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野史

     著书立意乃赠花于人之举,然万卷书亦由人力而为,非尽善尽美处还盼见谅 !

                     —— 华辀远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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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十一"保定作寿大集优怜 奉天示威预储饷械"

  却说吴佩孚听说宜昌被困,川军声势甚为浩大,正在焦急,第二次探马又到,说是连日东下已得秭归,我军力本单弱,被川军杀得四散奔逃,纷纷落江而死,已有二三千人。现在川军已据住南岸,用大炮向城内攻打,宜昌已危在旦夕了。吴使因岳州新下,防守事宜关系紧要,不便远离,只得添派精兵,星夜前去援救。岂知川军后路大队彷佛波翻潮涌而来,直军虽勇,无奈众寡不敌,早又败了回来,城中死力抵御,被川军围困数重,破而复完者已不止一次,施宜镇守使赵荣华急电乞救。

  吴使见此情形,谅非自己出马不可,只好将岳城防务托付了萧耀南,统领所部军队,直向宜城进发。赶到前敌,天已昏黑,老远的看见川军漫山蔽野,正在炮火连云,齐向城内攻打。

  吴即大喊一声,杀向前去。川军正在战得高兴,忽从炮火中看见吴字帅旗招摇空际,知是吴使亲到。平日本已久耳他的威名,此时不由得魂飞胆落,自相惊扰起来。佩孚趁势亲开机关炮猛攻,川军各顾性命,四散逃溃,宜昌顷刻解围。城里守兵一齐杀出,同向川军追赶,川军逃不及的,或中弹倒地,或坠入江中,死者不计其数。杀到天明,所有南岸磨盘山、翠佛山、五指山等处著名的险要,尽被夺回,方才安营下寨。

  吴使进城与赵荣华面筹防守事宜,休息数日,先行奏凯而回。这回所坐的乃是楚豫兵舰,从长江顺流东下,舰旁装设着机关大炮六架,中桅顶上掣起帅字红旗,迎风飘展。所有沿江要寨各炮台,以及停泊的炮舰,老远的瞭见,均各鸣炮致敬。

  一路隆隆的声音,不绝于耳,气象十分庄严。到武昌时,早有萧督军、刘省长带同所属文武官员,以及军乐队巡警队在码头等候迎迓。兵舰一到,军乐齐奏。吴使上岸时,身着上将军服,腰悬九狮宝刀,襟旁满缀勋章,脸上现着极谦和的颜色,向诸人表示谢意。督军省长一一趋前致敬,吴使略与周旋,即跃上特备的汽车,风驰电掣而去。路上人民驻足观看的,倾城塞巷,俱各欢声雷动。此次暂以督署为行辕,当晚萧督特设盛筵款待。

  吴使雄辩高谈,开怀畅饮。勾留了几天,打算暂回洛阳,还要绕道赴保定为曹经略使祝寿。

  原来吴使今日虽武功盖世,有无敌大将军之誉,岂知在他年少的时候,也曾伏安咿唔,尝过风檐寸晷的滋味。后来因为屡试不售,才弃文习武,投入保定武备学堂,深为靳云鹏所器重。晓得他家景艰难,先荐与王士珍,后又从吴禄贞,虽然没有什么表现,军事学却大为进益了。曹锟任第三师师长时,便在他麾下,由副官长升至旅长,迭著战功,才有今日,不能说不是曹使一手提携之力。其中最得力的,便是直皖这回战事,不到一星期工夫,居然将全国共愤的安福部推倒,又将根深蒂固、唯一的大军阀家打破,大有气概三山,力拔五岳之概。而且顺此世界潮流,力倡公民大会,发起庐山国是会议,一时盛誉鹊起,人望之几如天半朱霞,人间鸾凤。但旁人颂扬他的越多,妒忌他的人心越深了。

  姑无论别个,就连向来与他统系相连、恩泽最厚的曹使对于他也不能无疑。盖论功名,同是巡阅使,已属并驾齐驱;论势力,则湘楚陕洛均在吴使掌握之中,曹使心中更不能无芥蒂。

  再加上一班不得志的小人,从中挑拨排挤,两人久已貌合神离,不免各怀恶感,面子上却依然互相羁縻。在曹使一方面,就目前局势而论,既有奉系与他旗鼓相当,而直军势力,全靠吴使方能增重。若骤然分裂,非但与奉系相形见绌,且自己又添了一个劲敌。而在吴使一方面,既因直系而成名,若遽然独立,尚无此力量。且部下所有士卒,都是曹使的旧人,脑筋中只印着虎威大帅,倘若真个倒戈,哪个肯听号令?所以精神虽然涣散,形式上依然团结,而且遇事反不能不故示殷勤。

  这回曹使寿辰,值阴历辛酉十月二十一日,乃是六旬大庆,自然格外兴高彩烈。记得民国肇建以来,京外长官做寿的风气本来极盛,曹使却更要出人头地,先期三个月就派定本署参谋长,与直隶财政厅长会同筹备庆祝事宜,一切务要穷奢极侈,不准稍惜金钱。共做戏七天,京津沪汉四处男女名伶,都传到保定伺候。各省官员自督军省长以下,均来送礼拜寿。京中除徐总统、靳总理各派代表外,余均亲自前来。所收寿礼,堆积如山,真是锦绣生光,金玉焕彩。其余屏障联对,各用千数计算。在督署旁光园别墅特设寿堂,堂上陈列着奇珍异宝,光怪陆离。各班戏剧,从十八日起便已开演,一时袍笏登场,笙歌盈耳,说不尽富贵繁华的气象。

  到了正日这天,为着行礼的人数过多,除外交团另列一班特别接见外,其余军政商绅各界,均令开出衔名,再由司仪人排定行礼钟点,先期刊布传单,好叫他们各按次序进来叩祝。

  所以人数虽多,却丝毫不至紊乱。至于名字不在单上的,想要上前磕个头都不能了。军界中的名单,自然该让吴佩孚居首,他前几天便在这里,殷勤照料,行礼后又帮同招待,自朝至暮,方才回去。这天最特色的,乃是北京航空署长派遣飞机四架,前来祝寿。到保定后,环绕寿堂,飞行三匝,又撒下各种香艳香花,夹杂着锦笺写就的祝词,五彩续纷,在天空飞舞。这时候风日温和,恰交午刻,满园贺客,正在肆筵设席,水陆杂陈,仰头望见,均各拍掌欢呼,声如雷动。曹使左颐右盼,非常得意。再看戏台上正是梅兰芳的麻姑献寿上场,歌声宛转,舞态翩跹,精神更比平日增加百倍。曹使连呼放赏,早有仆人向帐房取了一千元的一张银票,用红纸封好,送上台去。计算这回寿戏共演了七天,各大名角每日都是双出头,十分卖力讨好,冀博大帅欢心。曹使亦挥金似土,因此均满载而归。但曹使触景生情,不免想起刘喜奎来,觉得有些闷闷不乐。

  原来刘喜奎乃是北京最著名的女伶,前几年曹使做寿,曾专人到京聘来演戏。喜奎怎敢怠慢,第一天所演的乃是游龙戏凤,曹使见她在红氍毹上,艳如出水芙蕖,加以身段苗条,歌喉宛转,不觉倾倒石榴裙下。等她一曲演完,遂约到上房里去,当晚庄真个销魂。从此一连留住半月,日里唱戏,夜间侍寝,大有纳,作小星之意。不料喜奎方面,固然是不能同意,就连自己的后庭,也同声反对,只得仍把她放了出来。喜奎得了这个恩命,好像奉到大赦纶音,立刻出署,跟着老娘回去。喜奎深怕曹使不免再来胡缠,当即开出几条订婚条件:(一)年在二十五至三十二岁以下,并未娶过妻室者;(二)

  曾在国内外高等专门以上学校毕业者;(三)曾任荐任职以上之官吏,家资在十万元以外者。

  必须兼有此三种资格,方肯许以终身。曹使自然不好再去强迫,但除曹使以外,军界中想吃天鹅肉的还不止一人,其中最有优先权的,要算参谋次长陆锦。当喜奎才上舞台,全亏得陆氏为之捧场,芳誉乃蒸蒸日上。喜奎对于陆氏本非所爱,不过他既有此功劳,不能不以身为报。等到后来根基既固,别有所欢,遂弃陆不顾。陆愤恨交加,亟思报复。

  喜奎晓得非早日择人而事,恐难逃出若辈势力范围。这回在保定,虽然受了几天闷气,却结识了一个知己,这人姓崔名承炽,乃是天津杨村人,现充参谋部某司司长,这回也在曹督署中帮同招待。为人性格温柔,出言蕴藉,新近断弦,尚未续娶。与喜奎相遇之后,互谈身世,彼此倾心,遂问明喜奎在京住址,从此便时相往来,遂订啮臂之盟。后来被陆锦晓得了,竟拿出上官牌调,向崔承炽当面申斥,禁止他不许再往。承炽大怒,以为个人恋爱自由,岂他人所能干涉,此仇非报不可。

  因打听得陆锦曾有吞没公款一事,便怂恿部中司员指名控告,从此两人仇恨愈结愈深。陆锦又把刘喜奎如何忘恩负义的话,去告诉曹使,并求代为设法。曹使也触起旧事,向陆锦道:“崔承炽竟敢如此荒唐么?你去告诉张怀芝,这种人终日在外面游荡,如何好叫他做官,岂不贻误公事?先将崔承炽免职,看他可能够履行喜奎的三条条约么?”陆锦称谢而去,果然不久便已照办。崔承炽免职家居,喜奎非但不以为嫌,对于他爱情转更深了一层,订期实行婚嫁。从此远山芙蓉,可以终日相对,哪个不羡慕她的清福呢?

  且说吴佩孚向曹使祝寿之后,本拟仍赴武汉,处分军备,忽然想起奉天张作霖久有带兵入关之说。乃此次湘鄂战争数月,关外大王忽然寂然无闻,不知有何深谋秘计。不如仍回洛阳,将直鲁豫副巡阅使任内事件略为料理,借此亦可以察看动静。当即陈明曹使,告辞而去。

  原来张作霖自从皖系失败之后,无日不谋扩张势力,绥远、热河、察哈尔三特别区已经归人彼之地盘,渐现作侵入长江之准备。照表面上看起来,天下之大,可以与他对抗的只有直军。

  其实他看透这位曹亲家公(张与曹系儿女姻亲)庸懦无能,毫不在意,心目中所刻刻不忘的只有吴佩孚,因此两人遂常处于誓不两立之地位。凡是稍为留心时事的,都晓得早晚必有一场恶战,特不知在哪一天罢了。

  即如本年二月初间,曹使特开保定会议,内容皆由吴佩孚主张。当时鲁赣鄂湘汴等省以及信阳冯玉祥,各各遣派代表赴会,两议重要事件:一为缔结六省同盟;一为编练模范军队,皆因抵制奉系而起。其余如反对张勋做苏皖赣巡阅使,用武力驱逐张宗昌,皆由六省同心协力,次第进行。后来被关外王晓得了,更加了几分仇恨,同时也想出几条计策来对付:第一条乃是联络赵倜,在汴梁就近监视吴佩孚行动;第二条劝齐燮元与张文生联衔保张勋巡阅苏皖赣,自己再保齐燮元实授苏督,作为交换品;第三条乃是亲统大兵进京,用太上政府之威权,拿强硬手段来解决时局。旁观者都不免惊心丧胆,其实双方均不过纸上空谈,日久就无形消灭了。然就当时实力而论,直系共有六师六旅四十营,奉系直辖的约有七师十混成旅。此外能够归张节制调遣的,尚有八师三旅之数,无怪其雄视海内了。

  曾记得某次大开军事会之后,张使忽向左右笑道:“吴佩孚未免太不自量,竟敢与我争胜负,可笑之至。我练兵十余年,手下精兵四十余万,士饱马肥,械丰饷足,前路有步马炮工辎,以及机关枪机关炮等队,色色俱掣,后路有飞机厂、兵工厂、牧马场、军粮库、军装库,样样完备,正愁着没人敢来较量较量,子玉果然肯来,我岂有不欢迎的呢?”当时还有人议论他专说大话,现在又过了一年工夫,双方各走极端,即日便有决裂之势。

  闻奉军种种预备,更与前不同了:第一件军饷。已由王永江首先允认,在奉省军费节余项下拨出三百万元,又由东三省官银号兴业银行、商业银行、交通银行等处,备妥大洋二百万元,随时可以支取动用,又有张敬尧张宗昌俩愿报效出兵费二百万元,础嗟之间,已筹得巨款七百万。第二件精锐。张使深恐前驻关内各军队,均系新募未经训练,不是直军敌手,特调老于战阵的五十四旅同卫队旅及第七混成旅等回省,待命出发。这三旅共有将校七百十七员,下士卒八千五百九十三名,马匹八百八十五头,野炮十六尊,过山炮九百零五尊,手枪七百零八枝,弹子九万六千颗,炮弹七百零六箱,枪弹九十二万五千发,军需品三千件。此外还有驻扎洮南的骑兵独立队,驻扎新民的第七混成旅,也在陆续调动呢。第三件军用器械。已由奉天军械厂连夜制成被服棚帐等三万套,其余米粮草料,已在京奉各站,堆积如山,随时运达。此外还有飞机队,张使特令试演掷放炸弹法,悬有重赏,以示鼓励,预备空中作战,这都是后来的话。至于张使因何积极备战,其间原因复杂,今且慢表。单说民国十年秋间,双方正在酝酿之际,忽有一件惊心动魄的消息,从海外飞来,正是:莫说域中夸武备,须知世界尚和平。

  要知是何消息,且看下回分解。

卷四十二"华府会议收回青岛 信使往还统一中原"

  原来美国大总统哈定与国务卿休士为保持太平洋永久和平起见,特在美国华盛顿,开一大会,名为太平洋会议,定于十一月十一日开幕,特请有关系诸国与会,中国亦在被邀之列。

  一电传来,举国人士,自政府以及百姓,均以为此乃中国转危为安、救亡图存的一大机会,莫不振刷全神,竭力注意。

  政府中由靳总理商明徐大总统分电各省,认筹赴会经费六十万元,当派驻外王宠惠与公使顾维钧、施肇基三人,为正式代表,就近赴会。原拟派外交部总长颜惠庆为代表领袖,临时忽因有要事,不能启行,改由施肇基为首席代表。此外派与参预大会的,更有梁如浩、周自齐、朱启铃等,连同各部局所派专门委员,不下四五十人,均由上海陆续放洋,国民大会并公举蒋梦麟、余日章二人为全国国民代表,一同赴会。计此次赴会的共有九国,除中美二国外,英国首席为贝尔福,法国为白里安,荷兰为加希比克,意国为史谦塞尔,比国为玛欣奈,日本为德川,葡国为阿尔德。惟中国此次社会宗旨,全国所最注目的,乃在解决中日两国青岛问题,及取消二十一条苛约而已。

  开幕这天,美国休士首先登台演说,宣布开会宗旨,首在令各强国裁减军备,实行减轻海军吨数,大致不外乎扶弱抑强之意,各国均无异议,惟对于手续上不能不详细调查考虑。转瞬月余,各事均议有具体办法,计中国所得利益,如裁撤外邮,各国在中国各埠所设邮局,限于西历一千九百二十三年一月一日以前,一律撤除。各国允许中国各海关进口税,实行值百抽五,赏还庚子赔款。其余如撤退驻华军队,收回治外法权,均将次第实行。独有人民引领跂足终日盼望的收回青岛以及取消廿一条约中日两要案,尚未提出大会,人心都惶急起来。又听说大会不久闭幕,倘若将这千载难逢的机缘错过,岂不是永无翻身之日么?当下各省爱国志士奔走呼号,函电纷驰,有诘问中央政府的,有径向施顾王三代表催迫的,全国一致,声势汹汹。

  直至年近岁逼的时候,才得着确实消息。原来青岛一案,业经中国代表提出大会,请为公断,而日本代表坚持冷静态度。

  英美两国明知此案不易解决,深恐有碍华会进行,乃出面调停,劝令中日两国在会外谈判,仍由英美两国派员共同列席,与在大会无异。惟谈到胶济铁路问题,日本主张借日款赎回,我国坚持即付现款收回。中国代表恃有舆论为之后盾,不肯让步,又约美国各报纸表同情于中国,均不以日本代表所持理由为然,逐日均有评论,日本代表始有转圜之意。惟因条件不合,彼此又将决裂,幸得外交颜总长意甚坚决,特训令各代表,倘若此案始终不得要领,我国宁可退出大会,中国代表渐有方针可循。岂知当这一发千钧之际,北京忽发生倒阁风潮。

  靳云鹏因见各方面空气不佳,且值阳历阴历两重年关,财政一无措手,各路索薪索饷之电纷至沓来,实在无法维持,止有出于辞职一途。大总统再三慰留不得,只得听其自去。不过对于继任人物,却是一件难题,先须征求两大军阀的同意。只得将奉天张作霖、保定曹锟一同请到京中,面商办法。但历数当代诸要人,有总理资格的,不是双方不能满意,就是本人不肯上台。好容易才想到梁士诒,彼此均无恶感,本人又在跃跃欲试,遂由总统下令,不到几日工夫,燕子内阁完全成立,张曹两使才分道出京。

  梁氏因许久不握政柄,此次入阁,格外兴高彩烈。到任之初,即将阁中冗员大加裁汰,另换一班特别人才。又因为国家事繁,逐日朝出暮归,甚感不便,吩咐在阁中腾出房屋一所,修饰得十分华丽,共用去二万余元。第二天就携同两妾一子,以及厨役仆婢人等,搬入阁中居住。岂知不到几天,各界人士,见他此次卷土重来,所持政见,种种违反民意:第一件乃是大赦安福罪魁,将曲同丰、陈文连、张树元等六人,俱取消通缉;第二件又力保全国鸣鼓而攻的曹汝霖,任为京内某某要职,陆宗舆任为北京市政公所督办,世人已同声骇诧。又因为他是向来著名的亲日派,当此交涉吃紧的时候,更是议论四起。有的说他已经在京里与日本小幡公使接洽,大借日款,以鲁案让步为交换条件的;有的说他早经训令华会三代表,将青岛问题取至北京直接交涉的。事之确否,虽然不敢断定,但就三代表来电,说是日本代表在议会上,忽然顿翻前议,以致更加棘手,不能令人无疑。连日各团体各议会反对之声浪四起,函电纷来,有说对于内阁誓不承认的,有劝他自己退位的,梁士治看了均付之一笑,依然照常办事。想不到激恼了这位无敌大将军,当发出通电道:(衔略)均鉴。害莫大于卖国,奸莫甚于媚外,一错铸成,万劫不复。自鲁案问题发生,辗转数年,经过数阁,幸赖我人民呼吁匡救,卒未断送外人。胶济铁路,为鲁案最要关键。华会开幕经月,我代表坛坫力争,不获已而顺人民请求,筹款赎路,订发行债票,分十二年赎回,但三年后得一次赎清之办法。

  外部训条,债票尽华人赎买,避去借款形式,免受种种约束。

  果能由是赎回该路,即与外人断绝关系,亦未始非救急之策。

  乃行将定议,梁士诒投机而起,突窃阁揆。日代表忽变态度,顿翻前议。一面由东京训令驻华日使,向外交部要求借日本款,用人由日推荐。外部电知华会代表,复电称请俟与英美接洽后再答。当此一发千钧之际,梁士诒不问利害,不顾舆情,不经外部,径自面复。竞允日使要求,借日款赎路,并训令驻美各代表遵照。是该路仍归日人经营,更益之以数千万债权,举历任内阁所不忍为、不敢为者,今梁士诒乃悍然为之。举曩昔经年累月人民之所呼吁,与代表之所争持者,咸视为儿戏。牺牲国脉,断送路权,何厚于外人,何仇于祖国。纵梁士诒勾援结党,卖国媚外,甘为李克用、张邦昌而弗恤。我全国父老兄弟,亦断不忍坐视宗邦沦入异族。祛害除奸,义无反顾,惟有群策群力,亟起直追,迅电华会代表坚持原案。凡我同胞同泽,偕作后援。披沥直陈,伫候明教。吴佩孚歌。

  梁士冶看了才惊慌起来,赶紧通电申辩,声明并无电致三代表之事,而且自愿担认募款三百万元,为赎还胶济路铁之用。

  但空言无补,何能见信于人?长江各督军均速连袂而起,与吴使的通电大致相同。且吴使的第二次通电又早发出,大有声罪致讨之意。当此强权世界,武力是最可怕的,燕子如何还敢恋栈,早带着宠姬爱子溜到天津去了,一面具呈向府中请假。徐总统晓得他这假是不容易销的,内阁不可一日无人,只有遴员代理的法子。当此华会正在要紧关键,自然是外交总长最为相宜,颜惠庆勉强应允,担任一星期。履任之后,首先电嘱华会三代表,贯彻最初主张。此时中日代表因彼此坚持,已屡经停顿。遂由英美两国提出具体的调停条件,双方又迭次谈判,美国驻京公使又面劝颜总长早日容纳调停美意,三代表又往返电商,直至民国十一年一月三十一日开第三十六次谈判,完全成立条约。多年的悬案,从此算解决了。当拟订条约十一款,附约八款,全文如下:

  第一条 胶州租地。

  (一)日本以前属德国胶州租地交还中国。

  (二)中日政府各派委员会同清理,移交胶州租地行政及公产等项事宜,并解决一切需乎清理之事。在本条约发生效力后,中日委员应立即齐集。(三)上述移交及清理应赶速办理完竣,无论如何,不能迟至本条约发生效力六个月以后。(四)日本政府愿将胶州租地行政机关之案卷,为移交上及日后行政所必要者,交付中国。此项交付,在交付胶州湾土地后行之。

  第二条 公产。(一)日本政府允以胶州租地内一切公产,包括土地建筑工程设置等等,无论前属德有或日本管有期内所购得建造者,一律交给中国,惟本条第三款所列者,不在此项。

  (二)移交公产,中国不任何项赔偿,惟(甲)日本官厅所购置建造者,(乙)日官所改修扩增者,不在此限。属于(甲)(乙)两项者,中国政府应按日本政府所支出之实费斟酌,继续损耗成数酌给相当赔费。(三)胶州租地内此等公产,其属于设立日本领事馆所需要者,日本政府得保留之,日人社会所特需之学校、寺院、墓地等项,亦准日人社会保留之。此条详细事宜,由本条约所规定之中日委员联合办理。

  第三条 日本军队。日本军队连同驻防胶济沿路之日本宪兵,应于中国派有兵警接防铁路时,赶即撤退。中国兵警之接防,日军之撤退,可以分段为之。分段撤除日期,应由中日得力官员协订。日军之全部撤清,应赶于签订本条约之三个月内为之。无论如何,不能迟至签订本条约之六个月以后。青岛日守备队应于移交胶州租地行政权时,同时撤清。万一不及,至迟亦不能过移交行政权之三十日以外。

  第四条 海关。(一)本条约发生效力后,青岛海关即完全成为中国海关之一部分。(二)一千九百十五年八月六日,中日所订青岛海关临时合同,本条约发生效力后,应即废止。

  第五条 胶济铁路。日本以胶济铁路支路,及一切附属财产,如码头货栈等项交还中国。中国以上述铁路财产之确实价值,贴还日本。德人所留铁路财产之确实价值,现估定为五千四百万金马克,中国于贴还此数而外,并贴还日本管路时期中之重大增修实费,惟须酌除损耗计算。上述之码头等项产业,除为日人所增修者外,交还时不须贴费。日人曾作重大之增修者,中日政府各派委员三人,共同组成铁路委员会,按照上所规定,评定铁路财产价值,并办理移交此等财产事宜。此项移交,应赶速完成之,无论如何,皆当在本条约发生效力之九个月以内。中国在此项移交完成时,同时应以贴还日本之国库证券,交给日本。此项证券,以此项铁路财产为担保,分期十五年清偿。但在发行此券满五年后,中国得一次清偿之,惟须于六个月前预为通知。在此项国库证券完全赎回之前,中国应选任一日人为事务长,一日人为会计长,会同中国会计长共同办事。此项日员,统归中国局长指挥管辖监察,有相当理由时得免其职。上述国库证券之详细条款另定之。本条所列诸事,须由中日当局协定者,应赶速协订之,至迟当以本条约发生效力后六个月内为限。

  第六条 胶济支路。高徐、济顺两支路之让权,归国际新银团接受,其余件由中国政府及银团自定之。

  第七条 矿山。淄川坊子金岭镇矿山之采矿权,前由中国许与德国者,移交于中国政府特许之公司接办。日人在此公司之股本,不得超过中国股本之数。此等办法条件,由中日委员协定之,此项委员在本条约发生效力后,应即齐集。

  第八条 开放前属德国之租地。日本政府表示无意设立日本专管或公共居留地于青岛,中国政府表示,愿公开前属德国之胶州地全部,准外人在此区域以内自由居住、经营工商业及其他合法职业。凡外人在此区域,合法公道取得之权利,无论在德国租借时期,或日本军事古领时期取得者,皆尊重之。日人所得此等权利之效力与地位问题,由中日联合委员协定之。

  第九条 盐场。制盐在中国为政府官业,日本公司日本人沿胶州湾所经营之盐场,统由中国政府备价收回。惟日人对于此等盐场所出者,得购买相当数量,另定相当办法办理之。商订此等办法,并实行移交盐场,由中日委员赶速办理,至迟须本条约发生效力之六个月内竣事。

  第十条 海电。日本表示凡前属德人之青岛至烟台,及青岛至上海间海电权利之益,均归中国,惟此两线中有一部分为日本利用,作青岛佐世保间之海线者不在此例。青岛佐世保海电之办法,由中日委员协订之,惟须尊重现在有效之中外条约。

  第十一条 无线电台。青岛济南之日本无线电台,应在该两处日军撤退时交给中国,中国给以相当赔偿,其数由中日委员协订之。

  附约如下(按:附约电文缺一项)

  (一)日本表示放弃德国依据一千八百九十八年三月,中德条约所取得之供给人才、资本、材料之优先权。

  (二)电灯电话等事业,概皆交还中国,电灯、屠宰场、洗衣厂在市政机关成立时交还,按中国公司法酌立公司办理,归市政机关监督管理。

  (三)电话事业,交还中国政府,中国政府对于电话之扩张改进,有关公益者,外人如有请求,中国政府当酌量允行。

  (四)中国政府表示,凡道路、沟洫、自来水、公园、卫生设备等项公共工程,由日政府交还中国政府者,青岛外侨得举相当代表襄理。

  (五)中国政府表示,中国海关总税务局,准许青岛日商用日文向海关陈述,并依此趋向选用职员。

  (六)胶济铁路中日委员会,对于条约应行协订之事宜,如不能协订者,应由两国政府以外交手续订之。在决定此等事时,必须参酌三国专门技师之同意。

  (七)日本政府表示,胶济支线之烟潍铁路,可由中国自行建筑,若用外资,国际新银团可以承借。

  此约缮就同样三分,由中日代表各各签字,存大会一份,余由中日两国分别执守。事毕大会即日闭幕,惟二十一条始终未及提议,只好留以有待。从此全国上下都忙着集款赎路问题,政府也派出王正廷为东省善后督办,积极进行,这且慢表。

  单说梁内阁假满之后,接连三次四次续假,颜惠庆不愿久代,徐总统又想到鲍贵卿组阁,因未得各方同意,不能实现。

  张使方面忽又将内阁问题丢开,欲联络西南谋大局统一,借以抑制异己。西南也乘内阁风潮,张吴失和的机会,派专员赴奉接洽。曹使亦派曹锐前来请张使力维大局,自愿竭力赞助。张使大喜,即派张景惠赴京,保派朱庆澜赴西南,分头筹议进行方法。张使拟定大要策略如下:一、此次之南北会议,张使主张以东省国民之代表资格组织之,联络各省公正大吏及地方法定团体代表公同进行。一、该会系采取国民真意,以定国是,政客军人不得干预及发表意见。一、该会应议之各案,一半由中央核定,一面由国民公定,中央核定者亦须得国民之同意。一、南北统一会之宗旨,除先谋双方和议外,至国会总统选举、裁兵、自治各项,亦次第实行。一、会议地点拟在北京,如元首不欲多事,可移至奉天。

  一、会期约在五月中旬,若诸务纷繁,至期不能举行,无可如何,亦必须于三个月内实现。一、拟于四月初,联络曹使及西南首领,在奉开预备会议一次,征求全体同意,共筹进行手续。

  一、由张使领衔,通电全国,详述华府会议后,国势之变动,不得不早谋统一之理由,以期举国觉悟,共挽危局。

  各省多已复电赞同,又听说吴使亦在保定大开会议,宗旨极其和平。从此统一果能实现,永远不见兵戎,就是作者所馨香祷祝的了!

  十年前事已如尘,梦境迷离记不真。

  信手拈来聊点缀,眼前但见笔花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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