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书

     著书立意乃赠花于人之举,然万卷书亦由人力而为,非尽善尽美处还盼见谅 !

                     —— 华辀远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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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纪一

  太祖文皇帝姓宇文氏,讳泰,字黑獭,代武川人也。其先出自炎帝神农氏,为黄帝所灭,子孙遯居朔野。有葛乌菟者,雄武多算略,鲜卑慕之,奉以为主,遂总十二部落,世为大人。其后曰普回,因狩得玉玺三纽,有文曰皇帝玺,普回心异之,以为天授。其俗谓天曰宇,谓君曰文,因号宇文国,并以为氏焉。

  普回子莫那,自阴山南徙,始居辽西,是曰献侯,为魏舅生之国。九世至侯豆归,为慕容晃所灭。其子陵仕燕,拜驸马都尉,封玄菟公。魏道武将攻中山,陵从慕容宝御之。宝败,陵率甲骑五百归魏,拜都牧主,赐爵安定侯。天兴初,徙豪杰于代都,陵随例迁武川焉。陵生系,系生韬,并以武略称。韬生肱。

  肱任有侠有气干。正光末,沃野镇人破六汗拔陵作乱,远近多应之。其伪署王卫可孤徒党最盛,肱乃纠合乡里斩可孤,其众乃散。后避地中山,遂陷于鲜于修礼。修礼令肱还统其部众。后为定州军所破,殁于阵。武成初,追尊曰德皇帝。太祖,德皇帝之少子也。母曰王氏,孕五月,夜梦抱子升·天,纔不至而止。

  寤而告德皇帝,德皇帝喜曰:“虽不至天,贵亦极矣。”生而有黑气如盖,下覆其身。及长,身长八尺,方颡广额,美须髯,发长委地,垂手过膝,背有黑子,宛转若龙盘之形,面有紫光,人望而敬畏之。少有大度,不事家人生业,轻财好施,以交结贤士大夫。

  少随德皇帝在鲜于修礼军。及葛荣杀修礼,太祖时年十八,荣遂任以将帅。太祖知其无成,与诸兄谋欲逃避,计未行,会尔朱荣擒葛荣,定河北,太祖随例迁晋阳。荣以太祖兄弟雄杰,惧或异己,遂托以他罪,诛太祖第三兄洛生,复欲害太祖。太祖自理家冤,辞旨慷慨,荣感而免之,益加敬待。

  孝昌二年,燕州乱,太祖始以统军从荣征之。先是,北海王颢奔梁,梁人立为魏主,令率兵入洛。魏孝庄帝出居河内以避之。荣遣贺拔岳讨颢,仍迎孝庄帝。

  太祖与岳有旧,乃以别将从岳。及孝庄帝反正,以功封宁都子,邑三百户,迁镇远将军、步兵校尉。

  万俟丑奴作乱关右,孝庄帝遣尔朱天光及岳等讨之,太祖遂从岳入关,先锋破伪行台尉迟菩萨等。及平丑奴,定陇右,太祖功居多,迁征西将军、金紫光禄大夫,增邑三百户,加直阁将军,行原州事。时关陇寇乱,百姓凋残,太祖抚以恩信,民皆悦服。咸喜曰:“早值宇文使君,吾等岂从逆乱。”太祖尝从数骑于野,忽闻箫鼓之音,以问从人,皆云莫之闻也。

  普泰二年,尔朱天光东拒齐神武,留弟显寿镇长安。秦州刺史侯莫陈悦为天光所召,将军众东下。岳知天光必败,欲留悦共图显寿,而计无所出。太祖谓岳曰:“今天光尚迩,悦未有二心,若以此事告之,恐其惊惧,然悦虽为主将,不能制物,若先说其众,必人有留心。进失尔朱之期,退恐人情变动,乘·此说悦,事无不遂。”岳大喜,即令太祖入悦军说之,悦遂不行。乃相率袭长安,令太祖轻骑为前锋。太祖策显寿怯懦,闻诸军将至,必当东走,恐其远遁,乃倍道兼行。

  显寿果已东走,追至华山,擒之。

  太昌元年,岳为关西大行台,以太祖为左丞,领岳府司马,加散骑常侍。事无巨细,皆委决焉。  齐神武既破尔朱,遂专朝政。太祖请往观之。既至并州,齐神武问岳军事,太祖口对雄辩,齐神武以为非常人,欲留之。太祖诡陈忠款,乃得反命,遂星言就道。齐神武果遣追之,至关,不及。太祖还谓岳曰:“高欢非人臣也。逆谋所以未发者,惮公兄弟耳。然凡欲立大功,匡社稷,未有不因地势,总英雄,而能克成者也。侯莫陈悦本实庸材,遭逢际会,遂叨任委,既无忧国之心,亦不为高欢所忌。但为之备,图之不难。今费也头控弦之骑不下一万,夏州刺史斛拔弥俄突胜兵之士三千余人,及灵州刺史曹泥,并恃其僻远,常怀异望。河西流民纥豆陵伊利等,户口富实,未奉朝风。今若移军近陇,扼其要害,示之以威,服之以德,即可收其士马,以实吾军。西辑氐羌,北抚沙塞,还军长安,匡辅魏室,此桓文举也。”岳大悦,复遣太祖诣阙请事,密陈其状。魏帝深纳之。加太祖武卫将军,还令报岳。岳遂引军西次平凉,谋于其众曰:“夏州邻接寇贼,须加绥抚,安得良刺史以镇之?”众皆曰:“宇文左丞即其人也。”岳曰:“左丞吾之左右手也,如何可废。”沉吟累日,乃从众议。于是表太祖为使持节、武卫将军、夏州刺史。太祖至州,伊利望风款附,而曹泥犹通使于齐神武。

  魏永熙三年春正月,岳欲讨曹泥,遣都督赵贵至夏州与太祖计事。太祖曰:“曹泥孤城阻远,未足为忧。侯莫陈悦怙众密迩,贪而无信,必将为患,愿早图之。”岳不听,遂与悦俱讨泥。二月,至于河曲,岳果为悦所害。其士众散还平凉,唯大都督赵贵率部曲收岳尸还营。于是三军未有所属,诸将以都督寇洛年最长,相与推洛以总兵事。洛素无雄略,威令不行,乃谓诸将曰:“洛智能本阙,不宜统御,近者迫于群议,推相摄领,今请避位,更择贤材。”于是赵贵言于众曰:“元帅忠公尽节,暴于朝野,勋业未就,奄罹凶酷。岂唯国丧良宰,固亦众无所依。必欲纠合同盟,复雠雪耻,须择贤者,总统诸军。举非其人,则大事难集,虽欲立忠建义,其可得乎。窃观宇文夏州,英姿不世,雄谟冠时,远迩归心,士卒用命。加以法令齐肃,赏罚严明,真足恃也。今若告丧,必来赴难,因而奉之,则大事集矣。”诸将皆称善。乃命赫连达驰至夏州,告太祖曰:“侯莫陈悦不顾盟誓,弃恩背德,贼害忠良,群情愤惋,控告无所。公昔居管辖,恩信着闻,今无小无大,咸愿推奉。众之思公,引日成岁,愿勿稽留,以慰众望也。”太祖将赴之,夏州吏民咸泣请曰:“闻悦今在(永)〔水〕洛,去平凉不远。若已有贺拔公之众,则图之实难。愿且停留,以观其变。”太祖曰:“悦既害元帅,自应乘势直据平凉,而反趑趄,屯兵水洛,吾知其无能为也。且难得易失者时也,不俟终日者几也,今不早赴,将恐众心自离。”都督弥姐元进规欲应悦,密图太祖。事发,斩之。

  太祖乃率帐下轻骑,驰赴平凉。时齐神武遣长史侯景招引岳众,太祖至安定,遇之,谓景曰:“贺拔公虽死,宇文泰尚存,卿何为也?”景失色,对曰:“我犹箭耳,随人所射,安能自裁。”景于此即还。太祖至平凉,哭岳甚恸。将士且悲且喜曰:“宇文公至,无所忧矣。”

  于时,魏孝武帝将图齐神武,闻岳被害,遣武卫将军元毗宣旨慰劳,追岳军还洛阳。毗到平凉,会诸将已推太祖。侯莫陈悦亦被敕追还,悦既附齐神武,不肯应召。太祖谓诸将曰:“侯莫陈悦枉害忠良,复不应诏命,此国之大贼,岂可容之!”乃命诸军戒严,将以讨悦。  及元毗还,太祖表于魏帝曰:“臣前以故关西大都督臣岳,竭诚奉国,横罹非命,三军丧气,朝野痛惜。都督寇洛等,衔冤茹戚,志雪雠耻。以臣昔同幕府,苦赐要结。臣便以今月十四日,轻来赴军,当发之时,已有别表,既为众情所逼,权掌兵事。诏召岳军入京,此乃为国良策。但高欢之众,已至河东,侯莫陈悦犹在水洛。况此军士多是关西之人,皆恋乡邑,不愿东下。今逼以上命。悉令赴关,悦蹑其后,欢邀其前,首尾受敌,其势危矣。臣殒身王事,诚所甘心,恐败国殄人,所损更大。乞少停缓,更思后图,徐事诱导,渐就东引。”太祖志在讨悦,而未测朝旨,且兵众未集,假此为词。因与元毗及诸将刑牲盟誓,同奖王室。

  初,贺拔岳营于河曲,有军吏独行,忽见一老翁,须眉皓素,谓之曰:“贺拔岳虽复据有此众,然终无所成。当有一宇文家从东北来,后必大盛。”言讫不见。此吏恒与所亲言之,至是方验。

  魏帝诏太祖曰:“贺拔岳既殒,士众未有所归,卿可为大都督,即相统领。知欲渐就东下,良不可言。今亦征侯莫陈悦士马入京。若其不来,朕当亲自致罚。宜体此意,不过淹留。”太祖又表曰:“侯莫陈悦违天逆理,酷害良臣,自以专戮罪重,不恭诏命,阻兵水洛,强梁秦陇。臣以大宥既班,忍抑私憾,频问悦及都督可朱浑元等归阙早晚,而悦并维絷使人,不听反报。观其指趣,势必异图。臣正为此,未敢自拔。兼顺众情,乞少停缓。”太祖乃与悦书责之曰:顷者正光之末,天下沸腾,尘飞河朔,雾塞荆沔。故将军贺拔公攘袂勃起,志宁宇县。授戈南指,拯皇灵于已坠;拥旄西迈,济百姓于沦胥。西顾无忧,繄公是赖。勋茂赏隆,遂征关右。此乃行路所知,不籍一二谈也。

  君实名微行薄,本无远量。故将军降迁高之志,笃汇征之理,乃申启朝廷,荐君为陇右行台。朝议以君功名阙然,未之许也。遂频烦请谒,至于再三。天子难违上将,便相听许。是亦遐迩共知,不复烦之翰墨。纵使木石为心,犹当知感;况在生灵,安能无愧。加以王室多故,高氏专权,主上虚心,寄隆晋郑。君复与故将军同受密旨,屡结盟约,期于毕力,共匡时难。而貌恭心狠,妒胜嫉贤,口血未干,匕首已发。协党国贼,共危本朝,孤恩负誓,有腼面目。岂不上畏于天,下惭于地!吾以弱才,猥当藩牧,蒙朝廷拔擢之恩,荷故将军国士之遇。闻问之日,魂守惊驰。便陈启天朝,暂来奔赴,众情所推,遂当戎重。比有敕旨,召吾还阙,亦有别诏,令君入朝。虽操行无闻,而年齿已宿。今日进退,唯君是视。君若督率所部,自山陇东迈,吾亦总勒师徒,北道还阙。共追廉、蔺之迹,同慕寇、贾之风。如其首鼠两端,不时奉诏,专戮违旨,国有常刑,枕戈坐甲,指日相见。幸图利害,无贻噬脐。  悦既惧太祖谋己,诈为诏书与秦州刺史万俟普拨,令与悦为党援。普拨疑之,封诏以呈太祖。太祖表之曰:“臣自奉诏总平凉之师,责重忧深,不遑启处。训兵秣马,唯思竭力。前以人恋本土,侯莫陈悦窥窬进退,量度且宜住此。今若召悦授以内官,臣列旆东辕,匪朝伊夕。朝廷若以悦堪为边扞,乞处以瓜、凉一藩。不然,则终致猜虞,于事无益。”  初,原州刺史史归为岳所亲任,河曲之变,反为悦守。悦遣其党王伯和、成次安将兵二千人助归镇原州。太祖遣都督侯莫陈崇率轻骑一千袭归,擒之,并获次安、伯和等,送于平凉。太祖表崇行原州事。万俟普拨又遣其将叱干保洛领二千骑来从军。

  三月,太祖进军至原州。众军悉集,谕以讨悦之意,士卒莫不怀愤。太祖乃表曰:“臣闻誓死酬恩,覆宗报主,人伦所急,赴蹈如归。自大都督臣岳殁后,臣频奉诏还阙,秣马戒途,志不俟旦。直以督将已下,咸称贺拔公视我如子,今雠耻未报,亦何面目以处世间,若得一雪冤酷,万死无恨。且悦外附强臣,内违朝旨。臣今上思逐恶之志,下遂节士之心,冀仗天威,为国除害。小违大顺,实在兹辰。克定之后,伏待斧钺。”

  夏四月,引兵上陇,留兄子导为都督,镇原州。太祖军令严肃,秋毫无犯,百姓大悦。识者知其有成。军出木峡关,大雨雪,平地二尺。太祖知悦怯而多猜,乃倍道兼行,出其不意。悦果疑其左右有异志者,左右亦不安,众遂离贰。闻大军且至,退保略阳,留一万余人据守水洛。太祖至水洛,命围之,城降。太祖即率轻骑数百趣略阳,以临悦军,悦大惧,乃召其部将议之。皆曰“此锋不可当”,劝悦退保上邽以避之。时南秦州刺史李弼亦在悦军,乃间道遣使,请为内应。其夜,悦出军,军中自惊溃,将卒或相率来降。太祖纵兵奋击,大破之。虏获万余人,马八千疋。悦与其子弟及麾下数十骑遁走。太祖曰:“悦本与曹泥应接,不过走向灵州。”乃令原州都督导邀其前,都督贺拔颍等追其后。导至牵屯山追及悦,斩之。太祖入上邽,收悦府库,财物山积,皆以赏士卒,毫厘无所取。左右窃一银镂瓮以归,太祖知而罪之,即(割)〔剖〕赐将士,众大悦。时凉州刺史李叔仁为其民所执,举州骚扰。宕昌羌梁(企)〔仚〕定引吐谷浑寇金城。渭州及南秦州氐、羌连结,所在蜂起。南岐至于瓜、鄯,跨州据郡者,不可胜数。太祖乃令李弼镇原州,夏州刺史拔也恶蚝镇南秦州,渭州刺史可朱浑元还镇渭州,卫将军赵贵行秦州事。征豳、泾、东秦、岐四州粟以给军。

  齐神武闻秦陇克捷,乃遣使于太祖,甘言厚礼,深相倚结。太祖拒而不纳。时齐神武已有异志,故魏帝深仗太祖。乃征二千骑镇东雍州,助为声援,仍令太祖稍引军而东。太祖乃遣大都督梁御率步骑五千镇河、渭合口,为图河东之计。太祖之讨悦也,悦遣使请援于齐神武,神武使其都督韩轨将兵一万据蒲阪,而雍州刺史贾显送船与轨,请轨兵入关。太祖因梁御之东,乃逼召显赴军。御遂入雍州。

  魏帝遣著作郎姚幼瑜持节劳军,进太祖侍中、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关西大都督、略阳县公,承制封拜,使持节如故。于是以寇洛为泾州刺史,李弼为秦州刺史,前略阳郡守张献为南岐州刺史。卢待伯拒代,遣轻骑袭擒之,待伯自杀。时魏帝方图齐神武,又遣征兵。太祖乃令前秦州刺史骆超为大都督,率轻骑一千赴洛。进授太祖兼尚书仆射、关西大行台,余官封如故。太祖乃传檄方镇曰:盖闻阴阳递用,盛衰相袭,苟当百六,无间三五。皇家创历,陶铸苍生,保安四海,仁育万物。运距孝昌,屯沴屡起,陇、冀骚动,燕、河狼顾。虽灵命重启,荡定有期,而乘衅之徒,因生羽翼。

  贼臣高欢,器识庸下,出自舆皂,罕闻礼义,直以一介鹰犬,效力戎行,腼冒恩私,遂阶荣宠。不能竭诚尽节,专挟奸回,乃劝尔朱荣行兹篡逆。及荣以专政伏诛,世隆以凶党外叛,欢苦相敦勉,令取京师。又劝吐万儿复为弒虐,暂立建明,以令天下,假推普泰,欲窃威权。并归废斥,俱见酷害。于是称兵河北,假讨尔朱,亟通表奏,云取谗贼。既行废黜,遂将篡弒。以人望未改,恐鼎镬交及,乃求宗室,权允人心。天方与魏,必将有主,翊戴圣明,诚非欢力。而欢阻兵安忍,自以为功。广布腹心,跨州连郡,端揆禁闼,莫非亲党。皆行贪虐,窫窳生人。而旧将名臣,正人直士,横生疮痏,动挂网罗。故武卫将军伊琳,清贞刚毅,禁旅攸属;直阁将军鲜于康仁,忠亮骁杰,爪牙斯在:欢收而戮之,曾?闻奏。司空高干,是其党与,每相影响,谋危社稷。但以奸志未从,恐先泄漏,乃密白朝廷,使杀高干,方哭对其弟,称天子横戮。孙腾、任祥,欢之心膂,并使入居枢近,伺国间隙,知欢逆谋将发,相继逃归,欢益加抚待,亦无陈白。

  然欢入洛之始,本有奸谋。令亲人蔡囗作牧河、济,厚相恩赡,以为东道主人。故关西大都督、清水公贺拔岳,勋德隆重,兴亡攸寄,欢好乱乐祸,深相忌毒,乃与侯莫陈悦阴图陷害。幕府以受律专征,便即讨戮。欢知逆状已露,稍怀旅距,遂遣蔡囗拒代,令窦泰佐之。又遣侯景等云向白马,辅世珍等径趣石济,高隆之、疋娄昭等屯据壶关,韩轨之徒拥众蒲阪。于是上书天子,数论得失,訾毁乘舆,威侮朝廷。藉此微庸,冀兹大宝。溪壑可盈,祸心不测。或言径赴荆楚,开疆于外;或言分诣伊洛,取彼谗人;或言欲来入关,与幕府决战。今圣明御运,天下清夷,百寮师师,四隩来暨。人尽忠良,谁为君侧?而欢威福自己,生是乱阶,缉构南箕,指鹿为马,包藏凶逆,伺我神器。是而可忍,孰不可容!

  幕府折冲宇宙,亲当受脤,锐师百万,彀骑千群,裹粮坐甲,唯敌是俟,义之所在,糜躯匪恡。况频有诏书,班告天下,称欢逆乱,征兵致伐。今便分命将帅,应机进讨。或趣其要害,或袭其窟宅,电绕蛇击,雾合星罗。而欢违负天地,毒被人鬼,乘此扫荡,易同俯拾。欢若渡河,稍逼宗庙,则分命诸将,直取并州,幕府躬自东辕,电赴伊洛;若固其巢穴,未敢发动,亦命群帅,百道俱前,轘裂贼臣,以谢天下。

  其州镇郡县,率土人黎,或州乡冠冕,或勋庸世济,并宜舍逆归顺,立效军门。封赏之科,已有别格。凡百君子,可不勉欤。太祖谓诸将曰:“高欢虽智不足而诈有余,今声言欲西,其意在入洛。吾欲令寇洛率马步万余,自泾州东引;王罴率甲士一万,先据华州。欢若西来,王罴足得抗拒;如其入洛,寇洛即袭汾晋。吾便速驾,直赴京邑。使其进有内顾之忧,退有被蹑之势。一举大定,此为上策。”众咸称善。

  秋七月,太祖帅众发自高平,前军至于弘农。而齐神武稍逼京邑,魏帝亲总六军,屯于河桥,令左卫元斌之、领军斛斯椿镇武牢,遣使告太祖。太祖谓左右曰:“高欢数日行八九百里,晓兵者所忌,正须乘便击之。而主上以万乘之重,不能决战,方缘津据守。且长河万里,扞御为难,若一处得度,大事去矣。”即以大都督赵贵为别道行台,自蒲阪济,趣并州。遣大都督李贤将精骑一千赴洛阳。

  会斌之与斛斯椿争权不协,斌之遂弃椿还,绐帝云:“高欢兵至。”

  七月丁未,帝遂从洛阳率轻骑入关,太祖备仪卫奉迎,谒见东阳驿。太祖免冠泣涕谢曰:“臣不能式遏寇虐,遂使乘舆迁幸。请拘司败,以正刑书。”帝曰:  “公之忠节,曝于朝野。朕以不德,负乘致寇。今日相见,深用厚颜。责在朕躬,无劳谢也。”乃奉帝都长安。披草莱,立朝廷,军国之政,咸取太祖决焉。仍加授大将军、雍州刺史,兼尚书令,进封略阳郡公,别置二尚书,随机处分,解尚书仆射,余如故。太祖固让,诏敦谕,乃(授)〔受〕。初,魏帝在洛阳,许以冯翊长公主配太祖,未及结纳,而帝西迁。至是,诏太祖尚之,拜驸马都尉。  八月,齐神武袭陷潼关,侵华阴。太祖率诸军屯霸上以待之。齐神武留其将薛瑾守关而退。太祖乃进军讨瑾,虏其卒七千,还长安,进位丞相。

  冬十月,齐神武推魏清河王亶子善见为主,徙都于邺,是为东魏。

  十一月,遣仪同李虎与李弼、赵贵等讨曹泥于灵州,虎引河灌之。明年,泥降,迁其豪帅于咸阳。

  闰十二月,魏孝武帝崩。太祖与群公定策,尊立魏南阳王宝炬为嗣,是为文皇帝。

帝纪二

  魏大统元年春正月己酉,进太祖督中外诸军事、录尚书事、大行台,改封安定郡王。太祖固让王及录尚书事,魏帝许之,乃改封安定郡公。东魏遣其将司马子如寇潼关,太祖军霸上,子如乃回军自蒲津寇华州,刺史王罴击走之。  三月,太祖以戎役屡兴,民吏劳弊,乃命所司斟酌今古,参考变通,可以益国利民便时适治者,为二十四条新制,奏魏帝行之。

  二年春三月,东魏袭陷夏州,留其将张琼、许和守之。夏五月,秦州刺史、建中王万俟普拨率所部叛入东魏。太祖勒轻骑追之,至河北千余里,不及而还。

  三年春正月,东魏寇龙门,屯军蒲阪,造三道浮桥度河。又遣其将窦泰趣潼关,高敖曹围洛州。太祖出军广阳,召诸将曰:“贼今掎吾三面,又造桥于河,示欲必渡,是欲缀吾军,使窦泰得西入耳。久与相持,其计得行,非良策也。且欢起兵以来,泰每为先驱,其下多锐卒,屡胜而骄。今出其不意,袭之必克。克泰则欢不战而自走矣。”诸将咸曰:“贼在近,舍而远袭,事若蹉跌,悔无及也。”。  太祖曰:“欢前再袭潼关,吾军不过霸上。今者大来,兵未出郊。贼顾谓吾但自守耳,无远斗意。又狃于得志,有轻我之心。乘此击之,何往不克。贼虽造桥,不能径渡。此五日中,吾取窦泰必矣。公等勿疑。”庚戌,太祖率骑六千还长安,声言欲保陇右。辛亥,谒帝而潜出军。癸丑旦,至小关。窦泰卒闻军至,惶惧,依山为阵,未及成列,太祖纵兵击破之,尽俘其众万余人。斩泰,传首长安。高敖曹适陷洛州,执刺史泉企,闻泰之殁,焚辎重弃城走。齐神武亦撤桥而退。企子元礼寻复洛州,斩东魏刺史杜密。太祖还军长安。

  六月,遣仪同于谨取杨氏壁。太祖请罢行台,帝复申前命,太祖受录尚书事,余固让,乃止。

  秋七月,征兵会咸阳。  八月丁丑,太祖率李弼、独孤信、梁御、赵贵、于谨、若干惠、怡峰、刘亮、王德、侯莫陈崇、李远、达奚武等十二将东伐。至潼关,太祖乃誓于师曰:“与尔有众,奉天威,诛暴乱。惟尔士,整尔甲兵,戒尔戎事,无贪财以轻敌,无暴民以作威。用命则有赏,不用命则有戮。尔众士其勉之。”遣于谨居军前,徇地至盘豆。东魏将高叔礼守栅不下,谨急攻之,乃降。获其戍卒一千,送叔礼于长安。戊子,至弘农。东魏将高干、陕州刺史李徽伯拒守。于时连雨,太祖乃命诸军冒雨攻之。庚寅,城溃,斩徽伯,虏其战士八千。高干走度河,令贺拔胜追擒之,并送长安。于是宜阳、邵郡皆来归附。先是河南豪杰多聚兵应东魏,至是各率所部来降。

  齐神武惧,率众十万出壶口,趋蒲阪,将自后土济。又遣其将高敖曹以三万人出河南。是岁,关中饥。太祖既平弘农,因馆谷五十余日。时战士不满万人,闻齐神武将度,乃引军入关。齐神武遂度河,逼华州。刺史王罴严守。知不可攻,乃涉洛,军于许原西。太祖据渭南,征诸州兵皆〔未〕会。乃召诸将谓之曰:“高欢越山度河,远来至此,天亡之时也。吾欲击之何如?”诸将咸以众寡不敌,请待欢更西,以观其势。太祖曰:“欢若得至咸阳,人情转骚扰。今及其新至,便可击之。”即造浮桥于渭,令军人赍三日粮,轻骑度渭,辎重自渭南夹渭而西。

  冬十月壬辰,至沙苑,距齐神武军六十余里。齐神武闻太祖至,引军来会。

  癸巳旦,候骑告齐神武军且至。太祖召诸将谋之。李弼曰:“彼众我寡,不可平地置阵。此东十里有渭曲,可先据以待之。”遂进军至渭曲,背水东西为阵。李弼为右拒,赵贵为左拒。命将士皆偃戈于葭芦中,闻鼓声而起。申时,齐神武至,望太祖军少,竞驰而进,不为行列,总萃于左军。兵将交,太祖鸣鼓,士皆奋起。

  于谨等六军与之合战,李弼等率铁骑横击之,绝其军为二队,大破之,斩六千余级,临阵降者二万余人。齐神武夜遁,追至河上,复大克获。前后虏其卒七万。

  留其甲士二万,余悉纵归。收其辎重兵甲,献俘长安。还军渭南,于是所征诸州兵始至。乃于战所,准当时兵士,人种树一株,以旌武功。进太祖柱国大将军,增邑并前五千户。李弼等十二将亦进爵增邑。并其下将士,赏各有差。

  遣左仆射、冯翊王元季海为行台,与开府独孤信率步骑二万向洛阳;洛州刺史李显趋荆州;贺拔胜、李弼渡河围蒲阪。牙门将高子信开门纳胜军,东魏将薛崇礼弃城走,胜等追获之。太祖进军蒲阪,略定汾、绛。于是许和杀张琼以夏州降。初,太祖自弘农入关后,东魏将高敖曹围弘农,闻其军败,退守洛阳。独孤信至新安,敖曹复走度河,信遂入洛阳。东魏颍川长史贺若统与密县人张俭执刺史田迅举城降。荥阳郑荣业、郑伟等攻梁州,擒其刺史鹿永吉;清河人崔彦穆、檀琛攻荥阳,擒其郡守苏定:皆来附。自梁、陈已西,将吏降者相属。

  于是东魏将尧雄、赵育、是云宝出颍川,欲复降地。太祖遣仪同宇文贵、梁迁等逆击,大破之。赵育来降。东魏复遣将任祥率河南兵与雄合,仪同怡峰与贵、迁等复击破之。又遣都督韦孝宽取豫州。是云宝杀其东扬州刺史那(桩)〔椿〕,以州来附。

  四年春三月,太祖率诸将入朝。礼毕,还华州。

  七月,东魏遣其将侯景、厍狄干、高敖曹、(元)〔韩〕轨、可朱浑元、莫多娄贷文等围独孤信于洛阳。齐神武继其后。先是,魏帝将幸洛阳拜园陵,会信被围,诏太祖率军救信,魏帝亦东。

  八月庚寅,太祖至谷城,莫多娄贷文、可朱浑元来逆,临阵斩贷文,元单骑遁免,悉虏其众送弘农。遂进军瀍东。是夕,魏帝幸太祖营,于是景等夜解围去。

  及旦,太祖率轻骑追之,至于河上。景等北据河桥,南属邙山为阵,与诸军合战。

  太祖马中流矢,惊逸,遂失所之,因此军中扰乱。都督李穆下马授太祖,军以复振。于是大捷,斩高敖曹及其仪同李猛、西兖州刺史宋显等,虏其甲士一万五千,赴河死者以万数。是日置阵既大,首尾悬远,从旦至未,战数十合,氛雾四塞,莫能相知。独孤信、李远居右,赵贵、怡峰居左,战并不利,又未知魏帝及太祖所在,皆弃其卒先归。开府李虎、念贤等为后军,遇信等退,即与俱还。由是乃班师,洛阳亦失守。大军至弘农,守将皆已弃城西走。所虏降卒在弘农者,因相与闭门拒守。

  进攻拔之,诛其魁首数百人。  大军之东伐也,关中留守兵少,而前后所虏东魏士卒,皆散在民间,乃谋为乱。及李虎等至长安,计无所出,乃与公卿辅魏太子出次渭北。关中大震恐,百姓相剽劫。于是沙苑所俘军人赵青雀、雍州民于伏德等遂反。青雀据长安子城,伏德保咸阳,与太守慕容思庆各收降卒,以拒还师。长安大城民皆相率拒青雀,每日接战。魏帝留止阌乡,遣太祖讨之。长安父老见太祖至,悲且喜曰:“不意今日复得见公!”士女咸相贺。华州刺史导率军袭咸阳,斩思庆,擒伏德,南度渭与太祖会攻青雀,破之。太傅梁景睿先以疾留长安,遂与青雀通谋,至是亦伏诛。关中于是乃定。魏帝还长安,太祖复屯华州。

  冬十一月,东魏将侯景攻陷广州。

  十二月,是云宝袭洛阳,东魏将王元轨弃城走。都督赵刚袭广州,拔之。自襄、广以西城镇复内属。

  五年冬,大阅于华阴。  六年春,东魏将侯景出三鵶,将侵荆州,太祖遣开府李弼、独孤信各率骑五千出武关,景乃退还。  夏,茹茹度河至夏州,太祖召诸军屯沙苑以备之。

  七年春三月,稽胡帅、夏州刺史刘平伏据上郡叛,遣开府于谨讨平之。

  冬十一月,太祖奏行十二条制,恐百官不勉于职事,又下令申明之。

  八年夏四月,大会诸军于马牧。

  冬十月,齐神武侵汾、绛,围玉壁。太祖出军蒲阪,将击之。军至皂荚,齐神武退。太祖度汾追之,遂遁去。十二月,魏帝狩于华阴,大飨将士。太祖率诸将朝于行在所。

  九年春,东魏北豫州刺史高仲密举州来附,太祖帅师迎之,令开府李远为前军。至洛阳,遣开府于谨攻柏谷坞,拔之。三月,齐神武至河北。太祖还军瀍上以引之。齐神武果度河,据邙山为阵,不进者数日。太祖留辎重于瀍曲,士皆衔枚,夜登邙山。未明,击之,齐神武单骑为贺拔胜所逐,仅而获免。太祖率右军若干惠等大破齐神武军,悉虏其步卒。

  赵贵等五将军居左,战不利。齐神武军复合,太祖又不利,夜乃引还。既入关,屯渭上。齐神武进至陕,开府达奚武等率军御之,乃退。太祖以邙山之战,诸将失律,上表请自贬。魏帝报曰:“公膺期作宰,义高匡合,仗钺专征,举无遗算。朕所以垂拱九载,实资元辅之力,俾九服宁谧,诚赖翊赞之功。今大寇未殄,而以诸将失律,便欲自贬,深亏体国之诚。宜抑此谦光,恤予一人。”于是广募关陇豪右,以增军旅。冬十月,大阅于栎阳,还屯华州。

  十年夏五月,太祖入朝。  秋七月,魏帝以太祖前后所上二十四条及十二条新制,方为中兴永式,乃命尚书苏绰更损益之,总为五卷,班于天下。于是搜简贤才,以为牧守令长,皆依新制而遣焉。数年之间,百姓便之。

  冬十月,大阅于白水。

  十一年春三月,令曰:

  古之帝王所以外建诸侯内立百官者,非欲富贵其身而尊荣之,盖以天下至广,非一人所能独治,是以博访贤才,助己为治。若其知贤也,则以礼命之。

  其人闻命之日,则惨然曰:“凡受人之事,任人之劳,何舍己而从人。”又自勉曰:“天生俊士,所以利时。彼人主者,欲与我为治,安可苟辞。”于是降心而受命。及居官也,则昼不甘食,夜不甘寝,思所以上匡人主,下安百姓;不遑恤其私而忧其家,故妻子或有饥寒之弊而不顾也。于是人主赐之以俸禄,尊之以轩冕,而不以为惠也。贤臣受之,亦不以为德也。位不虚加,禄不妄赐。为人君者,诚能以此道授官,为人臣者,诚能以此情受位,则天下之大,可不言而治矣。昔尧、舜之为君,稷、契之为臣,用此道也。及后世衰微,此道遂废,乃以官职为私恩,爵禄为荣惠。人君之命官也,亲则授之,爱则任之。人臣之受位也,可以尊身而润屋者,则迂道而求之;损身而利物者,则巧言而辞之。于是至公之道没,而奸诈之萌生。天下不治,正为此矣。

  今圣主中兴,思去浇伪。诸在朝之士,当念职事之艰难,负阙之招累,夙夜兢兢,如临深履薄。才堪者,则审己而当之;不堪者,则收短而避之。使天官不妄加,王爵不虚受,则淳素之风,庶几可反。冬十月大阅于白水,遂西狩岐阳。

  十二年春,凉州刺史宇文仲和据州反。瓜州民张保害刺史成庆,以州应仲和。

  太祖遣开府独孤信讨之。东魏遣其将侯景侵襄州,太祖遣开府若干惠率轻骑击之。至穰,景遁去。

  夏五月,独孤信平凉州,擒仲和,迁其民六千余家于长安。瓜州都督令狐延起义诛张保,瓜州平。

  七月,太祖大会诸军于咸阳。

  九月,齐神武围玉壁,大都督韦孝宽力战拒守,齐神武攻围六旬不能下,其士卒死者什二三。会齐神武有疾,烧营而退。十三年春正月,茹茹寇高平,至于方城。是月,齐神武薨。其子澄嗣,是为文襄帝。与其河南大行台侯景有隙,景不自安,遣使请举河南六州来附。齐文襄遣其将韩轨、厍狄干等围景于颍川。

  三月,太祖遣开府李弼率军援之,轨等遁去。景请留收辑河南,遂徙镇豫州。

  于是遣开府王思政据颍川,弼引军还。  秋七月,侯景密图附梁。太祖知其谋,悉追还前后所配景将士。景惧,遂叛。  冬,太祖奉魏帝西狩于岐阳。  十四年春,魏帝诏封太祖长子毓为宁都郡公,食邑三千户。初,太祖以平元颢、纳孝庄帝之功,封宁都县子,至是改县为郡,而以封毓,用彰勤王之始也。  夏五月,进授太祖太师。太祖奉魏太子巡抚西境,自新平出安定,登陇,刻石纪事。下安阳,至原州,历北长城,大狩。将东趣五原,至蒲川,闻魏帝不豫,遂还。既至,帝疾已愈,于是还华州。

  是岁,东魏遣其将高岳、慕容绍宗、刘丰生等,率众十余万围王思政于颍川。

  十五年春,太祖遣大将军赵贵帅军至穰,兼督东南诸州兵以援思政。高岳起堰,引洧水以灌城,自颍川以北皆为陂泽,救兵不得至。

  夏六月,颍川陷。初,侯景自豫州附梁,后遂度江,围建业。梁司州刺史柳仲礼以本朝有难,帅兵援之。梁竟陵郡守孙暠举郡来附,太祖使大都督符贵往镇之。及景克建业,仲礼还司州,率众来寇,暠以郡叛。太祖大怒。

  冬十一月,遣开府杨忠率兵与行台仆射长孙俭讨之,攻克随郡。忠进围仲礼长史马岫于安陆。

  是岁,盗杀齐文襄于邺,其弟洋讨贼,擒之,仍嗣其事,是为文宣帝。

  十六年春正月,柳仲礼率众来援安陆,杨忠逆击于漴头,大破之,擒仲礼,悉虏其众。马岫以城降。

  三月,魏帝封太祖第二子震为武邑公,邑二千户。先是,梁雍州刺史、岳阳王察与其叔父荆州刺史、湘东王绎不睦,乃称蕃来附,遣其世子嶚为质。及杨忠擒仲礼,绎惧,复遣其子方平来朝。  夏五月,齐文宣废其主元善见而自立。  秋七月,太祖率诸军东伐,拜章武公导为大将军,总督留守诸军事,屯泾北以镇关中。

  九月丁巳,军出长安。时连雨,自秋及冬,诸军马驴多死。遂于弘农北造桥济河,自蒲阪还。于是河南自洛阳,河北自平阳以东,遂入于齐矣。  十七年春三月,魏文帝崩,皇太子嗣位,太祖以冢宰总百揆。梁邵陵王萧纶侵安陆,大将军杨忠讨擒之。

  冬十月,太祖遣大将军王雄出子午,伐上津、魏兴;大将军达奚武出散关,伐南郑。

  魏废帝元年春,王雄平上津、魏兴,以其地置东梁州。

  夏四月,达奚武围南郑,月余,梁州刺史、宜丰侯萧循以州降。武执循还长安。

  秋八月,东梁州民叛,率众围州城,太祖复遣王雄讨之。侯景之克建业也,还奉梁武帝为主。居数旬,梁武以愤恚薨。景又立其子纲,寻而废纲自立。岁余,纲弟绎讨景,擒之,遣其舍人魏彦来告,仍嗣位于江陵,是为元帝。  二年春,魏帝诏太祖去丞相大行台,为都督中外诸军事。  二月,东梁州平,迁其豪帅于雍州。

  三月,太祖遣大将军、魏安公尉迟迥率众伐梁武陵王萧纪于蜀。  夏四月,太祖勒锐骑三万西踰陇,度金城河,至姑臧。吐谷浑震惧,遣使献其方物。  五月,萧纪潼州刺史杨干运以州降,引迥军向成都。

  秋七月,太祖自姑臧至于长安。

  八月,克成都,剑南平。

  冬十一月,尚书元烈谋作乱,事发,伏诛。

  三年春正月,始作九命之典,以叙内外官爵。以第一品为九命,第九品为一命。改流外品为九秩,亦以九为上。又改置州郡及县:改东雍为华州,北雍为宜州,南雍为蔡州,华州为同州,北华为鄜州,东秦为陇州,南秦为成州,北秦为交州,东荆为淮州,南荆为昌州,东夏为延州,南夏为长州,东梁为金州,南梁为隆州,北梁为静州,阳都为汾州,南汾为勋州,汾州为丹州,南豳为宁州,南岐为凤州,南洛为上州,南广为淯州,南襄为湖州,西凉为甘州,西郢为鸿州,西益为利州,东巴为集州,北应为辅州,恒州为均州,沙州为深州,宁州为麓州,义州为岩州,新州为温州,江州为沔州,西安为盐州,安州为始州,并州为随州,肆州为塘州,冀州为顺州,淮州为纯州,扬州为颍州,司州为宪州,南平为升州,南郢为归州,青州为眉州。凡改州四十六,置州一,改郡一百六,改县二百三十。自元烈诛,魏帝有怨言。魏淮安王育、广平王赞等垂泣谏之,帝不听。于是太祖与公卿定议,废帝,尊立齐王廓,是为恭帝。

  魏恭帝元年夏四月,帝大飨群臣。魏史柳虬执简书于朝曰:“废帝,文皇帝之嗣子。年七岁,文皇帝托于安定公曰:“是子才,由于公,不才,亦由于公,宜勉之。”公既受兹重寄,居元辅之任,又纳女为皇后,遂不能训诲有成,致令废黜,负文皇帝付属之意,此咎非安定公而谁?”太祖乃令太常卢辩作诰谕公卿曰:“呜呼!我群后暨众士,维文皇帝以襁褓之嗣托于予,训之诲之,庶厥有成。

  而予罔能革变厥心,庸暨乎废,坠我文皇帝之志。呜呼!兹咎予其焉避。予实知之,矧尔众人之心哉。惟予之颜,岂惟今厚,将恐来世以予为口实。”乙亥,诏封太祖子邕为辅城公,宪为安城公,邑各二千户。茹茹乙旃达官寇广武。

  五月,遣柱国赵贵追击之,斩首数千级,收其辎重而还。

  秋七月,太祖西狩至于原州。

  梁元帝遣使请据旧图以定疆界,又连结于齐,言辞悖慢。太祖曰:“古人有言“天之所弃,谁能兴之”,其萧绎之谓乎。”冬十月壬戌,遣柱国于谨、中山公护、大将军杨忠、韦孝宽等步骑五万讨之。

  十一月癸未,师济于汉。中山公护与杨忠率锐骑先屯其城下,据江津以备其逸。丙申,谨至江陵,列营围守。辛亥,进攻城,其日克之。擒梁元帝,杀之,并虏其百官及士民以归。没为奴婢者十余万,其免者二百余家。立萧察为梁主,居江陵,为魏附庸。梁将王僧辩、陈霸先于丹阳立梁元帝第九子方智为主。

  魏氏之初,统国三十六,大姓九十九,后多绝灭。至是,以诸将功高者为三十六国后,次功者为九十九姓后,所统军人,亦改从其姓。  二年,梁广州刺史王琳寇边。冬十一月,遣大将军豆卢宁帅师讨之。

  三年春正月丁丑,初行周礼,建六官。以太祖为太师、大冢宰,柱国李弼为太傅,大司徒赵贵为太保,大宗伯独孤信为大司马,于谨为大司寇,侯莫陈崇为大司空。初,太祖以汉魏官繁,思革前弊。大统中,乃命苏绰、卢辩依周制改创其事,寻亦置六卿官,然为撰次未成,众务犹归台阁。至是始毕,乃命行之。

  夏四月,太祖北巡狩。

  秋七月,度北河。王琳遣使来附,以琳为大将军、长沙郡公。魏帝封太祖子直为秦郡公,招为正平公,邑各一千户。九月,太祖有疾,还至云阳,命中山公护受遗辅嗣子。

  冬十月乙亥,崩于云阳宫,还长安发丧。时年五十二。甲申,葬于成陵,谥曰文公。孝闵帝受禅,追尊为文王,庙曰太祖。武成元年,追尊为文皇帝。

  太祖知人善任使,从谏如流,崇尚儒术,明达政事,恩信被物,能驾驭英豪,一见之者,咸思用命。沙苑所获囚俘,释而用之,河桥之役,率以击战,皆得其死力。诸将出征,授以方略,无不制胜。性好朴素,不尚虚饰,恒以反风俗,复古始为心。  史臣曰:水历将终,群凶放命,或威权震主,或衅逆滔天。咸谓大宝可以力征,神物可以求得,莫不窥窬九鼎,睥睨两宫,而诛夷继及,亡不旋踵。是知巨君篡盗,终成建武之资;仲颍凶残,实启当涂之业。天命有底,庸可滔乎。

  太祖田无一成,众无一旅,驱驰戎马之际,蹑足行伍之间。属与能之时,应启圣之运,鸠集义勇,纠合同盟,一举而殄仇雠,再驾而匡帝室。于是内询帷幄,外仗材雄,推至诚以待人,弘大顺以训物。高氏籍甲兵之众,恃戎马之强,屡入近畿,志图吞噬。及英谋电发,神旆风驰,弘农建城濮之勋,沙苑有昆阳之捷。

  取威定霸,以弱为强。绍元宗之衰绪,创隆周之景命。南清江汉,西举巴蜀,北控沙漠,东据伊瀍。乃摈落魏晋,宪章古昔,修六官之废典,成一代之鸿规。德刑并用,勋贤兼叙,远安迩悦,俗阜民和。亿兆之望有归,揖让之期允集。功业若此,人臣以终。盛矣哉!非夫雄略冠时,英姿不世,天与神授,纬武经文者,孰能与于此乎。昔者,汉献蒙尘,曹公成夹辅之业;晋安播荡,宋武建匡合之勋。

  校德论功,绰有余裕。

  至于渚宫制胜,阖城孥戮;茹茹归命,尽种诛夷:虽事出于权道,而用乖于德教。周祚之不永,或此之由乎。

帝纪三

  孝闵皇帝讳觉,字陀罗尼,太祖第三子也。母曰元皇后。大统八年,生于同州官舍。九岁,封略阳郡公。时有善相者史元华见帝,退谓所亲曰:“此公子有至贵之相,但恨其寿不足以称之耳。”魏恭帝三年三月,命为安定公世子。四月,拜大将军。十月乙亥,太祖崩,丙子,嗣位太师、大冢宰。十二月丁亥,魏帝诏以岐阳之地封帝为周公。庚子,禅位于帝。诏曰:“予闻皇天之命不于常,惟归于德。故尧授舜,舜授禹,时其宜也。天厌我魏邦,垂变以告,惟尔罔弗知。予虽不明,敢弗龚天命,格有德哉。今踵唐虞旧典,禅位于周,庸布告遐迩焉。”使大宗伯赵贵持节奉册书曰:“咨尔周公,帝王之位弗有常,有德者受命,时乃天道。予式时庸,荒求于唐虞之彝踵。曰我魏德之终旧矣,我邦小大罔弗知,今其可久怫于天道而不归有德欤。时用询谋。佥曰公昭考文公,格勋德于天地,丕济生民。洎公躬,又宣重光。故玄象征见于上,讴讼奔走于下,天之历数,用实在焉。予安敢弗若。是以钦祗圣典,逊位于公。公其享兹大命,保有万国,可不慎欤。”魏帝临朝,遣民部中大夫、济北公元迪致皇帝玺绂。固辞。公卿百辟劝进,太(师)〔史〕陈祥瑞,乃从之。是日,魏帝逊于大司马府。

  元年春正月辛丑,即天王位。柴燎告天,朝百官于路门。追尊皇考文公为文王,皇妣为文后。大赦天下。封魏帝为宋公。是日,槐里献赤雀四。百官奏议云:“帝王之兴,罔弗更正朔,明受之于天,革民视听也。逮于尼父,稽诸阴阳,云行夏之时,后王所不易。今魏历告终,周室受命,以木承水,实当行录,正用夏时,式遵圣道。惟文王诞玄气之祥,有黑水之谶,服色宜乌。”制曰可。以大司徒、赵郡公李弼为太师,大宗伯、南阳公赵贵为太傅、大冢宰,大司马、河内公独孤信为太保、大宗伯,柱国、中山公护为大司马。以大将军宁都公毓、高阳公达奚武、武阳公豆卢宁、小司寇阳平公李远、小司马博陵公贺兰祥、小宗伯魏安公尉迟迥等并柱国。

  壬寅,祠圆丘。诏曰:“予本自神农,其于二丘,宜作厥主。始祖献侯,启土辽海,肇有国基,配南北郊。文考德符五运,受天明命,祖于明堂,以配上帝,庙为太祖。”癸卯,祠方丘。甲辰,祠太社。初除市门税。乙巳,祠太庙。丁未,会百官于干安殿,班赏各有差。  戊申,诏曰:“上天有命,革魏于周,致予一人,受兹大号。予惟古先圣王,罔弗先于省视风俗,以求民瘼,然后克治。矧予眇眇,又当草昧,若弗尚于达四聪、明四目之训者,其有闻知哉。有司宜分命方别之使,所在巡抚。五教何者不宣,时政有何不便;得无修身洁己,才堪佐世之人,而不为上所知;冤枉受罚,幽辱于下之徒,而不为上所理;孝义贞节,不为有司所申;鳏寡孤穷,不为有司所恤;暨黎庶衣食丰约,赋役繁省,灾厉所兴,水旱之处:并宜具闻。若有年八十已上,所在就加礼饩。”辛亥,祠南郊。壬子,立王后元氏。

  乙卯,诏曰:“惟天地草昧,建邦以宁。今可大启诸国,为周藩屏。”于是封太师李弼为赵国公,太傅赵贵为楚国公,太保独孤信为卫国公,大司寇于谨为燕国公,大司空侯莫陈崇为梁国公,大司马、中山公护为晋国公,邑各万户。辛酉,祠太庙。癸亥,亲耕籍田。丙寅,于剑南陵井置陵州,武康郡置资州,遂宁郡置遂州。

  二月癸酉,朝日于东郊。乙亥,改封永昌郡公广为天水郡公。戊寅,祠太社。  丁亥,楚国公赵贵谋反,伏诛。诏曰:

  朕文考昔与群公洎列将众官,同心戮力,共治天下。自始及终,二十三载,迭相匡弼,上下无怨。是以群公等用升余于大位。朕虽不德,岂不识此。是以朕于群公,同姓者如弟兄,异姓者如甥舅。冀此一心,平定宇内,各令子孙,享祀百世。而朕不明,不能辑睦,致使楚公贵不悦于朕,与万俟几通、叱奴兴、王龙仁、长孙僧衍等阴相假署,图危社稷。事不克行,为开府宇文盛等所告。及其推究,咸伏厥辜。兴言及此,心焉如痗。但法者天下之法,朕既为天下守法,安敢以私情废之。书曰“善善及后世,恶恶止其身”,其贵、通、兴、龙仁罪止一家,僧衍止一房,余皆不问。惟尔文武,咸知时事。太保独孤信有罪免。

  甲午,以大司空、梁国公侯莫陈崇为太保,大司马、晋国公护为大冢宰,柱国、博陵公贺兰祥为大司马,高阳公达奚武为大司寇,大将军、化政公宇文贵为柱国。己亥,秦州、泾州各献木连理。岁星守少微,经六十日。

  三月庚子,会文武百官,班赐各有差。己酉,柱国、卫国公独孤信赐死。壬子,诏曰:“(浙)〔淅〕州去岁不登,厥民饥馑,朕用慜焉。其当州租输未毕者,悉宜免之。兼遣使巡检,有穷馁者,并加赈给。”癸亥,省六府士员,三分减一。

  夏四月己巳,以少师、平原公侯莫陈顺为柱国。壬申,诏死罪以下,各降一等。壬午,谒成陵。乙酉,还宫。丁亥,祠太庙。

  五月癸卯,岁星犯太微上将,太白犯轩辕。己酉,槐里献白燕。帝欲观渔于昆明池,博士姜须谏,乃止。

  秋七月壬寅,帝听讼于右寝,多所哀宥。甲辰,月掩心后星。辛亥,祠太庙。

  荧惑犯东井北端第二星。

  八月戊辰,祠太社。辛未,诏曰:“朕甫临大位,政教未孚,使我民农,多陷刑网。今秋律已应,将行大戮,言念群生,责在于朕。宜从肆眚,与其更新。

  其犯〔死〕者宜降从流,流以下各降一等。不在赦限者,不从此降。”甲午,诏曰:“帝王之治天下,罔弗博求众才,以乂厥民。今二十四军宜举贤良堪治民者,军列九人。被举之人,于后不称厥任者,所举官司,皆治其罪。”  九月庚申,诏曰:“朕闻君临天下者,非由一人,时乃上下同心所致。今文武之官及诸军人不沾爵封者,宜各授两大阶。”改太守为郡守。

  帝性刚果,见晋公护执政,深忌之。司会李植、军司马孙恒以先朝佐命,入侍左右,亦疾护之专,乃与宫伯乙弗凤、贺拔提等潜谋,请帝诛护。帝然之。又引宫伯张光洛同谋。光洛密白护,护乃出植为梁州刺史,恒为潼州刺史。凤等遂不自安,更奏帝,将召群公入,因此诛护。光洛又白之。时小司马尉迟纲总统宿卫兵,护乃召纲共谋废立。令纲入殿中,诈呼凤等论事。既至,以次执送护第,并诛之。纲仍罢散禁兵,帝方悟,无左右,独在内殿,令宫人持兵自守。护又遣大司马贺兰祥逼帝逊位。遂幽于旧邸,月余日,以弒崩,时年十六。植、恒等亦遇害。  及武帝诛护后,乃诏曰:“慎始敬终,有国彝典;事亡如存,哲王通制。义崇追远,礼贵尊亲。故略阳公至德纯粹,天姿秀杰。属魏祚告终,宝命将改,讴歌允集,历数攸归,上协苍灵之庆,下昭后祇之锡。而祸生肘腋,衅起萧墙,白兽噬骖,苍鹰集殿,幽辱神器,弒酷乘舆,冤结生民,毒流宇县。今河海澄清,氛沴消荡,追尊之礼,宜崇徽号。”遣太师、蜀国公(过)〔迥〕于南郊上谥曰孝闵皇帝,陵曰静陵。

  史臣曰:孝闵承既安之业,应乐推之运,柴天竺物,正位君临,迩无异言,远无异望。虽黄初代德,太始受终,不之尚也。然政由宁氏,主怀芒刺之疑;祭则寡人,臣无复子之请。以之速祸,宜哉。

帝纪四

  世宗明皇帝讳毓,小名统万突,太祖长子也。母曰姚夫人,永熙三年,太祖临夏州,生帝于统万城,因以名焉。大统十四年,封宁都郡公。十六年,行华州事。寻拜开府仪同三司、宜州诸军事、宜州刺史。魏恭帝三年,授大将军,镇陇右。孝闵帝践阼,进位柱国,转岐州诸军事、岐州刺史。治有美政,黎民怀之。

  及孝闵帝废,晋公护遣使迎帝于岐州。秋九月癸亥,至京师,止于旧邸。甲子,群臣上表劝进,备法驾奉迎。帝固让,群臣固请,是日,即天王位,大赦天下。

  乙丑,朝群臣于延寿殿。

  冬十月癸酉,太师、赵国公李弼薨。己卯,以大将军、昌平公尉迟纲为柱国。

  乙酉,祠圆丘。丙戌,祠方丘。甲午,祠太社。柱国、阳平公李远赐死。是月,梁相陈霸先废其主萧方智而自立,是为陈武帝。

  十一月庚子,祠太庙。丁未,祠圆丘。丁巳,诏曰:“帝王之道,以宽仁为大。魏政诸有轻犯未至重罪、及诸村民一家有犯乃及数家而被远配者,并宜放还。”

  十二月庚午,谒成陵。癸酉,还宫。庚辰,以大将军、辅城公邕为柱国。戊子,赦长安见囚。甲午,诏曰:“善人之后,犹累世获宥,况魏氏以德让代终,岂容不加隐恤。元氏子女自坐赵贵等事以来,所有没入为官口者,悉宜放免。”

  二年春正月乙未,以大冢宰、晋公护为太师。辛亥,亲耕籍田。癸丑,立王后独孤氏。丁巳,雍州置十二郡。又于河东置蒲州,河北置虞州,弘农置陕州,正平置绛州,宜阳置熊州,邵郡置邵州。

  二月癸未,诏曰:“王者之宰民也,莫不同四海,一远近,为父母而子之。

  一物失所,若纳于隍。贼之境土,本同大化,往因时难,致阻东西。遂使疆埸之间,互相抄掠。兴言及此,良可哀伤。自元年以来,有被掠入贼者,悉可放免。”

  自冬不雨,至于是月方大雪。

  三月甲午,齐北豫州刺史司马消难举州来附,遣柱国、高阳公达奚武与大将军杨忠率众迎之。改雍州刺史为雍州牧,京兆郡守为京兆尹。以广业、修城二郡置康州,葭芦郡置文州。戊申,长安献白雀。庚申,诏曰:“三十六国,九十九姓,自魏氏南徙,皆称河南之民。今周室既都关中,宜改称京兆人。”夏四月己巳,以太师、晋公护为雍州牧。庚午,荧惑入轩辕。辛未,降死罪一等,五岁刑已下皆原之。甲戌,王后独孤氏崩。甲申,葬敬后。

  五月乙未,以大司空、梁国公侯莫陈崇为大宗伯。

  六月癸亥,献哒遣使献方物。己巳,板授高年刺史、守、令,恤鳏寡孤独各有差。分长安为万年县,并治京城。辛未,幸昆明池。壬申,长安献白乌。遣使分行州郡,理囚徒,察风俗,掩骼埋胔。

  秋七月甲午,遣柱国、宁蜀公尉迟迥率众于河南筑安乐城。丙申,顺阳献三足乌。  八月甲子,群臣上表称庆。诏曰:“夫天不爱宝,地称表瑞,莫不威凤巢阁,图龙跃沼,岂直日月珠连,风雨玉烛。是以钩命决曰“王者至孝则出”,元命苞曰“人君至治所有”。虞舜烝烝,来兹异趾;周文翼翼,翔此灵禽。文考至德下覃,遗仁爰被,远符千载,降斯三足。将使三方归本,九州翕定。惟此大体,景福在民。予安敢让宗庙之善,弗宣大惠。可大赦天下,文武官普进二级。”

  九月辛卯,以大将军杨忠、大将军王雄并为柱国。甲辰,封少师元罗为韩国公,以绍魏后。丁未,幸同州。过故宅,赋诗曰:“玉烛调秋气,金舆历旧宫。  还如过白水,更似入新丰。霜潭渍晚菊,寒井落疏桐。举杯延故老,令闻歌大风。”

  冬十月辛酉,还宫。乙丑,遣柱国尉迟迥镇陇右。长安献白兔。  十二月辛酉,突厥遣使献方物。癸亥,太庙成。辛巳,以功臣琅邪贞献公贺拔胜等十三人配享太祖庙庭。壬午,大赦天下。

  武成元年春正月己酉,太师、晋公护上表归政,帝始亲览万机。军旅之事,护犹总焉。初改都督诸州军事为总管。丙辰,封大将军、章武孝公导子亮为永昌公,翼为西阳公。

  三月癸巳,陈六军,帝亲擐甲冑,迎太白于东方。秦郡公直镇蒲州。吐谷浑寇边,庚戌,遣大司马、博陵公贺兰祥率众讨之。

  四月戊午,武当郡献赤乌。甲戌,云。秦州献白马朱鬣。五月戊子,诏曰:“皇王之迹不一,因革之道已殊,莫不播八政以成物,兆三元而为纪。是以容成创定于轩辕,羲和钦若于唐世,鸿范九畴,大弘五法。易曰:“泽中有火,革,君子以治历明时。”故历之为义大矣。但忽微成象,象极则差;分积命时,时积斯舛。开辟至于获麟,二百七十六万岁,晷度推移,余分盈缩,南正无闻,畴人靡记。暑往寒来,理乖攸序,敬授民时,何其积谬。昔汉世巴郡洛下闳善治历,云后八百岁,当有圣人定之。自火行至今,木德应其运矣,朕何让焉。可命有司,傍稽六历,仰观七曜,博推古今,造我周历,量定以闻。”己亥,听讼于正武殿。辛亥,以大宗伯、梁国公侯莫陈崇为大司徒,大司寇、高阳公达奚武为大宗伯,武阳公豆卢宁为大司寇,柱国、辅城公邕为大司空。乙卯,诏曰:“比屡有纠发官司赦前事。此虽意在疾恶,但先王制肆眚之道,令天下自新,若又推问,自新何由哉。如此之徒,有司勿为推究。惟库厩仓廪与海内所共,汉帝有云“朕为天下守财耳”。若有侵盗公家财畜钱粟者,魏朝之事,年月既远,一不须问。自周有天下以来,虽经赦宥,而事迹可知者,有司宜即推穷。得实之日,但免其罪,征备如法。”贺兰祥攻拔洮阳、洪和二城,吐谷浑遁走。闰月庚申,高昌遣使献方物。

  六月戊子,大雨霖。诏曰:“昔唐咨四岳,殷告六眚,睹灾兴惧,咸寘时雍。

  朕抚运应图,作民父母,弗敢怠荒,以求民瘼。而霖雨作沴,害麦伤苗,隤屋漂垣,洎于昏垫。谅朕不德,苍生何咎。刑政所失,罔识厥由。公卿大夫士爰及牧守黎庶等,今宜各上封事,谠言极谏,罔有所讳。朕将览察,以答天谴。其遭水者,有司可时巡检,条列以闻。”庚子,诏曰:“颍川从我,是曰元勋;无忘父城,实起王业。文考属天地草昧,造化权舆,拯彼横流,匡兹颓运。赖英贤尽力,文武同心,翼赞大功,克隆帝业。而被坚执锐,栉风沐雨,永言畴昔,良用怃然。

  至若功成名遂,建国剖符,予惟休也。其有致死王事,妻子无归者,朕甚伤之。

  凡是从先王向夏州,发夏州从来,见在及薨亡者,并量赐钱帛,称朕意焉。”是月,陈武帝薨,兄子蒨立,是谓文帝。  秋八月己亥,改天王称皇帝,追尊文王为帝,大赦改元。壬子,以大将军、安城公宪为益州总管。癸丑,增御正四人,位上大夫。

  九月乙卯,以大将军、天水公广为梁州总管。辛未,进封辅城公邕为鲁国公,安城公宪为齐国公,秦郡公直为卫国公,正平公招为赵国公。封皇弟俭为谯国公,纯为陈国公,盛为越国公,达为代国公,通为冀国公,逌为滕国公。进封天水公广为蔡国公,高阳公达奚武为郑国公,武阳公豆卢宁为楚国公,博陵公贺兰祥为凉国公,宁蜀公尉迟迥为蜀国公,化政公宇文贵为许国公,陈留公杨忠为(隋)〔随〕国公,昌平公尉迟纲为吴国公,武威公王雄为庸国公。邑各万户。

  冬十月甲午,以柱国、吴国公尉迟纲为泾州总管。是月,齐文宣帝薨,子殷嗣立。以柱国、蜀国公尉迟迥为秦州总管。二年春正月癸丑朔,大会群臣于紫极殿,始用百戏焉。  三月辛酉,重阳阁成,会群公列将卿大夫及突厥使者于芳林园,赐钱帛各有差。

  夏四月,帝因食遇毒。庚子,大渐。诏曰:

  人生天地之间,禀五常之气,天地有穷已,五常有推移,人安得长在。

  是以生而有死者,物理之必然。处必然之理,修短之间,何足多恨。朕虽不德,性好典坟,披览圣贤余论,未尝不以此自晓。今乃命也,夫复何言。诸公及在朝卿大夫士,军中大小督将、军〔人〕等,并立勋效,积有年载,辅翼太祖,成我周家。今朕缵承大业,处万乘之上,此乃上不负太祖,下不负朕躬,朕得启手启足,从先帝于地下,实无恨于心矣。所可恨者,朕享大位,可谓四年矣,不能使政化循理,黎庶丰足,九州未一,二方犹梗,顾此怀恨,目用不瞑。唯冀仁兄冢宰,洎朕先正、先父、公卿大臣等,协和为心,勉力相劝,勿忘太祖遗志,提挈后人,朕虽没九泉,形体不朽。

  今大位虚旷,社稷无主。朕儿幼稚,未堪当国。鲁国公邕,朕之介弟,宽仁大度,海内共闻,能弘我周家,必此子也。夫人贵有始终,公等事太祖,辅朕躬,可谓有始矣,若克念世道艰难,辅邕以主天下者,可谓有终矣。哀死事生,人臣大节,公等思念此言,令万代称叹。

  朕禀生俭素,非能力行菲薄,每寝大布之被,服大帛之衣,凡是器用,皆无雕刻。身终之日,岂容违弃此好。丧事所须,务从俭约,敛以时服,勿使有金玉之饰。若以礼不可阙,皆令用瓦。小敛讫,七日哭。文武百官各权辟衰麻,且以素服从事。葬日,选择不毛之地,因地势为坟,勿封勿树。且厚葬伤生,圣人所诫,朕既服膺圣人之教,安敢违之。凡百官司,勿异朕此意。四方州镇使到,各令三日哭,哭讫,悉权辟凶服,还以素服从事,待大例除。非有呼召,各按部自守,不得辄奔赴阙庭。礼有通塞随时之义,葬讫,内外悉除服从吉。三年之内,勿禁婚娶,饮食一令如平常也。

  时事殷猥,病困心乱,止能及此。如其事有不尽,准此以类为断。死而近思,古人有之。朕今忍死,书此怀抱。  其诏即帝口授也。辛丑,崩于延寿殿,时年二十七,谥曰明皇帝,庙称世宗。五月辛未,葬于昭陵。

  帝宽明仁厚,敦睦九族,有君人之量。幼而好学,博览群书,善属文,词彩温丽。及即位,集公卿已下有文学者八十余人于麟趾殿,刊校经史。又捃采众书,自羲、农以来,讫于魏末,叙为世谱,凡五百卷云。所着文章十卷。

  史臣曰:世宗宽仁远度,叡哲博闻。处代邸之尊,实文昭之长。豹姿已变,龙德犹潜,而百辟倾心,万方注意。及乎迎宣黜贺,入纂大宗,而礼貌功臣,敦睦九族,率由恭俭,崇尚文儒,亹亹焉其有君人之德者矣。始则权臣专制,政出私门;终乃鸩毒潜加,享年不永。惜哉!

帝纪五

  高祖武皇帝讳邕,字祢罗突,太祖第四子也。母曰叱奴太后。大统九年,生于同州,有神光照室。幼而孝敬,聪敏有器质。太祖异之,曰:“成吾志者,必此儿也。”年十二,封辅城郡公。孝闵帝践阼,拜大将军,出镇同州。世宗即位,迁柱国,授蒲州诸军事、蒲州刺史。武成元年,入为大司空、治御正,进封鲁国公,领宗师。甚为世宗所亲爱,朝廷大事,多共参议。性沉深有远识,非因顾问,终不辄言。世宗每叹曰:“夫人不言,言必有中。”  武成二年夏四月,世宗崩,遗诏传帝位于高祖。高祖固让,百官劝进,乃从之。壬寅,即皇帝位,大赦天下。冬十二月,改作露门、应门。  是岁,齐常山王高演废其主殷而自立,是为孝昭帝。

  保定元年春正月戊申,诏曰:“寒暑亟周,奄及徂岁,改元命始,国之典章。

  朕祗承宝图,宜遵故实。可改武成三年为保定元年。嘉号既新,惠泽宜布,文武百官,各增四级。”以大冢宰、晋国公护为都督中外诸军事,令五府总于天官。  庚戌,祠圆丘。壬子,祠方丘。甲寅,祠感生帝于南郊。乙卯,祠太社。辛酉,突厥遣使献其方物。戊辰,诏曰:“履端开物,实资元后;代终成务,谅惟宰栋。

  故周文公以上圣之智,翼彼姬周,爰作六典,用光七百。自兹厥后,代失其绪,俾巍巍之化,历千祀而莫传;郁郁之风,终百王而永坠。我太祖文皇帝禀纯和之气,挺天纵之英,德配干元,功侔造化,故能舍末世之弊风,蹈隆周之叡典,诞述百官,厥用允集。所谓乾坤改而重构,岂帝王洪范而已哉。朕入嗣大宝,思扬休烈。今可班斯礼于太祖庙庭。”己巳,祠太庙,班太祖所述六官焉。癸酉,吐谷浑、高昌并遣使献方物。甲戌,诏先经兵戎官年六十已上,及民七十已上,节级板授官。乙亥,亲耕籍田。丙子,大射于正武殿,赐百官各有差。  二月己卯,遣大使巡察天下。于洮阳置洮州。甲午,朝日于东郊。乙未,突厥、宕昌并遣使献方物。丙午,省轝辇,去百戏。弘农上言九尾狐见。

  三月丙寅,改八丁兵为十二丁兵,率岁一月役。  夏四月丙子朔,日有食之。庚寅,以少傅、吴公尉迟纲为大司空。丁酉,白兰遣使献犀甲、铁铠。  五月丙午,封孝闵皇帝子康为纪国公,皇子赟为鲁国公。

  晋公护获玉斗以献。

  戊辰,突厥、龟兹并遣使献方物。  六月乙酉,遣治御正殷不害等使于陈。

  秋七月戊申,诏曰:“亢旱历时,嘉苗殄悴。岂狱犴失理,刑罚乖衷欤?其所在见囚:死以下,一岁刑以上,各降本罪一等;百鞭以下,悉原免之。”更铸钱,文曰“布泉”,以一当五,与五铢并行。己酉,追封皇伯父颢为邵国公,以晋公子江陵公会为后;次伯父连为杞国公,以章武孝公子永昌公亮为后;第三伯父洛生为莒国公,以晋公子崇业公至为后;又追封武邑公震为宋国公,以世宗子实为后:并袭封。己巳,荧惑入舆鬼,犯积尸。

  九月甲辰,南宁州遣使献滇马及蜀铠。乙巳,客星见于翼。

  冬十月甲戌,日有蚀之。戊寅,荧惑犯太微上将,合焉。

  十一月乙巳,以大将军、卫国公直为雍州牧。陈遣使来聘。进封柱国、广武公窦炽为邓国公。丁巳,狩于岐阳。是月,齐孝昭帝薨,弟长广王湛代立,是为武成帝。

  十二月壬午,至自岐阳。

  是岁,追封皇族祖仲为虞国公。

  二年春正月壬寅,初于蒲州开河渠,同州开龙首渠,以广灌溉。丁未,以陈主弟顼为柱国,送还江南。

  闰月己丑,诏柱国以下,帅都督以上,母妻授太夫人、夫人、郡君、县君各有差。癸巳,太白入昴。己亥,柱国、大司马、凉国公贺兰祥薨。洛州民周共妖言惑众,假署将相,事发伏诛。  二月壬寅,荧惑犯太微上相。癸丑,以久不雨,降宥罪人,京城三十里内禁酒。梁主萧察薨。以大将军、蔡国公广为秦州总管。三月壬午,荧惑犯左执法。

  夏四月甲辰,禁屠宰,旱故也。丁巳,南阳献三足乌。湖州上言见二白鹿从三角兽而行。己未,于伏流城置和州。癸亥,诏曰:“比以寇难犹梗,九州未一,文武之官立功效者,虽锡以茅土,而未(及)〔给〕租赋。诸柱国等勋德隆重,宜有优崇,各准别制,邑户听寄食他县。”

  五月庚午,以山南众瑞并集,大赦天下,百官及军人,普泛二级。南阳宛县三足乌所集,免今年役及租赋之半。壬辰,以柱国随国公杨忠为大司空,吴国公尉迟纲为陕州总管。

  六月己亥,以柱国蜀国公尉迟迥为大司马,邵国公会为蒲州总管。分山南荆州、安州、襄州、江陵为四州总管。  秋七月己巳,封开府贺拔纬为霍国公。乙亥,太白犯舆鬼。

  九月戊辰朔,日有蚀之。陈遣使来聘。  冬十月戊戌,诏曰:“树之元首,君临海内,本乎宣明教化,亭毒黔黎;岂唯尊贵其身,侈富其位。是以唐尧疏葛之衣,麤粝之食,尚临汾阳而永叹,登姑射而兴想。况无圣人之德而嗜欲过之,何以克厌众心,处于尊位,朕甚恧焉。今巨寇未平,军戎费广,百姓空虚,与谁为足。凡是供朕衣服饮食,四时所须,爰及宫内调度,朕今手自减削。纵不得顿行古人之道,岂曰全无庶几。凡尔百司,安得不思省约,勖朕不逮者哉。”辛亥,帝御大武殿大射,公卿列将皆会。戊午,讲武于少陵原。分南宁州置恭州。

  十一月丁卯,以大将军卫国公直、大将军赵国公招并为柱国。又以招为益州总管。壬午,荧惑犯岁星于危南。

  十二月,益州献赤乌。

  三年春正月辛未,改光迁国为迁州。乙酉,太保、梁国公侯莫陈崇赐死。壬辰,于乞银城置银州。

  二月庚子,初颁新律。辛丑,诏魏大统九年以前,都督以上身亡而子孙未齿叙者,节级授官。渭州献三足乌。辛酉,诏曰:“二仪创辟,玄象着明;三才已备,历数昭列。故书称钦若敬授,易序治历明时。此先代一定之典,百王不易之务。伏惟太祖文皇帝,敬顺昊天,忧劳庶政,历序六家,以阴阳为首。洎予小子,弗克遵行,惟斯不安,夕惕若厉。自顷朝廷权舆,事多仓卒,乖和爽序,违失先志。致风雨愆时,疾厉屡起,嘉生不遂,万物不长,朕甚伤之。自今举大事、行大政,非军机急速,皆宜依月令,以顺天心。”

  三月乙丑朔,日有蚀之。丙子,宕昌遣使献生猛兽二,诏放之南山。乙酉,益州献三足乌。  夏四月乙未,以柱国、郑国公达奚武为太保,大将军韩果为柱国。己亥,帝御正武殿录囚徒。癸卯,大雩。癸丑,有牛足生于背。戊午,幸太学,以太傅、燕国公于谨为三老而问道焉。初禁天下报雠,犯者以杀人论。壬戌,诏百官及民庶上封事,极言得失。

  五月甲子朔,避正寝不受朝,旱故也。甲戌,雨。

  秋七月戊辰,行幸原州。庚午,陈遣使来聘。丁丑,幸津门,问百年,赐以钱帛,又赐高年板职各有差,降死罪一等。

  八月丁未,改作露寝。

  九月甲子,自原州登陇山。荧惑犯太微上将。丙戌,幸同州。戊子,诏柱国杨忠率骑一万与突厥伐齐。己丑,蒲州献嘉禾,异亩同颖。初令世袭州郡县者改为五等爵,州封伯,郡封子,县封男。

  冬十月壬辰,荧惑犯左执法。乙巳,以开府、杞国公亮为梁州总管。庚戌,陈遣使来聘。

  十有二月辛卯,至自同州。遣太保、郑国公达奚武率骑三万出平阳以应杨忠。

  是月,有人生子男,而阴在背后如尾,两足指如兽爪。有犬生子,腰以后分为二身,两尾六足。  四年春正月庚申,杨忠破齐长城,至晋阳而还。

  二月庚寅朔,日有蚀之。甲午,荧惑犯房右骖。

  三月己未,荧惑又犯房右骖。庚辰,初令百官执笏。

  夏四月癸卯,以柱国、邓公窦炽为大宗伯。

  五月壬戌,封世宗长子贤为毕国公。丁卯,突厥遣使献方物。癸酉,以大将军、安武公李穆为柱国。丁亥,改礼部为司宗,大司礼为礼部,大司乐为乐部。  六月庚寅,改御伯为纳言。

  秋七月戊午,(栗)〔粟〕特遣使献方物。戊寅,焉耆遣使献名马。

  八月丁亥朔,日有蚀之。诏柱国杨忠率师与突厥东伐,至北河而还。戊子,以柱国齐公宪为雍州牧,许国公宇文贵为大司徒。

  九月丁巳,以柱国、卫国公直为大司空,封开府李昞为唐国公,若干凤为徐国公。陈遣使来聘。是月,以皇世母阎氏自齐至,大赦天下。

  闰月己亥,以大将军韦孝宽、大将军长孙俭并为柱国。  冬十月癸亥,以大将军陆通、大将军宇文盛、蔡国公广并为柱国。甲子,诏大将军、大冢宰、晋国公护率军伐齐,帝于太庙庭授以斧钺。于是护总大军出潼关,大将军权景宣率山南诸军出豫州,少师杨摽出(枳)〔轵〕关。丁卯,幸沙苑劳师。癸酉,还宫。

  十一月甲午,柱国、蜀国公尉迟迥率师围洛阳,柱国、齐国公宪营于邙山,晋公护次于陕州。  十二月,权景宣攻齐豫州,刺史王士良以州降。壬戌,齐师渡河,晨至洛阳,诸军惊散。尉迟迥率麾下数十骑扞敌,得却,至夜引还。柱国、庸国公王雄力战,死之。遂班师。杨摽于轵关战没。权景宣亦弃豫州而还。

  五年春正月甲申朔,废朝,以庸国公王雄死王事故也。辛卯,白虹贯日。庚子,令荆州、安州、江陵等总管并隶襄州总管府,以柱国、大司空、卫国公直为襄州总管。甲辰,太白、荧惑、岁星合于娄。乙巳,吐谷浑遣使献方物。以庸国公王雄世子开府谦为柱国。

  二月辛酉,诏陈国公纯、柱国许国公宇文贵、神武公窦毅、南安公杨(荐)〔荐〕等,如突厥逆女。甲子,郢州获绿毛龟。

  丙寅,以柱国安武公李穆为大司空,绥德公陆通为大司寇。壬申,行幸岐州。  三月戊子,柱国、楚国公豆卢宁薨。

  夏四月,齐武成禅位于其太子纬,自称太上皇帝。

  五月丙戌,以皇族父兴为大将军,袭虞国公封。己亥,诏左右武伯各置中大夫一人。  六月庚申,彗星出三台,入文昌,犯上将,后经紫宫西垣入危,渐长一丈余,指室、壁。后百余日,稍短,长二尺五寸,在虚、危灭。辛未,诏曰:“江陵人年六十五以上为官奴婢者,已令放免。其公私奴婢有年至七十以外者,所在官司,宜赎为庶人。”

  秋七月辛巳朔,日有蚀之。庚寅,行幸秦州。降死罪以下。辛丑,遣大使巡察天下。

  八月丙子,至自秦州。

  九月乙巳,益州献三足乌。

  冬十月辛亥,改函谷关城为通洛防。  十一月庚辰,岐州上言一角兽见。甲午,吐谷浑遣使献方物。丁未,陈遣使来聘。  天和元年春正月己卯,日有蚀之。辛巳,露寝成,幸之。令群臣赋古诗,京邑耆老并预会焉,颁赐各有差。癸未,大赦改元,百官普加四级。己亥,亲耕籍田。丁未,于宕昌置宕州。以柱国、昌宁公长孙俭为陕州总管。遣小载师杜杲使于陈。

  二月戊申,以开府、中山公训为蒲州总管。戊辰,诏三公已下各举所知。庚午,日斗,光遂微,日里乌见。  三月丙午,祠南郊。

  夏四月己酉,益州献三足乌。辛亥,雩。甲子,日有交晕,白虹贯之。是月,陈文帝薨,子伯宗嗣立。

  五月庚辰,帝御正武殿,集群臣亲讲礼记。吐谷浑龙涸王莫昌率户内附,以其地为扶州。甲午,诏曰:“道德交丧,礼义嗣兴。褒四始于一言,美三千于为敬。是以在上不骄,处满不溢,富贵所以长守,邦国于焉乂安。故能承天静地,和民敬鬼,明并日月,道错四时。朕虽庸昧,有志前古。甲子乙卯,礼云不乐。

  苌弘表昆吾之稔,杜蒉有扬觯之文。自世道丧乱,礼仪紊毁,此典茫然,已坠于地。昔周王受命,请闻颛顼。庙有戒盈之器,室为复礼之铭。矧伊末学,而能忘此。宜依是日,省事停乐。庶知为君之难,为臣不易。贻之后昆,殷鉴斯在。”六月丙午,以大将军、枹罕公辛威为柱国。  秋七月戊寅,筑武功、郿、斜谷、武都、留谷、津坑诸城,以置军人。壬午,诏:“诸冑子入学,但束修于师,不劳释奠。释奠者,学成之祭,自今即为恒式。”

  八月己未,诏:“诸有三年之丧,或负土成坟,或寝苫骨立,一志一行,可称扬者,仰本部官司,随事言上。当加吊勉,以厉薄俗。”  九月乙亥,信州蛮冉令贤、向五子王反,诏开府陆腾讨平之。

  冬十月乙卯,太白昼见,经天。甲子,初造山云舞,以备六代之乐。

  十一月丙戌,行幸武功等新城。十二月庚申,还宫。

  二年春正月癸酉朔,日有蚀之。己亥,亲耕籍田。

  三月癸酉,改武游园为道会苑。丁亥,初立郊丘坛壝制度。

  夏四月乙巳,省东南诸州:以颖州、归州、涢州、均州入唐州,油州入纯州,鸿州入淮州,洞州入湖州,睢州入襄州,宪州入昌州。以大将军、陈国公纯为柱国。

  五月壬申,突厥、吐谷浑、安息并遣使献方物。丁丑,进封柱国、安武公李穆为申国公。己丑,岁星与荧惑合于井。

  六月辛亥,尊所生叱奴氏为皇太后。甲子,月入毕。闰月庚午,地震。戊寅,陈湘州刺史华皎率众来附,遣襄州总管卫国公直率柱国绥(国)〔德〕公陆通、大将军田弘、权景宣、元定等,将兵援之,因而南伐。壬辰,以大将军、谯国公俭为柱国。丁酉,岁星、太白合于柳。戊戌,襄州上言庆云见。  秋七月辛丑,梁州上言凤凰集于枫树,群鸟列侍以万数。甲辰,立露门学,置生七十二人。庚戌,太白犯轩辕。壬子,以太傅、燕国公于谨为雍州牧。  九月,卫国公直等与陈将淳于量、吴明彻战于沌口,王师失利。元定以步骑数千先度,遂没江南。

  冬十月辛卯,日出入时,有黑气一,大如杯,在日中。甲午,又加一焉。经六日乃灭。  十一月戊戌朔,日有蚀之。癸丑,太保、许国公宇文贵薨。三年春正月辛丑,祠南郊。

  二月丁卯,幸武功。丁亥,还宫。  三月癸卯,皇后阿史那氏至自突厥。甲辰,大赦天下,亡官失爵,并听复旧。

  丁未,大会百寮及四方宾客于路寝,赐衣马钱帛各有差。甲寅,以柱国陈国公纯为秦州总管,蔡国公广为陕州总管。戊午,太傅、柱国、燕国公于谨薨。己未,太白犯井北轩第一星。

  夏四月辛巳,以太保、郑国公达奚武为太傅,大司马、蜀国公尉迟迥为太保,柱国、齐国公宪为大司马。太白入舆鬼,犯积尸。

  五月庚戌,祠太庙。庚申,行幸醴泉宫。

  六月甲戌,有星孛于东井,北行一月,至舆鬼,乃灭。

  秋七月壬寅,柱国、随国公杨忠薨。戊午,至自醴泉宫。己未,客星见房,渐东行入天市,犯营室,至奎,四十余日乃灭。

  八月乙丑,韩国公元罗薨。齐请和亲,遣使来聘,诏军司马陆逞、兵部尹公正报聘焉。癸酉,帝御大德殿,集百僚及沙门、道士等亲讲礼记。

  九月庚戌,太白与镇星合于角。

  冬十月癸亥,祠太庙。丙戌,太白入氐。丁亥,上亲率六军讲武于城南,京邑观者,舆马弥漫数十里,诸蕃使咸在焉。十一月壬辰朔,日有蚀之。甲辰,行幸岐阳。壬子,遣开府崔彦穆、小宾部元晖使于齐。甲寅,陈安成王顼废其主伯宗而自立,是为宣帝。  十二月丁丑,至自岐阳。是月,齐武成帝薨。

  四年春正月辛卯朔,废朝,以齐武成薨故也。遣司会、河阳公李纶等会葬于齐,仍吊赙焉。

  二月癸亥,以柱国、昌宁公长孙俭为夏州总管。戊辰,帝御大德殿,集百僚、道士、沙门等讨论释老义。岁星逆行,掩太微上将。庚午,有流星大如斗,出左摄提,流至天津,灭后,有声如雷。

  夏四月(乙)〔己〕巳,齐遣使来聘。

  五月己丑,帝制象经成,集百僚讲说。封魏广平公子元谦为韩国公,以绍魏后。庚戌,行幸醴泉宫。丁巳,柱国、吴国公尉迟纲薨。

  六月,筑原州及泾州东城。  秋七月辛亥,至自醴泉宫。丁巳,突厥遣使献马。

  八月庚辰,盗杀孔城防主,以其地入齐。

  九月辛卯,遣柱国、齐国公宪率众于宜阳筑崇德等城。

  冬十一月辛亥,柱国、昌宁公长孙俭薨。

  十二月壬午,罢陇州。

  五年春二月己巳,邵惠公颢孙冑自齐来归。改邵国公会为谭国公,封冑为邵国公。  三月辛卯,进封柱国韦孝宽为郧国公。甲辰,初令宿卫官住关外者,将家累入京,不乐者,解宿卫。

  夏四月甲寅,以柱国宇文盛为大宗伯。行幸醴泉宫。省帅都督官。丙寅,遣大使巡天下。以陈国公纯为陕州总管。

  六月壬辰,封开府梁睿为蒋国公。庚子,降宥罪人,并免逋租悬调等,以皇女生故也。

  七月,盐州献白兔。乙卯,至自醴泉宫。辛巳,以柱国、谯国公俭为益州总管。

  九月己卯,太白、岁星合于亢。

  冬十月辛巳朔,日有蚀之。丙戌,太白、镇星合于氐。丁酉,太傅、郑国公达奚武薨。

  十一月乙丑,追封章武孝公导为豳国公,以蔡国并于豳。丁卯,柱国、豳国公广薨。  十二月癸巳,大将军郑恪率师平越巂,置西宁州。

  是冬,齐将斛律明月寇边,于汾北筑城,自华谷至于龙门。

  六年春正月己酉朔,废朝,以露门未成故也。诏柱国、齐国公宪率师御斛律明月。丁卯,以大将军张掖公王杰、谭国公会、鴈门公田弘、魏国公李晖等并为柱国。

  二月己丑夜,有苍云广三尺许经天,自戌加辰。

  三月己酉,齐国公宪自龙门度河,斛律明月退保华谷,宪攻拔其新筑五城。

  夏四月戊寅朔,日有蚀之。己卯,荧惑犯舆鬼。辛卯,信州蛮渠冉祖喜、冉龙骧举兵反,遣大将军赵誾率师讨平之。甲午,以柱国、燕国公于寔为凉州总管,大将军、杞国公亮为秦州总管。庚子,以大将军、荥阳公司马消难为柱国。陈国公纯、鴈门公田弘率师取齐宜阳等九城。以大将军武安公侯莫陈琼、太安公阎庆、神武公窦毅、南阳公叱罗协、平高公侯伏侯龙恩并为柱国。封开府斛斯征为岐国公,右宫伯长孙览为薛国公。

  五月癸卯,遣纳言郑诩使于陈。丙寅,以大将军唐国公李昞、中山公训、杞国公亮、上庸公陆腾、安义公宇文丘、北平公寇绍、许国公宇文善、犍为公高琳、郑国公达奚震、陇东公杨纂、常山公于翼并为柱国。

  六月乙未,以大将军、太原公王柬为柱国。是月,齐将段孝先攻陷汾州。

  秋七月乙丑,以大将军、越国公盛为柱国。

  八月癸未,镇星、岁星、太白合于氐。

  九月庚申,月在娄,蚀之既,光不复。癸酉,省掖庭四夷乐、后宫罗绮工人五百余人。

  冬十月壬午,(翼)〔冀〕国公通薨。乙未,遣右武伯谷会琨、御正蔡斌使于齐。壬寅,上亲率六军讲武于城南。  十一月壬子,以大将军梁国公侯莫陈芮、大将军李意并为柱国。丙辰,齐遣使来聘。丁巳,行幸散关。十二月己丑,还宫。

  是冬,牛大疫,死者十六七。

  建德元年春正月戊午,帝幸玄都观,亲御法座讲说,公卿道俗论难,事毕还宫。降死罪及流罪一等,其五岁刑已下,并宥之。

  二月癸酉,遣大将军、昌城公(孙)深使于突厥,司(宾)〔宗〕李际、小宾部贺遂礼使于齐。乙酉,柱国、安义公宇文丘薨。

  三月癸卯朔,日有蚀之。齐遣使来聘。丙辰,诛大冢宰晋国公护、护子柱国谭国公会、会弟大将军莒国公至、崇业公静,并柱国侯伏侯龙恩、龙恩弟大将军万寿、大将军刘勇等。大赦,改元。罢中外府。癸亥,以太傅、蜀国公尉迟迥为太师,柱国邓国公窦炽为太傅,大司空、申国公李穆为太保,齐国公宪为大冢宰,卫国公直为大司徒,赵国公招为大司空,柱国枹罕公辛威为大司寇,绥德公陆通为大司马。诏曰:“民亦劳止,则星动于天;作事不时,则石言于国。故知为政欲静,静在宁民;为治欲安,安在息役。顷兴造无度,征发不已,加以频岁师旅,农亩废业。去秋灾蝗,年谷不登,民有散亡,家空杼轴。朕每旦恭己,夕惕兢怀。自今正调以外,无妄征发。庶时殷俗阜,称朕意焉。”

  夏四月甲戌,以代国公达、滕国公逌并为柱国。诏荆州、安州、江陵等总管停隶襄州。己卯,以柱国张掖公王杰为泾州总管,魏国公李晖为梁州总管。诏公卿以下各举所知。遣工部代公达、小礼部辛彦之使于齐。丙戌,诏百官军民上封事,极言得失。丁亥,诏断四方非常贡献。庚寅,追尊略阳公为孝闵皇帝。癸巳,立鲁国公赟为皇太子。大赦天下,百官各加封级。

  五月,封卫国公直长子宾为莒国公,绍莒庄公洛生后。壬戌,帝以大旱,集百官于庭,诏之曰:“盛农之节,亢阳不雨,气序愆度,盖不徒然。岂朕德薄,刑赏乖中欤?将公卿大臣或非其人欤?宜尽直言,无得有隐。”公卿各引咎自责。其夜澍雨。

  六月庚子,改置宿卫官员。

  秋七月辛丑,陈遣使来聘。丙午,辰星、太白合于东井。

  己酉,月犯心中星。

  九月庚子朔,日有蚀之。庚申,扶风掘地得玉杯以献。  冬十月庚午,诏江陵所获俘虏充官口者,悉免为民。辛未,遣小匠师杨勰、齐驭、唐则使于陈。柱国、大司马、绥德公陆通薨。  十一月丙午,上亲率六军讲武城南。庚戌,行幸羌桥,集京城以东诸军都督以上,颁赐有差。乙卯,还宫。壬戌,以大司空、赵国公招为大司马。乙未,月犯心中星。

  十二月壬申,行幸斜谷,集京城以西诸军都督已上,颁赐有差。丙戌,还宫。

  己丑,帝御正武殿,亲录囚徒,至夜而罢。庚寅,幸道会苑,以上善殿壮丽,遂焚之。  二年春正月辛丑,祠南郊。乙巳,以柱国、鴈门公田弘为大司空,大将军、徐国公若干凤为柱国。庚戌,复置帅都督官。乙卯,祠太庙。

  闰月己巳,陈遣使来聘。

  二月辛亥,白虹贯日。甲寅,诏皇太子赟抚巡西土。壬戌,遣司会侯莫陈凯、太子宫尹郑译使于齐。荧惑犯舆鬼,入积尸。省雍州内八郡,并入京兆、冯翊、扶风、咸阳等郡。

  三月己卯,皇太子于岐州获二白鹿以献。诏答曰:“在德不在瑞。”癸巳,省六府诸司中大夫以下官,府置四司,以下大夫为之官长,上士贰之。  夏四月己亥,祠太庙。丙辰,增改东宫官员。

  五月丁卯,荧惑犯右执法。丁丑,以柱国周昌公侯莫陈琼为大宗伯,荥阳公司马消难为大司寇,上庸公陆腾为大司空。

  六月庚子,省六府员外诸官,皆为丞。甲辰,月犯心中星。壬子,皇孙衍生,文武官普加一阶。大选诸军将帅。丙辰,帝御露寝,集诸军将,勖以戎事。庚申,诏诸军旌旗皆画以猛兽、鸷鸟之象。

  秋七月己巳,祠太庙。自春末不雨,至于是月。壬申,集百寮于大德殿,帝责躬罪己,问以治政得失。戊子,雨。

  八月丙午,改三夫人为三妃。关内大蝗。

  九月乙丑,陈遣使来聘。癸酉,太白犯右执法。戊寅,以柱国、郑国公达奚震为金州总管。诏曰:“政在节财,礼唯宁俭。而顷者婚嫁竞为奢靡,牢羞之费,罄竭资财,甚乖典训之理。有司宜加宣勒,使咸遵礼制。”壬午,纳皇太子妃杨氏。冬十月癸卯,齐遣使来聘。甲辰,六代乐成,帝御崇信殿,集百官以观之。

  十一月辛巳,帝亲率(大)军讲武于城东。癸未,集诸军都督以上五十人于道会苑大射,帝亲临射宫,大备军容。

  十二月癸巳,集群臣及沙门、道士等,帝升高座,辨释三教先后,以儒教为先,道教为次,佛教为后。以大将军、乐川公赫连达为柱国。诏曰:“尊年尚齿,列代弘规,序旧酬劳,哲王明范。朕嗣承弘业,君临万邦,驱此兆庶,寘诸仁寿。军民之间,年多耆耋,眷言衰暮,宜有优崇。可颁授老职,使荣沾邑里。”戊午,听讼于正武殿,自旦及夜,继之以烛。

  三年春正月壬戌,朝群臣于露门。册柱国齐国公宪、卫国公直、赵国公招、谯国公俭、陈国公纯、越国公盛、代国公达、滕国公逌并进爵为王。己巳,祠太庙。庚午,突厥遣使献马。癸酉,诏:“自今已后,男年十五,女年十三已上,爰及鳏寡,所在军民,以时嫁娶,务从节俭,勿为财币稽留。”乙亥,亲耕籍田。

  丙子,初服短衣,享二十四军督将以下,试以军旅之法,纵酒尽欢。诏以往岁年谷不登,民多乏绝,令公私道俗,凡有贮积粟麦者,皆准口听留,以外尽粜。

  二月壬辰朔,日有食之。丁酉,纪国公康、毕国公贤、酆国公贞、宋国公实、汉国公赞、秦国公贽、曹国公允并进爵为王。丙午,令六府各举贤良清正之人。

  癸丑,柱国、许国公宇文善有罪免。乙卯,行幸云阳宫。丙辰,诏曰:“民生而静,纯懿之性本均;感物而迁,嗜欲之情斯起。虽复云鸟殊世,文质异时,莫不限以堤防,示之禁令。朕君临万宇,覆养黎元,思振颓纲,纳之轨式。比因人有犯,与众弃之,所在群官有愆过者,咸听首露,莫不轻重毕陈,纤毫无隐。斯则风行草偃,从化无违,导德齐礼,庶几可致。但上失其道,有自来矣,凌夷之弊,反本无由,宜加荡涤,与民更始。可大赦天下。”庚申,皇太后不豫。

  三月辛酉,至自云阳宫。癸酉,皇太后叱奴氏崩。帝居倚庐,朝夕共一溢米。  群臣表请,累旬乃止。诏皇太子赟总厘庶政。

  夏四月乙卯,齐遣使吊赠会葬。丁巳,有星孛于东北紫宫垣,长七尺。

  五月庚申,葬文宣皇后于永固陵,帝袒跣至陵所。辛酉,诏曰:“齐斩之情,经籍彝训,近代沿革,遂亡斯礼。伏奉遗令,既葬便除,攀慕几筵,情实未忍。

  三年之丧,达于天子,古今无易之道,王者之所常行。但时有未谐,不得全制。

  军国务重,庶自听朝。缞麻之节,苫庐之礼,率遵前典,以申罔极。百寮以下,宜依遗令。”公卿上表,固请俯就权制,过葬即吉。帝不许,引古礼答之,群臣乃止。于是遂申三年之制,五服之内,亦令依礼。初置太子谏议员四人,文学十人;皇弟、皇子友员各二人,学士六人。丁卯,荆州献白乌。戊辰,诏故晋国公护及诸子,并追复先封,改葬加谥。丙子,初断佛、道二教,经像悉毁,罢沙门、道士,并令还民。并禁诸淫祀,礼典所不载者,尽除之。  六月丁未,集诸军将,教以战阵之法。壬子,更铸五行大布钱,以一当十,与布泉钱并行。戊午,诏曰:“至道弘深,混成无际,体包空有,理极幽玄。但岐路既分,派源逾远,淳离朴散,形气斯乖。遂使三墨八儒,朱紫交竞;九流七略,异说相腾。道隐小成,其来旧矣。不有会归,争驱靡息。今可立信道观,圣哲微言,先贤典训,金科玉篆,秘迹玄文,所以济养黎元,扶成教义者,并宜弘阐,一以贯之。俾夫翫培塿者,识嵩岱之崇崛;守碛砾者,悟渤澥之泓澄,不亦可乎。”

  秋七月庚申,行幸云阳宫。乙酉,卫王直在京师举兵反,欲突入肃章门。司武尉迟运等拒守。直败,率百余骑遁走。京师连雨三旬,是日霁。戊子,至自云阳宫。

  八月辛卯,擒直于荆州,免为庶人。乙未,诏自建德元年八月以前犯罪,未被推纠,于后事发失官爵者,并听复旧。丙申,行幸云阳宫。

  九月庚申,幸同州。戊辰,以柱国、大宗伯、周昌公侯莫陈琼为秦州总管。

  冬十月丙申,御正杨尚希、礼部卢恺使于陈。戊戌,雍州献苍乌。庚子,诏蒲州民遭饥乏绝者,令向郿城以西,及荆州管内就食。甲寅,行幸蒲州。乙卯,曲赦蒲州见囚大辟以下。丙辰,行幸同州。始州民王鞅拥众反,大将军郑恪讨平之。

  十一月戊午,以柱国、大司空、上庸公陆腾为泾州总管。于阗遣使献名马。  己巳,大阅于城东。甲戌,至自同州。

  十二月戊子,大会卫官及军人以上,赐钱帛各有差。辛卯,月掩太白。诏荆、襄、安、延、夏五州总管内,有能率其从军者,授官各有差。其贫下户,给复三年。丙申,改诸军军士并为侍官。丁酉,利州上言驺虞见。癸卯,集诸军讲武于临皋泽。凉州比年地震,坏城郭,地裂,涌泉出。

帝纪六

  建德四年春正月戊辰,以柱国枹罕公辛威为宁州总管,太原公王康为襄州总管。初置营军器监。壬申,诏曰:“今阳和布气,品物资始,敬授民时,义兼敦劝。诗不云乎:“弗躬弗亲,庶民弗信。”刺史守令,宜亲劝农,百司分番,躬自率导。事非机要,并停至秋。鳏寡孤独不能自存者,所在量加赈恤。逋租悬调,兵役残功,并宜蠲免。”癸酉,行幸同州。  二月丙戌朔,日有蚀之。辛卯,改置宿卫官员。己酉,柱国、广德公李意有罪免。  三月丙辰,遣小司寇淮南公元(卫)〔伟〕、纳言伊娄谦使于齐。郡县各省主簿一人。丙寅,至自同州。甲戌,以柱国、赵王招为雍州牧。

  夏四月甲午,柱国、燕国公于寔有罪免。丁酉,初令上书者并为表,于皇太子以下称启。  六月,诏东南道四总管内,自去年以来新附之户,给复三年。  秋七月丙辰,行幸云阳宫。己未,禁五行大布钱不得出入关,布泉钱听入而不听出。丁卯,至自云阳宫。甲戌,陈遣使来聘。

  丙子,召大将军以上于大德殿,帝曰:“太祖神武膺运,创造王基,兵威所临,有征无战。唯彼伪齐,犹怀跋扈。虽复戎车屡驾,而大勋未集。朕以寡昧,纂承鸿绪,往以政出权宰,无所措怀。自亲览万机,便图东讨。恶衣菲食,缮甲治兵,数年已来,战备稍足。而伪主昏虐,恣行无道,伐暴除乱,斯实其时。今欲数道出兵,水陆兼进,北拒太行之路,东扼黎阳之险。若攻拔河阴,兖、豫则驰檄可定。然后养锐享士,以待其至。但得一战,则破之必矣。王公以为何如?”群臣咸称善。丁丑,诏曰:  高氏因时放命,据有汾、漳,擅假名器,历年永久。朕以亭毒为心,遵养时晦,遂敦聘好,务息黎元。而彼怀恶不悛,寻事侵轶,背言负信,窃邑藏奸。往者军下宜阳,衅由彼始;兵兴汾曲,事非我先。此获俘囚,礼送相继;彼所拘执,曾无一反。加以淫刑妄逞,毒赋繁兴,齐、鲁轸殄悴之哀,幽、并启来苏之望。既祸盈恶稔,众叛亲离,不有一戎,何以大定。今白藏在辰,凉风戒节,厉兵诘暴,时事惟宜。朕当亲御六师,龚行天罚。庶凭祖宗之灵,潜资将士之力,风驰九有,电扫八纮。可分命众军,指期进发。以柱国陈王纯为前一军总管,荥阳公司马消难为前二军总管,郑国公达奚震为前三军总管,越王盛为后一军总管,周昌公侯莫陈琼为后二军总管,赵王招为后三军总管,齐王宪率众二万趣黎阳,随国公杨坚、广宁侯薛回舟师三万自渭入河,柱国梁国公侯莫陈芮率众一万守太行道,申国公李穆帅众三万守河阳道,常山公于翼帅众二万出陈、汝。壬午,上亲率六军,众六万,直指河阴。

  八月癸卯,入于齐境。禁伐树践苗稼,犯者以军法从事。丁未,上亲率诸军攻河阴大城,拔之。进攻子城,未克。上有疾。

  九月辛酉夜,班师,水军焚舟而退。齐王宪及于翼、李穆等所在克捷,降拔三十余城,皆弃而不守。唯以王药城要害,令仪同三司韩正守之。正寻以城降齐。

  戊寅,至自东伐。己卯,以华州刺史、毕王贤为荆州总管。

  冬十月戊子,初置上柱国、上大将军官,改开府仪同三司为开府仪同大将军,仪同三司为仪同大将军,又置上开府、上仪同官。甲午,行幸同州。

  闰月,齐将尉相贵寇大宁,延州总管王庆击走之。以柱国齐王宪、蜀国公尉迟迥为上柱国,柱国代王达为益州总管,大司寇荥阳公司马消难为梁州总管。诏诸畿郡各举贤良。

  十一月己亥,改置司内官员。

  十二月辛亥朔,日有食之。庚午,至自同州。丙子,陈遣使来聘。

  是岁,岐、宁二州民饥,开仓赈给。

  五年春正月癸未,行幸同州。辛卯,行幸河东涑川,集关中、河东诸军校猎。

  甲午,还同州。丁酉,诏曰:“朕克己思治,而风化未弘。永言前古,载怀夕惕。可分遣大使,周省四方,察讼听谣,问民恤隐。其狱犴无章,侵渔黎庶,随事究验,条录以闻。若政绩有施,治纲克举;及行宣圭荜,道着丘园:并须捡审,依名腾奏。其鳏寡孤独,寔可哀矜,亦宜赈给,务使周赡。”废布泉钱。戊申,初令铸钱者绞,其从者远配为民。

  二月辛酉,遣皇太子赟巡抚西土,仍讨吐谷浑,戎事节度,并宜随机专决。

  三月庚子,月犯东井第一星。壬寅,至自同州。文宣皇后服再期,戊申,祥。

  夏四月乙卯,行幸同州。开府、清河公宇文神举攻拔齐陆浑等五城。

  五月壬辰,至自同州。

  六月戊申朔,日有食之。辛亥,祠太庙。丙辰,利州总管、纪王康有罪,赐死。丁巳,行幸云阳宫。月掩心后星。庚午,荧惑入舆鬼。

  秋七月乙未,京师旱。

  八月戊申,皇太子伐吐谷浑,至伏俟城而还。乙卯,至自云阳宫。乙丑,陈遣使来聘。  九月丁丑,大醮于正武殿,以祈东伐。  冬十月,帝谓群臣曰:“朕去岁属有疹疾,遂不得克平逋寇。前入贼境,备见敌情,观彼行师,殆同儿戏。又闻其朝政昏乱,政由群小,百姓嗷然,朝不谋夕。天与不取,恐贻后悔。若复同往年,出军河外,直为抚背,未扼其喉。然晋州本高欢所起之地,镇摄要重,今往攻之,彼必来援,吾严军以待,击之必克。

  然后乘破竹之势,鼓行而东,足以穷其窟穴,混同文轨。”诸将多不愿行。帝曰:

  “几者事之微,不可失矣。若有沮吾军者,朕当以军法裁之。”

  己酉,帝总戎东伐。以越王盛为右一军总管,杞国公亮为右二军总管,随国公杨坚为右三军总管,谯王俭为左一军总管,大将军窦(泰)〔恭〕为左二军总管,广化公丘崇为左三军总管,齐王宪、陈王纯为前军。庚戌,荧惑犯太微上将。

  戊午,岁星犯太陵。癸亥,帝至晋州,遣齐王宪率精骑二万守雀鼠谷,陈王纯步骑二万守千里径,郑国公达奚震步骑一万守统军川,大将军韩明步骑五千守齐子岭,(焉)〔乌〕氏公尹升步骑五千守(钟)鼓〔钟〕镇,凉城公辛韶步骑五千守蒲津关,柱国、赵王招步骑一万自华谷攻齐汾州诸城,柱国宇文盛步骑一万守汾水关。遣内史王谊监六军,攻晋州城。帝屯于汾曲。齐王宪攻洪洞、永安二城,并拔之。是夜,虹见于晋州城上,首向南,尾入紫微宫,长十余丈。帝每日自汾曲赴城下,亲督战,城中惶窘。庚午,齐行台左丞侯子钦出降。壬申,齐晋州刺史崔景嵩守城北面,夜密遣使送款,上开府王轨率众应之。未明,登城鼓噪,齐众溃,遂克晋州,擒其城主特进、开府、海昌王尉相贵,俘甲士八千人,送关中。

  甲戌,以上开府梁士彦为晋州刺史,加授大将军,留精兵一万以镇之。又遣诸军徇齐诸城镇,并相次降款。

  十一月己卯,齐主自并州率众来援。帝以其兵新集,且避之,乃诏诸军班师,遣齐王宪为后拒。是日,齐主至晋州,宪不与战,引军度汾。齐主遂围晋州,昼夜攻之。齐王宪屯诸军于涑水,为晋州声援。河东地震。癸巳,至自东伐。献俘于太庙。甲午,诏曰:“伪齐违信背约,恶稔祸盈,是以亲总六师,问罪汾、晋。

  兵威所及,莫不摧殄,贼众危惶,乌栖自固。暨元戎反旆,方来聚结,游魂境首,尚敢趑趄。朕今更率诸军,应机除剪。”丙申,放齐诸城镇降人还。丁酉,帝发京师。壬寅,度河,与诸军合。  十二月戊申,次于晋州。初,齐攻晋州,恐王师卒至,于城南穿堑,自乔山属于汾水。庚戌,帝帅诸军八万人,置阵东西二十余里。帝乘常御马,从数人巡阵处分,所至辄呼主帅姓名以慰勉之。将士感见知之恩,各思自厉。将战,有司请换马。帝曰:“朕独乘良马何所之?”齐主亦于堑北列阵。申后,齐人填堑南引。帝大喜,勒诸军击之,齐人便退。齐主与其麾下数十骑走还并州。齐众大溃,军资甲仗,数百里间,委弃山积。辛亥,帝幸晋州,仍率诸军追齐主。诸将固请还师,帝曰:“纵敌患生。卿等若疑,朕将独往。”诸将不敢言。甲寅,齐主遣其丞相高阿那肱守高壁。帝麾军直进,那肱望风退散。丙辰,师次介休,齐将韩建业举城降,以为上柱国,封郇国公。丁巳,大军次并州,齐主留其从兄安德王延宗守并州,自将轻骑走邺。

  是日,诏〔齐王公以下〕曰:

  〔夫树之以君,司牧黔首,盖以除其苛慝,恤其患害。朕君临万国,志清四海,思济一世之人,寘之仁寿之域。嗟彼齐赵,独为匪民,乃睠东顾,载深长想。伪主凉德早闻,丑声夙着,酒色是耽,盘游是悦。阉竖居阿衡之任,胡〕人寄喉唇之重。栋梁骨鲠,翦为仇雠;狐、赵绪余,降成皁隶。民不见德,唯虐是闻。朕怀兹漏网,置之度外,正欲各静封疆,共纾民瘼故也。

  尔之主相,曾不是思,欲构厉阶,反贻其梗。我之率土,咸求倳刃,帷幄献兼弱之谋,爪牙奋干戈之勇,赢粮坐甲,若赴私雠。是以一鼓而定晋州,再举而摧逋丑。伪丞相高阿那肱驱逼余烬,窃据高壁;伪定南王韩建业作守介休,规相抗拟。聊示兵威,应时崩溃,那肱则单马宵遁,建业则面缚军和,尔之逃卒,所知见也。

  若其怀远以德,则尔难以德绥;处邻以义,则尔难以义服。且天与不取,道家所忌,攻昧侮亡,兵之上术。朕今亲驭群雄,长驱宇内,六军舒旆,万队启行。势与雷电争威,气逐风云齐举。王师所次,已达近郊,望岁之民,室家相庆,来苏之后,思副厥诚。伪主若妙尽人谋,深达天命,牵羊道左,衔璧辕门,当惠以焚榇之恩,待以列侯之礼。伪将相王公已下,衣冠士民之族,如有深识事宜,建功立效,官荣爵赏,各有加隆。若下愚不移,守迷莫改,则委之执宪,以正刑书。嗟尔庶士,胡宁自弃。或我之将卒,逃彼逆朝,无问贵贱,皆从荡涤。善求多福,无贻后悔。玺书所至,咸使闻知。

  自是齐之将帅,降者相继。封其特进、开府贺拔伏恩为郜国公,其余官爵各有差。

  戊午,高延宗僭即伪位,改年德昌。己未,军次并州。庚申,延宗拥兵四万出城抗拒,帝率诸军合战,齐人退,帝乘胜逐北,率千余骑入东门,诏诸军绕城置阵。至夜,延宗率其众排阵而前,城中军却,人相蹂践,大为延宗所败,死伤略尽。齐人欲闭门,以阍下积尸,扉不得阖。帝从数骑,崎岖危险,仅得出门。

  至明,率诸军更战,大破之,擒延宗,并州平。壬戌,诏曰:

  昔天厌水运,龙战于野,两京圮隔,四纪于兹。朕垂拱岩廊,君临宇县,相邠民于海内,混楚弓于天下,一物失所,有若推沟。方欲德绥未服,义征不譓。

  伪主高纬,放命燕齐,怠慢典刑,俶扰天纪,加以背惠怒邻,弃信忘义。朕应天从物,伐罪吊民,一鼓而荡平阳,再举而摧勍敌。伪署王公,相继道左。高纬智穷数屈,逃窜草间。伪安德王高延宗扰攘之间,遂窃名号,与伪齐昌王莫多娄敬显等,收合余烬,背城抗敌。王威既振,鱼溃鸟离,破竹更难,建瓴非易,延宗众散,解甲军门。根本既倾,枝叶自霣,幽青海岱,折简而来,冀北河南,传檄可定。八纮共贯,六合同风,方当偃伯灵台,休牛桃塞,无疆之庆,非独在余。

  汉皇约法,除其苛政,姬王轻典,刑彼新邦。思覃惠泽,被之率土,新旧臣民,皆从荡涤。可大赦天下。高纬及王公以下,若释然归顺,咸许自新。诸亡入伪朝,亦从宽宥。官荣次序,依例无失。其齐伪制令,即宜削除。邹鲁缙绅,幽并骑士,一介可称,并宜铨录。百年去杀,虽或难希,期月有成,庶几可勉。

  丙寅,出齐宫中金银宝器珠翠丽服及宫女二千人,班赐将士。以柱国赵王招、陈王纯、越王盛、杞国公亮、梁国公侯莫陈芮、庸国公王谦、北平公寇绍、郑国公达奚震并为上柱国。封齐王宪子安城郡公质为河间王,大将军广化公丘崇为潞国公,神水公姬愿为原国公,广业公尉迟运为卢国公。诸有功者,封授各有差。

  癸酉,帝率六军趣邺。以上柱国、陈王纯为并州总管。  六年春正月乙亥,齐主传位于其太子恒,改年承光,自号为太上皇。壬辰,帝至邺。齐主先于城外掘堑竖栅。癸巳,帝率诸军围之,齐人拒守,诸军奋击,大破之,遂平邺。齐主先送其母并妻子于青州,及城陷,乃率数十骑走青州。遣大将军尉迟勤率二千骑追之。是战也,于阵获其齐昌王莫多娄敬显。帝责之曰:

  “汝有死罪者三:前从并走邺,携妾弃母,是不孝;外为伪主戮力,内实通启于朕,是不忠;送款之后,犹持两端,是不信。如此用怀,不死何待。”遂斩之。

  是日,西方有声如雷者一。  甲午,帝入邺城。齐任城王湝先在冀州,齐主至河,遣其侍中斛律孝卿送传国玺禅位于湝。孝卿未达,被执送邺。诏去年大赦班宣未及之处,皆从赦例。封齐开府、洛州刺史独孤永业为应国公。丙申,以上柱国、越王盛为相州总管。己亥,诏曰:“自晋州大阵至于平邺,身殒战场者,其子即授父本官。”尉迟勤擒齐主及其太子恒于青州。

  庚子,诏曰:“伪齐之末,奸佞擅权,滥罚淫刑,动挂罗网,伪右丞相、咸阳王故斛律明月,伪侍中、特进、开府故崔季舒等七人,或功高获罪,或直言见诛。朕兵以义动,翦除凶暴,表闾封墓,事切下车。宜追赠谥,并窆措。其见存子孙,各随荫叙录。家口田宅没官者,并还之。”

  辛丑,诏曰:“伪齐叛涣,窃有漳滨,世纵淫风,事穷雕饰。或穿池运石,为山学海;或层台累构,概日凌云。以暴乱之心,极奢侈之事,有一于此,未或弗亡。朕菲食薄衣,以弘风教,追念生民之费,尚想力役之劳。方当易兹弊俗,率归节俭。其东山、南园及三台可并毁撤。瓦木诸物,凡入用者,尽赐下民。山园之田,各还本主。”

  二月丙午,论定诸军功勋,置酒于齐太极殿,会军士以上,班赐有差。丁未,齐主至,帝降自阼阶,以宾主之礼相见。高湝在冀州拥兵未下,遣上柱国、齐王宪与柱国、随公杨坚率军讨平之。齐定州刺史、范阳王高绍义叛入突厥。齐诸行台州镇悉降,关东平。合州五十五,郡一百六十二,县三百八十五,户三百三十万二千五百二十八,口二千万六千(六)百八十六。乃于河阳、幽、青、南兖、豫、徐、北朔、定并置总管府,相、并二总管各置宫及六府官。  癸丑,诏曰:“无侮茕独,事显前书;哀彼矜人,惠流往训。伪齐末政,昏虐寔繁,灾甚滔天,毒流比屋。无罪无辜,系虏三军之手;不饮不食,僵仆九逵之门。朕为民父母,职养黎人,念甚泣辜,诚深罪己。除其苛政,事属改张,宜加宽宥,兼行赈恤。自伪武平三年以来,河南诸州之民,伪齐被掠为奴婢者,不问官私,并宜放免。其住在淮南者,亦即听还,愿(往)〔住〕淮北者,可随便安置。其有癃残孤老,饥馁绝食,不能自存者,仰刺史守令及亲民长司,躬自检校。无亲属者,所在给其衣食,务使存济。”

  乙卯,帝自邺还京。丙辰,以柱国、随公杨坚为定州总管。

  三月壬午,诏山东诸州,各举明经干治者二人。若奇才异术,卓尔不群者,弗拘多少。

  夏四月乙巳,至自东伐。列齐主于前,其王公等并从,车轝旗帜及器物以次陈于其后。大驾布六军,备凯乐,献俘于太庙。京邑观者皆称万岁。戊申,封齐主为温国公。庚戌,大会群臣及诸蕃客于露寝。乙卯,废蒲、陕、泾、宁四州总管。己巳,祠太庙。诏曰:“东夏既平,王道初被,齐氏弊政,余风未殄。朕劬劳万机,念存康济。恐清净之志,未形四海,下民疾苦,不能上达,寝兴轸虑,用切于怀。宜分遣使人,巡方抚慰,观风省俗,宣扬治道。有司明立条科,务在弘益。”五月丁丑,以柱国、谯王俭为大冢宰。庚辰,以上柱国杞国公亮为大司徒,郑国公达奚震为大宗伯,梁国公侯莫陈芮为大司马,柱国应国公独孤永业为大司寇,郧国公韦孝宽为大司空。辛巳,大醮于正武殿,以报功也。己丑,祠方丘。  诏曰:“朕钦承丕绪,寝兴寅畏,恶衣菲食,贵昭俭约。上栋下宇,土阶茅屋,犹恐居之者逸,作之者劳,讵可广厦高堂,肆其嗜欲。往者,冢臣专任,制度有违,正殿别寝,事穷壮丽。非直雕墙峻宇,深戒前王,而缔构弘敞,有踰清庙。

  不轨不物,何以示后。兼东夏初平,民未见德,率先海内,宜自朕始。其露寝、会义、崇信、含仁、云和、思齐诸殿等,农隙之时,悉可毁撤。雕斲之物,并赐贫民。缮造之宜,务从卑朴。”癸巳,行幸云阳宫。戊戌,诏曰:“京师宫殿,已从撤毁。并、邺二所,华侈过度,诚复作之非我,岂容因而弗革。诸堂殿壮丽,并宜除荡,甍宇杂物,分赐穷民。三农之隙,别渐营构,止蔽风雨,务在卑狭。”。

  庚子,陈遣使来聘。是月,青城门无故自崩。  六月丁未,至自云阳宫。辛亥,御正武殿录囚徒。癸亥,于河州鸡鸣防置旭州,甘松防置芳州,广州防置弘州。甲子,帝东巡。丁卯,诏曰:“同姓百世,婚姻不通,盖惟重别,周道然也。而娶妻买妾,有纳母氏之族,虽曰异宗,犹为混杂。自今以后,悉不得娶母同姓,以为〔妻〕妾。其已定未成者,即令改聘。”

  秋七月己卯,封齐王宪第四子广都公负为莒国公,绍莒庄公洛生后。癸未,应州献芝草。丙戌,行幸洛州。己丑,诏山东诸州举有才者,上县六人,中县五人,下县四人,赴行在所,共论治政得失。戊戌,以上柱国、庸公王谦为益州总管。八月壬寅,议定权衡度量,颁于天下。其不依新式者,悉追停。诏曰:“以刑止刑,世轻世重。罪不及嗣,皆有定科。杂役之徒,独异常宪,一从罪配,百世不免。罚既无穷,刑何以措。道有沿革,宜从宽典。凡诸杂户,悉放为民。配杂之科,因之永削。”甲子,郑州献九尾狐,皮肉销尽,骨体犹具。帝曰:“瑞应之来,必昭有德。若使五品时叙,四海和平,家识孝慈,人知礼让,乃能致此。今无其时,恐非实录。”乃命焚之。

  九月壬申,以柱国邓国公窦炽、申国公李穆并为上柱国。戊寅,初令民庶已上,唯听衣绸、绵绸、丝布、圆绫、纱、绢、绡、葛、布等九种,余悉停断。朝祭之服,不拘此例。甲申,绛州献白雀。壬辰,诏东土诸州儒生,明一经已上,并举送,州郡以礼发遣。癸卯,封上大将军、上黄公王轨为郯国公。吐谷浑遣使献方物。

  冬十月戊申,行幸邺宫,戊午,改葬德皇帝于冀州。帝服缌,哭于太极殿,百官素服哭。是月,诛温国公高纬。

  十一月庚午,百济遣使献方物。壬申,封皇子充为道王,兑为蔡王。癸酉,陈将吴明彻侵吕梁,徐州总管梁士彦出军与战,不利,退守徐州。遣上大将军、郯国公王轨率师讨之。是月,稽胡反,遣齐王宪率军讨平之。  诏自永熙三年七月已来,去年十月已前,东土之民,被抄略在化内为奴婢者;及平江陵之后,良人没为奴婢者:并宜放免。所在附籍,一同民伍。若旧主人犹须共居,听留为部曲及客女。  诏曰:“正位于中,有圣通典。质文相革,损益不同。五帝则四星之象,三王制六宫之数。刘、曹已降,等列弥繁,选择遍于生民,命秩方于庶职。椒房丹地,有众如云。本由嗜欲之情,非关风化之义。朕运当浇季,思复古始,无容广集子女,屯聚宫掖。弘赞后庭,事从约简。可置妃二人,世妇三人,御妻三人,自兹以外,悉宜减省。”

  己亥晦,日有蚀之。  初行刑书要制。持杖群强盗一匹以上,不持杖群强盗五匹以上,监临主掌自盗二十匹以上,小盗及诈伪请官物三十匹以上,正长隐五户及十丁以上、隐地三顷以上者,至死。刑书所不载者,自依律科。  十二月戊午,吐谷浑遣使献方物。己未,东寿阳土人反,率众五千袭并州城,刺史东平公宇文神举破平之。庚申,行幸并州宫。移并州军人四万户于关中。丙寅,以柱国、滕王逌为河阳总管。丁卯,以柱国、随国公杨坚为南兖州总管,上柱国、申国公李穆为并州总管。戊辰,废并州宫及六府。是月,北营州刺史高宝宁据州反。

  宣政元年春正月癸酉,吐谷浑伪赵王他娄屯来降。壬午,行幸邺宫。分相州广平郡置洺州,清河郡置贝州,黎阳郡置黎州,汲郡置卫州;分定州常山郡置恒州;分并州上党郡置潞州。辛卯,行幸怀州。癸巳,幸洛州。诏于怀州置宫。

  二月甲辰,柱国、大冢宰谯王俭薨。丁巳,帝至自东巡。  乙丑,以上柱国越王盛为大冢宰,陈王纯为雍州牧。

  三月戊辰,于蒲州置宫。废同州及长春二宫。壬申,突厥遣使献方物。甲戌,初服常冠。以皁纱为之,加簪而不施缨导,其制若今之折角巾也。上大将军、郯国公王轨破陈师于吕梁,擒其将吴明彻等,俘斩三万余人。丁亥,诏:“柱国故豆卢宁征江南武陵、南平等郡,所有民庶为人奴婢者,悉依江陵放免。”壬辰,改元。  夏四月壬子,初令遭父母丧者,听终制。庚申,突厥入寇幽州,杀掠吏民。

  议将讨之。

  五月己丑,帝总戎北伐。遣柱国原公姬愿、东平公宇文神举等率军,五道俱入。发关中公私驴马,悉从军。癸巳,帝不豫,止于云阳宫。丙申,诏停诸军事。

  六月丁酉,帝疾甚,还京。其夜,崩于乘舆。时年三十六。遗诏曰:

  人肖形天地,禀质五常,修短之期,莫非命也。朕君临宇县,十有九年,未能使百姓安乐,刑措罔用,所以昧旦求衣,分宵忘寝。昔魏室将季,海内分崩,太祖扶危翼倾,肇开王业。燕赵榛芜,久窃名号。朕上述先志,下顺民心,遂与王公将帅,共平东夏。虽复妖氛荡定,而民劳未康。每一念此,如临冰谷。将欲包举六合,混同文轨。今遘疾大渐,气力稍微,有志不申,以此叹息。天下事重,万机不易。王公以下,爰及庶僚,宜辅导太子,副朕遗意。令上不负太祖,下无失为臣。朕虽瞑目九泉,无所复恨。朕平生居处,每存菲薄,非直以训子孙,亦乃本心所好。丧事资用,须使俭而合礼,墓而不坟,自古通典。随吉即葬,葬讫公除。四方士庶,各三日哭。妃嫔以下无子者,悉放还家。谥曰武皇帝,庙称高祖。

  己未,葬于孝陵。

  帝沉毅有智谋。初以晋公护专权,常自晦迹,人莫测其深浅。及诛护之后,始亲万机。克己励精,听览不怠。用法严整,多所罪杀。号令恳恻,唯属意于政。群下畏服,莫不肃然。性既明察,少于恩惠。凡布怀立行,皆欲踰越古人。身衣布袍,寝布被,无金宝之饰,诸宫殿华绮者,皆撤毁之,改为土阶数尺,不施栌栱。其雕文刻镂,锦绣纂组,一皆禁断。后宫嫔御,不过十余人。劳谦接下,自强不息。以海内未康,锐情教习。至于校兵阅武,步行山谷,履涉勤苦,皆人所不堪。平齐之役,见军士有跣行者,帝亲脱靴以赐之。每宴会将士,必自执杯劝酒,或手付赐物。至于征伐之处,躬在行阵。性又果决,能断大事。故能得士卒死力,以弱制强。破齐之后,遂欲穷兵极武,平突厥,定江南,一二年间,必使天下一统,此其志也。

  史臣曰:自东西否隔,二国争强,戎马生郊,干戈日用,兵连祸结,力敌势均,疆埸之事,一彼一此。高祖缵业,未亲万机,虑远谋深,以蒙养正。及英威电发,朝政惟新,内难既除,外略方始。乃苦心焦思,克己励精,劳役为士卒之先,居处同匹夫之俭。修富民之政,务强兵之术,乘雠人之有衅,顺大道而推亡。

  五年之间,大勋斯集。摅祖宗之宿愤,拯东夏之阽危,盛矣哉,其有成功者也。  若使翌日之瘳无爽,经营之志获申,黩武穷兵,虽见讥于良史,雄图远略,足方驾于前王者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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