。吴地记录曲阿正秦代之云阳岭。太史时言:东南有天子气,在云阳间。秦人于是发赭徒三千,凿云阳之北,罔曲之,因曰「曲阿」,则今之丹徒也。昔吴岑昬凿丹徒至云阳杜野小卒间,而陈勋屯田凿句容中道至云阳西城,则今之破罔渎也。故杜佑以丹阳为古云阳,而学道传谓是者,盖知其异也。】

巫常氏

泰壹氏

泰壹氏,是为皇人,开图挺纪、执大同之制、调大鸿之气、正神明之位者也。是故九皇传授以索其自然之所生,复自然之解与天地之所始。而黄帝、老子皆受要于泰壹元君,盖范无形,尝无味,要会久视,操法揽而长存者。

有兵法杂子阴阳云气黄冶及泰壹之书兵法,云气书传间出,而黄冶杂子汉后不复见。其书言:『黄帝谒峨嵋见天真皇人,拜之玉堂曰:「敢问何为三一之道?」皇人曰:「而既已君统矣,又谘三一,无乃朗抗乎?古之圣人,盍三辰、立晷景,封域以判邦国,山川以分阴阳,寒暑以平岁,道执以卫众,交质以聚民,备械以防奸,车服以章等。皆法乎天、而鞠乎有形者也。天地有启闭,日星有薄失,治乱有会,阴阳有期数,贤愚之蔽、寿夭之质、贵贱之事、吉凶之股,一成而不变,类气浮于上、而精气萃于下,性发乎天命,成乎人使。圣人以为之纪,是以圣人欲治天下,必先身之立权以聚财,葵财以施智,因智以制义,由义以出信,仗信以着众,用众以行仁,安仁以辅道,廸道以保教,善教以政俗,从俗以毓质,崇质以恢行,勤行以典礼,制礼以定情,原情以道性,复性以一德,成德以叙命,和命以安生,而天下自尔治万物,自尔得神志,不劳而真一定矣。予以蕞尔之身,而百夫之所为备,故天和莫至悔吝。屡 生杀,失寒暑之宜;动静,戾刚柔之节;而贪欺终无所用,无乃已浮乎。」黄帝乃终身弗违,而天下治,其为教也至矣,水火大渊之事,其所言哉!』

【予所叙古之帝王,其世治寿考无以稽矣。计其年,皆不乏三数百岁。黄帝曰:『上古之真人,寿蔽天地。』盖天真全而天一定,不滑其元者也。又曰:『中古之时,有至人者,益其寿命而强者也。』亦归于真人而已。盖乘间维而基七衡,陵罔阆而隘八落者也。又曰:『后世有圣人者,形体不蔽,精神不越,亦可以龄逾数百。虽有修缩之不齐,亦时与数当,然尔未有不死者。』释氏有所谓无常,经云:天地及日月时至,皆归尽。此言虽陋,以台观之物,莫不有数,故虽天地,莫能逃,山亡、川邕、郡陷、谷迁、沙漠遗旧海之踪、崖险着蜯 之甲、晋殿破榏昆明劫灰,则所谓地屡败矣。土石自天,星陨如雨,或夜明逾昼,或越裂崩地,则天有时而毁矣。故曰:乾坤毁,则无以见易;易不可见,则乾坤或几乎息矣。宛首(宛首,道君之号)亦曰:天墬运度,亦有否终,日、月、五星,亦有亏盈。而况于人乎?奈何封君世辟不知此乎?此蔽于方士之言,以求不死;不死邈然,而小者乱贻天下、大者丧身失国,不可胜数矣。稽之其徒,初无是说,许玉斧言黄帝铸鼎以疾崩,葬桥山。庄周言:老子之死,秦佚吊之,三号而出。而师旷亦谓周太子晋色赤不寿,后三年而死。孔子闻之曰:惜哉!杀吾君也。是老子初无青鹿上升之事,黄帝初无苍龙高蹈之言,而子晋初无彩凤空骞之语,皆方士之徒设辞以愚弄其君而取宠,亦自其教之害焉。且物壮不老,是谓不道。阴阳固有终变,偓佺千岁,彭祖七百,亦必死而已矣。而荒君乱主,方仆仆信事之,以至于败乱而终不悔,岂不哀哉。昔班生谓道家本出史官,历记成败、存亡、祸福、古今之道,然后知秉要以自守,清虚以自持。君人南面之术,而老君亦令冠 ,尽去三张伪法,盍气秽事,谓大道清虚,颛以礼度为首,岂有兹事?窃究其要,与世礼正翓 ,而尤以信行,为輗軏。初无不死之言,子贡有云:『死生有命。』而孔子亦曰:『众生必死。』自古皆有死,使孔子而非圣人,则斯言为不可信。予悲夫世主之甘心于其聋瞽、而不悟也。故愽观死生之际而极论焉,尚其晓然知之而不蹈于悔也。】

空桑氏

空桑氏以地纪。空桑者,兖卤也,其地广绝,高阳氏所尝居。皇甫谥所谓『广桑之野』者,或谓穷桑,非也。穷桑哉西,小颢之君。若乃伊尹之生,共工氏之所灌,则陈留矣。

【空桑在东,穷桑在西。归藏启莁云:『空桑之苍苍,八极之既张,乃有羲和,是主日月,职出入以为晦明。』盖指隅夷之地。故记孔子生于空桑。春秋演孔图云:『征在游于大冢之陂,梦黑帝谓己「汝产必于空桑」。』而干宝所记『征在生子空桑之地』,今名孔窦,在鲁南山之穴,说者指云空桑, 而言之鲁南山穴之说正自戾矣。乃若共工氏之振滔鸿水、以薄空桑,则为莘陕之间。伊尹,莘人,故吕春秋古史考等俱言尹产空桑。空桑故城在今陈留,固非鲁也。故地记言:『空桑南杞而北陈留,各三十里,有伊尹村。』而所谓穷桑则非此矣。拾遗记言:『穷桑者,西海之滨也。地有孤桑千寻。』盖在西垂,少昊之居,梁雝之域,故周书?尝麦云『帝命蚩尤宇于小颢而远游』章句。西皇所居,西海之津。西皇者,少昊之称;而小颢者,少昊之正字也。宜为咸阳,故咸阳曰云阳,而少昊一曰云阳氏。云阳县,今隶曜。汉甘泉宫,记武帝之太畤也。颛顼,继少昊者,故世纪『颛顼亦自穷桑迁商丘』。事可知矣。而杜预遽以穷桑为在鲁北,至释例?地名乃云地阙。故颖达云言鲁北者,相传言尔,盖以定四年传封伯禽于少昊之虚,逆之而乐史之所记乃在曲阜。此又因预而妄之也。太昊在东,少昊在西。予既言之拾遗?远游,穷桑既在西极,则鲁曲阜之说得非太昊之虚乎?郡国志云『少昊自穷桑登帝位』,非空桑也。】

神民氏

天地开辟,爰又神民。民神异业,精气同行,都于神民之丘。一曰神皇氏。驾六蜚鹿,政三百岁。

倚帝氏

都倚帝山。

次民氏

次民氏,是为次是民。次是民没,元皇出,天地易命,以地纪,穴处之世终矣。

【丹壶之书其不缪欤。今既阙着,而或者有不厌命历之叙,其亦有所来乎?胡为而多盍也?贵人云:『何子之好言?』古曰:『有是哉。今古一也。』『若以古为见邪?』荀况有言:『诈人者,谓古今异情,是以治乱异道而众人惑焉。彼众云者,愚而无知,陋而无度也。于其所见,犹可欺也,况千世之上乎?彼诈人者,门庭之间,犹挟欺也,况千世之上乎?以心度心,以类度类,以说度功,以道观尽今古一也。』类不孛,虽久,同理,故往缘,曲而不迷也。五帝之时,无传人;非无贤人,久故也。五帝之中,无传政;非无善政,久故也。虞夏有传政,不如商周之察也,而况次民、倚帝之时乎?以今观今,则谓之今也;以后而观,则今亦古矣。以今观古,则谓之古;以古自观,固亦谓之今也。古岂必今特自我而观之,千世之前、万世之后,亦不过自我而观尔。传近则详,传久则略;略则举大,详则举细。愚者闻其大,不知其细;不知其大,是以文久而惑,灭节族久而绝,曷古今之异哉?】

右循蜚纪二十二氏、六十余世。

卷四

前纪四

因提纪

辰放氏

辰放氏,是为皇次屈。渠头四乳,驾六蜚麐,出地郣,而从日月上下天地,与神合谋。

古初之人,卉服蔽体。次民氏没,辰放氏作。时多阴风,乃教民 木、茹皮以御风霜,绹发閐首以去灵雨。而人从之,命之曰『衣皮之人』。治三百有五十载。

【事之始未有不善,其末未有不弊。服、舍、器用,王道之本也。生民以来,至黄帝而大备,创修增革,更几圣而后至。盖天下之事,因乎时,不因则不立,不时则不成。时至所未厌,虽圣人不能以强去;时至所未安,虽圣人不能以强行。若兴若废,特顾其时而已矣。始古淈沈鸿而致之海、殴虵龙而放之菹,然后人得平土而居。天地之间沧热,而萧藾之下足它恙,于是教之巢穿以避之,此百姓之所以兴也,犹未艾也。生者有所需,故多寒也,为之羽皮以御之;多伤也,为之火食以遂之;多疾也,为之医药以济之;多滞也,为之泉币以行之;不疏也,为之歌舞以道之;不通也,为之舟楫以邮之;相倾也,为之符壐以信之;相夺也,为之权衡以平之。无爪牙以自卫也,然后为之城郭;羽皮之不给也,然后为之布帛;木处而颠,土处而病,然后为之栋宇。为之祭祀以致其报;为之刑政以率其坏;为之车舆以佚(?逸)其体;为之棺椁以厚其终。以至为网罟、为耒耜、为杵臼、为弧矢、为鲲鮸、为茵幄、为澧洛,笵金合土、 竃泄井、黼坐鼎食、鞲牛乘马、兜矛剑戟、重门撃柝,各以智巧变而通之。害至而为之备,患生而为之防。因其时而极其用,生生必具,然后夫人知有生之为贵;养生送死无憾,然后人得安其生而乐其化——此教治之大基也。是岂有不善邪?】

【降及它时不原其故,乃至穷耳目之好,以徇人 生民之脂,以自奉倾宫璇台不足处,则更为之万户千门;合宫龙鹢不足乘,则复侈以锦颿、珠两、南河、西苑,猎车千乘,织金铺翠,费动万计,撞万石之钟,伐雷霆之鼓,穷日卜夜有,不足以既其欢,弗闻天下之叹嗟,而施施自以为乐。天道恶盈,蜉 阙阅而何能以久生乎?桀、纣、幽、厉、秦政、石虎、高纬、叔宝、齐昏、隋炀之流,亦可以鉴矣。唶哉!夔、龙、稷、 、伊、周、孔、孟分,则人臣而安时处顺,不失天下显名;夏癸、商受、鲁桓、齐穆,人君也,而清虚者,犹商,其有禽兽之心,惟其见善不明,恣人欲、灭天理,物至而人化物尔;物至而人化物,则其夜气不足以存,夜气不足以存,则其违禽兽不远也。呜呼!物之感人无穷,而人之受用无尽。若以为足,今固不啻足;若犹未也,虽万,此其足邪?顾是,数主之所尽力,又奚足为美好哉?逐物丧我,特不思而已矣。然则如之何曰:吾不为奢,亦不为俭,使为俭,则齐鸾永泰之间,分里蒸余,皁荚泺梁,衍大同之际,豆鬻布帐,虽唐虞何以加诸?吾无取焉,必也。当其分,适其数而已矣。】

蜀山氏

蜀之为国,肇自人皇,其始蚕丛、拍濩、鱼鳬,各数百岁。号蜀山氏。盖作于蜀。

蚕丛纵目,王瞿上。

鱼鳬治导江,逮蒱泽俾明。时人氓, 结左言,不知文字。

上至蚕丛,年祚深眇,最后乃得望帝杜宇,实为 捍,盖蜀之先也。自丛以来,帝号芦保,其妻曰妃,俱葬之。

昔黄帝为其子昌意取蜀山氏,而昌意之子干荒亦取蜀山氏继其后叶。及高辛氏,以其少子封蜀,则继之者也。秦 文元年,蜀人来朝;八年,伐灭之,始降侯云。

【呜呼!山川设险,此天墬之所以限疆界也。嗟人之生,虽圣且智,其精神固有限剂,而洞地之不可极,今古同也。奈何多欲之君,溪心壑志,贪以取败,然后百罅启,而天墬闭矣。予读扬雄蜀纪,而感夫蜀之所以通中国者,夫蜀之为国富羡饶沃,固自一天壤也。西番、东汉、北秦、南广一障之隔,自生民以来,君君世绍蜀,不知有中国;而中国亦莫知有蜀。五帝以来,羁縻服外,蜀固然不为中国少,而中国亦不为蜀之不足也。逮安王时,蜀王贪惏、求欲无厌,故秦 得以图之,餙妖饶之子、 怪诞之牛以诱其衷,而后褒余之路栈矣。以故秦人得蜀之赀,而遂并天下,自是蜀山不闭,莫有其有,至于今为中州。则贪求之所致也。】

【一自中国之有蜀也,固不可谓之无利也,然而风动之辰常先他国,而缀灵府或入保,则无复中国之所有者,是其为国,固鬼神之所作也。予既读蜀纪、而感夫蜀之所以通中国者,及读陈子昂之疏,而又幸蜀之不通于吐蕃也。夫吐蕃之于蜀,犹昔日之秦于蜀也。方其拏唐之兵,大战则大胜、小战则小胜几十载矣,未尝亡一旅也。以薛仁贵、郭待封彪武之将,屑十万之众于大非之川,一甲不归;以李敬元、刘审礼廊庙之宰,辱十八万众于青海之上,竟不能俘一丑。而 陇为墟,可谓强矣。然其垂羡全蜀之珍如是之久,而不得食者,徒以山川之阻绝、而障塞之不通也。胡为议者欲以梁凤、巴蜓之兵,开蜀道、繇雅州以讨生羌而袭吐蕃。夫羌人固未易讨,而昔者东汉之所由丧败者也。呜呼!其亦幸而不成欤?万一生羌可破,而蜀道遂开,则蜀之瑶库自此转而西矣。使我而得吐蕃,其财固不足以裕国,其地不固不足以穑也,而徒戮无辜之民。竭有常之帑以狥之尔,其或得之而得以穑,亦何异于近熟而创远业乎?又何异于舍己之田而耘人之田者也?况己之田舍矣,而他人之田未及耘邪?昔者汉之武帝好大而喜功,使者张骞乃反夸以西域之富,于是嘬兵以争之,四十年间,中都之财赋、夏国之生灵略尽于西域矣。非不得其地也,得朔方之郡,而自不能以耕也;非惟不能耕也,得朔方之生,而弃上谷造阳之熟以予胡矣。其所以危士臣以缔怨者,得大宛良马数十而已。使齐楚之臣擘怨而交讼,所争亦不啻使一,何默邪?】

【嗟乎!武之辙既覆于前矣,而隋之裴矩又以西域之图,荡炀帝之侈心,于是亲出玉门,置伊吾,且未而 右。萧然始盛恃强,卒归狼狈。此魏公之所以伤之者也。顾不韪欤?予尝言之溟渤、涨洋,此天墬之所以限东徼也;恶溪、沸海,此天墬之所以限南徼也;陷河、悬度之设乎西,沙子之设乎北,此天墬之所以遮西而制北者也。激障雾于东维,界黑水于南极,泄流沙于西陲,决弱水于北 ,此天墬之所以界四维也。八荒之内,奚有奚无;八荒之外,何穷何止。古之圣人一视同仁,为吾臣与为狄人臣,奚以异。是故人得其君,则已矣。请试举一隅以宪之。方升明之二年,倭王奉表以条其祖之勋,谓东西之所服者,二百九十有六国。是故海东之国也,倭王之所服者也;其所不服者,几什佰君,其尽制欤?支显西游道其所记亦数百国,此于甸以西国也。支显之所知者也,其不知者又不知其几也。智猛法盛之录,昙勇道安之传审至之国,不下三四五百,大延四域之使,魏氏四道之宾所奏国者,固俱乐土也,其地可谓远矣。而其人亦未尝有能道天之涯、地之角者,恶乎贪而不已邪?虑乱者,穿其颐志,远者,刺其目。黄帝、尧、舜非不能服远也,而所守者,域服之外,一无所事。其在周公,亦不过曰诘尔,戎兵,陟禹之迹而已。夫禹声教暨于四海,而其制中国若是截也。伊尹四方之令,狗国、豹胡亦不过三十有六国,来者不可距,往者不尔追,又曷尝劳吾萌、宣吾府而奉之哉?噫!先王之政教,其施于中国者,盖详矣。惟先王之政教以治中国,则禹之所制,不为少矣;不由先王制政教,则禹之所制,犹将不异于戎狄:彼以远略夸后世而不详乎?其内者是,岂禹之心也哉?末世之君,不知古者之所以为国,而以贪求速败,岂不甚惑邪?呜呼!其亦不闻蜀汉、隋氏之事则已矣,少有所知——有不为之寒心哉?】

豗傀氏

豗傀氏,后有豗氏、傀氏。豗傀氏之迹,学者必以不着,每以属之皇神农,后世遂谓神农为豗傀氏,失之。

浑沌氏

浑沌氏,是为浑敦,后有浑氏、沌氏、屯氏。若至于所谓盘古氏异矣。

【予尝议三坟之伪,浑沌氏岂太昊之佐哉?六韬之书:浑沌氏哉昊英氏前。及班固表古今,始列之伏羲之下。应劭作书,遂以为太昊之良佐。三坟、姓纂一,皆因之失其本矣。昔者孔子谓子贡曰:『浑沌氏之治,若予与汝。』奚足以知之,浑沌氏岂太昊之佐哉?此班生之失也。虽然,浑沌氏之治,于今果何如邪?老儋子曰:『古者被发而无 领,以王天下。其德生而不杀,予而不夺,天下之人非其服而同怀其德。当是之时,阴阳和平,万物无息,蜚鸟之巢可俯而探也,走兽可撃而从也。盖执中、涵和。除日、无岁、无内而无外者,此浑沌氏之治也。至其衰也,鸟兽虫虵皆为人害。』是故迫其难则求其便,因其患则操其备。故常不必循器械、不必因后世、因时而有变易,亦以辅万物之自然而已矣。七十九代之君,其为法不同,而俱王于天下,由此道也。食也、息也何久、近之殊哉?嗟乎!旧国旧都之怅然,虽使丘陵草木之缗入之者,十九犹之怅然,况见见闻闻者乎?夫有盛必有衰,而衰者必复;有冬必有夏,而冬者必开。此天墬之化气也。今也觐古之人被画冠服而企止者,质厚魁伟、重视深息、气象固已殊矣,况三代之时乎?三代之世,圣贤自多,而况出于其上者乎?然则君子何独于浑沌氏疑之哉?彼将怃告赐之言者,吾不怃也。】

东户氏

东户氏之熙载也,绍荒屯遗美好,垂精拱默,而九寰以承流。当是之时,禽兽成群,竹木遂长,道上颜行而不拾遗,耕者余饩,宿之陇首。其歌乐而无谣,其哭哀而不声。皆至德之世也。

【前世之史患乎略,后世之史患乎详。予述此书自遂人而下益详。盖法之始、礼之初政治可,则不得而不详也;遂人而上,虽复着之有不得而详者,若夫上之号氏、世姓,多得之外书与夫封禅之文,于儒书无所见,虽或有之连蹇,其文蒙澒其说,如风俗通之列僊氏?始学篇之 须氏,皆诞谬无鞅者也。又有得以仅存者,如氏谱之吉夷氏,庄子之冉相氏、狶韦氏,皇覧之巫常氏,王潜夫之神民氏,子思子之东户氏,亢仓子之几 氏,风俗通之帝畴氏,和菟史之太嵬氏、鬼嵬氏,命历叙之黄神氏、 神氏、辰放氏、皇谈氏,然皆不得考其上下,独夏后氏之书注山水之所,自多有谐其号氏者。岂其人之所自出而迹之所丽邪?以此谛其不诬也。故予得以详择焉。】

皇覃氏

皇覃氏,一曰离光氏,兊头日角 ,六凤凰出地衡,在而不治,官天地府,万物审乎无假。是故死生同兆,而不可相陵。治二百五十载。

【至政之谓时,至变之谓世时,政再而僿世变三而复三变,则百年矣。子曰:『善人为邦,百年亦可以胜残去杀矣。』胜残去杀,宜若小。然今也,善人为之,犹有待于百年。何邪?世变之道然也。男子生三十,壮有立,于是始室父子相及。是故古者三十年而成世,如有王者,必世而后仁。盖一世则变矣。天时、人事皆一更矣。】

【变极乱而为极治、无生而为无杀、至残而为至安,岂一朝一夕哉?残之胜、杀之去,故必三变而后复也。五帝无杀者也,三王无残者也,而吾伯则无生也、无安也。伯一变而王,王一变而帝,帝则皇,皇则道矣。由无安而至于无残,无生而至于无杀,必有渐也。齐一变至于鲁,鲁一变至于道。风移世革,宜必百年而后可也。】

【今夫五月旱熯,人知为暑也,而阴实生之;十月水霰,人知为寒也,而阳实始之。治乱之变,亦阴阳与寒暑也。寒暑之期三月而移,治乱之势百年而复。善岁之家知寒暑之必至,故在暑而裘成,在寒而絺成,是以终身无寒暑之忧;善世之君知治乱之不常,故在安而图危,在治而图乱,是以毕世无阽危之患。居今之世不变今之道,虽与之以天下,不能一朝居矣。】

【嗟乎!自有君汔于尧,如辰放、皇覃、遂人、有巢为世之期,皆逾二百,正所不论;而羲、炎若黄帝、颛顼、唐、虞且不下于百年。天下大治,由尧而来,三千年间,百世矣。纪载之不可明纪者,盖亦时有之矣。四海之内,或合或离,或治或隳,或唱或随,或强或羸,一二世而其风已替,固未有 世而能一其风俗者,虽有名世继世,而兴犹必化之一洽,教之一浃,而后民之情始可以一变。其继周者,苟能不替,则虽民如夷狄,三变而帝道可期矣。观时会通,岂欲速之功哉?奈何国无百年之世,世无百年之道,以其代有贤、不肖,奚啻相洒。兹文王所以望而未见,时之难。此治世所以常少乱,世所以常多先王之治,所以不务广地而务详其政,教诚以天下之治难乎?其变复也。】

【子曰:『博施济众,尧舜其犹病诸。五畆之宅,树之以桑五十者,可以衣帛矣;鸡、豚、狗、彘之畜,无失其时七十者,可以食肉矣。谨庠序之教、申之以孝悌之义,班白者不负戴于道路矣。』斯先王之政也,五十者帛、七十者肉,则少者有不帛而不肉矣。班白者不负戴,则少者不免于负戴矣。圣人之心非不欲少者衣帛、食肉、不负戴也,而所养有不赡,此病施之不博也。内无怨女、外无旷夫,则江汉之民无鳏寡矣;老有所养、幼有所长,则江汉之民无孤独矣。数罟不入污池,则鱼鳖不可胜食矣;斧斤以时入山林,则材木不可胜用矣。斯先王之政也。然江汉之域鳏寡孤独无失养,则远人有失养者矣。九州岛岛之内鱼鳖、草木无不若,则远物有不若者矣。圣人之心非不欲九州岛岛之外鳏寡孤独皆得养,鱼鳖草木咸若也,而所治有所不及,此病济之不众也。】

【博施济众,此尧舜之所以犹病之也。惟易有言:『既济,亨小。』无欲济世而不至于大,则吾之仁有不尽矣。仁有不尽,则吾之施有不可得而必矣。施不可必,则天下之寒、饥、屈、枉、厄、穷、而无憀者何时已邪?见其生,则不见有弗及矣;闻其声,则不闻有弗及矣,况其远邪?是以先王不务广地,而于吾之所制,每致其详;于吾所制,苟致其详,则四海之内,将有闻风兴起,视则而视效矣。然则修己以安百姓,是必胜残、去杀而后可也。而 者曰:『竢河之清。』,夸者又曰:『日月冀尔。』是故或七八年、或五六年、或三四年,不至于大败,极乱丧亡相仍不止,则其视羲、炎、黄帝、辰放、皇覃也。何啻朝菌与螟蛉哉?今而匹之,不亦悲乎?此予所以赞古人之久治、而每为之三太息也。】

启统氏

【启统氏,别无考,见独起居舍人章衡运绍纪。若通载有之,而乃序之尊卢氏之后。观衡自言历观四部古人图箓,其亦有所取矣。呜呼!治古盛德之君,未有闻焉者多矣,岂非地宁天澄、物无害生、万庶涵泳春风之中,而不知所以为称邪?草木以土为生,而不知土;鱼鳖以水为命,而忘其水。是故圣人父母万物,泽及天下,而不知其谁氏。上清玄格曰:大道似不肖,盛德若不足。韬光晦迹,自翳其身而人不知。其启统氏之谓乎?】

卷五

前纪五

因提纪

吉夷氏

吉夷氏,后有吉氏。

几遽氏

几遽氏之在天下也,不治而不乱,狥耳目,内通而外乎?不知其父,鹑居鷇饮而不求不誉。昼则旅行,夜乃类处。及其死也,槀舁风化而已。令之曰:知生之民。天下盖不足治也。

【天下莫难于无事,莫险于有为。然为治者多幸有为之成,而鲜知无事之为贵。夫以一体诹之,药石具而无所用,用之曰安。至于天下,虽有圣智无所用之,谓平;及夫 万金之方、着千人之能,亦已几矣。故善摄生者,无已急之功;而善治世者,无致平之效。彼几遽氏之治,盖以无事治者也。是以后世罕俪焉。】

狶韦氏

【昔庄周吁道之大,神鬼帝生天生地,可传而不可受,可得而不可见。而首言狶韦氏得之,以擎天地;伏羲氏得之,以袭气母。此所谓神帝也。传者谓是。文字之前,帝者之号得道,以驭群品、提挈两仪者也。仲尼曰:『狶韦氏之囿,黄帝氏之圃,有虞氏之宫,汤武之室。』曰囿、曰圃、曰宫、曰室,谪世簿也,是则黄帝氏之前矣。而或者疑即商之豕韦。夫所谓挈天地者,岂区区伯据之雄所能克哉?且昔夫子尝问于太史大,考陌常褰若狶韦矣,岂亦商之豕韦哉?今丹壶书『继诸几遽氏之后四世』,则古固有同名而同氏者,岂得谓其有一而废一哉?】

有巢氏

太古之民,穴居而野处,搏生而咀华,与物相友,人无妎物之心,而物亦无伤人之意。逮乎后世,人氓机智,而物始为敌。爪牙、角、毒、 不足以胜禽兽,有圣者作楼木而巢,教之巢居以避之,号大巢氏。其为民也,登巢椓蠡、惰食鸟兽之肉。若不能 者,饮其血、嘬其臑、茹其皮毛,未有火化。捆橡栗以为食草楼木末。令之曰:有巢氏之民。

先是时,民稔血食而有争心,有剥林木而战者矣。胜者以长,长犹不足莅之,则就其无欲者而听令焉。又不足以定之,于是刻木结绳以为政。木皮未委于复塞,其羽革、紩衣、挛领、着兜帽以贲体。民之葬者,犹未详焉。过者颡泚,于是厚衣之薪,而瘗之不封、不植也,掩覆而已。丧期无数也,哀除而已。

其政好生而恶杀、节上而羡下,故天下之人不归其服,而归其义。治三百余载。

天宝七载,诏有司于肇迹之地,置庙,春秋二享,与遂人氏同。

【天下有自然之势,其未至也。必至,而其既至也,不复清轻之必上、重浊之必下,此天地必至之势也。世之日伪、俗之日浇,此势之必不复也。彼有血气者,必有争,争则 , 而不胜,必至于剥林木;林木未利,必至于造五兵。五兵之作,其可复乎?有甚而已。自剥林木而来,何日而无战?大旱之难七十战而后济;黄帝之难五十二战而后济;少昊之难四十八战而后济;牧野之师,血流漂杵;齐宋之战,龙门溺 ,延于春秋;以抵秦汉,兵益以炽、战益以多。而儒者之谈必曰『去兵』,谓仁义之君无事于兵而自治。】

【呜呼!是欲祸天下于兵戈者也。夫国无大非兵必亡,天下虽平,忘战必危。是故古之圣王有义兵,而无偃兵。昔者魏武侯欲为义而偃兵,徐无鬼以为不可,曰:『为义偃兵,是造兵之始也。君自此为之,则治;不成,西夏非兵而废祀于陶唐。』徐偃非兵而殄世于满楚,晋讳战而国弃于刘聪,梁讳战而箓亡于侯景。一夫作难,万众溃弊。天下无兵汔未见无祸者,是可去邪?传曰:『天生五材,民并用之,废一不可。』谁能去兵?兵者,先王之所以威不轨、而昭文德也。几微之权,死生之地,而圣人之所谨焉者,今而曰『俎豆干戚可以为矣,何事鱼丽?』夫如是,则消锋镝、铸金人足以为治,而司马炎不生事于晋萧俛,段文昌之俦不生事于唐矣。作易者曰:『此毒天下而人从之,吉。』岐雷、俞扁不惟参苓之养性也,而劫痼攻积巴菽、殂葛,犹不得,而后之以毒攻毒有至仁焉。是故善去兵者,不去兵。道、德、仁、义素着于躬,礼乐、教化日渐于民,其所以为万世帝王之业者,固自有然。然一罅隙之或阙,则固将有乘之者出,此卒伍之法。搜阅之时,击刺之具、侵伐之典所以必修明于闲暇之日,谓之有政。俎豆之中,有军之容,固非徒俎豆也。干戚之内,有兵之僃,固非徒干戚也有军之容。是故莱人不得以兵劫有兵之僃,是故苗民不敢以势抗。今顾曰舜孔未学,岂书生所知哉?成安君号儒者,称义兵者无事诈谋、奇计,卒为韩信斩之泜水之上。是以圣王以战去战,非好兵也,不得已而后动。不敢为主而为客,非去兵也。不得已而后应,而汉祖平城之困、唐宗安史之屈,失于黩也。陆机河桥之败,房管、陈涛之奔,失于易也。惟非兵之咎也,主以仁义扰,以信礼不得已,然后用。如舜文之当,然范蠡之审,谛马服之不敢。易言『王,忠嗣之本,不生事』,如是可矣,又何必去之?然后为仁义,与若蚩尤之斩乂、秦赵之坑夷,曾不足为齐晋道,又乌足以言兵邪?彼光武之欲三十年不言,盖有为而发也。】

遂人氏

不周之巅,有宜城焉,日月之所不届,而无四时昏昼之辨。有圣人者,游于日月之都,至于南垂,有木焉,鸟啄其枝,则 然火出。圣人感之,于是仰察辰心,取以出火,作钻燧,别五木以改火。

上古之人,茹毛而歃血,食果蓏、 ,膻腐馊漫,内伤荣卫,殒其天年。乃教民取火以灼,以炳,以熟臊胜,以燔黍、捭豚。然后人无腥 之疾。人民益伙,羽皮之茹有不给于寒,乃诲之苏冬而炀之使人得遂其性,号遂人氏,或曰燧人。顺而不一,于是穷火之用,而为之政。春季以出,樵终以纳,异其时也,以济时疾。郁攸之司,九变七化,火为之纪,谓木器液。于是范金合土为釜,作烓高瓯瓿成物化物,而火之功用洽矣。

当是时也,天下多水,教人以渔,雒出四佐,以代天理物,乃大臣职【天皇辅有三名,故皇帝象天文以制官。贾公彦谓伏羲之前虽有三名,未必其立官位,至黄帝时名位乃具尔。】命明由政乎升级,毕旈辨乎方色,成博受乎古诸,陨 录乎延嬉。四后职,而天道平、人事理。龙图呈瑞,龟字效灵。以时占建而正方,握几矩表计寘,指天地以布躔而齐七政,始注物、虫、鸟、兽之名,通国至轻重以转民至赀。

人滋反醇,情欲蠢动,好嗜外迫,则冒礼而忘形,以贱其神。乃制男子三十而取、女子二十而归,以息其民为之进退,以耻其凡。是故父老而慈,子寿而孝,着之世姓,而法自是作,礼由此显矣。治律嵩高之石室,以火着记。百有三十载。

赞曰:

粤有大圣,游于南垂。别火渗代,违其羽皮。以炮以燔,与人遂性。占建握机、方躔,以正式通轻重。远近化居,四佐受职,小大以孚。男取女归,以息以耻。父老子寿,礼由显矣。

【颜子将之齐,孔子有忧色,子贡问焉。子曰:『善哉问。昔者管子有言,丘甚善之:「褚小者,不可以怀大;绠短者,不可以汲深。」故命有所成、而形有所适者,不可以损益也。吾恐回与齐侯言黄帝、尧、舜之道,而重之以遂人、神农之言。彼激昂内求诸己而不得,则惑矣。不得而闻矣。舍者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兄兄、弟弟、夫夫、妇妇而已矣。』圣人之道,造端乎夫妇,夫妇正而天下定。是故遂人之制男女,必致其详。纡观乎此,然后知后世婚娶之道生也。夫元气之所孕,始于子,立乎巳。子者,字之始;而巳者,包之始也。自子推之,男左行三十而立;于巳,女右去积二十而合。于巳,正阳也,阴实从焉。是故圣人因是而制礼。三天两地,自然之数。妃也,自巳而壬之,男十月毓于寅,女十月毓于申。申为三阴,寅为三阳,故年运起焉。日生于甲,月生于庚,日月西东,夫妇之象也。甲统于寅,庚统于申,是故阴阳之合必以正、将以顺性命之理尔。】

【嗟乎!斧斤以时入山林,则木得其性而材不可胜用矣。先王之制得其时,故人皆迪智而寿命长。及下之世,不知乎此,动违其时,是故残其生、贼其性,而每至于夭折。韩稚有言:钻火变胜之下,父老而慈,子寿而孝。羲轩而降屠屠焉,以相诛灭淫于礼、乱于乐,嚣薄浇伪,淳风礈矣。而或者谓南地薄残,婚宦及早,而王肃之徒遽取经,谓三十、二十,孔子以为礼之极矣。圣人之制法哉,虽然,景公胡为而不足语邪?彼受弒兄者之立也,而遂相之爱荼之世也,而遂立之君臣、父子、兄弟、夫妇有一乎。此其所以发为政之问,而孔子告之以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者,诚以景公于此有所不至故也。然则景公果足以遂人之道告乎?至彼妄士不知其君而夸焉者,又多矣。孟轲氏之欲齐王汤武宜也,而公孙鞅遽以帝道说秦孝公,何邪?抑不知孝公之不足以帝道说邪?亦鞅之所说之帝道赝邪?握巨而兼金售,皆穿窬之盗也。若人者非惟不足以知,颜子亦不足以知孟子。】

庸成氏

庸成氏,庸成者,垣墉城郭也。群玉之山,平阿无隘,四彻中绳,庸成氏之所守先王之册府也。册府所在,庸成是立,故号曰庸成氏。云容成者,非也。方是时,人结绳而用之。其民僮蒙,莫知西东;摩唇蓐食,而莫知其止息;托婴巢中,栖梁陇首,虎豹可尾,虺虵可蹍,而人无有相媚之心。

实有季子,其性喜淫,淫昼于市。帝怒,放之于西南。季子仪马,而产子,身人也,而尾蹏马,是为三身之国。

【庸成季子之事,何其怪邪?商书曰:『五世之庙可以观德。』凡事在大,故地大,则有堂祥、岐母、群怪、大翟;不周山大,则有虎豹、熊罴、螇蛆,而况又有大者乎?无物不有,而后为天地;无事不具,而后成世道。由是而究之,则非常之故、不虑之变,皆适然而已矣。是以太公有云:『天之为远矣,地之为垢矣,人生其间,各自利也。』何莫之有乎?夫使世俗而能常有其有,是乃 涬鸿蒙世以为主莫之有七十六圣矣。】

【呜呼!天地之间,信何莫之有乎?奚物而为常,奚物而为怪?通之,则物我一也。不然,吾值我非怪邪?天下之物,固不以自怪也,必值我而后怪。始未常识,遇之,皆可为骇惑。怪固在我不在物也。昔叔山无知,且以孔丘为梏于淑诡眩怪者,而况于凡乎?凡人之情易放而难求于,子不语怪,岂不言邪?正自难言之尔。申生之托狐突,彭生之蛊,齐侯与夫秦谍七日尔。苏荀偃视不受含,晋柩牛吼,伯有介驰,先民纪载良不少矣。四海之下,两头、四臂、九首、六足、两口、独目、三身、二体、旁口、反唇、交胫、反踵、马首、狗蹏、三瞳、四舌、四耳、三角、结胸、岐踵、半体、聂耳、毛身、玄髌、贯胸、离耳、无肠、蜚颈、羽民、尾濮、豕啄、狗头、厌火、流鬼,野外义落、剎充牣其间。北方有不释之冰,南方有不死之草,东方有君子之域,西方有残刑之尸。寝居直梦,人死为鬼,岂得谓之无邪?圣人虑天下之狃,于惑也。是故穷天下之故, 事物之变,推至道开径庭以引之正。然而祥桑蜚雉,有蜮载鬼之类尚笔于经,是岂以夸世哉?此其有以见天下之 ,知鬼神之情状者也。而世之人以其惛惛,乃复邈邈,务怪,不已殆乎?夫不极其变,则常,固不可名不尽其故,则心固不可保极天下之异,而归之正,则正者不能以复异矣。伯益之所记、齐谐之所识,予正愁其未广也,使世人知物我之不殊,同异之一贯,则怪亦常矣。又奚俟于 屦而大息哉。荀卿子曰:『可怪矣,而未可畏也。』圣人以为常,而众人以为怪,是不可不谏也。未信而谏,则人不与。兹故因之以怪焉。】

右因提纪,凡六十有六世。

钦定四库全书 路史

卷六~卷九

宋 罗泌 撰

目 录

卷六

前纪六

禅通纪

史皇氏

栢皇氏

中皇氏

大庭氏

栗陆氏

卷七

前纪七

禅通纪

昆连氏

轩辕氏

赫苏氏

葛天氏

卷八

前纪八

禅通纪

尊卢氏

祝诵氏

卷九

前纪九

禅通纪

昊英氏

有巢氏

朱襄氏

无怀氏

卷十

前纪六

禅通纪

史皇氏

仓帝史皇氏,名颉,姓侯冈。龙颜,侈哆,四目灵光。上天作令,为百王宪。实有睿德,生而能书。及受河图绿字,于是穷天地之变,仰观奎星圆曲之势,俯察龟文、鸟羽、山川、掌指,而创(刱)文字形,位成声具,以相生为字,以正君臣之分,以严父子之仪,以肃尊卑之序。法度以出,礼乐以兴,刑法以着,为政立教,领事辨官,一成不外。于是而天墬之蕴尽矣。天为雨粟,鬼为夜哭,龙乃潜藏。文字备,于以存乎记注,乃着绩,别生、正名、孚号,而升封于介丘,纪文字以昭异世,而文乱日昌矣。

乱百有一十载,都于阳武,终葬衙之利乡亭南,书,人禋之。后有仓氏、史氏、侯氏、侯冈氏、夷门氏、仓颉氏。

【呜呼!图出河、书出洛,天墬之所以畀圣人也。而其末流祸天下亦深矣。三代而上,用而不恃,文字之所用,坟典、鼎 之外,亡施焉;三代而下,有说命,有政典,然后文字亡所不用。既着文字,而六经托。六经之托,圣人之不得已也。降至后世,句连、苦窳、牢苫毕,而后淫辞诐说始蔓。羡霄块间矣。奇它至目如秋荼,而民亡所措手足。章句之学,如凝脂,而士不知所税。驾文者侮俗,而奸者舞文,至于读易,卜奸、诵诗、抇冢,亡所不至,人皆陲之,而不至所陲者。彼市祅夜哭,谓鬼亡知。吾得信诸。】

栢皇氏

栢皇氏,姓栢,名芝。是为皇栢。出搏日之阳,驾六龙,以木纪德。为而不有,应而不求,于正阳之南,是为皇人山。其后为栢、有栢氏,常为皇帝地官。栢亮,又为颛顼师;栢昭,为帝喾师。尧治天下,有栢成子皋,立为诸侯。尧授舜,舜授禹。栢成子皋辞为诸侯而畊。逮周之世,有栢囧为太仆正。又有栢侯氏、栢常氏、白侯氏。

【学者皆言五运尚矣。自伏羲以来,以斗精受命者,七神得间气而生者,又二十有八。所谓三十五际者也。而终始之传,乃谓大庭栢皇,悉有所纪,何邪?天墬之大者,在阴阳,而五行为之次。同符合证各象其类,兴亡之箓以次相代,岂偶然哉?是以皇天眷命,必先几见于下民。圣王感运而兴,必求合德以为之表。】

【昔者黄帝之世,天先见大蝼大 ,黄帝曰『土气胜』。『土气胜』,故其色尚黄,其事则土。及禹之时,雨金栎阳,禹曰『金气胜』。『金气胜』,故其事用金。然其受命荷帝、玄玉,故其色尚黑。下至汤,代金刃,先生于水,汤曰『金水胜』。『金水胜』,故其色尚白,其事则水。及夫武王,火乌流社,武王曰『火气胜』。『火气胜』,然其衰在木,火生于木,故其色尚赤,其事则木类。固相召,箕丽而风,毕动而雨,云从龙,风从虎。其气炎,则有以取之矣。伏羲、高辛俱感巨迹,神农、唐尧俱感赤龙,黄帝、有虞咸因大虹,少昊、伯禹咸繇流星。与夫摇光贯月、而 颛汤若,有同于券钥者,殆叵信邪?抑又取之刘季断虵而遂感赤龙,叔达继水而复惊灵迹,顾岂有司之者哉?往哲遗疑,然物之来固可得而知邪。苍姬祖弃,既本迹瑞。偰先汤,修嗣嬴俱膺,玄鸟之祥孰难见哉?喓喓草虫,趯趯阜螽,鼋鸣泮隰,鳖应渊中,马牦截玉,梧桐断角,承石取铁,毒冒噏 ,娠临门彩,味蔑媍在,军皋鼓噎,嫛婗号,母乳泏,匏血动,痼疾发,蚕饵丝,而商弦绝,缘类而升,固有不期然。而然者,狼狥齿、鹤 矢中,汇汇使虎、伸虵、令豹止搏劳施,虵守宫、弭蠇,螳螂捕蝉,即且甘带,故曰:『道之制,在人;物之制,在气。』】

【其生以是,乃或闇乎其数矣。若夫距王而兴,不能复禹之迹者,非道残百年之命,则五神之余气也。纬以八元三百四岁为德,运七百六十岁为代,轨千五百二十岁为天墬,出符四千五百六十岁为七精,反初以文命者,十九而哀,以武兴者,六八而谋。天人相应,若合符节,而正统之论烦结,至于相承失次,共工、嬴秦俱不得簉,而魏、隋、五代仍去仍留,遂使应运之王,当南反北,人符天瑞不得其时。稽之作者之猷,不如太上之无也。】

中皇氏

中皇氏,封禅之帝也。当是时,人结绳而用之,居皇人山之西,是为嶅鄗山。一曰中央氏,后有中央氏、中黄氏。

【封禅有矣。古者五载一巡狩,而每姓一封禅。封禅帝王易姓,告代之大典也。一箪之饎,鞠人之养也,受之于旅,且犹有谢,而况得天下乎?然则历世而来,开山命历、握河登纪者之所以攀嵩缘岱,而对越乎清极,岂苟然耶?固所以告成功也。是故皇非创业,则巡告而不展。三代八十四王,历年千九百三十,其行之者,禹汤成王而已。他君曾未之行,武宗、中宗、宣王亦未之行,岂惟惩国度戒诬哉?继世守成,顾无得而谢也。一自夷吾设祥瑞之说歫齐君,诸儒为必俟泰平之言。难秦帝而后,中材之主,误其美称,不原其本。苟存华观至一代而数封,中间妄引昌辉,假称蓂萐,隲肃然除蒿里以诬渎乎?清宁者,武接于中馗矣。孽臣艳后,秽挺嵩岱,先王之礼意果安在邪?咄哉!末世之君不知夫礼,而必欲行封,拘儒辟苟,当平世讲礼戒费行,其所谓代一之举,则嗣君无事于袭为矣。君欲行之,则盍反其本乎?惟母致羊皮、杂貂裘之讥可也,不然,无重发陈庄伯之叹。】

大庭氏

大庭氏之膺箓页,适有嘉瑞,三辰曾辉,五凤异色。都于曲阜,故鲁有大庭氏之库。昔者黄帝 于大庭之馆,兹其所矣。治九十载,以火为纪,号曰炎帝。后有大氏、大庭氏。

大填为黄帝师,大山稽为黄帝司徒;【唐代勃海尚其世也。唐勃海姓大、太山稽,世音为泰误。】

【量莫大于齐人,而彼苍为窄。圣人在上,情欵通乎人德,惠加乎物,则欣欣焉,为之不可致之祥,下甘露、出醴泉,三辰曾辉,五星循轨,歉歉然为圣人延禧而永卜。及有失道,则先出灾患以宪示之,不知自省,又出变异以恐惧之,尚不知变乃弗复告,而谴极以随之,是何数数然邪?】

【昔者泰皇、仓帝、大庭、无怀之时,清明之感上行而际、浮下行而极,故天不爱道,地藏发泄,而人化神。伏羲、神农之世,其民侗 ,瞑瞑蹎蹎,不知所以然,是以永年。黄帝、唐虞之代,其民璞以有立,职职植植,而弗鄙弗夭,是以难老。末世则不然,烦称文辞而实不效,智谲相诞而情不应,一惛于上而群有忮心者,旋攻之于外,是以父哭其子,兄服其弟,长短颉 ,百疾俱起,盲秃狂伛,万怪偕来,变不虚生,缘应而起。而中材好大之君,乐休祥而昧致戒已,未有善而詹詹惟瑞之言,又不思所以应之而因以自怠,是以称善未几,而昭士已 于域门之外。故儒老先薄言其事,乃至诋符瑞为无有者,皆过激之论也。】

【夫天人之相与,特一指也。日月星辰之丽,风雨明晦之变,即吾心之妙用;而饥食渴饮,利用出入,即天墬之机踵也。拱生之谷,同颕之禾,雊鼎之雉,退风之鹢,果何与于丘哉?而孛食星陨,霖震木冰,山崩地震,蜚蝝麋蜮,春秋悉与人事杂而识之,是诚何意邪?岂非四灵、三瑞、五害、十辉,靡不萌于念虑之初,天道若远而念虑之至,则象类之见,有不可而遮乎?】

【君高其台,天火为灾;多其下阵,淫水杀人;贱人贵物,豺虎横出;孽嬖专政,谷果不实;膻致蚁臭,引蝶亘古;犹是。故治世不能,必天之无灾而能使灾之不至于害;圣人不能,使天之无异而能使异之不至于灾。雷电以风拔木发屋,而岁以大熟;日食震电,川 冢崩,而周以东播惟戒之。不戒尔身,有丑梦,不胜正行,国有祅祥,不胜善政。是故 变异而怵者,未有不兴;稔休祥而怠者,未有不亡。】

【汉之武帝放意杀伐,天下愁苦,其治效苟,不至大乱则已矣。然在当时,旱暵(原文为“ ”)弥年,孛彗数见,顾乃以为偶然,而景光、嘉祥、芝鴈、金马,史不旷纪,则历代之事可知矣。今岁旱矣,而曰天以干封,星孛矣而曰天报德星,是则果自欺也,何惑乎?速化希旨者之为欺邪?恶戏孰能翊翊、夙夜警戒如楚庄者而从之乎?若昔楚庄之莅域也,见天之不见祅、地之不出孽,则祷于山川之神,曰天墬或者其忘不谷乎?若楚庄者可谓上畏天、戒谨于厥躬者矣。是以虽夷君而主盟诸夏,方域大治,子孙长久,此其效焉。行之非 人,何伤而自绝哉?】

栗陆氏

栗陆氏,是为栗睦,敖昏勤民,愎谏自用,于是乎民始携。东里子者,贤臣也,谏不行,而醳之,栗陆氏杀之。天下叛之,栗陆氏以亡。后有栗氏、睦氏。

【陈灵公不君,泄冶谏而死,而传称孔子援诗以罪之,予以为非父子之志也。夫春秋书曰『陈杀其大夫泄冶』,盖以章灵公之恶,悼冶之贤,而死不以罪也。迷于传者,乃以为父子罪其直言于淫乱之朝,而以累上书之,失之远矣。窃尝言之,春秋之书可以义推,而不可以例解也。圣人之予夺若权衡,然一参一累自有轻重,权随之而移尔,恶可胶权而求其分两之当哉。称国为讨为累上,此二传之独见,非经意也。】

【诸侯之臣书之策者,无非大夫也。书曰『杀某』,则是杀大夫矣。是故会聘莅事、若盗杀,俱不书大夫。书『杀大夫某者』,明大夫之不当杀也。葵丘之会,齐小白为载书而盟诸侯,其四命曰毋专杀大夫,书杀大夫于春秋,岂复有是者哉?古者诸侯之大夫,一偕命于天子,及其有罪,则请之天子命之杀,则杀诸侯不得而专之。周衰,诸侯专恣,大夫之罪未登于杀而辄杀,故未有不书大夫者,惟栾盈良宵不书大夫,以其绝于国也。虽然,书杀大夫亦固非一律矣。有盗、有人、有名、有国,书名者三,书人者七,书国者三十有二。称国以杀者,君杀之;称人者,众杀之而其名贼,则大逆者也。苟非弒君则不名贼,三大夫者皆由君弒见及,故及其贼之名,二百四十二年之间,固未有称某君杀一大夫者,则称国杀,为君杀明矣。亦未有众杀之,而书国君杀之。而书人者,泄冶之死,孔宁仪行父实杀之,而书国杀,曰君实杀之也。书曰『大夫是不当杀也』。夫冶致谏其君,而二子请杀之,灵公不禁,是不曰君杀之乎?予以是知圣人婉笔书之深见,其惜之之尤也。而辩者执左氏之说,而求之春秋,至有夫子怀宠不去、乱朝之语,是胶权而求分两者之见也。是后世不忠于君、谋一己之利,而不顾民社存亡者之言也,圣人岂有异于人乎哉?】

【昔者夫子之言:不谏则危君,固谏则危身;与其危君,宁危身。固当不义,臣不可不争与君。纣之不道,微子去之,箕子为之奴,比干谏而死,而夫子俱谓之仁。躬丁衰委之代垂老作书,以示劝沮。若冶之忠君死,谊方褒嘉之不暇,而且罪之恶在其为,孔子也;且冶在陈,何宠之足,至于后世有曰『良史』,而佐谬圣人之意,以诬墓鬼者,予于班固见之矣。京房以忠愤死,则以为不度浅深,危言讥刺;晁错以忠谋死,则以为知小谋大,祸发如机;之遇翟义倡义讨贼,则又以为不量力,以陨其宗。是则仗节死义,皆固之不取矣。是则人臣之事其君,必如无口匏、立仗马、不鸣雁,然后为明哲欤。王凤以戚里善政,王章力争以死汉忠也,而曰不量轻重以陷刑狱;王嘉争董贤以死何武谋,王莽以死死忠也,乃曰『区区以一篑,障江河用,没其身』。夫为人臣,而量轻重以进者,全躯择利之徒也。嘉武身乎将相,可以区区自处哉?故非圣人而率肆诋短,鲜有不害名教者。昔范晔谓固下死节、否正直,不叙杀身成仁,而予且不得以固为良史。】

赞曰:

上天作令,皇辟迭王。穆穆圣仓,四目灵光。受河之图,仰观俯察,立我文字,创制垂法。朝廷之上,以正君臣。闾党之间,以肃尊亲。着绩别生,升中于岱。文治以兴,布祅奚怪。

1✔ 2 3 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