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书

     著书立意乃赠花于人之举,然万卷书亦由人力而为,非尽善尽美处还盼见谅 !

                     —— 华辀远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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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传二十七

  郑孝穆崔谦弟说说子弘度崔猷裴侠薛端薛善弟慎敬珍

  郑孝穆字道和,荥阳开封人,魏将作大匠浑之十一世孙。祖敬叔,魏颍川、濮阳郡守,本邑中正。父琼,范阳郡守,赠安东将军、青州刺史。

  孝穆幼而谨厚,以清约自居。年未弱冠,涉猎经史。父叔四人并早殁,昆季之中,孝穆居长。抚训诸弟,有如同生,闺庭之中,怡怡如也。魏孝昌初,解褐太尉行参军,转司徒主簿。属盗贼蜂起,除假节、龙骧将军、别将,屡有战功。永安中,迁冠军将军、持节、都督。从元天穆讨平邢杲,进骠骑将军、左光禄大夫、太师咸阳王长史。及魏孝武西迁,从入关,除司徒左长史,领临洮王友,赐爵永宁县侯。  大统五年,行武功郡事,迁使持节、本将军,行岐州刺史、当州都督。在任未几,有能名。就加通直散骑常侍。王罴时为雍州刺史,钦其善政,遣使贻书,盛相称述。先是,所部百姓,久遭离乱,饥馑相仍,逃散殆尽。孝穆下车之日,户止三千。留情绥抚,远近咸至,数年之内,有四万家。每岁考绩,为天下最。太祖嘉之,赐书曰:“知卿莅职近畿,留心治术。凋弊之俗,礼教兴行;厌乱之民,襁负而至。昔郭伋政成并部,贾琮誉重冀方,以古方今,彼有惭德。”于是征拜京兆尹。

  十五年,梁雍州刺史、岳阳王萧察称藩来附,时议欲遣使,盛选行人。太祖历观内外,无逾孝穆者。十六年,乃假孝穆散骑常侍,持节策拜察为梁王。使还称旨,进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加散骑常侍。是年,太祖总戎东讨,除大丞相府右长史,封金乡县男,邑二百户。军次潼关,命孝穆与左长史长孙俭、司马杨宽、尚书苏亮、谘议刘孟良等分掌众务。仍令孝穆引接关东归附人士,并品藻才行而任用之。孝穆抚纳铨叙,咸得其宜。大将军达奚武率众经略汉中,以孝穆为梁州刺史,以疾不之部。拜中书令,赐姓宇文氏。寻以疾免。

  孝闵帝践阼,加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进爵为子,增邑通一千户。晋公护为雍州牧,辟为别驾,又以疾固辞。武成二年,征拜御伯中大夫,徙授御正。保定三年,出为宜州刺史,转华州刺史。五年,除虞州刺史,转陕州刺史。频历数州,皆有政绩。复以疾笃,屡乞骸骨。入为少司空。卒于位,时年六十。赠本官,加郑梁北豫三州刺史。谥曰贞。  子诩嗣。历位纳言,为聘陈使。后至开府仪同三司、大将军、邵州刺史。诩弟译,于隋文帝有翊赞功,开皇初,又追赠孝穆大将军、徐兖等六州刺史,改谥曰文。

  译幼聪敏,涉猎群书,尤善音乐,有名于时。世宗诏令事辅城公。及高祖即位。除都督,稍迁御正下大夫,颇被顾待。东宫建,以译为宫尹下大夫,特被太子亲爱。建德二年,为聘齐使副。及太子西征,多有失德,王轨、宇文孝伯等以闻,高祖大怒,宫臣亲幸者,咸被谴责,译坐除名。后例复官,仍拜吏部下大夫。宣帝嗣位,授开府仪同大将军、内史中大夫,封归昌县公,邑千户。既以恩旧,任遇甚重,朝政机密,并得参详。寻迁内史上大夫,进爵沛国公。上大夫之官,自译始也。及宣帝大渐,御正下大夫刘昉乃与译谋,以随公受遗辅少主。隋文帝执政,拜柱国、大丞相府长史,内史如故。寻进位上柱国。

  崔谦字士逊,博陵安平人也。祖辩,魏平远将军、武邑郡守。父楷,散骑常侍、光禄大夫、殷州刺史,赠侍中、都督冀定相三州诸军事、骠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冀州刺史。

  谦幼聪敏,神彩嶷然。及长,深沉有识量。历观经史,不持章句,志在博闻而已。每览经国纬民之事,心常好之,未尝不抚卷叹息。孝昌中,解褐著作佐郎。从太宰元天穆讨邢杲,破之,以功授辅国将军、太中大夫,迁平东将军、尚书殿中郎。

  贺拔胜出镇荆州,以谦为行台左丞。胜虽居方岳之任,至于安辑夷夏,纲纪众务,皆委谦焉。谦亦尽其智能,以相匡弼。胜有声南州,谦之力也。及魏孝武将备齐神武之逼,乃诏胜引兵赴洛。军至广州,帝已西迁。胜乃迟疑,将旋所镇。谦谓胜曰:“昔周室不造,诸侯释位;汉道中微,列藩尽节。今皇家多故,主上蒙尘,寔忠臣枕戈之时,义士立功之日也。公受方面之重,总宛、叶之众,若杖义而动,首唱勤王,天下闻风,孰不感激。诚宜顺义勇之志,副遐迩之心,倍道兼行,谒帝关右。然后与宇文行台,同心协力,电讨不庭。则桓、文之勋,复兴于兹日矣。舍此不为,中道而退,便恐人皆解体,士各有心。一失事机,后悔何及。”胜不能用,而人情果大骚动。还未至州,州民邓诞引侯景军奄至,胜与战,败绩,遂将麾下数百骑南奔于梁。谦亦与胜俱行。及至梁,每乞师赴援。梁武帝虽不为出军,而嘉胜等志节,并许其还国。乃分谦先还,且通邻好。魏文帝见谦甚悦,谓之曰:“卿出万死之中,投身江外,今得生还本朝,岂非忠贞之报也。”太祖素闻谦名,甚礼之。  乃授征西将军、金紫光禄大夫,赐爵千乘县男。及胜至,拜太师,以谦有毗辅之功,又授太师长史。

  大统三年,从太祖擒窦泰,战沙苑,并有功。进爵为子,迁车骑大将军、右光禄大夫,拜尚书右丞。谦明练时事,及居枢辖,时论以为得人。四年,从太祖解洛阳围,仍经河桥战,加定州大中正、瀛州刺史。十五年,授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又破柳仲礼于随郡,讨平李迁哲于魏兴,并有功。进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直州刺史,赐姓宇文氏。

  魏恭帝初,转利州刺史。谦性明悟,深晓政术,又勤于理务,民讼虽繁,未尝有懈倦之色。吏民以是敬而爱之。时有蜀人贾晃迁举兵作乱,率其党围逼州城。谦仓卒分部,纔得千许人,便率拒战。会梁州援兵至,遂擒晃迁,余人乃散。谦诛其渠帅,余并原之。旬日之间,遂得安辑。世宗初,进爵作唐县公。保定二年,迁安州总管、随应等十一州甑山上明鲁山三镇诸军事、安州刺史。四年,加大将军,进爵武康郡公。

  天和元年,授江陵总管。三年,迁荆州总管、荆淅等十四州南阳平阳等八防诸军事、荆州刺史。州既统摄遐长,俗兼夷夏,又南接陈境,东邻齐寇。谦外御强敌,内抚军民,风化大行,号称良牧。每年考绩,常为天下最,屡有诏褒美焉。谦随贺拔胜之在荆州也,虽被亲遇,而名位未显。及践其位,朝野以为荣。四年,卒于州。阖境痛惜之,乃共立祠堂,四时祭飨。子旷嗣。

  谦性至孝,少丧父,殆将灭性。与弟〔说〕特相友爱,虽复年事并高,名位各重,所有资产,皆无私焉。其居家严肃,动遵礼度。旷与说子弘度等,并奉其遗训云。

  旷少温雅,仁而泛爱。释褐中外府记室。大象末,位至开府仪同大将军,淅州刺史。

  说本名士约,少鲠直,有节概,膂力过人,尤工骑射。释褐领军府录事,转谘议参军。及贺拔胜出牧荆州,以说为假节、冠军将军、防城都督。又随胜奔梁,复自梁归国。授卫将军﹑都督,封安昌县子,邑三百户。从太祖复弘农,战沙苑,皆有功。进爵为侯,增邑八百户,除京兆郡守。累迁帅都督、抚军将军、通直散骑常侍、大都督、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都官尚书、定州大中正,改封安固县侯,增邑三百户,赐姓宇文氏,并赐名说焉。进爵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加侍中,进爵万年县公,增邑通前二千四百户。除陇州刺史,迁总管凉甘瓜三州诸军事、凉州刺史。说莅政强毅,百姓畏之。齐王宪东征,以说为行军长史。军还,除使持节、崇德安义等十三防熊和(忠)〔中〕等三州诸军事,崇德防主,加授大将军,改封安平县公。建德四年卒,时年六十四。赠鄜延丹绥长五州刺史,谥曰壮。子弘度,猛毅有父风。大象末,上柱国、武乡郡公。  崔猷字宣猷,博陵安平人,汉尚书寔之十二世孙也。祖挺,魏光州刺史、泰昌县子,赠辅国将军、幽州刺史,谥曰景。父孝芬,左光禄大夫、仪同三司,兼吏部尚书,为齐神武所害。

  猷少好学,风度闲雅,性鲠正,有军国筹略。释褐员外散骑侍郎,领大行台郎中。寻为吏部尚书李神隽所荐,拜通直散骑侍郎,摄尚书驾部郎中。普泰初,除征虏将军、司徒从事中郎。既遭家难,遂间行入关。及谒魏孝武,哀动左右,帝为之改容。既退,帝目送之曰:“忠孝之道,萃此一门。”即以本官奏门下事。

  大统初,兼给事黄门侍郎,封平原县伯,邑八百户。二年,正除黄门,加中军将军。擒窦泰,复弘农,破沙苑,猷常以本官从军典文翰。五年,除司徒左长史,加骠骑将军。时太庙初成,四时祭祀,犹设俳优角抵之戏,其郊庙祭官,多有假兼。

  猷屡上疏谏,书奏,并纳焉。迁京兆尹。时婚姻礼废,嫁娶之辰,多举音乐。又廛里富室,衣服奢淫,乃有织成文绣者。猷又请禁断,事亦施行。与卢辩等创修六官。十二年,除大都督、骠骑将军、淅州刺史,加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

  十四年,侯景据河南归款,遣行台王思政赴之。太祖与思政书曰:“崔宣猷智略明赡,有应变之才,若有所疑,宜与量其可不。”思政初(领)〔顿〕兵襄城,后欲于颍川为行台治所,遣使人魏仲奉启陈之。并致书于猷论将移之意。猷复书曰:“夫兵者,务在先声后实,故能百战百胜,以弱为强也。但襄城控带京洛,寔当今之要地,如有动静,易相应接。颍川既邻寇境,又无山川之固,贼若充斥,径至城下。辄以愚情,权其利害,莫若顿兵襄城,为行台治所,颍川置州,遣郭贤镇守。则表里胶固,人心易安,纵有不虞,岂能为患。”仲见太祖,具以启闻。太祖即遣仲还,令依猷之策。思政重启,求与朝廷立约:贼若水攻,乞一周为断;陆攻,请三岁为期。限内有事,不烦赴援。过此以往,惟朝廷所裁。太祖以思政既亲其事,兼复固请,遂许之。及颍川没后,太祖深追悔焉。十六年,以疾去职。属大军东征,太祖赐以马舆,命随军,与之筹议。十七年,进侍中、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本州大中正,赐姓宇文氏。

  魏恭帝元年,太祖欲开梁汉旧路,乃命猷督仪同刘道通、陆腾等五人,率众开通车路,凿山堙谷五百余里,至于梁州。即以猷为都督梁利等十二州白马傥城二防诸军事、梁州刺史。及太祖崩,始利沙兴等诸州,阻兵为逆,信合开楚四州亦叛,唯梁州境内,民无贰心。利州刺史崔谦请援,猷遣兵六千赴之。信州粮尽,猷又送米四千斛。二镇获全,猷之力也。进爵固安县公,邑二千户。猷深为晋公护所重,护乃养猷第三女为己女,封富平公主。  世宗即位,征拜御正中大夫。时依周礼称天王,又不建年号,猷以为世有浇淳,运有治乱,故帝王以之沿革,圣哲因时制宜。今天子称王,不足以威天下,请遵秦汉称皇帝,建年号。朝议从之。武成二年,除司会中大夫,御正如故。

  世宗崩,遗诏立高祖。晋公护谓猷曰:“鲁国公禀性宽仁,太祖诸子之中,年又居长。今奉遵遗旨,翊戴为主,君以为何如?”猷对曰:“殷道尊尊,周道亲亲,今朝廷既遵周礼,无容辄违此义。”护曰:“天下事大,但恐毕公冲幼耳。”猷曰:“昔周公辅成王以朝诸侯,况明公亲贤莫二,若行周公之事,方为不负顾托。”事虽不行,当时称其守正。保定元年,重授总管梁利开等十四州白马傥(成)〔城〕二防诸军事、梁州刺史。寻复为司会。

  天和二年,陈将华皎来附,晋公护议欲南伐,公卿莫敢正言。猷独进曰:“前岁东征,死伤过半,比虽加抚循,而疮痍未复。近者长星为灾,乃上玄所以垂鉴诫也。诚宜修德以禳天变,岂可穷兵极武而重其谴负哉?今陈氏保境息民,共敦邻好。无容违盟约之重,纳其叛臣,兴无名之师,利其土地。详观前载,非所闻也。”护不从。其后水军果败,而裨将元定等遂没江南。

  建德四年,出为同州司会。六年,征拜小司徒,加上开府仪同大将军。隋文帝践极,以猷前代旧齿,授大将军,进爵汲郡公,增邑通前三千户。开皇四年卒,谥曰明。

  子仲方,字不齐,早知名,机神颖悟,文学优敏。大象末,仪同大将军、司玉下大夫。

  裴侠字嵩和,河东解人也。祖思齐,举秀才,拜议郎。父欣,博涉经史,魏昌乐王府司马、西河郡守,赠晋州刺史。

  侠幼而聪慧,有异常童。年十三,遭父忧,哀毁有若成人。

  州辟主簿,举秀才。魏正光中,解巾奉朝请。稍迁员外散骑侍郎、义阳郡守。元颢入洛,侠执其使人,焚其赦书。魏孝庄嘉之,授轻车将军、东郡太守,带防城别将。及魏孝武与齐神武有隙,征河南兵以备之,侠率所部赴洛阳。授建威将军,左中郎将。俄而孝武西迁,侠将行而妻子犹在东郡。荥阳郑伟谓侠曰:“天下方乱,未知乌之所集。何如东就妻子,徐择木焉。”侠曰:“忠义之道,庸可忽乎!吾既食人之禄,宁以妻子易图也。”遂从入关。赐爵清河县伯,除丞相府士曹参军。

  大统三年,领乡兵从战沙苑,先锋陷阵。侠本名协,至是,太祖嘉其勇决,乃曰“仁者必有勇”,因命改焉。以功进爵为侯,邑八百户,拜行台郎中。王思政镇玉壁,以侠为长史。未几为齐神武所攻。神武以书招思政,思政令侠草报,辞甚壮烈。太祖善之,曰:“虽鲁连无以加也。”  除河北郡守。侠躬履俭素,爱民如子,所食唯菽麦盐菜而已。吏民莫不怀之。此郡旧制,有渔猎夫三十人以供郡守。侠曰:“以口腹役人,吾所不为也。”乃悉罢之。又有丁三十人,供郡守役使。侠亦不以入私,并收庸直,为官市马。岁月既积,马遂成群。去职之日,一无所取。民歌之曰:“肥鲜不食,丁庸不取,裴公贞惠,为世规矩。”侠尝与诸牧守俱谒太祖。太祖命侠别立,谓诸牧守曰:“裴侠清慎奉公,为天下之最,今众中有如侠者,可与之俱立。”众皆默然,无敢应者。太祖乃厚赐侠。朝野叹服,号为独立君。

  侠又撰九世伯祖贞侯潜传,以为裴氏清公,自此始也,欲使后生奉而行之,宗室中知名者,咸付一通。从弟伯凤、世彦,时并为丞相府佐,笑曰:“人生仕进,须身名并裕。清苦若此,竟欲何为?”侠曰:“夫清者莅职之本,俭者持身之基。况我大宗,世济其美,故能:存,见称于朝廷;没,流芳于典策。

  今吾幸以凡庸,滥蒙殊遇,固其穷困,非慕名也。志在自修,惧辱先也。翻被嗤笑,知复何言。”伯凤等惭而退。

  九年,入为大行台郎中。居数载,出为郢州刺史,加仪同三司,寻转(祏)〔拓〕州刺史,征拜雍州别驾。孝闵帝践阼,除司邑下大夫,加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进爵为公,增邑通前一千六百户。迁民部中大夫。时有奸吏,主守仓储,积年隐没至千万者,及侠在官,励精发摘,数旬之内,奸盗略尽。转工部中大夫。有大司空掌钱物典李贵乃于府中悲泣。或问其故。对曰:“所掌官物,多有费用,裴公清严有名,惧遭罪责,所以泣耳。”侠闻之,许其自首。贵言隐费钱五百万。侠之肃遏奸伏,皆此类也。

  初,侠尝遇疾沉顿,大司空许国公宇文贵、小司空北海公申徽并来伺候侠。侠所居第屋,不免风霜,贵等还,言之于帝。帝矜其贫苦,乃为起宅,并赐良田十顷,奴隶、耕牛、粮粟,莫不备足。搢绅咸以为荣。武成元年,卒于位。赠太子少师、蒲州刺史,谥曰贞。河北郡前功曹张回及吏民等,感侠遗爱,乃作颂纪其清德焉。  子祥,性忠谨,有治剧才。少为成都令,清不及侠,断决过之。后除长安令,为权贵所惮。迁司仓下大夫。侠之终也,遂以毁卒。祥弟肃,贞亮有才艺。天和中,举秀才,拜给事中士。稍迁御正大夫,赐爵胡原县子。  薛端字仁直,河东汾阴人也,本名沙陀。魏雍州刺史、汾阴侯辨之六世孙。代为河东着姓。高祖谨,泰州刺史、内都坐大官、涪陵公。曾祖洪隆,河东太守。以隆兄洪阼尚魏文〔成〕帝女西河公主,有赐田在冯翊,洪隆子麟驹徙居之,遂家于冯翊之夏阳焉。麟驹举秀才,拜中书博士,兼主客郎中,赠河东太守。父英集,通直散骑常侍。

  端少有志操。遭父忧,居丧合礼。与弟裕,励精笃学,不交人事。年十七,司空高干辟为参军,赐爵汾阴县男。端以天下扰乱,遂弃官归乡里。

  魏孝武西迁,太祖令大都督薛崇礼据龙门,引端同行。崇礼寻失守,遂降东魏。东魏遣行台薛循义、都督乙干贵率众数千西度,据杨氏壁。端与宗亲及家僮等先在壁中,循义乃令其兵逼端等东度。方欲济河,会日暮,端密与宗室及家僮等叛之。循义遣骑追,端且战且驰,遂入石城栅,得免。栅中先有百家,端与并力固守。贵等数来慰喻,知端无降意,遂拔还河东。东魏又遣其将贺兰懿、南汾州刺史薛琰达守杨氏壁。端率其属,并招喻村民等,多设奇以临之。懿等疑有大军,便即东遁,争船溺死者数千人。端收其器械,复还杨氏壁。太祖遣南汾州刺史苏景恕镇之。降书劳问,征端赴阙,以为大丞相府户曹参军。

  从擒窦泰,复弘农,战沙苑,并有功。加冠军将军、中散大夫,进爵为伯。转丞相东合祭酒,加本州大中正,迁兵部郎中,改封文城县伯,加使持节、平东将军、吏部郎中。端性强直,每有奏请,不避权贵。太祖嘉之,故赐名端,欲令名质相副。自居选曹,先尽贤能,虽贵游子弟,才劣行薄者,未尝升擢之。每启太祖云:“设官分职,本康时务,苟非其人,不如旷职。”太祖深然之。大统十六年,大军东讨。柱国李弼为别道元帅,妙简首僚,数日不定。太祖谓弼曰:“为公思得一长史,无过薛端。”弼对曰:“真其才也。”乃遣之。加授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转尚书左丞,仍掌选事。进授吏部尚书,赐姓宇文氏。端久处选曹,雅有人伦之鉴,其所擢用,咸得其才。六官建,拜军司马,加侍中、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进爵为侯。

  孝闵帝践阼,除工部中大夫,转民部中大夫,进爵为公,增邑通前一千八百户。晋公护将废帝,召群官议之,端颇有同异。护不悦,出为蔡州刺史。为政宽惠,民吏爱之。寻转基州刺史。基州地接梁、陈,事藉镇抚,总管史宁遣司马梁荣催令赴任。蔡州父老诉荣,请留端者千余人。至基州,未几卒,时年四十三。遗诫薄葬,府州赠遗,勿有所受。赠本官,加大将军,追封文城郡公。谥曰质。  子冑,字绍玄。幼聪敏,涉猎群书,雅达政事。起家帅都督。累迁上仪同,历司金中大夫、徐州总管府长史、合州刺史。大象中,位至开府仪同大将军。

  端弟裕,字仁友。少以孝悌闻于州里。初为太学生,时黉中多是贵游,好学者少,唯裕耽翫不倦。弱冠,辟丞相参军事。是时京兆韦敻志安放逸,不干世务。裕慕其恬静,数载酒肴候之,谈宴终日。敻遂以从孙女妻之。裕尝谓亲友曰:“大丈夫当圣明之运,而无灼然文武之用,为世所知,虽复栖栖遑遑,徒为劳苦耳。至如韦居士,退不丘壑,进不市朝,怡然守道,荣辱不及,何其乐也。”寻遇疾而卒,时年四十一。文章之士诔之者数人。太祖伤惜之,赠洛州刺史。

  薛善字仲良,河东汾阴人也。祖瑚,魏河东郡守。父和,南青州刺史。善少为司空府参军事,迁傥城郡守,转盐池都将。魏孝武西迁,东魏(攻)〔改〕河东(围秦)〔为泰〕州,以善为别驾。善家素富,僮仆数百人。兄元信,仗气豪侈,每食方丈,坐客恒满,弦歌不绝。而善独供己率素,爱乐闲静。

  大统三年,齐神武败于沙苑,留善族兄崇礼守河东。太祖遣李弼围之,崇礼固守不下。善密谓崇礼曰:“高氏戎车犯顺,致令主上播越。与兄忝是衣冠绪余,荷国荣宠。今大军已临,而兄尚欲为高氏尽力。若城陷之日,送首长安,云逆贼某甲之首,死而有灵,岂不殁有余愧!不如早归诚款,虽未足以表奇节,庶获全首领。”而崇礼犹持疑不决。会善从弟馥妹夫高子信为防城都督,守城南面。遣馥来诣善云:“意欲应接西军,但恐力所不制。”善即令弟济将门生数十人,与信、馥等斩关引弼军入。时预谋者并赏五等爵,善以背逆归顺,臣子常情,岂容阖门大小,俱叨封邑,遂与弟慎并固辞不受。太祖嘉之,以善为汾阴令。善干用强明,一郡称最。太守王罴美之,令善兼督六县事。

  寻征为行台郎中。时欲广置屯田以供军费,乃除司农少卿,领同州夏阳县二十屯监。又于夏阳诸山置铁冶,复令善为冶监,每月役八千人,营造军器。善亲自督课,兼加慰抚,甲兵精利,而皆忘其劳苦焉。加通直散骑常侍,迁大丞相府从事中郎。追论屯田功,赐爵龙门县子,迁黄门侍郎,加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

  除河东郡守,进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赐姓宇文氏。六官建,拜工部中大夫,进爵博平县公。寻除御正中大夫,转民部中大夫。  时晋公护执政,仪同齐轨语善云:“兵马万机,须归天子,何因犹在权门。”善白之。护乃杀轨,以善忠于己,引为中外府司马。迁司会中大夫,副总六府事。加授京兆尹,仍治司会。出为隆州刺史,兼治益州总管府长史。征拜少傅。卒于位,时年六十七。赠蒲虞勋三州刺史。高祖以善告齐轨事,谥曰缪公。子裒嗣。官至高阳守。善弟慎。  慎字佛护,好学,能属文,善草书。少与同郡裴叔逸、裴诹之、柳虬、范阳卢柔、陇西李璨并相友善。起家丞相府墨曹参军。太祖于行台省置学,取丞郎及府佐德行明敏者充生。悉令旦理公务,晚就讲习,先六经,后子史。又于诸生中简德行淳懿者,侍太祖读书。慎与李璨及陇西李伯良、辛韶,武功苏衡,谯郡夏侯裕,安定梁旷、梁礼,河南长孙璋,河东裴举、薛同,荥阳郑朝等十二人,并应其选。又以慎为学师,以知诸生课业。太祖雅好谈论,并简名僧深识玄宗者一百人,于第内讲说。又命慎等十二人兼学佛义,使内外俱通。由是四方竞为大乘之学。

  数年,复以慎为宜都公侍读。转丞相府记室。魏东宫建,除太子舍人。迁庶子,仍领舍人。加通直散骑常侍,兼中书舍人,转礼部郎中。六官建,拜膳部下大夫。慎兄善又任工部。并居清显,时人荣之。孝闵帝践阼,除御正下大夫,进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封淮南县子,邑八百户。历师氏、御伯中大夫。

  保定初,出为湖州刺史。州界既杂蛮左,恒以劫掠为务。慎乃集诸豪帅,具宣朝旨,仍令首领每月一参,或须言事者,不限时节。慎每引见,必殷勤劝诫,及赐酒食。一年之间,翕然从化。诸蛮乃相谓曰:“今日始知刺史真民父母也。”莫不欣悦。自是襁负而至者,千有余户。蛮俗,婚娶之后,父母虽在,即与别居。慎谓守令曰:“牧守令长是化民者也,岂有其子娶妻,便与父母离析。非唯氓俗之失,亦是牧守之罪。”慎乃亲自诱导,示以孝慈,并遣守令各喻所部。有数户蛮,别居数年,遂还侍养,及行得果膳,归奉父母。慎感其从善之速,具以状闻。有诏蠲其赋役。于是风化大行,有同华俗。

  寻入为蕃部中大夫。以疾去职,卒于家。有文集,颇为世所传。薛善之以河东应李弼也,敬珍、敬祥亦率属县归附。

  敬珍字国宝,河东蒲阪人也,汉杨州刺史韶之十世孙。父伯乐,州主簿,安邑令。珍伟容仪,有气侠,学业骑射,俱为当时所称。祥即珍从祖兄也,亦慷慨有大志,唯以交结英豪为务。珍与之深相友爱,每同游处。

  及齐神武趋沙苑,珍谓祥曰:“高欢迫逐乘舆,播迁关右,有识之士,孰不欲推刃于其腹中?但力未能制耳。今复称兵内侮,将逞凶逆,此诚志士效命之日,当与兄图之。”祥闻其言甚悦,曰:“计将安出?”珍曰:“宇文丞相宽仁大度,有霸王之略,挟天子而令诸侯,已数年矣。观其政刑备举,将士用命,欢虽有众,固非其俦。况逆顺理殊,将不战而自溃矣。我若招集义勇,断其归路,歼馘凶徒,使只轮不反,非直雪朝廷之耻,亦壮士封侯之业。”祥深然之,遂与同郡豪右张小白、樊昭贤、王玄略等举兵,数日之中,众至万余。将袭欢后军,兵未进而齐神武已败。珍与祥邀之,多所克获。及李弼军至河东,珍与小白等率猗氏、南解、北解、安邑、温泉、虞乡等六县户十余万归附。太祖嘉之,即拜珍平阳太守,领永宁防主;祥龙骧将军、行台郎中,领相里防主。并赐鼓吹以宠异之。太祖仍执珍手曰:“国家有河东之地者,卿兄弟之力。还以此地付卿,我无东顾之忧矣。”久之,迁绛州刺史。以疾免,卒于家。子元约,性贞正,有识学。位至布宪中大夫。

  小白等既与珍归阙,太祖嘉其立效,并任用之。后咸至郡守、刺史。

  史臣曰:郑孝穆抚宁离散,豳岐多襁负之人;崔谦镇御边垂,江汉流载清之咏。崔说居家理治,以严肃见称,莅职当官,以猛毅为政;崔猷立朝赞务,则嘉谋屡陈,出抚宣条,则威恩具举。裴侠忠勤奉上,廉约治身,吏不能欺,民怀其惠。薛端历居显要,以强直知名。薛善任惟繁剧,以弘益流誉。并当时之良将也。而善陷齐谄护以要权宠,易名为缪,斯不谬乎。

列传二十八

  郑伟杨纂段永王士良崔彦穆令狐整司马裔裴果刘志  郑伟字子直,荥阳开封人也,小名阇提,魏将作大匠浑之十一世孙。祖思明,少勇悍,仕魏至直阁将军,赠济州刺史。父先护,亦以武勇闻。起家员外散骑侍郎。魏孝庄帝在藩,先护早自结托。及即位,历通直散骑常侍、平南将军、广州刺史,赐平昌县侯。元颢入洛,以御捍之功,累迁都督二豫郢雍四州诸军、征东将军、豫州刺史,兼尚书右仆射,进爵郡公。寻入为车骑将军、左卫将军。及尔朱死,徐州刺史尔朱仲远拥兵将入洛,诏先护以本官假骠骑将军、大都督,率所部与行台杨昱及都督贺拔胜同讨之。胜于阵降仲远,又闻京师不守,众遂溃。先护奔梁。寻自梁归,为仲远所害。魏孝武初,赠使持节、都督、青齐兖豫四州刺史。  伟少倜傥有大志,每以功名自许,善骑射,胆力过人。尔朱氏灭后,自梁归魏。起家通直散骑侍郎。及孝武西迁,伟亦归乡里,不求仕进。大统三年,河内公独孤信既复洛阳,伟乃谓其亲族曰:“今嗣主中兴鼎业,据有崤、函。河内公亲董众军,克复瀍、洛,率土之内,孰不延首望风。况吾等世荷朝恩,家传忠义,诚宜以此时效臣子之节,成富贵之资。岂可碌碌为懦夫之事也!”于是与宗人荣业,纠合州里,建义于陈留。信宿间,众有万余人。遂攻拔梁州,擒东魏刺史鹿永吉及镇城令狐德,并获陈留郡守赵季和。乃率众来附。因是梁、陈之间,相次降款。伟驰入朝,太祖与语叹美之。拜龙骧将军、北徐州刺史,封武阳县伯,邑六百户。

  从战河桥及解玉壁围,伟常先锋陷阵。侯景归款,太祖命伟率所部应接之。及景后叛,伟亦全军而还。录前后功,除中军将军、荥阳郡守,加散骑常侍、大都督,进爵襄城郡公,邑二千户,加车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

  魏恭帝二年,进位大将军,除江陵防主、都督十五州诸军事。伟性粗犷,不遵法度,睚眦之间,便行杀戮。朝廷以其有立义之效,每优容之。及在江陵,乃专戮副防主杞宾王,坐除名。保定元年,诏复官爵,仍除宜州刺史。天和六年,转华州刺史。伟前后莅职,皆以威猛为治,吏民莫敢犯禁,盗贼亦为之休止。虽无仁政,然颇以此见称。其年卒于州,时年五十七。赠本官,加少傅、都督司豫洛相冀五州诸军事、司州刺史。谥曰肃。  伟性吃,少时尝逐鹿于野,失之,遇牧竖而问焉。牧竖答之,其言亦吃。伟怒,谓其效己,遂射杀之。其忍暴如此。子大士嗣。

  伟族人顶字宁伯,少有干用。起家员外散骑侍郎,稍迁行台左丞、阳城陈留二郡守。与伟同谋立义。后随伟入朝,赐爵魏昌县伯,除太府少卿。出为扶风郡守,复为太府少卿,转卫尉少卿。历职内外,并有恪勤之称。寻卒官。赠仪同三司、豫州刺史。  子常,字子元。颇涉学,有当官誉。历抚军将军、通直散骑常侍、司皮下大夫,迁信东徐南兖三州刺史。以立义及累战功,授上开府、仪同大将军,赐爵饶阳侯。卒,赠本官,加郢鄯陕三州诸军事、郢州刺史。子神符。

  杨纂,广宁人也。父安仁,魏北道都督、朔州镇将。  纂少习军旅,慷慨有志略,尤工骑射,勇力兼人。年二十,从齐神武起兵于信都,以军功稍迁安西将军、武州刺史。自以功高赏薄,志怀怨愤,每叹曰:“大丈夫富贵何必故乡。若以妻子挠怀,岂不沮人雄志!”大统初,乃间行归款。太祖执纂手曰:“人所贵者忠义也,所惧者危亡也,其能不惮危亡蹈兹忠义者,今方见之于卿耳。”即授征南将军、大都督,封永兴县侯,邑八百户,加通直散骑常侍。  从太祖解洛阳围,经河桥、邙山之战,纂每先登,军中咸推其敢勇。累迁使持节、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散骑常侍,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加侍中,进爵为公,增邑通前一千户。赐姓莫胡卢氏。俄授岐州刺史。孝闵帝践阼,进爵宋熙郡公。保定元年,进位大将军,改封陇东郡公,除陇州刺史。三年,从随公杨忠东伐,至并州而还。天和六年,进授柱国大将军,转华州刺史。

  纂性质朴,又不识文字,前后莅职,但推诚信而已。吏以其忠恕,颇亦怀之。寻卒于州,时年六十七。子睿嗣。位至上柱国、渔阳郡公。

  段永字永宾,其先辽西石城人,晋幽州刺史匹磾之后也。  曾祖愄,仕魏,黄龙镇将,因徙高陆之河阳焉。

  永幼有志操,闾里称之。魏正光末,六镇扰乱,遂携老幼,避地中山。后赴洛阳。拜殿中将军,稍迁平东将军,封沃阳县伯,邑五百户。青州人崔社客举兵反,永讨平之。进爵为侯,除左光禄大夫。时有贼魁元伯生,率数百骑,西自崤、潼,东至巩、洛,屠陷坞壁,所在为患。魏孝武遣京畿大都督匹娄昭讨之,昭请以五千人行。永进曰:“此贼既无城栅,唯以寇抄为资,安则蚁聚,穷则鸟散,取之在速,不在众也。若星驰电发,出其不虞,精骑五百,自足平殄。若征兵而后往,彼必远窜,虽有大众,无所用之。”帝然其计,于是命永代昭,以五百骑讨之。永觇知所在,倍道兼进,遂破平之。

  帝西迁,永时不及从。大统初,乃结宗人,潜谋归款。密与都督赵业等袭斩西中郎将慕容显和,传首京师。以功别封昌平县子,邑三百户,除北徐州刺史。从擒窦泰,复弘农,破沙苑,并有战功。进爵为公。河桥之役,永力战先登,授南汾州刺史。累迁大都督、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散骑常侍、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赐姓尔绵氏。魏废帝元年,授恒州刺史。于时朝贵多其部人,谒永之日,冠盖盈路。当时荣之。孝闵帝践阼,进爵广城郡公,转文州刺史。入为工部中大夫,迁军司马。保定四年,拜大将军。

  永历任内外,所在颇有声称。轻财好士,朝野以此重焉。前后累增凡三千九百户。天和四年,授小司寇。寻为右二军总管,率兵北道讲武。遇疾,卒于贺葛城,年六十八。丧还,高祖亲临。赠使持节、柱国大将军、同华等五州刺史,谥曰基。子岌嗣,官至仪同三司、兵部下大夫。

  王士良字君明,其先太原晋阳人也。后因晋乱,避地凉州。魏太武平沮渠氏,曾祖景仁归魏,为炖煌镇将。祖公礼,平城镇司马,因家于代。父延,兰陵郡守。士良少修谨,不妄交游。魏建明初,尔朱仲远启为府参军事。历大行台郎中、谏议大夫,封石门县男,邑二百户。后与纥豆陵步藩交战,军败,为步藩所擒,遂居河右。伪行台纥豆陵伊利钦其才,擢授右丞,妻以孙女。士良既为姻好,便得尽言,遂晓以祸福,伊利等并即归附。朝廷嘉之。太昌初,进爵晋阳县子,邑四百户。寻进爵琅邪县侯,授太中大夫、右将军,出为殷州车骑府司马。

  东魏徙邺之后,置京畿府,专典兵马。时齐文襄为大都督,以士良为司马,领外兵参军。寻迁长史,加安西将军,徙封符垒县侯,增邑七百户。武定初,除行台左中兵郎中,又转大将军府属、从事中郎,仍摄外兵事。王思政镇颍川,齐文襄率众攻之。授士良大行台右丞,加镇西将军,增邑一千户,进爵为公,令辅其弟演于并州居守。

  齐文宣即位,入为给事黄门侍郎,领中书舍人,仍总知并州兵马事,加征西将军,别封新丰县子,邑三百户。俄除骠骑将军、尚书吏部郎中。齐文宣自晋阳赴邺宫,复士良为尚书左丞,统留后事。仍迁御史中丞,转七兵尚书。未几,入为侍中,转殿中尚书。顷之,复为侍中,除吏部尚书。士良顿首固让,文宣不许。久之,还为侍中,又摄度支、五兵二曹尚书。士良少孤,事继母梁氏以孝闻。及卒,居丧合礼。文宣寻起令视事,士良屡表陈诚,再三不许,方应命。文宣见其毁瘠,乃许之。因此卧疾历年,文宣每自临视。疾愈,除沧州刺史。干明初,征还邺,授仪同三司。孝昭即位,遣三道使搜扬人物。士良与尚书令赵郡王高叡、太常卿崔昂分行郡国,但有一介之善者,无不以闻。齐武成初,除太子少傅、少师,复除侍中,转太常卿,寻加开府仪同三司,出为豫州道行台,豫州刺史。

  保定四年,晋公护东伐,权景宣以山南兵围豫州,士良举城降。授大将军、小司徒,赐爵广昌郡公。寻除荆州总管,行荆州刺史。复入为小司徒。俄除鄜州刺史,转金州总管、七州诸军事、金州刺史。建德六年,授并州刺史。士良去乡既久,忽临本州,耆旧故人,犹有存者。远近咸以为荣。加授上大将军。以老疾乞骸骨,优诏许之。隋开皇元年卒,时年八十二。子德衡,大象末,仪同大将军。

  崔彦穆字彦穆,清河东武城人也,魏司空、安阳侯林之九世孙。曾祖顗,魏平东府谘议。祖蔚,遭从兄司徒浩之难,南奔江左。仕宋为给事黄门侍郎,汝南、义阳二郡守。延兴初,复归于魏,拜颍川郡守,因家焉。后终于郢州刺史。父稚,笃志经史,不以世事婴心。起家秘书郎,稍迁永昌郡守。隋开皇初,以献后外曾祖,追赠上开府仪同三司、新州刺史。  彦穆幼明悟,神彩卓然。年十五,与河间邢子才、京兆韦孝宽俱入中书学,偏相友爱。伏膺儒业,为时辈所称。魏吏部尚书陇西李神隽有知人之鉴,见而叹曰:“王佐才也。”永安末,除司徒府参军事,转记室,迁大司马从事中郎。

  魏孝武西迁,彦穆时不得从。大统三年,乃与兄彦珍于成皋举义,因攻拔荥阳,擒东魏郡守苏淑。仍与乡郡王元洪威攻颍川,斩其刺史李景(道)〔遗〕。

  孝武嘉之,拜镇东将军、金紫光禄大夫、荥阳郡守。四年,兼行右民郎中、颍川邑中正,赐爵千乘县侯。十四年,加使持节、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散骑常侍、司农卿。时军国草创,众务殷繁,太祖乃诏彦穆入幕府,兼掌文翰。及于谨(平)〔伐〕江陵,彦穆以本官从平之。

  世宗初,进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俄拜安州总管、十一州诸军事、安州刺史。入为御正中大夫。陈氏请敦邻好,诏彦穆使焉。彦穆风韵闲旷,器度方雅,善玄言,解谈谑,甚为江陵所称。转民部中大夫,进爵为公。天和三年,复为使主,聘于齐。使还,除金州总管、七州诸军事、金州刺史,进位大将军。寻征拜小司徒。  大象二年,宣帝崩,隋文帝辅政,三方兵起。以彦穆为行军总管,率兵与襄州总管王谊讨司马消难。军次荆州,彦穆疑荆州总管独孤永业有异志,遂收而戮之。及事平,隋文帝征王谊入朝,即以彦穆为襄州总管、六州诸军事、襄州刺史,加授上大将军,进爵东郡公,邑二千户。顷之,永业家自理得雪,彦穆坐除名。寻复官爵。隋开皇元年,卒。子君绰嗣。

  君绰性夷简,博览经史,有父风。大象末,丞相府宾曹参军。君绰弟君肃,解巾为道王侍读。大象末,颍川郡守。  令狐整字延保,炖煌人也,本名延,世为西土冠冕。曾祖嗣、祖诏安,并官至郡守,咸为良二千石。父虬,早以名德着闻,仕历瓜州司马、炖煌郡守、郢州刺史,封长城县子。大统末,卒于家。太祖伤悼之,遣使者监护丧事,又敕乡人为营坟垄。赠龙骧将军、瓜州刺史。

  整幼聪敏,沉深有识量。学艺骑射,并为河右所推。刺史魏东阳王元荣辟整为主簿,加荡寇将军。整进趋详雅,对扬辩畅,谒见之际,州府倾目。荣器整德望,尝谓僚属曰:“令狐延保西州令望,方城重器,岂州郡之职所可絷维。但一日千里,必基武步,寡人当委以庶务,书诺而已。”

  顷之,魏孝武西迁,河右扰乱,荣仗整防扞,州境获宁。及邓彦窃瓜州,拒不受代,整与开府张穆等密应使者申徽,执彦送京师。太祖嘉其忠节,表为都督。寻而城民张保又杀刺史成庆,与凉州刺史宇文仲和构逆,规据河西。晋昌人吕兴等复害郡守郭肆,以郡应保。初,保等将图为乱,虑整守义不从,既杀成庆,因欲及整。以整人之望也,复恐其下叛之,遂不敢害。虽外加礼敬,内甚忌整。整亦伪若亲附,而密欲图之。阴令所亲说保曰:“君与仲和结为唇齿,今东军渐逼凉州,彼势孤危,恐不能敌。若或摧衄,则祸及此土。宜分遣锐师,星言救援。二州合势,则东军可图。然后保境息人,计之上者。”。

  保然之,而未知所任。整又令说保曰:“历观成败,在于任使。所择不善,旋致倾危。令狐延保兼资文武,才堪统御,若使为将,蔑不济矣。”保纳其计,具以整父兄等并在城中,弗之疑也,遂令整行。整至玉门郡,召集豪杰,说保罪逆,驰还袭之。先定晋昌,斩吕兴。进军击保。州人素服整威名,并弃保来附。保遂奔吐谷浑。

  众议推整为刺史。整曰:“本以张保肆逆,毒害无辜,阖州之人,俱陷不义。今者同心戮力,务在除凶,若其自相推荐,复恐效尤致祸。”于是乃推波斯使主张道义行州事。具以状闻。诏以申徽为刺史。征整赴阙,授寿昌郡守,封(骧)〔襄〕武县男,邑二百户。太祖谓整曰:“卿少怀英略,早建殊勋,今者官位,未足酬赏。方当与卿共平天下,同取富贵。”遂立为瓜州义首。仍除持节、抚军将军、通直散骑常侍、大都督。

  整以国难未宁,常愿举宗效力。遂率乡亲二千余人入朝,随军征讨。整善于抚驭,躬同丰约,是以人众并忘羁旅,尽其力用。迁使持节、车骑将军、仪同三司、散骑常侍。太祖常从容谓整曰:“卿远祖立忠而去,卿今立忠而来,可谓积善余庆,世济其美者也。”整远祖汉建威将军迈,不为王莽屈,其子称避地河右。故太祖称之云。寻除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加侍中。太祖又谓整曰:“卿勋同娄、项,义等骨肉,立身敦雅,可以范人。”遂赐姓宇文氏,并赐名整焉。宗人二百余户,并列属籍。  孝闵帝践阼,拜司宪中大夫。处法平允,为当时所称。进爵彭阳县公,增邑一千户。

  初,梁兴州刺史席固以州来附,太祖以固为丰州刺史。固莅职既久,犹习梁法,凡所施为,多亏治典。朝议密欲代之,而难其选。遂令整权镇丰州,委以代固之略。整广布威恩,倾身抚接,数月之间,化洽州府。于是除整丰州刺史,以固为湖州。丰州旧治,不居人民,赋役参集,劳逸不均。整请移治武当,诏可其奏。奖励抚导,迁者如归,旬月之间,城府周备。固之迁也,其部曲多愿留为整左右,整谕以朝制,弗之许也,流涕而去。及整秩满代至,民吏恋之,老幼送整,远近毕集,数日停留,方得出界。其得人心如此。拜御正中大夫,出为中华郡守,转同州司会,迁始州刺史。整雅识情伪,尤明政术,恭谨廉慎,常惧盈满,故历居内外,所在见称。天和六年,进位大将军,增邑通前二千一百户。

  晋公护之初执政也,欲委整以腹心。整辞不敢当,颇迕其意,护以此疏之。及护诛,附会者咸伏法,而整独保全。时人称其先觉。建德二年卒,时年六十一。赠本官,加鄜宜豳盐四州诸军事、鄜州刺史,谥曰襄。子熙嗣。熙字长熙。性方雅,有度量,虽在私室,容止俨然。非一时贤俊,未尝与之游处。善骑射,解音律,涉群书,尤明三礼。累迁居职任,并有能名。大象中,位至吏部中大夫、仪同大将军。

  整弟休,幼聪敏,有文武材。起家太学生。后与整同起兵逐张保,授都督。累迁大都督、乐安郡守。入为中外府乐曹参军。时诸功臣多为本州刺史,晋公护谓整曰:“以公勋望,应得本州,但朝廷藉公委任,无容远出。然公门之内,须有衣锦之荣。”乃以休为炖煌郡守。在郡十余年,甚有政绩。进位仪同三司,迁合州刺史。寻卒官。

  司马裔字遵胤,河内温人也,晋宣帝弟太常馗之后。曾祖楚之,属宋武帝诛晋氏戚属,避难归魏。位至使持节、侍中、镇西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朔州刺史,封琅邪王。

  裔少孤,有志操,州郡辟召,并不应命。起家司徒府参军事。后以军功,授中坚将军、员外散骑常侍。及魏孝武西迁,裔时在邺,潜归乡里,志在立功。

  大统三年,大军复弘农,乃于温城起义,遣使送款。与东魏将高永洛、王陵等昼夜交战。众寡不敌,义徒死伤过半。及大军东征,裔率所部从战河桥,又别攻怀县,获其将吴辅叔。自此频与东魏交战,每有克获。六年,授河内郡守。寻加持节、平东将军、北徐州刺史。八年,率其义众入朝。太祖嘉之,特蒙赏劳。顷之,河内有四千余家归附,并裔之乡旧,乃授前将军、太中大夫,领河内郡守,令安集流民。十三年,攻拔东魏平齐、柳泉、蓼坞三城,获其镇将李熙之。加授都督。

  十五年,太祖令山东立义诸将等能率众入关者,并加重赏。裔领户千室先至,太祖欲以封裔。裔固辞曰:“立义之士,辞乡里,捐亲戚,远归皇化者,皆是诚心内发,岂裔能率之乎。今以封裔,便是卖义士以求荣,非所愿也。”太祖善而从之。授帅都督,拜其妻元为襄城郡公主。十六年,大军东伐,裔请为前锋。遂入建州,破东魏将刘雅兴,拔其五城。  魏废帝元年,征裔,令以本兵镇汉中。除白马城主,带华阳郡守,加授抚军将军、大都督、通直散骑常侍。二年,转镇宋熙郡。寻率所部兵从尉迟迥伐蜀,与叱罗协破叛兵赵雄杰于槐林,平邓朏于梓潼。以功赐爵龙门县子,行蒲州刺史。寻行新城郡事。魏恭帝元年,授使持节、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散骑常侍、本郡中正。

  孝闵帝践阼,除巴州刺史,进使持节、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进爵琅邪县伯,邑五百户。保定二年,入为御伯中大夫,增邑通前一千五百户。四年,转御正中大夫,进爵为公。大军东讨,裔率义兵与少师杨摽守轵关,即授怀州刺史、东道慰劳大使。五年,转始州刺史。

  天和初,信州蛮酋冉令贤等反,连结二千余里。裔随上庸公陆腾讨之。裔自开州道入,先遣使宣示祸福。蛮酋冉三公等三十余城皆来降附。进次双城,蛮酋向宝胜等率其种落,据险自固。向天王之徒,为其外援。裔昼夜攻围,腹背受敌。自春至秋,五十余战。宝胜粮仗俱竭,力屈乃降。时尚有笼东一城未下,寻亦拔之。又获贼帅冉西梨、向天王等。出师再期,群蛮率服。拜信州刺史。五年,迁潼州刺史。六年,征拜大将军,除西宁州刺史。未及之部,卒于京师。

  裔性清约,不事生业,所得俸禄,并散之亲戚,身死之日,家无余财。宅宇卑陋,丧庭无所,有诏为起祠堂焉。赠大将军,加怀邵汾晋四州刺史。谥曰定。

  子侃嗣。侃字道迁,少敢勇,未弱冠,便从戎旅。保定四年,随少师杨摽东征。与齐人交战,摽为敌所擒,侃力战得免。天和二年,授右侍上士,加都督,进大都督。从大军攻晋州,以功授使持节、车骑将军、仪同三司。又从平并、邺,除乐安郡守。后更论晋州及平齐勋,加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迁兖州刺史。未之部而卒。赠本官,加豫州刺史,谥曰惠。子运嗣。裴果字戎昭,河东闻喜人也。祖思贤,魏青州刺史。父遵,齐州刺史。果少慷慨,有志略。魏太昌初,起家前将军、干河军主,除阳平郡丞。太祖曾使并州,与果相遇。果知非常人,密托附焉。永安末,盗贼蜂起。果从军征讨,乘黄骢马,衣青袍,每先登陷阵,时人号为“黄骢年少”。永熙中,授河北郡守。及齐神武败于沙苑,果乃率其宗党归阙。太祖嘉之,赐田宅、奴婢、牛马、衣服、什物等。从战河桥,解玉壁围,并摧锋奋击,所向披靡。大统九年,又从战邙山,于太祖前挺身陷阵,生擒东魏都督贺娄乌兰。勇冠当时,人莫不叹服。以此太祖愈亲待之,补帐内都督,迁平东将军。后从开府杨忠平随郡、安陆,以功加大都督,除正平郡守。正平,果本郡也。以威猛为政,百姓畏之,盗贼亦为之屏息。迁使持节、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散骑常侍、司农卿。又从大将军尉迟迥伐蜀。果率所部为前军,开剑阁,破李庆保,降杨干运,皆有功。魏废帝三年,授龙州刺史,封冠军县侯,邑五百户。俄而州民张道、李祏驱率百姓,围逼州城。时粮仗皆阙,兵士又寡,果设方略以拒之,贼便退走。于是出兵追击,累战破之。旬月之间,州境清晏。转陵州刺史。  孝闵帝践阼,除隆州刺史。加使持节、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进爵为公,增邑一千户。武成末,转眉州刺史。保定五年,授复州刺史。果性严猛,能断决,每抑挫豪右,申理屈滞,历牧数州,号为称职。天和二年,卒于位。赠本官,加绛晋建三州刺史。谥曰质。子孝仁嗣。

  孝仁幼聪敏,涉猎经史,有誉于时。起家舍人上士。累迁大都督、仪同三司。出为长宁镇将。扞御齐人,甚有威边之略。建德末,迁建州刺史,转谯州刺史。大象末,又迁亳州刺史。郑伟等之以梁州归款,时刘志亦以广州来附。

  志,弘农华阴人,本名思,汉太尉宽之十世孙也。高祖隆,宋武帝平姚泓,以宗室首望,召拜冯翊郡守。后属赫连氏入寇,避地河洛,因家于汝颍。祖善,魏(大)〔天〕安中,举秀才,拜中书博士。后至弘农郡守、北雍州刺史。父瑰,汝南郡守,赠徐州刺史。

  志少好学,博涉群书,植性方重,兼有武略。魏正光中,以明经征拜国子助教,除行台郎中。永安初,加宣威将军、给事中。二年,转东中郎府司马、征虏将军。永熙二年,除安北将军、银青光禄大夫、广州别驾。三年,齐神武举兵入洛,魏孝武西迁。志据城不从东魏,潜遣间使,奉表长安。魏孝武嘉之,授大统三年,太祖遣领军将军独孤信复洛阳。志纠合义徒,举广州归国。拜大丞相府墨曹参军,封华阴县男,邑二百户。加大都督、抚军将军,转中外府属,迁国子祭酒。世宗出牧宜州,太祖以志为幕府司录。世宗雅爱儒学,特钦重之,事无大小,咸委于志。志亦忠恕谨慎,甚得匡赞之体。太祖嘉之,尝谓之曰:“卿之所为,每会吾志。”于是遂赐名志焉。仍于宜州赐田宅,令徙居之。世宗迁莅岐州,又令志以本官翊从。及世宗即位,除右金紫光禄大夫、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进爵武乡县公,增邑通前一千户,仍赐姓宇文氏。高祖时为鲁公,诏又以志为其府司马。

  高祖嗣位,进授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拜刑部中大夫。志执法平允,甚得时誉。莲芍界内,数有群盗攻劫行旅,郡县不能制。乃以志为延寿郡守以督之。志示以恩信,群盗相率请罪。志表陈其状,诏并免之。自是郡界肃清,寇盗屏息。迁使持节、成州诸军事、成州刺史。政存宽恕,民吏爱之。天和五年卒。赠大将军、扬州刺史,谥曰文。子子明嗣。  子明弘雅有父风。历官右侍上士、大都督、绛州别驾。隋文帝践极,除行台郎中、顺阳郡守。子明弟子陵,司右中士、帅都督、凉州别驾。隋开皇初,拜姑臧郡守。寻加仪同三司。历卫州蔚州长史、幽州总管府〔司马、朔州总管府〕长史。

  史臣曰:昔阳货外叛,庶其窃邑,而春秋讥之;韩信背项,陈平归汉,而史迁美之。盖以运属既安,君道已着,则徇利忘德者,罪也;时逢扰攘,臣礼未备,则转祸为福者,可也。郑伟、崔彦穆等之在山东,并以不羁之才,邅回于燕雀,终能翻然豹变,自致龟组,其知机之士欤。王士良之仕于齐,班职上卿,出为牧伯,而临危苟免,失忠与义,其背叛之徒欤。令狐整器干确然,雅望重于河右,处州里则勋着方隅,升朝廷则绩宣中外。而畏避权宠,克保终吉。不如是,亦何以立韪名、取高位乎。

列传二十九

  寇隽韩褒赵肃张轨李彦郭彦裴文举高宾  寇俊字祖俊,上谷昌平人也。祖赞,魏南雍州刺史。父臻,安远将军、郢州刺史。  隽性宽雅,幼有识量,好学强记。兄祖训、祖礼及隽,并有志行。闺门雍睦,白首同居。父亡虽久,而犹于平生所处堂宇,备设帷帐几杖,以时节列拜,垂涕陈荐,若宗庙焉。吉凶之事,必先启告,远行往返,亦如之。性又廉恕,不以财利为心。家人曾卖物与人,而剩得绢五匹。隽于后知之,乃曰:“恶木之阴,不可暂息;盗泉之水,无容误饮。得财失行,吾所不取。”遂访主还之。其雅志如此。

  以选为魏孝文帝挽郎,除奉朝请。大乘贼起,燕齐扰乱,隽参护军事东讨,以功授员外散骑侍郎,迁尚书左民郎中。以母忧不拜。正光三年,拜轻(骑)〔车〕将军,迁扬烈将军、司空府功曹参军,转主簿。时灵太后临朝,减食禄官十分之一,造永宁佛寺,令隽典之。资费巨万,主吏不能欺隐。寺成,又极壮丽。灵太后嘉之,除左军将军。孝昌中,朝议以国用不足,乃置盐池都将,秩比上郡。前后居职者,多有侵隐。乃以隽为之。加龙骧将军,仍主簿。

  永安初,华州民史底与司徒杨椿讼田。长史以下,以椿势贵,皆言椿直,欲以田给椿。隽曰:“史底穷民,杨公横夺其地。若欲损不足以给有余,见使雷同,未敢闻命。”遂以地还史底。孝庄帝后知之,嘉隽守正不挠,即拜司马,赐帛百匹。其附椿者,咸谴责焉。  二年,出为左将军、(凉)〔梁〕州刺史。民俗荒犷,多为盗贼。隽乃令郡县立庠序,劝其耕桑,敦以礼让,数年之中,风俗顿革。梁遣其将曹琰之镇魏兴,继日版筑。琰之屡扰疆埸,边人患之。隽遣长史杜休道率兵攻克其城,并擒琰之。琰之即梁大将军景宗之季弟也。于是梁人惮焉。属魏室多故,州又僻远,梁人知无外援,遂遣大兵顿魏兴,志图攻取。隽抚励将士,人思效命。梁人知其得众心也,弗之敢逼。隽在州清苦,不治产业。秩满,其子等并徒步而还。吏人送隽,留连于道,久之乃得出界。

  大统二年,东魏授隽洛州刺史,隽因此乃谋归阙。五年,将家及亲属四百余口入关,拜秘书监。时军国草创,坟典散逸,隽始选置令史,抄集经籍,四部群书,稍得周备。加镇东将军,封西安县男,邑二百户。十七年,除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加散骑常侍。隽以年老乞骸骨,太祖弗许。遂称疾笃,不复朝觐。魏恭帝三年,赐姓若口引氏。  孝闵帝践阼,进爵为子,增邑五百户。武成元年,进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增邑并前二千户。隽年齿虽迈,而志识未衰,教授子孙,必先礼典。世宗尚儒重道,特钦赏之,数加恩锡,思与相见。隽不得已,乃入朝。世宗与同席而坐,因顾访洛阳故事。隽身长八尺,须鬓皓然,容止端详,音韵清朗。帝与之谈论,不觉屡为前膝。及隽辞还,帝亲执其手曰:“公年德俱尊,朕所钦尚,乞言之事,所望于公。宜数相见,以慰虚想。”以御舆令于帝前乘出。顾谓左右曰:“如此之事,唯积善者可以致之。何止见重于今,亦将传之万古。”时人咸以为荣。保定三年卒,时年八十。高祖叹惜之,赠本官,加冀定瀛三州诸军事、冀州刺史,谥曰元。

  隽笃于仁义,期功之有孤者,衣食丰约,俱与之同。少为司徒崔光所知,光命其子励与隽结友。隽每造光,常清言移日。小宗伯卢辩以隽业行俱崇,待以师友之礼。每有闲暇,辄诣隽燕语弥日。恒谓人曰:“不见西安君,烦忧不遣。”其为通人所敬重如此。  子奉,位至仪同三司、大将军、顺阳郡守、洵州刺史、昌国县公。奉弟颙,少好学,最知名。居丧哀毁。历官仪同大将军,掌朝、布宪、典祀下大夫,小纳言,濩泽郡公。韩褒字弘业,其先颍川颍阳人也。徙居昌黎。祖瑰,魏镇西将军、平凉郡守,安定郡公。父演,征虏将军、中散大夫、恒州刺史。  褒少有志尚,好学而不守章句。其师怪而问之。对曰:“文字之间,常奉训诱。至于商较异同,请从所好。”师因此大奇之。及长,涉猎经史,深沉有远略。魏建明中,起家奉朝请。加强弩将军,迁太中大夫。

  属魏室丧乱,褒避地于夏州。时太祖为刺史,素闻其名,待以客礼。及贺拔岳为侯莫陈悦所害,诸将遣使迎太祖。太祖问以去留之计。褒曰:“方今王室凌迟,海内鼎沸。使君天资英武,恩结士心。贺拔公奄及于难,物情危骇。寇洛自知庸懦,委身而托使君。若总兵权,据有关中之地,此天授也,何疑乎!且侯莫陈悦乱常速祸,乃不乘胜进取平凉,反自遁逃,屯营洛水。斯乃井中蛙耳,使君往必擒之。不世之勋,在斯一举。时者,难得而易失,诚愿使君图之。”太祖纳焉。

  太祖为丞相,引褒为录事参军,赐姓侯吕陵氏。大统初,迁行台左丞,赐爵三水县伯。寻转丞相府属,加中军将军、银青光禄大夫。二年,梁人北寇商洛,东魏复侵樊邓,于是以褒为镇南将军、丞相府从事中郎,出镇淅郦。居二年,征拜丞相府司马,进爵为侯。  出为北雍州刺史,加卫大将军。州带北山,多有盗贼。褒密访之,并豪右所为也,而阳不之知,厚加礼遇。谓之曰:“刺史起自书生,安知督盗,所赖卿等共分其忧耳。”乃悉诏桀黠少年素为乡里患者,署为主帅,分其地界。有盗发而不获者,以故纵论。于是诸被署者,莫不惶惧。皆首伏曰:“前盗发者,并某等为之。”所有徒侣,皆列其姓名。或亡命隐匿者,亦悉言其所在。褒乃取盗名簿藏之。因大牓州门曰:“自知行盗者,可急来首,即除其罪。尽今月不首者,显戮其身,籍没妻子,以赏前首者。”旬日之间,诸盗咸悉首尽。褒取名簿勘之,一无差异。并原其罪,许以自新。由是群盗屏息。入为给事黄门侍郎。九年,迁侍中。

  十二年,除都督、西凉州刺史。羌胡之俗,轻贫弱,尚豪富。豪富之家,侵渔小民,同于仆隶。故贫者日削,豪者益富。褒乃悉募贫人,以充兵士,优复其家,蠲免徭赋。又调富人财物以振给之。每西域商货至,又先尽贫者市之。于是贫富渐均,户口殷实。十六年,加大都督、凉州诸军事。魏废帝元年,转会州刺史。二年,进位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寻加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进爵为公。武成三年,征拜御伯中大夫。保定二年,转司会。三年,出为汾州刺史。州界北接太原,当千里径。先是齐寇数入,民废耕桑,前后刺史,莫能防扞。褒至,适会寇来,褒乃不下属县。人既不及设备,以故多被抄掠。齐人喜相谓曰:“汾州不觉吾至,先未集兵。今者之还,必莫能追蹑我矣。”由是益懈,不为营垒。褒已先勒精锐,伏北山中,分据险阻,邀其归路。乘其众怠,纵伏击之,尽获其众。故事,获生口者,并囚送京师。褒因是奏曰:“所获贼众,不足为多。俘而辱之,但益其忿耳。请一切放还,以德报怨。”有诏许焉。自此抄兵颇息。四年,迁河洮封三州诸军事、河州总管。天和三年,转凤州刺史。寻以年老请致仕,诏许之。五年,拜少保。褒历事三帝,以忠厚见知。高祖深相敬重,常以师道处之。每入朝见,必有诏令坐,然后始与论政事。七年,卒。赠泾岐燕三州刺史。谥曰贞。子继伯嗣。赵肃字庆雍,河南洛阳人也。世居河西。及沮渠氏灭,曾祖武始归于魏,赐爵金城侯。祖兴,中书博士。父申侯,举秀才,后军府主簿。

  肃早有操行,知名于时。魏正光五年,郦元为河南尹,辟肃为主簿。孝昌中,起家殿中侍御史,加威烈将军、奉朝请、员外散骑侍郎。寻除直后,转直寝。永安初,授廷尉(天)平,二年,转监。后以母忧去职,起为廷尉正。以疾免。久之,授征虏将军、中散大夫,迁左将军、太中大夫。东魏天平初,除新安郡守。秩满,还洛。

  大统三年,独孤信东讨,肃率宗人为乡导。授司州治中,转别驾。监督粮储,军用不匮。太祖闻之,谓人曰:“赵肃可谓洛阳主人也。”七年,加镇南将军、金紫光禄大夫、都督,仍别驾。领所部义徒,据守大坞。又兼行台左丞,东道慰劳。九年,行华山郡事。

  十三年,除廷尉少卿。明年元日,当行朝礼,非有封爵者,不得预焉。肃时未有茅土。左仆射长孙俭白太祖请之。太祖乃召肃谓曰:“岁初行礼,岂得使卿不预,然何为不早言也?”于是令肃自选封名。肃曰:“河清乃太平之应,窃所愿也。”于是封清河县子,邑三百户。十六年,除廷尉卿,加征东将军。肃久在理官,执心平允。凡所处断,咸得其情。廉慎自居,不营产业。时人以此称之。

  十七年,进位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散骑常侍,赐姓乙弗氏。

  先是,太祖命肃撰定法律。肃积思累年,遂感心疾。去职,卒于家。子正礼,齐王宪府属、大都督、新安郡守。

  时有高平徐招少好法律。发言措笔,常欲辨析秋毫。历职内外,有当官之誉。从魏孝武入关,为给事黄门侍郎、尚书右丞。时朝廷播迁,典章有阙,至于台阁轨仪,多招所参定。论者称之。寻迁侍中、度支尚书。大统初,卒。

  张轨字符轨,济北临邑人也。父崇,高平令。  轨少好学,志识开朗。初在洛阳,家贫,与乐安孙树仁为莫逆之友,每易衣而出。以此见称。永安中,随尔朱荣击元颢,除讨寇将军、奉朝请。轨常谓所亲曰:“秦雍之间,必有王者。”尔朱氏败后,遂杖策入关。贺拔岳以轨为记室参军,典机务。寻转仓曹,加镇远将军。时谷籴涌贵,或有请贷官仓者。轨曰:“以私害公,非吾宿志。济人之难,讵得相违。”乃卖所服衣物,籴粟以赈其乏。及岳被害,太祖以轨为都督,从征侯莫陈悦。悦平,使于洛阳。见领军斛斯椿,椿曰:“高欢逆谋,已传行路。人情西望,以日为年。未知宇文何如贺拔也?”轨曰:“宇文公文足经国,武可定乱。至于高识远度,非愚管所测。”椿曰:“诚如卿言,真可恃也。”太祖为行台,授轨郎中。魏孝武西迁,除中书舍人,封寿张县子,邑三百户,加左将军、济州大中正,兼著作佐郎,修起居注。迁给事黄门侍郎,兼吏部郎中。六年,出为河北郡守。在郡三年,声绩甚着。临人治术,有循吏之美。大统间,宰人者多推尚之。入为丞相府从事中郎,行武功郡事。章武公导出镇(泰)〔秦〕州,以轨为长史。加抚军将军、大都督、通直散骑常侍。  魏废帝元年,进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散骑常侍。二年,赐姓宇文氏,行南秦州事。魏恭帝二年,征拜度支尚书,复除陇右府长史。卒于位,时年五十五。谥曰质。轨性清素,临终之日,家无余财,唯有素书数百卷。

  子肃,世宗初,为宣纳上士,转中外府记室参军、中山公训侍读。早有才名,性颇轻猾,时人比之魏讽。卒以罪考竟终。李彦字彦士,梁郡下邑人也。祖先之,魏淮南郡守。父静,南青州刺史。彦少有节操,好学慕古,为乡闾之所敬惮。孝昌中,解褐奉朝请,加轻车将军。从魏孝武入关,兼著作佐郎,修起居注。加宁朔将军,进号冠军将军、中散大夫,迁平东将军、太中大夫。大统初,除通直散骑侍郎。三年,拜安东将军、银青光禄大夫、太保转太傅长史、仪曹郎中、左民郎中。十二年,省三十六曹为十二部,改授民部郎中,封平阳县子,邑三百户。十五年,进号中军将军,兼尚书左丞,领选部。大军东讨,加持节、大都督、通直散骑常侍,掌留台事。魏废帝初,拜尚书右丞,转左丞。

  彦在尚书十有五载,属军国草创,庶务殷繁,留心省阅,未尝懈怠。断决如流,略无疑滞。台阁莫不叹其公勤,服其明察。迁给事黄门侍郎,仍左丞。寻进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赐姓宇文氏。出为鄜州刺史。彦以东夏未平,固辞州任,诏许之。拜兵部尚书,加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仍兼著作。六官建,改授军司马,进爵为伯。

  彦性谦恭,有礼节。虽居显要,于亲党之间,恂恂如也。轻财重义,好施爱士。时论以此称之。然素多疾而勤于莅职,虽沉顿枕席,犹理务不辍,遂至于卒。时年四十六。谥曰敬。

  彦临终遗诫其子等曰:“昔人以窾木为椟,葛虆为缄,下不乱泉,上不泄臭。此实吾平生之志也。但事既矫枉,恐为世士所讥。今可敛以时服,葬于硗塉之地,忽用明器、刍涂及仪卫等。尔其念之。”朝廷嘉焉,不夺其志。

  子升明嗣。少历显职。大象末,太府中大夫、仪同大将军。郭彦,太原阳曲人也。其先从宦关右,遂居冯翊。父胤,郡功曹、灵武令。彦少知名,太祖临雍州,辟为西曹书佐。寻除开府仪同主簿,转司空记室、太尉府属,迁虞部郎中。大统十二年,初选当州首望,统领乡兵,除帅都督、持节、平东将军。以居郎官著称,封龙门县子,邑三百户,进大都督,迁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司农卿。是时,岷州羌酋傍乞铁匆与郑五丑等寇扰西服。彦从大将军宇文贵讨平之。魏恭帝元年,除兵部尚书。仍以本兵从柱国于谨南伐江陵。进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增邑五百户,进爵为伯。六官建,拜民部中大夫。孝闵帝践祚,出为澧州刺史。蛮左生梗,未遵朝宪。至于赋税,违命者多。聚散无恒,不营农业。彦劝以耕稼,禁共游猎,民皆务本,家有余粮。亡命之徒,咸从赋役。先是以澧州粮储乏少,每令荆州递送。自彦莅职,仓庾充实,无复转输之劳。齐南安城主冯显密遣使归降,其众未之知也。柱国宇文贵令彦率兵应接。齐人先令显率所部送粮南下,彦惧其众不从命,乃于路邀之。显因得自拔。其众果拒战,彦纵兵奋击,并虏获之。以南安无备,即引军掩袭。显外兵参军邹绍既为彦所获,因请为乡导。彦遂夜至城下,令绍诈称显归。门者开门待之,彦引兵而入,遂有其城。俘获三千余人。晋公护嘉之,进爵怀德县公,邑一千户。以南安悬远,寻令班师。及秩满还朝,民吏号泣送彦二百余里。寻为东道大使,观省风俗。除蒲州总管府长史,入为工部中大夫。

  保定四年,护东讨。彦从尉迟迥攻洛阳。迥复令彦与权景宣南出汝颍。及军次豫州,彦请攻之。景宣以城守既严,卒难攻取,将欲南辕,更图经略。彦以奉命出师,须与大军相接。若向江畔立功,更非朝廷本意。固执不从,兼画攻取之计。会其刺史王士良妻弟董远秀密遣送款,景宣乃从。于是引军围之,士良遂出降。仍以彦镇豫州,增邑六百户。寻以洛阳班师,亦弃而不守。属纯州刺史樊舍卒,其地既东接陈境,俗兼蛮左,初丧州将,境内骚然。朝议以彦威信着于东南,便令镇抚。彦至,吏人畏而爱之。

  天和元年,除益州总管府长史,转陇右总管府长史。四年,卒于位。赠小司空、宜鄜丹三州刺史。

  裴文举字道裕,河东闻喜人也。祖秀业,魏中散大夫、天水郡守,赠平州刺史。  父邃,性方严,为州里所推挹。解褐散骑常侍、奉车都尉,累迁谏议大夫、司空从事中郎。大统三年,东魏来寇,邃乃纠合乡人,分据险要以自固。时东魏以正平为东雍州,遣其将司马恭镇之。每遣间人,扇动百姓。邃密遣都督韩僧明入城,喻其将士,即有五百余人,许为内应。期日未至,恭知之,乃弃城夜走。因是东雍遂内属。及李弼略地东境,邃为之乡导,多所降下。太祖嘉之,特赏衣物,封澄城县子,邑三百户,进安东将军、银青光禄大夫,加散骑常侍、太尉府司马,除正平郡守。寻卒官。赠仪同三司、定州刺史。  文举少忠谨,涉猎经史。大统十年,起家奉朝请,迁丞相府墨曹参军。时太祖诸子年幼,盛简宾友。文举以选与诸公子游,雅相钦敬,未尝戏狎。迁威烈将军、著作郎、中外府参军事。魏恭帝二年,赐姓贺兰氏。孝闵帝践阼,袭爵澄城县子。齐公宪初开幕府,以文举为司录。世宗初,累迁帅都督、宁远将军、大都督。及宪出镇剑南,复以文举为益州总管府中郎。武成二年,就加使持节、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蜀土沃饶,商贩百倍。或有劝文举以利者,文举答之曰:“利之为贵,莫若安身。身安则道隆,非货之谓。是以不为,非恶财也。”宪矜其贫窭,每欲资给之。文举恒自谦逊,辞多受少。

  保定三年,迁绛州刺史。邃之往正平也,以廉约自守,每行春省俗,单车而已。及文举临州,一遵其法。百姓美而化之。总管韦孝宽特相钦重,每与谈论,不觉膝前于席。天和初,进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寻为孝宽柱国府司马。

  六年,入为司宪中大夫,进爵为公,增邑通前一千户。俄转军司马。建德二年,又增邑七百户。

  文举少丧父,其兄又在山东,唯与弟玑幼相训养,友爱甚笃。玑又早亡,文举抚视遗孤,逾于己子。时人以此称之。初,文举叔父季和为曲沃令,卒于闻喜川,而叔母韦氏卒于正平县。属东西分隔,韦氏坟垄在齐境。及文举在本州,每加赏募。齐人感其孝义,潜相要结,以韦氏柩西归,竟得合葬。  六年,除南青州刺史。宣政元年,卒于位。子冑嗣。官至大都督,早卒。时有高宾者,历官内外,亦以干用见称。

  宾,渤海修人也。其先因官北边,遂没于辽左。祖暠,以魏太和初,自辽东归魏。官至安定郡守、卫尉卿。父季安,抚军将军、兖州刺史。  宾少聪颖,有文武干用。仕东魏,历官至龙骧将军、谏议大夫、立义都督。同列有忌其能者,谮之于齐神武。宾惧及于难,大统六年,乃弃家属,间行归阙。太祖嘉之,授安东将军、银青光禄大夫。稍迁通直散骑常侍、抚军将军、大都督。世宗初,除咸阳郡守。政存简惠,甚得民和。世宗闻其能,赐田园于郡境。宾既羁旅归国,亲属在齐,常虑见疑,无以取信。乃于所赐田内,多莳竹木,盛构堂宇,并凿池沼以环之,有终焉之志。朝廷以此知无贰焉。加使持节、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散骑常侍,赐姓独孤氏。

  武成元年,除御正下大夫,兼小载师,出为益州总管府长史。保定初,征拜计部中大夫,治中外府从事中郎,赐爵武阳县伯。宾敏于从政,果敢决断,案牍虽繁,绰有余裕。转太府中大夫、齐公宪府长史。天和二年,除鄀州诸军事、鄀州刺史,进位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治襄州总管府司录。六年,卒于州。时年六十八。子颎,为隋文帝佐命。开皇中,赠宾礼部尚书、武阳公。谥曰简。又有安定燎允,本姓牛氏,亦有器干,知名于时。历官侍中、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工部尚书、临泾县公,赐姓宇文氏。失其事,故不为传。允子弘,博学洽闻。宣政中,内史下大夫、仪同大将军。大象末,复姓牛氏。

  史臣曰:寇隽委质两朝,以儒素见重。韩褒奉事三帝,以忠厚知名。赵肃平允当官。张轨循良播美。李彦誉流省合。郭彦信着蛮陬。历官外内,并当时之选也。文举之在绛州,世载清德。辞多受少,有廉让之风焉。

列传三十

  苏亮弟湛柳虬吕思礼薛憕薛寘李昶元伟

  苏亮字景顺,武功人也。祖权,魏中书侍郎、玉门郡守。父佑,泰山郡守。

  亮少通敏,博学,好属文,善章奏。初举秀才,至洛阳,遇河内常景。景深器之,退而谓人曰:“秦中才学可以抗山东者,将此人乎。”魏齐王萧宝夤引为参军。后宝夤开府,复为其府主薄。从宝夤西征,转记室参军。宝夤迁大将军,仍为之掾。宝夤雅知重亮,凡有文檄谋议,皆以委之。寻行武功郡事,甚着声绩。宝夤作乱,以亮为黄门侍郎。亮善处人间,与物无忤。及宝夤败,从之者遇祸,唯亮获全。乃长孙稚、尔朱天光等西讨,并以亮为郎中,专典文翰。累迁镇军将军、光禄大夫、散骑常侍、岐州大中正。贺拔岳为关西行台,引亮为左丞,典机密。

  魏孝武西迁,除吏部郎中,加卫将军、右光禄大夫。大统二年,拜给事黄门侍郎,领中书舍人。魏文帝子宜都王式为秦州刺史,以亮为司马。帝谓亮曰:“黄门侍郎岂可为秦州司马,直以朕爱子出蕃,故以心腹相委,勿以为恨。”临辞,赐以御马。七年,复为黄门郎,加骠骑将军。八年,迁都官尚书、使持节、行北华州刺史,封临泾县子,邑三百户。除中书监,领著作,修国史。亮有机辩,善谈笑。太祖甚重之。有所筹议,率多会旨。记人之善,忘人之过。荐达后进,常如弗及。故当世敬慕焉。十四年,除秘书监、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寻拜大行台尚书,出为岐州刺史。朝廷以其作牧本州,特给路车、鼓吹,先还其宅,并给骑士三千。列羽仪,游乡党,经过故人,欢饮旬日,然后入州。世以为荣。十七年,征拜侍中。卒于位。赠本官。

  亮少与从弟绰俱知名。然绰文章少不逮亮,至于经画进趣,亮又减之。故世称二苏焉。亮自大统以来,无岁不转官,一年或至三迁。佥曰才至,不怪其速也。所着文笔数十篇,颇行于世。子师嗣。以亮名重于时,起家为黄门侍郎。

  亮弟湛,字景隽。少有志行,与亮俱著名西土。年二十余,举秀才,除奉朝请,领侍御史,加员外散骑侍郎。萧宝夤西讨,以湛为行台郎中,深见委任。及宝夤将谋叛逆,湛时卧疾于家。宝夤乃令湛从母弟天水姜俭谓湛曰:“吾不能坐受死亡,今便为身计,不复作魏臣也。与卿死生荣辱,方当共之,故以相报。”湛闻之,举声大哭。俭遽止之曰:“何得便尔?”湛曰:“阖门百口,实时屠灭,云何不哭。”哭数十声,徐谓俭曰:“为我白齐王,王本以穷而归人,赖朝廷假王羽翼,遂得荣宠至此。既属国步多虞,不能竭诚报德,岂可乘人间隙,便有问鼎之心乎。今魏德虽衰,天命未改。王之恩义,未洽于民,破亡之期,必不旋踵。苏湛终不能以积世忠贞之基,一旦为王族灭也。”宝夤复令俭谓湛曰:“此是救命之计,不得不尔。”湛复曰:“凡举大事,当得天下奇士。今但共长安博徒小儿辈为此计,岂有办哉。湛不忍见荆棘生王户庭也。愿赐骸骨还旧里,庶归全地下,无愧先人。”宝夤素重之,知必不为己用,遂听还武功。宝夤后果败。

  孝庄帝即位,征拜尚书郎。帝尝谓之曰:“闻卿答萧宝夤,甚有美辞,可为我说之也。”湛顿首谢曰:“臣自惟言辞不如伍被远矣,然始终不易,窃谓过之。但臣与宝夤周旋契阔,言得尽心,而不能令其守节,此臣之罪也。”孝庄大悦,加授散骑侍郎。寻迁中书侍郎。

  孝武初,以疾还乡里,终于家。赠散骑常侍、镇西将军、雍州刺史。湛弟让,字景恕。幼聪敏,好学,颇有人伦鉴识。初为本州主薄,稍迁别驾、武都郡守、镇远将军、金紫光禄大夫。及太祖为丞相,引为府属,甚见亲待。出为卫将军、南汾州刺史。治有善政。寻卒官。赠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泾州刺史。  柳虬字仲蟠,司会庆之兄也。年十三,便专精好学。时贵游子弟就学者,并车服华盛,唯虬不事容饰。遍(授)〔受〕五经,略通大义,兼博涉子史,雅好属文。孝昌中,扬州刺史李宪举虬秀才,兖州刺史冯隽引虬为府主薄。既而樊子鹄为吏部尚书,其兄义为扬州。治中,加镇远将军,非其好也,遂弃官还洛阳。属天下丧乱,乃退耕于阳城,有终焉之志。

  大统三年,冯翊王元季海、领军独孤信镇洛阳。于时旧京荒废,人物罕极,唯有虬在阳城,裴诹在颍川。信等乃俱征之,以虬为行台郎中,诹为都督府属,并掌文翰。时人为之语曰:“北府裴诹,南省柳虬。”时军旅务殷,虬励精从事,或通夜不寝。季海尝云:“柳郎中判事,我不复重看。”四年,入朝,太祖欲官之,虬辞母老,乞侍医药。太祖许焉。久之为独孤信开府从事中郎。信出镇陇右,因为秦州刺史,以虬为二府司马。虽处元僚,不综府事,唯在信左右谈论而已。因使见太祖,被留为丞相府记室。追论归朝功,封美阳县男,邑二百户。

  虬以史官密书善恶,未足惩劝。乃上疏曰:

  古者人君立史官,非但记事而已,盖所以为监诫也。动则左史书之,言则右史书之,彰善瘅恶,以树风声。故南史抗节,表崔杼之罪;董狐书法,明赵盾之愆。是知直笔于朝,其来久矣。而汉魏已还,密为记注,徒闻后世,无益当时,非所谓将顺其美,匡救其恶者也。且著述之人,密书其事,纵能直笔,人莫之知。何止物生横议,亦自异端互起。故班固致受金之名,陈寿有求米之论。着汉魏者,非一氏;造晋史者,至数家。后代纷纭,莫知准的。

  伏惟陛下则天稽古,劳心庶政。开诽谤之路,纳忠谠之言。诸史官记事者,请皆当朝显言其状,然后付之史阁。庶令是非明着,得失无隐。使闻善者日修,有过者知惧。敢以愚管,轻冒上闻。乞以瞽言,访之众议。事遂施行。

  十四年,除秘书丞。秘书虽领著作,不参史事,自虬为丞,始令监掌焉。十六年,迁中书侍郎,修起居注,仍领丞事。时人论文体者,有古今之异。虬又以为时有今古,非文有今古,乃为文质论。文多不载。魏废帝初,迁秘书监,加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  虬脱略人间,不事小节,弊衣疏食,未尝改操。人或讥之。虬曰:“衣不过适体,食不过充饥。孜孜营求,徒劳思虑耳。”魏恭帝元年冬,卒,时年五十四。赠兖州刺史。谥曰孝。有文章数十篇行于世。子鸿渐嗣。

  吕思礼,东平寿张人也。性温润,不杂交游。年十四,受学于徐遵明。长于论难。诸生为之语曰:“讲书论易,其锋难敌。”十九,举秀才,对策高第。除相州功曹参军。葛荣围邺,思礼有守御勋,赐爵平陆县伯,除栾城令。普泰中,仆射司马子如荐为尚书二千石郎中。寻以地寒被出,兼国子博士。乃求为关西大。行台贺拔岳所重。专掌机密,甚得时誉。

  岳为侯莫陈悦所害,赵贵等议遣赫连达迎太祖,思礼预其谋。及太祖为关西大都督,以思礼为府长史,寻除行台右丞。以迎魏孝武功,封汝阳县子,邑四百户,加冠军将军,拜黄门侍郎。魏文帝即位,领著作郎,除安东将军、都官尚书,兼七兵、殿中二曹事。从擒窦泰,进爵为侯,邑八百户。大统四年,以谤讪朝政,赐死。

  思礼好学,有文才。虽务兼军国,而手不释卷。昼理政事,夜则读书。令苍头执烛,烛烬夜有数升。沙苑之捷,命为露布,食顷便成。太祖叹其工而且速。所为碑诔表颂,并传于世。七年,追赠车骑大将军、定州刺史。子亶嗣。大象末,位至驾部下大夫。

  时有博陵崔腾、新蔡董绍并早有名誉,历职清显。腾为丞相府长史,绍为御史丞。俱以投书谤议,赐死。

  薛憕字景猷,河东汾阴人也。曾祖弘敞,值赫连之乱,率宗人避地襄阳。

  憕早丧父,家贫,躬耕以养祖母,有暇则览文籍。时人未之奇也。江表取人,多以世族。憕既羇旅,不被擢用。然负才使气,未尝趣世禄之门。左中郎将京兆韦潜度谓憕曰:“君门地非下,身材不劣,何不憕裾数参吏部?”憕曰:““世冑蹑高位,英俊沉下僚”,古人以为叹息。窃所未能也。”潜度告人曰:“此年少极慷慨,但不遭时耳。”

  孝昌中,杖策还洛阳。先是,憕从祖真度与族祖安都拥徐、兖归魏,其子怀隽见憕,甚相亲善。属尔朱荣废立,遂还河东,止怀隽家。不交人物,终日读书,手自抄略,将二百卷。唯郡守元袭,时相要屈,与之抗礼。怀隽每曰:“汝还乡里,不营产业,不肯取妻,岂复欲南乎?”憕亦恬然自处,不改其旧。普泰中,拜给事中,加伏波将军。

  及齐神武起兵,憕乃东游陈、梁间,谓族人孝通曰:“高欢阻兵陵上,丧乱方始。关中形胜之地,必有霸王居之。”乃与孝通俱游长安。侯莫陈悦闻之,召为行台郎中,除镇远将军、步兵校尉。及悦害贺拔岳,军人咸相庆慰。憕独谓所亲曰:“悦才略本寡,辄害良将,败亡之事,其则不远。吾属今即为人所虏,何庆慰之有乎!”闻者以憕言为然,乃有忧色。寻而太祖平悦,引憕为记室参军。魏孝武西迁,授征虏将军、中散大夫,封夏阳县男,邑二百户。魏文帝即位,拜中书侍郎,加安东将军,增邑百户,进爵为伯。

  大统四年,宣光、清徽殿初成,憕为之颂。魏文帝又造二欹器。一为二仙人共持一钵,同处一盘,钵盖有山,山有香气,一仙人又持金瓶以临器上,以水灌山,则出于瓶而注乎器,烟气通发山中,谓之仙人欹器。一为二荷同处一盘,相去盈尺,中有莲下垂器上,以水注荷,则出于莲而盈乎器,为凫鴈蟾蜍以饰之,谓之水芝欹器。二盘各处一床,钵圆而床方,中有人,言三才之象也。皆置清徽殿前。器形似觥而方,满则平,溢则倾。憕各为作颂。

  大统初,仪制多阙。太祖令憕与卢辩、檀翥等参定之。自以流离世故,不听音乐。虽幽室独处,尝有戚容。后坐事死。子舒嗣,官至礼部下大夫、仪同大将军、聘陈使副。

  薛寘,河东汾阴人也。祖遵彦,魏平远将军、河东郡守、安邑侯。父乂,尚书吏部郎、清河广平二郡守。

  寘幼览篇籍,好属文。年未弱冠,为州主簿、郡功曹。起家奉朝请。稍迁左将军、太中大夫。从魏孝武西迁,封合阳县子,邑四百户,进号中军将军。魏废帝元年,领著作佐郎,修国史。寻拜中书侍郎,修起居注。迁中书令、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燕公于谨征江陵,以寘为司录。军中谋略,寘并参之。江陵平,进爵为伯,增邑五百户。朝廷方改物创制,欲行周礼,乃令寘与小宗伯卢辩斟酌古今,共详定之。六官建,授内史下大夫。

  孝闵帝践阼,进爵为侯,增邑五百户,转御正中大夫。时前中书监卢柔,学业优深,文藻华赡,而寘与之方驾,故世号曰卢、薛焉。久之,进位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出为淅州刺史。卒于位。吏民哀惜之。赠虞州刺史,谥曰理。所着文笔二十余卷,行于世。又撰西京记三卷,引据该洽,世称其博闻焉。寘性至孝,虽年齿已衰,职务繁广,至于温凊之礼,朝夕无违。当时以此称之。子明嗣。大象末,仪同大将军、清水郡守。

  李昶,顿丘临黄人也,小名那。祖彪,名重魏朝,为御史中尉。父游,亦有才行,为当世所称。游兄志,为南荆州刺史,游随从至州。属尔朱之乱,与志俱奔江左。

  昶性峻急,不杂交游。幼年已解属文,有声洛下。时洛阳创置明堂,昶年十数岁,为明堂赋。虽优洽未足,而才制可观。见者咸曰“有家风矣”。初谒太祖,太祖深奇之,厚加资给,令入太学。太祖每见学生,必问才行于昶。昶神情清悟,应对明辨,太祖每称叹之。绥德公陆通盛选僚寀,请以昶为司马,太祖许之。昶虽年少,通特加接待,公私之事,咸取决焉。又兼二千石郎中,典仪注。累迁都官郎中、相州大中正、丞相府东合祭酒、中军将军、银青光禄大夫。昶虽处郎官,太祖恒欲以书记委之。于是以昶为丞相府记室参军、著作郎,修国史。转大行台郎中、中书侍郎。顷之,转黄门侍郎,封临黄县伯,邑五百户。

  太祖尝谓昶曰:“卿祖昔在中朝,为御史中尉。卿操尚贞固,理应不坠家风。但孤以中尉弹劾之官,爱憎所在,故未即授卿耳。然此职久旷,无以易卿。”乃奏昶为御史中尉。岁余,加使持节、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赐姓宇文氏。六官建,拜内史下大夫,进爵为侯,增邑五百户,迁内史中大夫。世宗初,行御伯中大夫。武成元年,除中外府司录。保定初,进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二年,转御正中大夫。时以近侍清要,盛选国华,乃以昶及安昌公元则、中都公陆逞、临淄公唐瑾等并为纳言。寻进爵为公,增邑通前一千三百户。五年,出为昌州刺史。在州遇疾,启求入朝,诏许之。还未至京,卒于路。时年五十。赠相瀛二州刺史。

  昶于太祖世已当枢要,兵马处分,专以委之,诏册文笔,皆昶所作也。及晋公护执政,委任如旧。昶常曰:“文章之事,不足流于后世,经邦致治,庶及古人。”故所作文笔,了无藳草。唯留心政事而已。又以父在江南,身寓关右,自少及终,不饮酒听乐。时论以此称焉。子丹嗣。

  时有高平檀翥,字凤翔。好读书,善属文,能鼓瑟。早为琅邪王诵所知。年十九,为魏孝明帝挽郎。其后司州牧、城阳王元徽以翥为从事,非其好也。寻谢病,客游三辅。时毛(遯)〔遐〕为行台,镇北雍州,表翥为行台郎中。会尔朱天光东拒齐神武,翥随赴洛。除西兖州录事参军,历司空田曹参军,加镇远将军,兼殿中侍御史。台中表奏,皆翥为之。寻副毛鸿宾镇潼关,加前将军、太中大夫。魏孝武西迁,赐爵高唐县子,兼中书舍人,修国史,加镇军将军。后坐谈论轻躁,为黄门侍郎徐招所驳,死于廷尉狱。

  元伟字猷道,河南洛阳人也。魏昭成之后。曾祖忠,尚书左仆射,城阳王。祖盛,通直散骑常侍,城阳公。父顺,以左卫将军从魏孝武西迁,拜中书监、雍州刺史、开府仪同三司,封濮阳王。

  伟少好学,有文雅。弱冠,授员外散骑侍郎。以侍从之劳,赐爵高阳县伯。大统初,拜伏波将军、度支郎中,领太子舍人。十一年,迁太子庶子,领兵部郎中。寻拜东南道行台右丞。十六年,进位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以魏氏宗室,进爵南安郡王,邑五百户。十七年,除幽州都督府长史。及尉迟迥伐蜀,以伟为司录。书檄文记,皆伟之所为。蜀平,以功增邑五百户。六官建,拜师氏下大夫,爵随例降,改封淮南县公。

  孝闵帝践祚,除晋公护府司录。世宗初,拜师氏中大夫。受诏于麟趾殿刊正经籍。寻除陇右总管府长史,加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保定二年,迁成州刺史。伟政尚清静,百姓悦附,流民复业者三千余口。天和元年,入为匠师中大夫,转司宗中大夫。六年,出为随州刺史。伟辞以母老,不拜。还为司宗。寻以母忧去职。建德二年,复为司宗,转司会中大夫,兼民部中大夫,迁小司寇。四年,以伟为使主,报聘于齐。是秋,高祖亲戎东讨,伟遂为齐人所执。六年,齐平,伟方见释。高祖以其久被幽絷,加授上开府。大象二年,除襄州刺史,进位大将军。

  伟性温柔,好虚静。居家不治生业。笃学爱文,政事之暇,未尝弃书。谨慎小心,与物无忤。时人以此称之。初自邺还也,庾信赠其诗曰:“虢亡垂棘反,齐平宝鼎归。”其为辞人所重如此。后以疾卒。

  太祖天纵宽仁,性罕猜忌。元氏戚属,并保全之,内外任使,布于列职。孝闵践祚,无替前绪。明、武缵业,亦遵先志。虽天厌魏德,鼎命已迁,枝叶荣茂,足以逾于前代矣。然简牍散亡,事多湮没。今录其名位可知者,附于此云。

  柱国大将军、太傅、大司徒、广陵王元欣。

  柱国大将军、特进、尚书令、少师、义阳王元子孝。  尚书仆射、冯翊王元季海。

  七兵尚书、陈郡王元玄,

  大将军、淮安王元育,  大将军、梁王元俭。

  大将军、尚书令、少保、小司徒、广平郡公元赞。

  大将军、纳言、小司空、荆州总管、安昌郡公元则。

  侍中、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少师、韩国公元罗。

  侍中、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吏部尚书、鲁郡公元正。

  侍中、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中书监、洵州刺史、宜都郡公元颜子。

  侍中、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鄯州刺史、安乐县公元寿。侍中、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武卫将军、遂州刺史、房陵县公元审。

  史臣曰:太祖除暴宁乱,创业开基,昃食求贤,共康庶政。既焚林而访阮,亦牓道以求孙,可谓野无遗才,朝多君子。苏亮等并学称该博,文擅雕龙,或挥翰凤池,或著书麟阁,咸居禄位,各逞琳琅。拟彼陈、徐,惭后生之可畏;论其任遇,实当时之良选也。魏文帝有言:“古今文人,类不护细行。”其吕思礼、薛憕之谓也?

列传三十一

  韦瑱梁昕皇甫璠辛庆之族子昂王子直杜杲

  韦瑱字世珍,京兆杜陵人也。世为三辅着姓。曾祖惠度,姚泓尚书郎。随刘义真过江,仕宋为镇西府司马、顺阳太守,行南雍州事。后于襄阳归魏,拜中书侍郎,赠安西将军、洛州刺史。祖千雄,略阳郡守。父英,代郡守,赠兖州刺史。

  瑱幼聪敏,有夙成之量,闾里咸敬异之。笃志好学,兼善骑射。魏孝昌三年,起家太尉府法曹参军。稍迁直后,除明威将军、雍州治中,假镇远将军、防城州将。累迁谏议大夫、冠军将军。

  太祖为丞相,加前将军、太中大夫,封长安县男,食邑三百户。转行台左丞,加抚军将军、银青光禄大夫,迁使持节、都督南郢州诸军事、南郢州刺史。复入为行台左丞。瑱明察有干局,再居左辖,时论荣之。从复弘农,战沙苑,加卫大将军、左光禄大夫。又从战河桥,进爵为子,增邑二百户。大统八年,齐神武侵汾、绛,瑱从太祖御之。军还,令瑱以本官镇蒲津关,带中潬城主。寻除蒲州总管府长史。顷之,征拜鸿胪卿。以望族,兼领乡兵,加帅都督。迁大都督、通直散骑常侍,行京兆郡事,进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散骑常侍。  魏恭帝二年,赐姓宇文氏。三年,除瓜州诸军事、瓜州刺史。州通西域,蕃夷往来,前后刺史,多受赂遗。胡寇犯边,又莫能御。瑱雅性清俭,兼有武略。蕃夷赠遗,一无所受。胡人畏威,不敢为寇。公私安静,夷夏怀之。

  孝闵帝践阼,进爵平齐县伯,增邑五百户。秩满还京,吏民恋慕,老幼追送,留连十数日,方得出境。世宗嘉之,进授侍中、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武成三年,卒,时年六十一。赠岐宜二州刺史。谥曰惠。天和二年,又追封为公,增邑通前三千户。仍诏其子峻袭。

  峻后位至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峻弟师,起家中外府记室,历兵部小府下大夫。建德末,蒲州总管府中郎,行河东郡事。

  梁昕字符明,安定乌氏人也。世为关中着姓。其先因官,徙居京兆之盩厔焉。祖重耳,漳县令。父劝儒,州主薄、冠军将军、中散大夫,赠泾州刺史。  昕少温恭,见称州里。正光五年,秦陇构乱,萧宝夤为大都督,统兵出讨,以昕为行台参军。孝昌初,拜荡寇将军,稍迁骧威将军、给事中。仍从宝夤征万俟丑奴。相持二年,前后数十战,以功(封)〔进〕征西将军。尔朱天光入关,复引为外兵参军。从天光征讨,拜右将军、太中大夫。

  太祖迎魏孝武,军次雍州。昕以三辅望族上谒。太祖见昕容貌瑰伟,深赏异之。即授右府长流参军。大统初,加镇南将军、金紫光禄大夫,转丞相府户曹参军。从复弘农,战沙苑,皆有功。除车骑将军、丞相府主簿。出为洛安郡守,征拜大将军行台兵部郎中,加帅都督。十二年,除河南郡守,镇大坞。寻又移镇阎韩。式遏边垒,甚着诚信。迁东荆州刺史。昕抚以仁惠,蛮夷悦之,流民归附者,相继而至。封安定县子,邑三百户。累迁大都督、车骑大将军、散骑常侍、仪同三司。

  孝闵帝践阼,进位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世宗初,进爵胡城县伯,邑五百户。三年,除九曲城主。保定元年,迁中州刺史,增邑八百户,转邵州刺史。

  二年,以母丧去职。寻起复本任。天和初,征拜工部中大夫。出为陕(西)〔州〕总管府长史。昕性温裕,有干能。历官内外,咸着声称。寻卒于位。赠大将军,谥曰贞。

  昕弟荣,历位匠师下大夫,中外府中郎,蕃部、郡伯、司仓、计部下大夫,开府仪同三司,朝那县伯,赠泾宁豳三州刺史,谥曰静。

  皇甫璠字景瑜,安定三水人也。世为西州着姓,后徙居京兆焉。父和,本州治中。大统末,追赠散骑常侍、仪同三司、泾州刺史。

  璠少忠谨,有干略。永安中,辟州都督。太祖为牧,补主薄。以勤事被知,每蒙褒赏。大统四年,引为丞相府行参军。寻转田曹参军、东合祭酒,加散骑侍郎。稍迁兼太常少卿、都水使者,历蕃部、兵部、虞部、民部、吏部等诸曹郎中。六官建,拜计部下大夫。

  孝闵帝践阼,转守庙下大夫。以选为东道大使,抚巡州防。寻加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封长乐县子,邑五百户。出为玉壁总管府长史。保定中,迁鸿州刺史,入为小纳言。俄除陇右总管府司马,转陕州总管府长史。征拜蕃部中大夫,进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复出为陇右总管府长史。璠性平和,小心奉法,安分守志,恒以清白自处。当时号为善人。

  建德元年,除民部中大夫。三年,授随州刺史。政存简惠,百姓安之。其年,增邑并前二千户。六年,卒于位。赠交渭二州刺史。谥曰恭。子谅,少知名。大象中,位至吏部下大夫。辛庆之字庆之,陇西狄道人也。世为陇右着姓。父显崇,冯翊郡守,赠雍州刺史。

  庆之少以文学征诣洛阳,对策第一,除秘书郎。属尔朱氏作乱,魏孝庄帝令司空杨津为北道行台,节度山东诸军以讨之。津启庆之为行台左丞,典参谋议。至邺,闻孝庄帝暴崩,遂出兖、冀间,谋结义徒,以赴国难。寻而节闵帝立,乃还洛阳。普泰二年,迁平北将军、太中大夫。及贺拔岳为行台,复启庆之为行台吏部郎中、开府掾。寻除雍州别驾。

  大统初,加车骑将军,俄迁卫大将军、左光禄大夫。后太祖东讨,为行台左丞。时初复河东,以本官兼盐池都将。四年,东魏攻正平郡,陷之,遂欲经略盐池,庆之守御有备,乃引军退。河桥之役,大军不利,河北守令弃城走,庆之独因盐池,抗拒强敌。时论称其仁勇。六年,行河东郡事。九年,入为丞相府右长史,兼给事黄门侍郎,除度支尚书。复行河东郡事。迁通直散骑常侍、南荆州刺史,加仪同三司。

  庆之位遇虽隆,而率性俭素,车马衣服,亦不尚华侈。志量淹和,有儒者风度。特为当时所重。又以其经明行修,令与卢诞等教授诸王。魏废帝二年,拜秘书监。寻卒于位。子加陵,主寝上士。庆之族子昂。

  昂字进君。年数岁,便有成人志行。有善相人者,谓其父仲略曰:“公家虽世载冠冕,然名德富贵,莫有及此儿者。”仲略亦重昂志气,深以为然。年十八,侯景辟为行台郎中,加镇远将军。景后来附,昂遂入朝。除丞相府行参军。大统十四年,追论归朝之勋,封襄城县男,邑二百户,转丞相府田曹参军。及尉迟迥伐蜀,昂召募从军。蜀平,以功授辅国将军,魏都督。迥仍表昂为龙州长史,领龙安郡事。州带山谷,旧俗生梗。昂威惠洽着,吏民畏而爱之。成都一方之会,风俗舛杂。迥以昂达于从政,复表昂行成都令。昂到县,即与诸生祭文翁学堂,因共欢宴。谓诸生曰:“子孝臣忠,师严友信,立身之要,如斯而已。若不事斯语,何以成名。各宜自勉,克成令誉。”昂言切理至,诸生等并深感悟,归而告其父老曰:“辛君教诫如此,不可违之。”于是井邑肃然,咸从其化。迁梓潼郡守,进位帅都督,加通直散骑常侍。六官建,入为司隶上士,袭爵繁昌县公。  世宗初,授天官府上士,加大都督。武成二年,授小职方下大夫,治小兵部。

  保定二年,进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转小吏部。四年,大军东讨,昂与大将军权景宣下豫州,以功赏布帛二百匹。

  时益州殷阜,军国所资。经涂艰险,每苦劫盗。诏昂使于梁、益,军民之务,皆委决焉。昂抚导荒梗,安置城镇,数年之中,颇得宁静。天和初,陆腾讨信州群蛮,历时未克。高祖诏昂便于通、渠等诸州运粮馈之。时临、信、楚、合等诸州民庶,亦多从逆。昂谕以祸福,赴者如归。乃令老弱负粮,壮夫拒战,咸愿为用,莫有怨者。使还,属巴州万荣郡民反叛,攻围郡城,遏绝山路。昂谓其同侣曰:“凶奴狂悖,一至于此!若待上闻,或淹旬月,孤城无援,必沦寇党。欲救近溺,宁暇远求越人。苟利百姓,专之可也。”于是遂募开、通二州,得三千人,倍道兼行,出其不意。又令其众皆作中国歌,直趣贼垒。贼既不以为虞,谓有大军赴救,于是望风瓦解,郡境获宁。朝廷嘉其权以济事,诏梁州总管、杞国公亮即于军中赏昂奴婢二十口、缯彩四百匹。亮又以昂威信布于宕渠,遂表为渠州刺史。俄转通州刺史。昂推诚布信,甚得夷獠欢心。秩满还京,首领皆随昂诣阙朝觐。以昂化洽夷华,进位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

  时晋公护执政,昂稍被护亲待,高祖以是颇衔之。及护诛,加之捶楚,因此遂卒。  昂族人仲景,好学,有雅量。其高祖钦,后赵吏部尚书、雍州刺史,子孙因家焉。父欢,魏陇州刺史、宋阳公。仲景年十八,举文学,对策高第。拜司空府主簿,迁员外散骑侍郎。建德中,位至内史下大夫、开府仪同三司。卒于官。子衡。王子直字孝正,京兆杜陵人也。世为郡右族。父琳,州主簿、东雍州长史。

  子直性节俭,有干能。魏正光中,州辟主簿,起家奉朝请。除太尉府水曹行参军,加明威将军。时梁人围寿春,临淮王元彧率军赴援,子直以本官参彧军事。与梁人战,斩其军主夏侯景超,梁人乃退。淮南民庶因兵寇之后,犹聚为盗。彧令子直招抚之,旬日之间,咸来复业,自合肥以北,安堵如旧。永安初,拜员外散骑常侍、鸿胪少卿。普泰初,进后军将军、太中大夫。贺拔岳入关,以子直为开府主簿,迁行台郎中。魏孝武西迁,封山北县男,邑二百户。

  大统初,汉炽屠各阻兵于南山,与陇东屠各共为唇齿。太祖令子直率泾州步骑五千讨破之,南山平。太祖嘉之,赐书劳问。除尚书左外兵郎中。三年,进车骑将军,兼中书舍人。四年,从太祖解洛阳围,经河桥战,兼尚书左丞,出为秦州总管府司马。时凉州刺史宇文仲和据州逆命,子直从陇右大都督独孤信讨平之。复入为大行台郎中,兼丞相府记室。吐谷浑寇西平,以子直兼尚书兵部郎中,出陇右经略之,大破浑众于长宁川,浑贼遁走。十五年,进车骑将军、左光禄大夫,除太子中庶子,领齐王友。寻行冯翊郡事。十六年,魏齐王廓出牧秦陇,复以子直为秦州别驾,仍领王友。随、陆初平,授安州长史,领别驾,加帅都督。转并州长史。

  魏废帝元年,拜使持节、大都督,行瓜州事。子直性清静,务以德政化民,西土悦附。魏恭帝初,征拜黄门侍郎。卒于位。子宣礼,柱国府参军事。

  杜杲字子晖,京兆杜陵人也。祖建,魏辅国将军,赠豫州刺史。父皎,仪同三司、武都郡守。

  杲学涉经史,有当世干略。其族父瓒,清贞有识鉴,深器重之。常曰:“吾家千里驹也。”瓒时仕魏为黄门侍郎,兼度支尚书、卫大将军、西道行台,尚孝武妹新丰公主,因荐之于朝廷。永熙三年,起家奉朝请,累迁辅国将军、成州长史、汉阳郡守。世宗初,转修城郡守。属凤州人仇周贡等构乱,攻逼修城,杲信洽于民,部内遂无叛者。寻而开府赵昶诸军进讨,杲率郡兵与昶合势,遂破平之。入为司(命)〔会〕上士。

  初,陈文帝弟安成王顼为质于梁,及江陵平,顼随例迁长安。陈人请之,太祖许而未遣。至是,帝欲归之,命杲使焉。陈文帝大悦,即遣使报聘,并赂黔中数州之地。仍请画野分疆,永敦邻好。以杲奉使称旨,进授都督,治小御伯,更往分界焉。陈人于是以鲁山归我。帝乃拜顼柱国大将军,诏杲送之还国。陈文帝谓杲曰:“家弟今蒙礼遣,实是周朝之惠。然不还彼鲁山,亦恐未能及此。”杲答曰:“安成之在关中,乃咸阳一布衣耳。然是陈之介弟,其价岂止一城。本朝亲睦九族,恕己及物,上遵太祖遗旨,下思继好之义。所以发德音者,盖为此也。

  若知止侔鲁山,固当不贪一镇。况鲁山梁之旧地,梁即本朝蕃臣,若以始末言之,鲁山自合归国。云以寻常之土,易己骨肉之亲,使臣犹谓不可,何以闻诸朝廷。”陈文帝惭恧久之,乃曰:“前言戏之耳。”自是接遇有加常礼。及杲还,命引升殿,亲降御座,执手以别。朝廷嘉之,授大都督、小载师下大夫,治小纳言,复聘于陈。中山公训为蒲州总管,以杲为府司马、州治中,兼知州府事。加使持节、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

  及华皎来附,诏令卫公直督元定等援之。与陈人交战,我师不利,元定等并没。自是,连兵不息,东南骚动。高祖患之,乃授杲御正中大夫,〔使于陈,论保境息民之意。陈宣〕〔帝遣其黄门侍郎徐陵谓杲曰:“两国通好,本欲救患分灾,彼朝受我叛人,何也?”杲答曰:“陈主昔在本朝,非慕义而至,上授以柱国,位极人臣,子女玉帛,备礼将送,遂主社稷,孰谓非恩。郝烈之徒,边民狂狡,曾未报德,而先纳之。今受华氏,正是相报。过自彼始,岂在本朝。”陵曰:“彼纳华皎,志图吞噬。此受郝烈,容之而已。且华皎方州列将,窃邑叛亡。郝烈一百许户,脱身逃窜。大小有异,岂得同年而语乎?”杲曰:“大小虽殊,受降一也。若论先后,本朝无失。”陵曰:“周朝送主上还国,既以为恩;卫公共元定渡江,敦云非怨。计恩之与怨,亦足相埒。”杲曰:“元定等兵败身囚,其怨已灭。陈主负扆冯玉,其恩犹在。且怨繇彼国,恩起本朝,以怨酬恩,未之闻也。”陵乃笑而不答。杲因谓之曰:“今三方鼎立,各图进取,苟有衅隙,实启敌心。本朝与陈,日敦邻睦,輶轩往返,积有岁年。比为疆埸之事,遂为仇敌,构怨连兵,略无宁岁,鹬蚌狗兔,势不俱全。若使齐寇乘之,则彼此危矣。孰与心忿悔祸,迁虑改图,陈国息争桑之心,本朝弘灌瓜之义,张旃拭玉,修好如初,共为掎角,以取齐氏。非唯两主之庆,实亦兆庶赖之。”陵具以闻,陈宣帝许之。遂遣使来聘。

  武帝建德初,为司城中大夫,使于陈。陈宣帝谓杲曰:“长湖公军人等虽筑馆处之,然恐不能无北风之恋。王褒、庾信之徒既羁旅关中,亦当有南枝之思耳。”杲揣陈宣意,欲以元定军将士易王褒等。乃答之曰:“长湖总戎失律,临难苟免,既不死节,安用以为。〕〔且犹牛之一毛,何能损益。本朝之议,初未及此。”陈宣帝乃止,杲还至石头,又遣谓之曰:“若欲合从,共图齐氏,能以樊、邓见与,方可表信。”杲答曰:“合从图齐,岂唯弊邑之利。必须城镇,宜待之于齐。先索汉南,使者不敢闻命。”还,除司仓中大夫。〕后四年,迁温州刺史,赐爵义兴县伯。大象元年,征拜御正中大夫,复使于陈。二年,除申州刺史,加开府仪同大将军,进爵为侯,邑一千三百户。除同州司会。隋开皇元年,以杲为同州总(管)〔监〕,进爵为公。俄迁工部尚书。二年,除西南道行台兵部尚书。寻以疾卒。子运,大象末,宣纳上士。杲兄长晖,位至仪同三司。

  史臣曰:韦、辛、皇甫之徒,并关右之旧族也。或纡组登朝,获当官之誉;或张旃出境,有专对之才。既茂国猷,克隆家业。美矣夫!

列传三十二

  尉迟运王轨宇文神举宇文孝伯颜之仪乐运  尉迟运,大司空、吴国公纲之子也。少强济,志在立功。魏大统十六年,以父勋封安喜县侯,邑一千户。孝闵帝践阼,授使持节、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俄而帝废,朝议欲尊立世宗,乃令运奉迎于岐州。以预定策勋,进爵周城县公,增邑五百户。保定元年,进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三年,从杨忠攻齐之并州,以功别封第二子端保城县侯,邑一千户。四年,出为陇州刺史。地带汧、渭,民俗难治。运垂情抚纳,甚得时誉。天和五年,入为小右武伯。六年,迁左武伯中大夫。寻加军司马,武伯如故。运既职兼文武,甚见委任。齐将斛律明月寇汾北,运从齐公宪御之,攻拔其伏龙城。进爵广业郡公,增邑八百户。  建德元年,授右侍伯,转右司卫。时宣帝在东宫,亲狎谄佞,数有罪失。高祖于朝臣内选忠谅鲠正者以匡弼之。于是以运为右宫正。(二)年,帝幸云阳宫,又令运以本官兼司武,与长孙览辅皇太子居守。俄而卫剌王直作乱,率其党袭肃章门。览惧,走行在所。运时偶在门中,直兵奄至,不暇命左右,乃手自阖门。直党与运争门,斫伤运手指,仅而得闭。直既不得入,乃纵火烧门。运惧火尽,直党得进,乃取宫中材木及床等以益火,更以膏油灌之,火势转炽。久之,直不得进,乃退。运率留守兵,因其退以击之,直大败而走。是日微运,宫中已不守矣。高祖嘉之,授大将军,赐以直田宅、妓乐、金帛、车马及什物等,不可胜数。

  四年,出为同州、蒲津、潼关等六防诸军事、同州刺史。高祖将伐齐,召运参议。东夏底定,颇有力焉。五年,拜柱国,进爵卢国公,邑五千户。宣政元年,转司武上大夫,总宿卫军事。高祖崩于云阳宫,秘未发丧,运总侍卫兵还京师。

  宣帝即位,授上柱国。运之为宫正也,数进谏于帝。帝不能纳,反疏忌之。时运又与王轨、宇文孝伯等皆为高祖所亲待,轨屡言帝失于高祖。帝谓运预其事,愈更衔之。及轨被诛,运惧及于祸,问计于宇文孝伯。语在孝伯传。寻而得出为秦州总管,秦渭等六州诸军事、秦州刺史。然运至州,犹惧不免。大象元年二月,遂以忧薨于州,时年四十一。赠大后丞、秦渭河鄯成洮文等七州诸军事、秦州刺史。谥曰(忠)〔中〕。子靖嗣。大象末,仪同大将军。  王轨,太原祁人也,小名沙门,汉司徒允之后。世为州郡冠族。累叶仕魏,赐姓乌丸氏。父光,少雄武,有将帅才略。每从征讨,频有战功。太祖知其勇决,遇之甚厚。位至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平原县公。

  轨性质直,慷慨有远量。临事强正,人不敢干。起家事辅城公。及高祖即位,授前侍下士。俄转左侍上士,颇被识顾。累迁内史上士、内史下大夫,加授仪同三司。自此亲遇弥重,遂处腹心之任。时晋公护专政,高祖密欲图之。以轨沉毅有识度,堪属以大事,遂问以可否。轨赞成之。  建德初,转内史中大夫,加授开府仪同三司,又拜上开府仪同大将军,封上黄县公,邑一千户,军国之政,皆参预焉。五年,高祖总戎东伐,六军围晋州。刺史崔景嵩守城北面,夜中密遣送款。诏令轨率众应之,未明,士皆登城鼓噪。齐人骇惧,因即退走。遂克晋州,擒其城主特进、海昌王尉相贵,俘甲士八千人。于是遂从平并、邺。以功进位上大将军,进爵郯国公,邑三千户。

  及陈将吴明彻入寇吕梁,徐州总管梁士彦频与战不利,乃退保州城,不敢复出。明彻遂堰清水以灌之,列船舰于城下,以图攻取。诏以轨为行军总管,率诸军赴救。轨潜于清水入淮口,多竖大木,以铁锁贯车轮,横截水流,以断其船路。方欲密决其堰以毙之,明彻知之,惧,乃破堰遽退,冀乘决水之势,以得入淮。比至清口,川流已阔,水势亦衰,船舰并碍于车轮,不复得过。轨因率兵围而蹙之。唯有骑将萧摩诃以二千骑先走,得免。明彻及将士三万余人,并器械辎重,并就俘获。陈之锐卒,于是歼焉。高祖嘉之,进位柱国,仍拜徐州总管、七州十五镇诸军事。轨性严重,多谋略,兼有吕梁之捷,威振敌境。陈人甚惮之。

  宣帝之征吐谷浑也,高祖令轨与宇文孝伯并从,军中进取,皆委轨等,帝仰成而已。时宫尹郑译、王端等并得幸帝。帝在军中,颇有失德,译等皆预焉。军还,轨等言之于高祖。高祖大怒,乃挞帝,除译等名,仍加捶楚。帝因此大衔之。轨又尝与小内史贺若弼言及此事,且言皇太子必不克负荷。弼深以为然,劝轨陈之。轨后因侍坐,乃谓高祖曰:“皇太子仁孝无闻,复多凉德,恐不了陛下家事。

  愚臣短暗,不足以论是非。陛下恒以贺若弼有文武奇才,识度宏远,而弼比每对臣,深以此事为虑。”高祖召弼问之。弼乃诡对曰:“皇太子养德春宫,未闻有过。未审陛下,何从得闻此言?”既退,轨诮弼曰:“平生言论,无所不道,今者对扬,何得乃尔翻覆?”弼曰:“此公之过也。皇太子,国之储副,岂易攸言。事有蹉跌,便至灭门之祸。本谓公密陈臧否,何得遂至昌言。”轨默然久之,乃曰:“吾专心国家,遂不存私计。向者对众,良寔非宜。”后轨因内宴上寿,又捋高祖须曰:“可爱好老公,但恨后嗣弱耳。”高祖深以为然。但汉王次长,又不才,此外诸子并幼,故不能用其说。

  及宣帝即位,追郑译等复为近侍。轨自知必及于祸,谓所亲曰:“吾昔在先朝,寔申社稷至计。今日之事,断可知矣。此州控带淮南,邻接强寇,欲为身计,易同反掌。但忠义之节,不可亏违。况荷先帝厚恩,每思以死自效,岂以获罪于嗣主,便欲背德于先朝。止可于此待死,义不为他计。冀千载之后,知吾此心。”

  大象元年,帝令内史杜虔信就徐州杀轨。御正中大夫颜之仪切谏,帝不纳,遂诛之。轨立朝忠恕,兼有大功,忽以无罪被戮,天下知与不知,无不伤惜。  宇文神举,太祖之族子也。高祖晋陵、曾祖求男,仕魏,位并显达。祖金殿,魏镇远将军、兖州刺史、安吉县侯。

  父显和,少而袭爵,性矜严,颇涉经史,膂力绝人,弯弓数百斤,能左右驰射。魏孝武之在藩也,显和早蒙眷遇。时属多难,尝问计于显和。显和具陈宜杜门晦迹,相时而动。孝武深纳焉。及即位,擢授冠军将军、合内都督,封城阳县公,邑五百户。孝武以显和藩邸之旧,遇之甚厚。时显和所居宅隘陋,乃撤殿省,赐为寝室。其见重如此。

  及齐神武专政,帝每不自安。谓显和曰:“天下汹汹,将若之何?”对曰:“当今之计,莫若择善而从之。”因诵诗云:“彼美人兮,西方之人兮。”帝曰:“是吾心也。”遂定入关之策。帝以显和母老,家累又多,令预为计。对曰:“今日之事,忠孝不可并立。然臣不密则失身,安敢预为私计。”帝怆然改容曰:“卿即我之王陵也。”迁朱衣直合、合内大都督,改封长广县公,邑一千五百户。

  从帝入关。至溱水,太祖素闻其善射而未之见也。俄而水傍有一小鸟,显和射而中之。太祖笑曰:“我知卿工矣。”其后,引为帐内大都督。俄出为持节、卫将军、东夏州刺史。以疾去职,深为吏民所怀。寻进位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加散骑常侍。魏恭帝元年,卒,时年五十七。太祖亲临之,哀动左右。建德二年,追赠使持节、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延丹绥三州诸军事、延州刺史。

  神举早岁而孤,有夙成之量。族兄安化公深器异之。及长,神情倜傥,志略英赡,眉目疏朗,仪貌魁梧。有识钦之,莫不许以远大。世宗初,起家中侍上士。世宗留意翰林,而神举雅好篇什。帝每有游幸,神举恒得侍从。保定元年,袭爵长广县公,邑二千三百户。寻授帅都督,迁大都督、使持节、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拜右大夫。四年,进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治小宫伯。天和元年,迁右宫伯中大夫,进爵清河郡公,增邑一千户。高祖将诛晋公护也,神举得预其谋。建德元年,迁京兆尹。三年,出为熊州刺史。神举威名素重,齐人甚惮之。五年,攻拔齐陆浑等五城。

  及高祖东伐,诏神举从军。并州平,即授并州刺史,加上开府仪同大将军。州既齐氏别都,控带要重。平定甫尔,民俗浇讹,豪右之家,多为奸猾。神举励精为治,示以威恩,旬月之间,远迩悦服。寻加上大将军,改封武德郡公,增邑二千户。俄进柱国大将军,改封东平郡公,增邑通前六千九百户。所部东寿阳县土人,相聚为盗,率其党五千人,来袭州城。神举以州兵讨平之。

  宣政元年,转司武上大夫。高祖亲戎北伐,令神举与原国公(如)〔姬〕愿等率兵五道俱入。高祖至云阳,疾甚,乃班师。幽州人卢昌期、祖英伯等聚众据范阳反,诏神举率兵擒之。齐黄门侍郎卢思道亦在反中,贼平见获,解衣将伏法。神举素钦其才名,乃释而礼之,即令草露布。其待士礼贤如此。属稽胡反叛,入寇西河。神举又率众与越王盛讨平。时突厥与稽胡连和,遣骑赴救。神举以奇兵击之,突厥败走,稽胡于是款服。即授并潞肆石等四州十二镇诸军〔事〕、并州总管。

  初,神举见待于高祖,遂处心腹之任。王轨、宇文孝伯等屡言皇太子之短,神举亦颇与焉。及宣帝即位,荒淫无度,神举惧及于祸,怀不自安。初定范阳之后,威声甚振。帝亦忌其名望,兼以宿憾,遂使人赍鸩酒赐之,薨于马邑。时年四十八。

  神举伟风仪,善辞令,博涉经史,性爱篇章,尤工骑射。临戎对寇,勇而有谋。莅职当官,每着声绩。兼好施爱士,以雄豪自居。故得任兼文武,声彰中外。百僚无不仰其风则,先辈旧齿至于今而称之。子同嗣。位至仪同大将军。  神举弟神庆,少有壮志,武艺绝伦。大象末,位至柱国、汝南郡公。

  宇文孝伯字胡三,吏部安化公深之子也。其生与高祖同日,太祖甚爱之,养于第内。及长,又与高祖同学。武成元年,拜宗师上士。时年十六。孝伯性沉正謇谔,好直言。高祖即位,欲引置左右。时政在冢臣,不得专制,乃托言少与孝伯同业受经,思相启发。由是晋公护弗之猜也,得入为右侍上士,恒侍读书。

  天和元年,迁小宗师,领右侍仪同。及遭父忧,诏令于服中袭爵。高祖尝从容谓之曰:“公之于我,犹汉高之与卢绾也。”乃赐以十三环金带。自是恒侍左右,出入卧内,朝之机务,皆得预焉。孝伯亦竭心尽力,无所回避。至于时政得失,及外间细事,皆以奏闻。高祖深委信之,当时莫与为比。及高祖将诛晋公护,密与卫王直图之。唯孝伯及王轨、宇文神举等颇得参预。护诛,授开府仪同三司,历司会中大夫、左右小宫伯、东宫左宫正。  建德之后,皇太子稍长,既无令德,唯昵近小人。孝伯白高祖曰:“皇太子四海所属,而德声未闻。臣忝宫官,寔当其责。且春秋尚少,志业未成,请妙选正人,为其师友,调护圣质,犹望日就月将。如或不然,悔无及矣。”帝敛容曰:“卿世载鲠直,竭诚所事。观卿此言,有家风矣。”孝伯拜谢曰:“非言之难,受之难也。深愿陛下思之。”帝曰:“正人岂复过君。”于是以尉迟运为右宫正,孝伯仍为左宫正。寻拜宗师中大夫。及吐谷浑入寇,诏皇太子征之。军中之事,多决于孝伯。俄授京兆尹,入为左宫伯,转右宫伯。尝因侍坐,帝问之曰:“我儿比来渐长进不?”答曰:“皇太子比惧天威,更无罪失。”及王轨因内宴捋帝须,言太子之不善,帝罢酒,责孝伯曰:“公常语我,云太子无过。今轨有此言,公为诳矣。”孝伯再拜曰:“臣闻父子之际,人所难言。臣知陛下不能割情忍爱,遂尔结舌。”帝知其意,默然久之,乃曰:“朕已委公矣,公其勉之。”  五年,大军东讨,拜内史下大夫,令掌留台事。军还,帝曰:“居守之重,无忝战功。”于是加授大将军,进爵广陵郡公,邑三千户,并赐金帛及女妓等。

  六年,复为宗师。每车驾巡幸,常令居守。其后高祖北讨,至云阳宫,遂寝疾。驿召孝伯赴行在所。帝执其手曰:“吾自量必无济理,以后事付君。”是夜,授司卫上大夫,总宿卫兵马事。又令驰驿入京镇守,以备非常。

  宣帝即位,授小冢宰。帝忌齐王宪,意欲除之。谓孝伯曰:“公能为朕图齐王,当以其官位相授。”孝伯叩头曰:“先帝遗诏,不许滥诛骨肉。齐王,陛下之叔父,戚近功高,社稷重臣,栋梁所寄。陛下若妄加刑戮,微臣又顺旨曲从,则臣为不忠之臣,陛下为不孝之子也。”帝不怿,因渐疏之。乃与于智、王端、郑译等密图其事。后令智告宪谋逆,遣孝伯召宪入,遂诛之。

  帝之西征也,在军有过行,郑译时亦预焉。军还,孝伯及王轨尽以白,高祖怒,挞帝数十,仍除译名。至是,译又被帝亲昵。帝既追憾被杖,乃问译曰:“我脚上杖痕,谁所为也?”译答曰:“事由宇文孝伯及王轨。”译又因说王轨捋须事。帝乃诛轨。尉迟运惧,私谓孝伯曰:“吾徒必不免祸,为之奈何?”孝伯对曰:“今堂上有老母,地下有武帝,为臣为子,知欲何之。且委质事人,本徇名义,谏而不入,将焉逃死。足下若为身计,宜且远之。”于是各行其志。运寻出为秦州总管。然帝荒淫日甚,诛戮无度,朝章弛紊,无复纲纪。孝伯又频切谏,皆不见从。由是益疏斥之。后稽胡反,令孝伯为行军总管,从越王盛讨平之。及军还,帝将杀之,乃托以齐王之事,诮之曰:“公知齐王谋反,何以不言?”孝伯对曰:“臣知齐王忠于社稷,为群小媒孽,加之以罪。臣以言必不用,所以不言。且先帝付嘱微臣,唯令辅导陛下,今谏而不从,寔负顾托。以此为罪,是所甘心。”帝大惭,俛首不语。乃命将出,赐死于家。时年三十六。

  及隋文帝践极,以孝伯及王轨忠而获罪,并令收葬,复其官爵。又尝谓高颎曰:“宇文孝伯寔有周之良臣,若使此人在朝,我辈无措手处也。”子歆嗣。颜之仪字子升,琅邪临沂人也,晋侍中含九世孙。祖见远,齐御史治书。正色立朝,有当官之称。及梁武帝执政,遂以疾辞。寻而齐和帝暴崩,见远恸哭而绝。梁武帝深恨之,谓朝臣曰:“我自应天从人,何预天下人事,而颜见远乃至于此。”当时嘉其忠烈,咸称叹之。父协,以见远蹈义忤时,遂不仕进。梁元帝为湘东王,引协为其府记室参军。协不得已,乃应命。梁元帝后着怀旧志及诗,并称赞其美。

  之仪幼颖悟,三岁能读孝经。及长,博涉群书,好为词赋。尝献神州颂,辞致雅赡。梁元帝手敕报曰:“枚乘二叶,俱得游梁;应贞两世,并称文学。我求才子,鲠慰良深。”

  江陵平,之仪随例迁长安。世宗以为麟趾学士,稍迁司书上士。高祖初建储宫,盛选师傅,以之仪为侍读。太子后征吐谷浑,在军有过行,郑译等并以不能匡弼坐谴,唯之仪以累谏获赏。即拜小宫尹,封平阳县男,邑二百户。宣帝即位,迁上仪同大将军、御正中大夫,进爵为公,增邑一千户。帝后刑政乖僻,昏纵日甚,之仪犯颜骤谏,虽不见纳,终亦不止。深为帝所忌。然以恩旧,每优容之。及帝杀王轨,之仪固谏。帝怒,欲并致之于法。后以其谅直无私,乃舍之。

  宣帝崩,刘昉、郑译等矫遗诏,以隋文帝为丞相,辅少主。之仪知非帝旨,拒而弗从。昉等草诏署记,逼之仪连署。之仪厉声谓昉等曰:“主上升遐,嗣子冲幼,阿衡之任,宜在宗英。方今贤戚之内,赵王最长,以亲以德,合膺重寄。公等备受朝恩,当思尽忠报国,奈何一旦欲以神器假人!之仪有死而已,不能诬罔先帝。”于是昉等知不可屈,乃代之仪署而行之。隋文帝后索符玺,之仪又正色曰:“此天子之物,自有主者,宰相何故索之?”于是隋文帝大怒,命引出,将戮之,然以其民之望也,乃止。出为西疆郡守。  隋文帝践极,诏征还京师,进爵新野郡公。开皇五年,拜集州刺史。在州清静,夷夏悦之。明年代还,遂优游不仕。十年正月,之仪随例入朝。隋文帝望而识之,命引至御坐,谓之曰:“见危授命,临大节而不可夺,古人所难,何以加卿。”乃赐钱十万、米一百石。十一年冬,卒,年六十九。有文集十卷行于世。时京兆郡丞乐运亦以直言数谏于帝。

  运字承业,南阳淯阳人,晋尚书令广之八世孙。祖文素,齐南郡守。父均,梁义阳郡守。

  运少好学,涉猎经史,而不持章句。年十五而江陵灭,运随例迁长安。其亲属等多被籍,而运积年为人佣保,皆赎免之。又事母及寡嫂甚谨。由是以孝义闻。梁故都官郎琅邪王澄美之,为次其行事,为孝义传。性方直,未尝求媚于人。

  天和初,起家夏州总管府仓曹参军,转柱国府记室参军。寻而临淄公唐瑾荐为露门学士。前后犯颜屡谏高祖,多被纳用。建德二年,除万年县丞。抑挫豪右,号称强直。高祖嘉之,特许通籍,事有不便于时者,令巨细奏闻。高祖尝幸同州,召运赴行在所。既至,高祖谓运曰:“卿来日见太子不?”运曰:“臣来日奉辞。”高祖曰:“卿言太子何如人?”运曰:“中人也。”时齐王宪以下,并在帝侧。高祖顾谓宪等曰:“百官佞我,皆云太子聪明睿知,唯运独云中人,方验运之忠直耳。”于是因问运中人之状。运对曰:“班固以齐桓公为中人,管仲相之则霸,竖貂辅之则乱。谓可与为善,亦可与为恶也。”高祖曰:“我知之矣。”遂妙选宫官,以匡弼之。仍超拜运京兆郡丞。太子闻之,意甚不悦。

  及高祖崩,宣帝嗣位。葬讫,诏天下公除。帝及六宫,便议即吉。运上疏曰:“三年之丧,自天子达于庶人。先王制礼,安可诬之。礼,天子七月而葬,以俟天下毕至。今葬期既促,事讫便除,文轨之内,奔赴未尽;邻境远闻,使犹未至。若以丧服受吊,不可既吉更凶;如以玄冠对使,未知此出何礼。进退无据,愚臣窃所未安。”书奏,帝不纳。

  自是德政不修,数行赦宥。运又上疏曰:“臣谨案周官曰:“国君之过市,刑人赦。”此谓市者交利之所,君子无故不游观焉。若游观,则施惠以悦之也。尚书曰:“眚灾肆赦。”此谓过误为害,罪虽大,当缓赦之。吕刑云:“五刑之疑,有赦。”此谓(赦)〔刑〕疑从罚,罚疑从免。论语曰:“赦小过,举贤才。”谨寻经典,未有罪无轻重,溥天大赦之文。逮兹末叶,不师古始,无益于治,未可则之。故管仲曰:“有赦者,奔马之委辔。不赦者,痤疽之砺石。”又曰:“惠者,民之仇雠。法者,民之父母。”吴汉遗言,犹云“唯愿无赦”。王符着论,亦云“赦者非明世之所宜”。岂可数施非常之惠,以肆奸宄之恶乎。”帝亦不纳,而昏暴滋甚。

  运乃舆榇诣朝堂,陈帝八失。

  一曰:内史御正,职在弼谐,皆须参议,共治天下。大尊比来小大之事,多独断之。尧舜至圣,尚资辅弼,比大尊未为圣主,而可专恣己心?凡诸刑罚爵赏,爰及军国大事,请参诸宰辅,与众共之。  二曰:内作色荒,古人重诫。大尊初临四海,德惠未洽,先搜天下美女,用实后宫;又诏仪同以上女,不许辄嫁。贵贱同怨,声溢朝野。请姬媵非幸御者,放还本族。欲嫁之女,勿更禁之。

  三曰:天子未明求衣,日旰忘食,犹恐万机不理,天下拥滞。大尊比来一入后宫,数日不出。所须闻奏,多附内竖。传言失实,是非可惧。事由宦者,亡国之征。请准高祖,居外听政。

  四曰:变故易常,乃为政之大忌;严刑酷罚,非致治之弘规。若罚无定刑,则天下皆惧;政无常法,则民无适从。岂有削严刑之诏未及半祀,便即追改,更严前制?政令不定,乃至于是。今宿卫之官,有一人夜不直者,罪至削除;因而逃亡者,遂便籍没。此则大逆之罪,与十杖同科。虽为法愈严,恐人情愈散。一人心散,尚或可止,若天下皆散,将如之何。秦网密而国亡,汉章疏而祚永。请遵轻典,并依大律。则亿兆之民,手足有所措矣。

  五曰:高祖斲雕为朴,本欲传之万世。大尊朝夕趣庭,亲承圣旨。岂有崩未逾年,而遽穷奢丽,成父之志,义岂然乎。请兴造之制,务从卑俭。雕文刻镂,一切勿营。

  六曰:都下之民,徭赋稍重。必是军国之要,不敢惮劳。岂容朝夕征求,唯供鱼龙烂漫,士民从役,祇为俳优角抵。纷纷不已,财力俱竭,业业相顾,无复聊生。凡此无益之事,请并停罢。  七曰:近见有诏,上书字误者,即治其罪。假有忠谠之人,欲陈时事,尺有所短,文字非工,不密失身,义无假手,脱有舛谬,便陷严科。婴径尺之鳞,其事非易,下不讳之诏,犹惧未来,更加刑戮,能无钳口!大尊纵不能采诽谤之言,无宜杜献书之路。请停此诏,则天下幸甚。

  八曰:昔桑谷生朝,殷王因之获福。今玄象垂诫,此亦兴周之祥。大尊虽减膳撤悬,未尽销谴之理。诚愿谘诹善道,修布德政,解兆民之愠,引万方之罪,则天变可除,鼎业方固。大尊若不革兹八事,臣见周庙不血食矣。帝大怒,将戮之。内史元岩绐帝曰:“乐运知书奏必死,所以不顾身命者,欲取后世之名。陛下若杀之,乃成其名也。”帝然之,因而获免。翌日,帝颇感悟。召运谓之曰:“朕昨夜思卿所奏,寔是忠臣。先皇明圣,卿数有规谏。朕既昏暗,卿复能如此。”乃赐御食以赏之。朝之公卿,初见帝盛怒,莫不为运寒心。后见获宥,皆相贺以为幸免虎口。

  内史郑译尝以私事请托运而弗之许,因此衔之。及隋文帝为丞相,译为长史,遂左迁运为广州滍阳令。开皇五年,转毛州高唐令。频历二县,并有声绩。运常愿处一谏官,从容讽议。而性讦直,为人所排抵,遂不被任用。乃发愤,录夏殷以来谏诤事,集而部之,凡六百三十九条,合四十一卷,名曰谏苑。奏上之。隋文帝览而嘉焉。

  史臣曰:士有不因学艺而重,不待爵禄而贵者何?亦云忠孝而已。若乃竭力以奉其亲者,人子之行也;致身以事其君者,人臣之节也。斯固弥纶三极,囊括百代。当宣帝之在东朝,凶德方兆,王轨、宇文孝伯、神举志惟无隐,尽言于父子之间。淫刑既逞,相继夷灭。隋文之将登庸,人怀去就。颜之仪风烈懔然,正辞以明节,崎岖雷电之下,仅而获济。斯数子者,岂非社稷之臣欤。或人以为不忠,则天下莫之信也。自古以外戚而居重任,多藉一时之恩,至若尉迟运者,可谓位以才升,爵由功进。美矣哉。

列传三十三

  王褒庾信

  王褒字子渊,琅邪临沂人也。曾祖俭,齐侍中、太尉、南昌文宪公。祖骞,梁侍中、金紫光禄大夫、南昌安侯。父规,梁侍中、左民尚书、南昌章侯。并有重名于江左。

  褒识量渊通,志怀沉静。美风仪,善谈笑,博览史传,尤工属文。梁国子祭酒萧子云,褒之姑夫也,特善草隶。褒少以姻戚,去来其家,遂相模范。俄而名亚子云,并见重于世。梁武帝喜其才艺,遂以弟鄱阳王恢之女妻之。起家秘书郎,转太子舍人,袭爵南昌县侯。稍迁秘书丞。宣成王大器,简文帝之冢嫡,即褒之姑子也。于时盛选僚佐,乃以褒为文学。寻迁安成郡守。及侯景渡江,建业扰乱,褒辑宁所部,见称于时。

  梁元帝承制,转智武将军、南平内史。及嗣位于江陵,欲待褒以不次之位。褒时犹在郡,敕王僧辩以礼发遣。褒乃将家西上。元帝与褒有旧,相得甚欢。拜侍中,累迁吏部尚书、左仆射。褒既世冑名家,文学优赡,当时咸相推挹,故旬月之间,位升端右。宠遇日隆,而褒愈自谦虚,不以位地矜人,时论称之。

  初,元帝平侯景及擒武陵王纪之后,以建业雕残,方须修复;江陵殷盛,便欲安之。又其故府臣寮,皆楚人也,并愿即都荆郢。尝召群臣议之。领军将军胡僧佑、吏部尚书宗懔、太府卿黄罗汉、御史中丞刘钰等曰:“建业虽是旧都,王气已尽。且与北寇邻接,止隔一江。若有不虞,悔无及矣。臣等又尝闻之,荆南之地,有天子气。今陛下龙飞缵业,其应斯乎。天时人事,征祥如此。臣等所见,迁徙非宜。”元帝深以为然。时褒及尚书周弘正咸侍座。乃顾谓褒等曰:“卿意以为何如?”褒性谨慎,知元帝多猜忌,弗敢公言其非。当时唯唯而已。后因清闲密谏,言辞甚切。元帝颇纳之。然其意好荆、楚,已从僧佑等策。明日,乃于众中谓褒曰:“卿昨日劝还建业,不为无理。”褒以宣室之言,岂宜显之于众。知其计之不用也,于是止不复言。

  及大军征江陵,元帝授褒都督城西诸军事。褒本以文雅见知,一旦委以总戎,深自勉励,尽忠勤之节。被围之后,上下猜惧,元帝唯于褒深相委信。朱买臣率众出宣阳之西门,与王师战,买臣大败。褒督进不能禁,乃贬为护军将军。王师攻其外栅,城陷,褒从元帝入子城,犹欲固守。俄而元帝出降,褒遂与众俱出。见柱国于谨,谨甚礼之。褒曾作燕歌行,妙尽关塞寒苦之状,元帝及诸文士并和之,而竞为凄切之词。至此方验焉。

  褒与王克、刘钰、宗懔、殷不害等数十人,俱至长安。太祖喜曰:“昔平吴之利,二陆而已。今定楚之功,群贤毕至。可谓过之矣。”又谓褒及王克曰:“吾即王氏甥也,卿等并吾之舅氏。当以亲戚为情,勿以去乡介意。”于是授褒及克、殷不害等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常从容上席,资饩甚厚。褒等亦并荷恩眄,忘其羁旅焉。

  孝闵帝践阼,封石泉县子,邑三百户。世宗即位,笃好文学。时褒与庾信才名最高,特加亲待。帝每游宴,命褒等赋诗谈论,常在左右。寻加开府仪同三司。保定中,除内史中大夫。高祖作象经,令褒注之。引据该洽,甚见称赏。褒有器局,雅识治体。既累世在江东为宰辅,高祖亦以此重之。建德以后,颇参朝议。凡大诏册,皆令褒具草。东宫既建,授太子少保,迁小司空,仍掌纶诰。乘舆行幸,褒常侍从。

  初,褒与梁处士汝南周弘让相善。及弘让兄弘正自陈来聘,高祖许褒等通亲知音问。褒赠弘让诗,并致书曰:

  嗣宗穷途,杨朱歧路。征蓬长逝,流水不归。舒惨殊方,炎凉异节,木皮春厚,桂树冬荣。想摄卫惟宜,动静多豫。贤兄入关,敬承款曲。犹依杜陵之水,尚保池阳之田,铲迹幽蹊,销声穹谷。何期愉乐,幸甚!幸甚!

  弟昔因多疾,亟览九仙之方;晚涉世途,常怀五岳之举。同夫关令,物色异人;譬彼客卿,服膺高士。上经说道,屡听玄牝之谈;中药养神,每禀丹沙之说。顷年事遒尽,容发衰谢,芸其黄矣,零落无时。还念生涯,繁忧总集。视阴愒日,犹赵孟之徂年;负杖行吟,同刘琨之积惨。河阳北临,空思巩县;霸陵南望,还见长安。所冀书生之魂,来依旧壤;射声之鬼,无恨他乡。白云在天,长离别矣,会见之期,邈无日矣。援笔揽纸,龙钟横集。  弘让复书曰:甚矣悲哉!此之为别也。云飞泥沉,金铄兰灭,玉音不嗣,瑶华莫因。家兄至自镐京,致书于穹谷。故人之迹,有如对面,开题申纸,流脸沾膝。江南燠热,橘柚冬青;渭北冱寒,杨榆晚叶。土风气候,各集所安,餐卫适时,寝兴多福。甚善!甚善!

  与弟分袂西陕,言反东区,虽保周陵,还依蒋径,三姜离楩,二仲不归。糜鹿为曹,更多悲绪。丹经在握,贫病莫谐;芝术可求,恒为采掇。昔吾壮日,及弟富年,俱值邕熙,并欢衡泌。南风雅操,清商妙曲,弦琴促坐,无乏名晨。玉沥金华,冀获难老。不虞一旦,翻覆波澜。吾已愒阴,弟非茂齿。禽、尚之契,各在天涯,永念生平,难为胸臆。且当视阴数箭,排愁破涕。人生乐耳,忧戚何为。岂能遽悲次房,游魂不反。远〔伤金〕(产)〔彦〕,骸柩无托。但愿爱玉体,珍金箱,保期颐,享黄发。犹冀苍(膺)〔雁〕頳鲤,时传尺素,清风朗月,俱寄相思。子渊,子渊,长为别矣!握管操觚,声泪俱咽。寻出为(宣)〔宜〕州刺史。卒于位,时年六十四。子鼒嗣。

  庾信字子山,南阳新野人也。祖易,齐征士。父肩吾,梁散骑常侍、中书令。信幼而俊迈,聪敏绝伦。博览群书,尤善春秋左氏传。身长八尺,腰带十围,容止颓然,有过人者。起家湘东国常侍,转安南府参军。时肩吾为梁太子中庶子,掌管记。东海徐摛为左卫率。摛子陵及信,并为抄撰学士。父子在东宫,出入禁闼,恩礼莫与比隆。既有盛才,文并绮艳,故世号为徐、庾体焉。当时后进,竞相模范。每有一文,京都莫不传诵。累迁尚书度支郎中、通直正员郎。出为郢州别驾。寻兼通直散骑常侍,聘于东魏。文章辞令,盛为邺下所称。还为东宫学士,领建康令。

  侯景作乱,梁简文帝命信率宫中文武千余人,营于朱雀航。及景至,信以众先退。台城陷后,信奔于江陵。梁元帝承制,除御史中丞。及即位,转右卫将军,封武康县侯,加散骑常侍,来聘于我。属大军南讨,遂留长安。江陵平,拜使持节、抚军将军、右金紫光禄大夫、大都督,寻进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  孝闵帝践阼,封临清县子,邑五百户,除司水下大夫。出为弘农郡守,迁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司宪中大夫,进爵义城县侯。俄拜洛州刺史。信多识旧章,为政简静,吏民安之。时陈氏与朝廷通好,南北流寓之士,各许还其旧国。陈氏乃请王褒及信等十数人。高祖唯放王克、殷不害等,信及褒并留而不遣。寻征为司宗中大夫。

  世宗、高祖并雅好文学,信特蒙恩礼。至于赵、滕诸王,周旋款至,有若布衣之交。群公碑志,多相请托。唯王褒颇与信相埒,自余文人,莫有逮者。

  信虽位望通显,常有乡关之思。乃作哀江南赋以致其意云。其辞曰:

  粤以戊辰之年,建亥之月,大盗移国,金陵瓦解。余乃窜身荒谷,公私涂炭。华阳奔命,有去无归,中兴道消,穷于甲戌。三日哭于都亭,三年囚于别馆。天道周星,物极不反。傅燮之但悲身世,无所求生;袁安之每念王室,自然流涕。昔桓君山之志事,杜元凯之生平,并有著书,咸能自序。潘岳之文彩,始述家风;陆机之词赋,多陈世德。信年始二毛,即逢丧乱,藐是流离,至于暮齿。燕歌远别,悲不自胜;楚老相逢,泣将何及。畏南山之雨,忽践秦庭;让东海之滨,遂餐周粟。下亭漂泊,皋桥羁旅,楚歌非取乐之方,鲁酒无忘忧之用。追(惟)〔为〕此赋,聊以记言,不无危苦之辞,唯以悲哀为主。  日暮途远,人间何世。将军一去,大树飘零;壮士不还,寒风萧瑟。荆璧睨柱,受连城而见欺;载书横阶,捧珠盘而不定。钟仪君子,入就南冠之囚;季孙行人,留守西河之馆。申包胥之顿地,碎之以首;蔡威公之泪尽,加之以血。钓台移柳,非玉关之可望;华亭唳鹤,岂河桥之可闻。  孙策以天下为三分,众裁一旅;项羽用江东之子弟,人唯八千。遂乃分裂山河,宰割天下。岂有百万义师,一朝卷甲,芟夷斩伐,如草木焉。江、淮无涯岸之阻,亭壁无藩篱之固。

  头会箕敛者,合从缔交;鉏耰棘矜者,因利乘便。将非江表王气,应终三百年乎?是知并吞六合,不免轵道之灾;混一车书,无救平阳之祸。呜呼!山岳崩颓,既履危亡之运;春秋迭代,必有去故之悲。天意人事,可以凄怆伤心者矣。况复舟烜路穷,星汉非乘槎可上;风飙道阻,蓬莱无可到之期。穷者欲达其言,劳者须歌其事。陆士衡闻而抚掌,是所甘心;张平子见而陋之,固其宜矣。

  我之掌庾承周,以世功而为族;经邦佐汉,用论道而当官。禀嵩、华之玉石,润河、洛之波澜。居负洛而重世,邑临河而晏安。逮永嘉之艰虞,始中原之乏主。民枕倚于墙壁,路交横于豺虎。值五马之南奔,逢三星之东聚。彼凌江而建国,此播迁于吾祖。分南阳而赐田,裂东岳而胙土。诛茅宋玉之宅,穿径临江之府。水木交运,山川崩竭。家有直道,人多全节。训子见于纯深,事君彰于义烈。新野有生祠之庙,河南有胡书之碣。况乃少微真人,天山逸民。阶庭空谷,门巷蒲轮。移谈讲树,就简书筠。降生世德,载诞贞臣。文词高于甲观,模楷盛于漳滨。嗟有道而无凤,叹非时而有麟。既奸回之赑匿,终不悦于仁人。

  王子洛滨之岁,兰成射策之年,始含香于建礼,仍矫翼于崇贤。游洊雷塘于江浦。东门则鞭石成桥,南极则铸铜为柱。树则园植万株,竹则家封千户。西赆浮玉,南琛没羽。吴歈越吟,荆艳楚舞。草木之藉春阳,鱼龙之得风雨。五十年中,江表无事。王歙为和亲之侯,班超为定远之使。马武无预于兵甲,冯唐不论于将帅。岂知山岳闇然,江湖潜沸。渔阳有闾左戍卒,离石有将兵都尉。天子方删诗书,定礼乐。设重云之讲,开士林之学。谈劫烬之灰飞,辩常星之夜落。地平鱼齿,城危兽角。卧刁斗于荥阳,绊龙媒于平乐。宰衡以干戈为儿戏,缙绅以清谈为庙略。乘渍水而胶船,驭奔驹以朽索。小人则将及水火,君子则方成沐鹤。弊箄不能救盐池之咸,阿胶不能止黄河之浊。既而鲂鱼頳尾,四郊多垒。殿狎江鸥,宫鸣野雉。湛卢去国,艅皇失水。见被发于伊川,知其时为戎矣。

  彼奸逆之炽盛,久游魂而放命。大则有鲸有鲵,小则为枭为獍。负其牛羊之力,凶其水草之性。非玉烛之能调,岂璇玑之可正。值天下之无为,尚有欲于羁縻。饮其琉璃之酒,赏其虎豹之皮。见胡桐于大夏,识鸟卵于条支。豺牙密厉,虺毒潜吹。轻九鼎而欲问,闻三川而遂窥。

  始则王子召戎,奸臣介冑。既官政而离逖,遂师言而泄漏。望廷尉之逋囚,反淮南之穷寇。飞狄泉之苍鸟,起横江之困兽。地则石鼓鸣山,天则金精动宿。北阙龙吟,东陵麟斗。尔乃桀黠构扇,凭陵畿甸。拥狼望于黄图,填卢山于赤县。青袍如草,白马如练。天子履端废朝,单于长围高宴。两观当戟,千门受箭。白虹贯日,苍鹰击殿。竞遭夏台之祸,遂视尧城之变。官守无奔问之人,干戚非平戎之战。陶侃则空装米船,顾荣则虚摇羽扇。将军死绥,路绝重围。烽随星落,书逐鸢飞。遂乃韩分赵裂,鼓卧旗折。失群班马,迷轮乱辙。猛士婴城,谋臣卷舌。昆阳之战象走林,常山之阵蛇奔穴。五郡则兄弟相悲,三州则父子离别。

  护军慷慨,忠能死节。三世为将,终于此灭。济阳忠壮,身参末将。兄弟三人,义声俱唱。主辱臣死,名存身丧。狄人归元,三军凄怆。尚书多算,守备是长。云梯可拒,地道能防。有齐将之闭壁,无燕师之卧墙。大事去矣,人之云亡。申子奋发,勇气咆勃。实总元戎,身先士卒。冑落鱼门,兵填马窟。屡犯通中,频遭刮骨。功业夭枉,身名埋没。或以隼翼鷃披,虎威狐假。沾渍锋镝,脂膏原野。兵弱虏强,城孤气寡。闻鹤唳而虚惊,听胡笳而泪下。据神亭而亡戟,临横江而弃马。崩于钜鹿之沙,碎于长平之瓦。于是桂林颠覆,长洲麋鹿。溃溃沸腾,茫茫惨黩。天地离阻,人神怨酷。晋郑靡依,鲁卫不睦。竞动天关,争回地轴。探雀騺而未饱,待熊蹯而讵熟。乃有车侧郭门,筋悬庙屋。鬼同曹社之谋,人有秦庭之哭。

  余乃假刻玺于关塞,称使者之詶对。逢鄂阪之讥嫌,值耏门之征税。乘白马而不前,策青骡而转碍。吹落叶之扁舟,飘长颿于上游。彼锯牙而勾爪,又巡江而习流。排青龙之战舰,斗飞燕之船楼。张辽临于赤壁,王浚下于巴丘。乍风惊而射火,或箭重而回舟。未辨声于黄盖,已先沈于杜侯。落帆黄鹤之浦,藏船鹦鹉之洲。路已分于湘汉,星犹看于斗牛。若乃阴陵失路,钓台斜趣。望赤岸而沾衣,舣乌江而不度。雷池栅浦,鹊陵焚戍。旅舍无烟,巢禽失树。谓荆、衡之杞梓,庶江、汉之可恃。淮海维扬,三千余里。过漂渚而寄食,托芦中而度水。届于七泽,滨于十死。嗟天保之未定,见殷忧之方始。本不达于危行,又无情于禄仕。谬掌卫于中军,滥尸丞于御史。

  信生世等于龙门,辞亲同于河洛。奉立身之遗训,受成书之顾托。昔三世而无惭,今七叶而始落。泣风雨于梁山,惟枯鱼之衔索。入欹斜之小径,掩蓬藋之荒扉。就汀洲之杜若,待芦苇之单衣。

  于时西楚霸王,剑及繁阳。鏖兵金匮,校战玉堂。苍鹰赤雀,铁舳牙樯。沈白马而誓众,负黄龙而度湘。海潮迎舰,江萍送王。戎车屯于石城,戈船掩乎淮、泗。诸侯则郑伯前驱,盟主则荀罃暮至。剖巢熏穴,奔魑走魅。埋长狄于驹门,斩蚩尤于中冀。然腹为灯,饮头为器。直虹贯垒,长星属地。昔之虎据龙盘,加以黄旗紫气,莫不随狐兔而窟穴,与风尘而殄瘁。

  西瞻博望,北临玄圃。月榭风台,池平树古。倚弓于玉女窗扉,系马于凤凰楼柱。仁寿之镜徒悬,茂陵之书空聚。若夫立德立言,谟明夤亮。声超于系表,道高于河上。既不遇于浮丘,遂无言于师旷。指爱子而托人,知西陵而谁望。非无北阙之兵,犹有云台之仗。司徒之表里经纶,狐偃之惟王实勤。横琱戈而对霸主,执金鼓而问贼臣。平吴之功,壮于杜元凯;王室是赖,深于温太真。始则地名全节,终以山称枉人。南阳校书,去之已远。上蔡逐猎,知之何晚。镇北之负誉矜前,风飙懔然。水神遭箭,山灵见鞭。是以蛰熊伤马,浮蛟没船。才子并命,俱非百年。

  中宗之夷凶静乱,大雪冤耻。去代邸而承基,迁唐郊而纂祀。反旧章于司隶,归余风于正始。沉猜则方逞其欲,藏疾则自矜于己。天下之事没焉,诸侯之心摇矣。既而齐交北绝,秦患西起。况背关而怀楚,异端委而开吴。驱绿林之散卒,拒骊山之叛徒。营军梁溠,搜乘巴渝。问诸淫昏之鬼,求诸厌劾之巫。荆门遭廪延之戮,夏首滥逵泉之诛。蔑因亲于教爱,忍和乐于弯弧。慨无谋于肉食,非所望于论都。未深思于五难,先自擅于二端。登阳城而避险,卧底柱而求安。既言多于忌刻,实志勇于刑残。但坐观于时变,本无情于急难。地为黑子,城犹弹丸。其怨则黩,其盟则寒。岂冤禽之能塞海,非愚叟之可移山。况以沴气朝浮,妖精夜殒。赤鸟则三朝夹日,苍云则七重围轸。亡吴之岁既穷,入郢之年斯尽。周含郑怒,楚结秦冤。有南风之不竞,值西邻之责言。俄而梯冲乱舞,冀马云屯。栈秦车于畅毂,沓汉鼓于雷门。下陈仓而连弩,度临晋而横船。虽复楚有七泽,人称三户。箭不丽于六麋,雷无惊于九虎。辞洞庭兮落木,去涔阳兮极浦。炽火兮焚旗,贞风兮害蛊。乃使玉轴扬灰,龙文斫柱。下江余城,长林故营。徒思箝马之秣,未见烧牛之兵。章曼支以毂走,宫之奇以族行。河无冰而马度,关未晓而鸡鸣。忠臣解骨,君子吞声。章华望祭之所,云梦伪游之地。荒谷缢于莫敖,冶父囚乎群帅。硎阱折拉,鹰鹯批拂。冤霜夏零,愤泉秋沸。城崩杞妇之哭,竹染湘妃之泪。  水毒秦泾,山高赵陉。十里五里,长亭短亭。饥随蛰燕,闇逐流萤。秦中水黑,关上泥青。于时瓦解冰泮,风飞电散。浑然千里,淄、渑一乱。雪暗如沙,冰横似岸。逢赴洛之陆机,见离家之王粲。莫不闻陇水而掩泣,向关山而长叹。况复君在交河,妾在清波。石望夫而逾远,山望子而逾多。才人之忆代郡,公主之去清河。栩阳亭有离别之赋,临江王有愁思之歌。别有飘飖武威,羁旅金微。班超生而望反,温序死而思归。李陵之双凫永去,苏武之一鴈空飞。  昔江陵之中否,乃金陵之祸始。虽借人之外力,实萧墙之内起。拨乱之主忽焉,中兴之宗不祀。伯兮叔兮,同见戮于犹子。荆山鹊飞而玉碎,随岸蛇生而珠死。鬼火乱于平林,殇魂惊于新市。梁故丰徙,楚实秦亡。不有所废,其何以昌。有妫之后,遂育于姜。输我神器,居为让王。天地之大德曰生,圣人之大宝曰位。用无赖之子孙,举江东而全弃。惜天下之一家,遭东南之反气。以鹑首而赐秦,天何为而此醉!

  且夫天道回旋,民生预焉。余烈祖于西晋,始流播于东川。洎余身而七叶,又遭时而北迁。提挈老幼,关河累年。死生契阔,不可问天。况复零落将尽,灵光巍然。日穷于纪,岁将复始。逼切危虑,端忧暮齿。践长乐之神皋,望宣平之贵里。渭水贯于天门,骊山回于地市。幕府大将军之爱客,丞相平津侯之待士。见钟鼎于金、张,闻弦歌于许、史。岂知灞陵夜猎,犹是故时将军;咸阳布衣,非独思归王子。

  大象初,以疾去职,卒。隋文帝深悼之,赠本官,加荆淮二州刺史。子立嗣。史臣曰:两仪定位,日月扬晖,天文彰矣;八卦以陈,书契有作,人文详矣。若乃坟索所纪,莫得而云,典慕以降,遗风可述。是以曲阜多才多艺,鉴二代以正其本;阙里性与天道,修六经以维其末。故能范围天地,纲纪人伦。穷神知化,称首于千古;经邦纬俗,藏用于百代。至矣哉!斯固圣人之述作也。

  逮乎两周道丧,七十义乖。淹中、稷下,八儒三墨,辩博之论蜂起;漆园、黍谷,名法兵农,宏放之词雾集。虽雅诰奥义,或未尽善,考其所长,盖贤达之源流也。  其后逐臣屈平,作离骚以叙志,宏才艳发,有恻隐之美。宋玉,南国词人,追逸辔而亚其迹。大儒荀况,赋礼智以陈其情,含章郁起,有讽论之义。贾生,洛阳才子,继清景而奋其晖。并陶铸性灵,组织风雅,词赋之作,实为其冠。自是著述滋繁,体制匪一。孝武之后,雅尚斯文,扬葩振藻者如林,而二马、王、杨为之杰;东京之朝,兹道愈扇,咀征含商者成市,而班、傅、张、蔡为之雄。当涂受命,尤好虫篆;金行勃兴,无替前烈。曹、王、陈、阮,负宏衍之思,挺栋干于邓林;潘、陆、张、左,擅侈丽之才,饰羽仪于凤穴。斯并高视当世,连衡孔门。虽时运推移,质文屡变,譬犹六代并协,易俗之用无爽;九流竞逐,一致之理同归。历选前英,于兹为盛。

  既而中州版荡,戎狄交侵,僭伪相属,士民涂炭,故文章黜焉。其潜思于战争之间,挥翰于锋镝之下,亦往往而间出矣。若乃鲁徽、杜广、徐光、尹弼之畴,知名于二赵;宋谚、封奕、朱彤、梁谠之属,见重于燕、秦。然皆迫于仓卒,牵于战争。竞奏符檄,则粲然可观;体物缘情,则寂寥于世。非其才有优劣,时运然也。至朔漠之地,蕞尔夷俗,胡义周之颂国都,足称宏丽;区区河右,而学者埒于中原,刘延明之铭酒泉,可谓清典。子曰“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岂徒言哉。  洎乎有魏,定鼎沙朔,南包河、淮,西吞关、陇。当时之士,有许谦、崔宏、崔浩、高允、高闾、游雅等,先后之间,声实俱茂,词义典正,有永嘉之遗烈焉。及太和之辰,虽复崇尚文雅,方骖并路,多乖往辙,涉海登山,罕值良宝。其后袁翻才称澹雅,常景思摽沉郁,彬彬焉,盖一时之俊秀也。

  周氏创业,运属陵夷。纂遗文于既丧,聘奇士如弗及。是以苏亮、苏绰、卢柔、唐瑾、元伟、李昶之徒,咸奋鳞翼,自致青紫。然绰建言务存质朴,遂糠秕魏、晋,宪章虞、夏。虽属词有师古之美,矫枉非适时之用,故莫能常行焉。  既而革车电迈,渚宫云撤。尔其荆、衡杞梓,东南竹箭,备器用于庙堂者众矣。唯王褒、庾信奇才秀出,牢笼于一代。是时,世宗雅词云委,滕、赵二王雕章间发。咸筑宫虚馆,有如布衣之交。由是朝廷之人,闾阎之士,莫不忘味于遗韵,眩精于末光。犹丘陵之仰嵩、岱,川流之宗溟、渤也。

  然则子山之文,发源于宋末,盛行于梁季。其体以淫放为本,其词以轻险为宗。故能夸目侈于红紫,荡心逾于郑、卫。昔杨子云有言:“诗人之赋,丽以则;词人之赋,丽以淫。”若以庾氏方之,斯又词赋之罪人也。

  原夫文章之作,本乎情性。覃思则变化无方,形言则条流遂广。虽诗赋与奏议异轸,铭诔与书论殊涂,而撮其指要,举其大抵,莫若以气为主,以文传意。考其殿最,定其区域,摭六经百氏之英华,探屈、宋、卿、云之秘奥。其调也尚远,其旨也在深,其理也贵当,其辞也欲巧。然后莹金璧,播芝兰,文质因其宜,繁约适其变,权衡轻重,斟酌古今,和而能壮,丽而能典,焕乎若五色之成章,纷乎犹八音之繁会。夫然,则魏文所谓通才足以备体矣,士衡所谓难能足以逮意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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