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史·列传

     著书立意乃赠花于人之举,然万卷书亦由人力而为,非尽善尽美处还盼见谅 !

                     —— 华辀远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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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八十五

  西域

  《夏书》称:“西戎即序。”班固云:“就而序之,非盛威武致其贡物也。” 汉氏初开西域,有三十六国。其后,分立五十五王,置校尉、都护以抚之。王莽篡 位,西域遂绝。至于后汉班超所通者五十余国,西至西海,东西万里,皆来朝贡。 复置都护、校尉,以相统摄。其后或绝或通,汉朝以为劳弊中国,其官时置时废。 暨魏、晋之后,互相吞灭,不可复详记焉。

  道武初,经营中原,未暇及于四表。既而西戎之贡不至,有司奏依汉氏故事, 请通西域,可以振威德于荒外,又可致奇货于天府。帝曰:“汉氏不保境安人,乃 远开西域,使海内虚耗,何利之有?今若通之,前弊复加百姓矣!”遂不从。历明 元世,竟不招纳。

  太延中,魏德益以远闻,西域龟兹、疏勒、乌孙、悦般、渴槃陀、鄯善、焉耆、 车师、粟特诸国王始遣使来献。太武以西域汉世虽通,有求则卑辞而来,无欲则骄 慢王命,此其自知绝远,大兵不可至故也。若报使往来,终无所益,欲不遣使。有 司奏:“九国不惮遐险,远贡方物,当与其进,安可豫抑后来?”乃从之。于是始 遣行人王恩生、许纲等西使。恩生出流沙,为蠕蠕所执,竟不果达。又遣散骑侍郎 董琬、高明等多赍锦帛,出鄯善,招抚九国,厚赐之。初,琬等受诏:便道之国, 可往赴之。琬过九国,北行至乌孙国。其王得魏赐,拜受甚悦。谓琬等曰:“传闻 破洛那、者舌皆思魏德,欲称臣致贡,但患其路无由耳。今使君等既到此,可往二 国,副其慕仰之诚。”琬于是自向破洛那,遣明使者舌。乌孙王为发导译,达二国, 琬等宣诏慰赐之。已而琬、明东还,乌孙、破洛那之属遣使与琬俱来贡献者,十有 六国。自后相继而来,不间于城,国使亦数十辈矣。

  初,太武每遣使西域,常诏河西王沮渠牧犍,令护送。至姑臧,牧犍恆发使导 路,出于流沙。后使者自西域还至武威,牧犍左右谓使者曰:“我君承蠕蠕吴提妄 说,云:‘去岁魏天子自来伐我,士马疫死,大败而还,我擒其长弟乐平王丕。’ 我君大喜,宣言国中。又闻吴提遣使告西域诸国:‘魏已削弱,今天下唯我为强。 若更有魏使,勿复恭奉。’西域诸国,亦有贰。”且牧犍事主,稍以慢堕。使还, 具以状闻。太武遂议讨牧犍。凉州既平,鄯善国以为辱亡齿寒,自然之道也。今武 威为魏所灭。次及我矣。若通其使人,知我国事,取亡必近;不如绝之,可以支久。 乃断塞行路,西域贡献,历年不入。后平鄯善,行人复通。

  始,琬等使还京师,具言凡所经见及传闻傍国,云:西域自汉武时五十余国, 后稍相并,至太延中为十六国。分其地为四域:自葱岭以东,流沙以西为一域;葱 岭以西,海曲以东为一域;者舌以南,月氏以北为一域;两海之间,水泽以南为一 域。内诸小渠长,盖以百数。其出西域,本有二道,后更为四:出自玉门,度流沙, 西行二千里至鄯善,为一道;自玉门度流沙,北行二千二百里至车师,为一道;从 莎车西行一百里至葱岭,葱岭西一千三百里至伽倍,为一道;自莎车西南五百里, 葱岭西南一千三百里至波路,为一道焉。自琬所不传而更有朝贡者,纪其名,不能 具国俗也。

  东西魏时,中国方扰,及于齐、周,不闻有事西域,故二代书并不立记录。

  隋开皇、仁寿之间,尚未云经略。炀帝时,乃遣侍御史韦节、司隶从事杜行满 使于西籓诸国,至罽宾得玛瑙杯,王舍城得佛经,史国得十舞女、师子皮、火鼠毛 而还。帝复令闻喜公裴矩于武威、张掖间往来以引致之。其有君长者四十四国,矩 因其使者入朝,啖以厚利,令其转相讽谕。大业中,相率而来朝者四十余国,帝因 置西戎校尉以应接之。寻属中国大乱,朝贡遂绝。然事亡失,书所存录者二十国焉。 魏时所来者,在隋亦有不至,今总而编次,以备前书之《西域传》云。至于道路远 近,物产风俗,详诸前史,或有不同。斯皆录其当时,盖以备其遗阙尔。

  鄯善国,都扞泥城,古楼兰国也。去代七千六百里。所都城方一里。地多沙卤, 少水草,北即白龙堆路。至太延初,始遣其弟素延耆入侍。及太武平凉州,沮渠牧 犍弟无讳走保敦煌。无讳后谋渡流沙,遣其弟安周击鄯善,王比龙恐惧欲降。会魏 使者自天竺、罽宾还,俱会鄯善,劝比龙拒之,遂与连战。安周不能克,退保东城。 后比龙惧,率众西奔且末,其世子乃应安周。

  鄯善人颇剽劫之,令不得通,太武诏散骑常侍、成周公万度归乘传发凉州兵讨 之。度归到敦煌,留辎重,以轻骑五千度流沙,至其境。时鄯善人众布野,度归敕 吏卒不得有所侵掠。边守感之,皆望旗稽服。其王真达面缚出降,度归释其缚,留 军屯守,与真达诣京都。太武大悦,厚待之。是岁,拜交趾公韩拔为假节、征西将 军、领护西戎校尉、鄯善王以镇之,赋役其人,比之郡县。

  且末国,都且末城,在鄯善四,去代八千三百二十里。真君三年,鄯善王比龙 避沮渠安周之难,率国人之半奔且末。后役属鄯善。且末西北有流沙数百里,夏日 有热风,为行旅之患。风之所至,唯老驼预知之,即嗔而聚立,埋其口鼻于沙中。 人每以为候,亦即将氈拥蔽鼻口。其风迅駃,斯须过尽,若不防者,必至危毙。

  大统八年,其兄鄯善米率众内附。

  于阗国,在且末西北,葱岭之北二百余里。东去鄯善千五百里,南去女国三千 里,去硃俱波千里,北去龟兹千四百里,去代九千八百里。其地方亘千里,连山相 次,所都城方八九里。部内有大城五,小城数十。于阗城东三十里有首拔河,中出 玉石。土宜五谷并桑、麻。山多美玉。有好马、驼、骡。其刑法,杀人者死,余罪 各随轻重惩罚之。自外风俗物产,与龟兹略同。俗重佛法,寺塔、僧尼甚众。王尤 信尚,每设斋日,必亲自洒扫馈食焉。城南五十里有赞摩寺,即昔罗汉比丘卢旃为 其王造覆盆浮图之所。石上有辟支佛跣处,双迹犹存。于阗西五百里有比摩寺,云 是老子化胡成佛之所。俗无礼义,多盗贼淫纵。自高昌以西诸国人等,深目高鼻, 唯此一国,貌不甚胡,颇类华夏。城东二十里有大水北流,号树枝水,即黄河也, 一名计式水。城西十五里亦有大水名达利水,与树枝水会,俱北流。

  真君中,太武诏高凉王那击吐谷浑慕利延,慕利延惧,驱其部落渡流沙。那进 军急追之,慕利延遂西入于阗,杀其王,死者甚众。献文末,蠕蠕寇于阗。于阗患 之,遣使素目伽上表曰:“西方诸国,今皆已属蠕蠕。奴世奉大国,至今无异。今 蠕蠕军马到城下,奴聚兵自固,故遣使奉献,遥望救援。”帝诏公卿议之。公卿奏 曰:“于阗去京师几万里,蠕蠕之性,唯习野掠,不能攻城。若为害,当时已旋矣, 虽欲遣师,势无所及。”帝以公卿议示其使者,亦以为然。于是诏之曰:“朕承天 理物,欲令万方各安其所,应敕诸军,以拯汝难。但去汝遐阻,政复遣援,不救当 时之急,是以停师不行,汝宜知之。朕今练甲养卒,一二岁间,当躬率猛将,为汝 除患。汝其谨敬候,以待大举。”先是,朝廷遣使者韩羊皮使波斯,波斯王遣使献 驯象及珍物。经于阗,于阗中于王秋仁辄留之,假言虑有寇不达。羊皮言状,帝怒, 又遣羊皮奉诏责让之。自后每使朝贡。

  周建德三年,其王遣使献名马。

  隋大业中,频使朝贡。其王姓王,字早示门。练锦帽,金鼠冠,妻戴金花。其 王发不令人见,俗言若见王发,其年必俭云。

  蒲山国,故皮山国也。居皮城,在于阗南,去代一万二千里。其国西南三里有 冻凌山。后役属于阗。

  悉居半国,故西夜国也,一名子合。其王号子。治呼犍。在于阗西,去代万二 千九百七十里。太延初,遣使来献,自后贡使不绝。

  权于摩国,故乌秅国也。其王居乌秅城。在悉居半西南,去代一万二千九百七 十里。

  渠莎国,居故莎车城,在子合西北,去代一万二千九百八十里。

  车师国,一名前部,其王居交河城。去代万五十里。其地北接蠕蠕,本通使交 易。太武初,始遣使朝献,诏行人王恩生、许纲等出使。恩生等始度流沙,为蠕蠕 所执。恩生见蠕蠕吴提,持魏节不为之屈。后太武切让吴提,吴提惧,乃遣恩生等 归。许纲到敦煌病死,朝廷壮其节,赐谥曰贞。

  初,沮渠无讳兄弟之渡流沙也,鸠集遗人,破车师国。真君十一年,车师王车 夷落遣使琢进薛直上书曰:“臣亡父僻处塞外,仰慕天子威德,遣使奉献,不空于 岁。天子降念,赐遣甚厚。及臣继立,亦不阙常贡,天子垂矜,亦不异前世。敢缘 至恩,辄陈私恳。臣国自无讳所攻击,经今八岁,人民饥荒,无以存活。贼今攻臣 甚急,臣不能自全,遂舍国东奔,三分免一。即日已到焉耆东界,思归天阙,幸垂 赈救。”于是下诏抚慰之,开焉耆仓给之。正平初,遣子入侍,自后每使朝贡不绝。

  高昌者,车师前王之故地,汉之前部地也。东西二百里,南北五百里,四面多 大山。或云:昔汉武遣兵西讨,师旅顿弊,其中尤困者因住焉。地势高敞,人庶昌 盛,因名高昌。亦云:其地有汉时高昌垒,故以为国号。东去长安四千九百里。汉 西域长史及戊巳校尉并居于此。晋以其地为高昌郡。张轨、吕光、沮渠蒙逊据河西, 皆置太守以统之。敦煌十三日行。

  国有八城,皆有华人。地多石碛,气候温暖,厥土良沃,谷麦一岁再熟,宜蚕, 多五果,又饶漆。有草名羊刺,其上生蜜。而味甚佳。引水溉田。出赤盐,其味甚 美,复有白盐,其形如玉,高昌人取以为枕,贡之中国。多蒲桃酒。俗事天神,兼 信佛法。国中羊、马,牧在隐僻处以避寇,非贵人不知其处。北有赤石山,山北七 十里有贪汗山,夏有积雪。此山北,铁勒界也。

  太武时有阚爽者,自为高昌太守。太延中,遣散骑侍郎王恩生等使高昌,为蠕 蠕所执。真君中,爽为沮渠无讳所袭,夺据之。无讳死,弟安周代立。和平元年, 为蠕蠕所并。蠕蠕以阚伯周为高昌王,其称王自此始也。

  太和初,伯周死,子义成立。岁余,为从兄首归所杀,自立为高昌王。五年, 高车王阿至罗杀首归兄弟,以敦煌人张孟明为王。后为国人所杀,立马儒为王,以 巩顾礼、麹嘉为左右长史。二十一年,遣司马王体玄奉表朝贡,请师逆接,求举国 内徙。孝文纳之,遣明威将军韩安保率骑千余赴之,割伊吾五百里,以儒居之。至 羊榛水,儒遣嘉、礼率步骑一千五百迎安保。去高昌四百里而安保不至。礼等还高 昌,安保亦还伊吾。安保遣使韩兴安等十二人使高昌,儒复遣顾礼将其世子义舒迎 安保。至白棘城,去高昌百六十里。而高昌旧人情恋本土,不愿东迁,相与杀儒而 立麹嘉为王。

  嘉字灵凤,金城榆中人。既立,又臣于蠕蠕那盖。顾礼与义舒随安保至洛阳。 及蠕蠕主伏图为高车所杀,嘉又臣高车。初,前部胡人悉为高车所徙,入于焉耆, 又为嚈哒所破灭,国人分散,众不自立,请主于嘉。嘉遣第二子为焉耆王以主之。 永平元年,嘉遣兄子私署左卫将军、田地太守孝亮朝京师,仍求内徙,乞军迎援。 于是遣龙骧将军孟威发凉州兵三千人迎之,至伊吾,失期而反。于后十余遣使献珠 像、白黑貂裘、名马、盐枕等,款诚备至。唯赐优旨,卒不重迎。三年,嘉遣使朝 贡,宣武又遣孟威使诏劳之。延昌中,以嘉为持节、平西将军、瓜州刺史、泰临县 开国伯,私署王如故。熙平初,遣使朝献。诏曰:“卿地隔关山,境接荒漠,频请 朝援,徙国内迁。虽来诚可嘉,即于理未帖。何者?彼之庶,是汉、魏遗黎,自 晋氏不纲,因难播越,成家立国,世积已久。恶徙重迁,人怀恋旧。今若动之,恐 异同之变,爰在肘腋,不得便如来表也。”神龟元年冬,孝亮复表求援内徙,朝廷 不许。正光元年,明帝遗假员外将军赵义等使于嘉。嘉朝贡不绝,又遣使奉表,自 以边遐,不习典诰,求借《五经》、诸史,并请国子助教刘燮以为博士,明帝许之。 嘉死,赠镇西将军、凉州刺史。

  子坚立。于后关中贼乱,使命遂绝。普泰初,坚遣使朝贡,除平西将军、瓜州 刺史,泰临县伯,王如故。又加卫将军。至永熙中,特除仪同三司,进为郡公。后 遂隔绝。至大统十四年,诏以其世子玄嘉为王。恭帝二年,又以其田地公茂嗣位。 武成元年,其王遣使献方物。保定初,又遣使来贡。

  其国,周时,城有一十六。后至隋时,城有十八。其都城周回一千八百四十步, 于坐室画鲁哀公问政于孔子之像。官有令尹一人,比中夏相国;次有公二人,皆王 子也,一为交河公,一为田地公;次有左右卫;次有八长史,曰吏部、祠部、库部、 仓部、主客、礼部、户部、兵部等长史也;次有五将军,曰建武、威远、陵江、殿 中、伏波等将军也;次有八司马,长史之副也;次有侍郎、校郎、主簿、从事,阶 位相次,分掌诸事。次有省事,专掌导引。其大事决之于王,小事则世子及二公随 状断决。评章录记,事讫即除,籍书之外,无久掌文案。官人虽有列位,并无曹府, 唯有每早集于牙门,评议众事。诸城各有户曹、水曹、田曹。城遣司马、侍郎相监 检校,名为令。服饰,丈夫从胡法,妇人裙襦,头上作髻。其风俗政令,与华夏略 同,兵器有弓、刀、箭、楯、甲、槊。文字亦同华夏,兼用胡书。有《毛诗》、 《论语》、《孝经》,置学官弟子,以相教授。虽习读之,而皆为胡语。赋税则计 田输银钱,无者输麻布。其刑法、风俗、昏姻、丧葬与华夏小异而大同。自敦煌向 其国,多沙碛,茫然无有蹊径,欲往者,寻其人畜骸骨而去。路中或闻歌哭声,行 人寻之,多致亡失,盖魑魅魍魉也。故商客往来,多取伊吾路。

  开皇十年,突厥破其四城,有二千人来归中国。

  坚死,子伯雅立。其大母本突厥可汗女,其父死,突厥令依其俗。伯雅不从者 久之。突厥逼之,不得已而从。炀帝即位,引致诸蕃。

  大业四年,遣使贡献,帝待其使甚厚。明年伯雅来朝,因从击高丽。还,尚宗 室女华容公主。八年冬,归蕃,下令国中曰:“先者,以国处边荒境,被发左衽。 今大隋统御,宇宙平一。孤既沐浴和风,庶均大化。其庶人以上,皆宜解辫削衽。” 帝闻而善之,下诏曰:“光禄大夫、弁国公、高昌王伯雅,本自诸华,世祚西壤, 昔因多难,翦为胡服。自我皇隋,平一宇宙,伯雅逾沙忘阻,奉贡来庭,削衽曳裾, 变夷从夏,可赐衣冠,仍班制造之式。”然伯雅先臣铁勒,恆遣重臣在高昌国,有 商胡往来者则税之,送于铁勒。虽有此令取悦中华,然竟畏铁勒,不敢改也。自是 岁令贡方物。

  且弥国,都天山东于大谷,在车师北,去代一万五百七十里。本役属车师。

  焉耆国,在车师南都员渠城,白山南七十里,汉时旧国也,去代一万二百里。 其王姓龙,名鸠尸毕那,即前凉张轨所讨龙熙之胤。所都城方二里。国内凡有九城。 国小人贫,无纲纪法令。兵有弓、刀、甲、槊。婚姻略同华夏。死亡者,皆焚而后 葬,其服制满七日则除之。丈夫并翦发以为首饰。文字与婆罗门同。俗事天神,并 崇信佛法也。尤重二月八日、四月八日。是日也,其国咸依释教,斋戒行道焉。气 候寒,土田良沃,谷有稻、粟、菽、麦,畜有驼、马。养蚕,不以为丝,唯充绵纩。 俗尚蒲桃酒,兼爱音乐。南去海十余里,有鱼盐蒲苇之饶。东去高昌九百里,西去 龟兹九百里,皆沙碛。东南去瓜州二千二百里。

  恃地多险,颇剽劫中国使。太武怒之,诏成周公万度归讨之,约赍轻粮,取食 路次。度归入焉耆东界,击其边守左回、尉犁二城,拔之,进军围员渠。鸠尸毕那 以四五万人出城,守险以距。度归募壮勇,短兵直往冲,鸠尸毕那众大溃,尽虏之, 单骑走入山中。度归进屠其城,四鄙诸戎皆降服。焉耆为国,斗绝一隅,不乱日久, 获其珍奇异玩,殊方谲诡难识之物,橐驼、马、牛、杂畜巨万。时太武幸阴山北宫, 度归破焉耆露板至,帝省讫,赐司徒崔浩书曰:“万度归以五千骑,经万余里,拔 焉耆三城,获其珍奇异物及诸委积不可胜数。自古帝王,虽云即序西戎,有如指注, 不能控引也。朕今手把而有之,如何?”浩上书称美。遂命度归镇抚其人。初,鸠 尸毕那走山中,犹觊城不拔,得还其国。既见尽为度归所克,乃奔龟兹。龟兹以其 婿,厚待之。

  周保定四年,其王遣使献名焉。

  隋大业中,其王龙突骑支遣使贡方物。是时,其国胜兵千余人而已。

  龟兹国,在尉犁西北,白山之南一百七十里,都延城,汉时旧国也,去代一万 二百八十里。其王姓白,即后凉吕光所立白震之后。其王头系彩带,垂之于后,坐 金师子床。所居城方五六里。其刑法,杀人者死,劫贼则断其一臂,并刖一足。赋 税,准地征租,无田者则税银。风俗、婚姻、丧葬、物产与焉耆略同,唯气候少温 为异。又出细氈、烧铜、铁、铅、麖皮、氍毹、铙沙、盐绿、雌黄、胡粉、安息香、 良马、犎牛等。东有轮台,即汉贰师将军李广利所屠者。其南三百里,有大河东流, 号计戍水,即黄河也。东去焉耆九百里,南去于阗一千四百里,西去疏勒一千五百 里,北去突厥牙六百余里,东南去瓜州三千一百里。其东关城戍,寇窃非一,太武 诏万度归率骑一千以击之。龟兹遣乌羯目提等领兵三千距战,度归击走之,斩二百 余级,大获驼马而还。俗性多淫,置女市,收男子钱以入官。土多孔雀,群飞山谷 间,人取而食之,孳乳如鸡鹜,其王家恆有千余只云。其国西北大山中有如膏者, 流出成川,行数里入地,状如饣弟糊,甚臭。服之,发齿已落者,能令更生,疠人 服之,皆愈。自后每使朝贡。

  周保定元年,其王遣使来献。

  隋大业中,其王白苏尼巫遣使朝,贡方物。是时,其国胜兵可数千人。

  姑默国,居南城,在龟兹西,去代一万五百里。役属龟兹。

  温宿国,居温宿城,在姑默西北,去代一万五百五十里。役属龟兹。

  尉头国,居尉头城,在温宿北,去代一万六百五十里。役属龟兹。

  乌孙国,居赤谷城,在龟兹西北,去代一万八十里。其国数为蠕蠕所侵,西徙 葱岭山中。无城郭,随畜牧逐水草。

  太延三年,遣使者董琬等使其国,后每使朝贡。

  疏勒国,在姑默西,白山南百余里,汉时旧国也。去代一万一千二百五十里。 文成末,其王遣使送释迦牟尼佛袈裟一,长二丈余。帝以审是佛衣,应有灵异,遂 烧之以验虚实,置于猛火之上,经日不然,观者莫不悚骇,心形俱肃。其王戴金师 子冠。土多稻、粟、麻、麦、铜、铁、锡、雌黄,每岁常供送于突厥。其都城方五 里。国内有大城十二,小城数十。人手足皆六指,产子非六指者即不育。胜兵者二 千人。南有黄河,西带葱岭,东去龟兹千五百里,西去汗国千里,南去硃俱波八 九百里,东北至突厥牙千余里,东南去瓜州四千六百里。

  悦般国,在乌孙西北,去代一万九百三十里。其先,匈奴北单于之部落也。为 汉车骑将军窦宪所逐,北单于度金微山西走康居,其羸弱不能去者,住龟兹北。地 方数千里,众可二十余万,凉州人犹谓之单于王。其风俗言语与高车同,而其人清 洁于胡。俗翦发齐眉,以饣弟糊涂之,昱昱然光泽。日三澡漱,然后饮食。其国南 界有火山,山傍石皆燋镕,流地数十里乃凝坚,人取以为药,即石流黄也。

  与蠕蠕结好,其王尝将数千人入蠕蠕国,欲与大檀相见。入其界百余里,见其 部人不浣衣,不绊发,不洗手,妇人口舐器物。王谓其从臣曰:“汝曹诳我,将我 入此狗国中。”乃驰还。大檀遣骑追之,不及。自是相仇雠,数相征讨。

  真君九年,遣使朝献。并送幻人,称能割人喉脉令断,击人头令骨陷,皆血出 或数升或盈斗,以草药内其口中,令嚼咽之,须臾血止,养疮一月复常,又无痕瘢。 世疑其虚,乃取死罪囚试之,皆验。云中国诸名山皆有此草,乃使人受其术而厚遇 之。又言:其国有大术者,蠕蠕来抄掠,术人能作霖雨、盲风、大雪及行潦,蠕蠕 冻死漂亡者十二三。是岁,再遣使朝贡,求与官军东西齐契讨蠕蠕。太武嘉其意, 命中外诸军戒严,以淮南王佗为前锋,袭蠕蠕。仍诏有司,以其鼓舞之节,施于乐 府。自后每使朝贡。

  者至拔国,都者至拔城,在疏勒西,去代一万一千六百二十里。其国东有潘贺 那山,出美铁及师子。

  迷密国,都迷密城,在者至拔西,去代一万二千一百里。正平元年,遣使献一 峰黑橐驼。其国东有山名郁悉满山,出金、玉,亦多铁。

  悉万斤国,都悉万斤城,在迷密西,去代一万二千七百二十里。其国南有山名 伽色那山,出师子。每使朝贡。

  忸密国,都忸密城,在悉万斤西,去代二万二千八百二十八里。

  破洛那国,故大宛国也。都贵山城,在疏勒西北,去代万四千四百五十里。

  太和三年,遣使献汗血马,自此每使朝贡。

  粟特国,在葱岭之西,古之奄蔡,一名温那沙,居于大泽,在康居西北,去代 一万六千里。先是,匈奴杀其王而有其国,至王忽倪,已三世矣。其国商人先多诣 凉土贩货,及魏克姑臧,悉见虏。文成初,粟特王遣使请赎之,诏听焉。自后无使 朝献。

  周保定四年,其王遣使贡方物。

  波斯国,都宿利城,在忸密西,古条支国也。去代二万四千二百二十八里。城 方十里,户十余万,河经其城中南流。土地平正,出金、银、钅俞石、珊瑚、琥珀、 车渠、马脑,多大真珠、颇梨、琉璃、水精、瑟瑟、金刚、火齐、镔铁、铜、锡、 硃砂、水银、绫、锦、叠、毼、氍毹、毾、赤麞皮、及薰六、郁金、苏合、青木 等香,胡椒、荜拨、石蜜、千年枣、香附子、诃梨勒、无食子、盐绿、雌黄等物。 气候暑热,家自藏冰。地多沙碛,引水溉灌。其五谷及鸟兽等与中夏略同,唯无稻 及黍、稷。土出名马、大驴及驼,往往有一日能行七百里者,富室至有数千头。又 出白象、师子、大鸟卵。有鸟形如橐驼,有两翼,飞而不能高,食草与肉,亦能 敢火。其王姓波氏名斯,坐金羊床,戴金花冠,衣锦袍、织成帔,饰以真珠宝物。 其俗:丈夫翦发,戴白皮帽,贯头衫,两箱近下开之,亦有巾帔,缘以织成;妇女 服大衫,披大帔,其发前为髻,后披之,饰以金银花,仍贯五色珠,络之于膊。王 于其国内别有小牙十余所,犹中国之离宫也。每年四月出游处之,十月仍还。王即 位以后,择诸子内贤者,密书其名,封之于库,诸子及大臣莫之知也。王死,众乃 共发书视之,其封内有名者,即立以为王。余子出各就边任,兄弟更不相见也。国 人号王曰医赞,妃曰防步率,王之诸子曰杀野。大官有摸胡坛,掌国内狱讼;泥 忽汗,掌库藏、关禁;地卑,掌文书及众务。次有遏罗诃地,掌王之内事;薛波勃, 掌四方兵马,其下皆有属官,分统其事。兵有甲、槊、圆排、剑、弩、弓、箭。战 兼乘象,百人随之。

  其刑法:重罪悬诸竿上,射杀之;次则系狱,新王立,乃释之;轻罪则劓、刖 若髡,或翦半鬓及系牌于项,以为耻辱;犯强盗,系之终身;奸贵人妻者,男子流, 妇人割其耳鼻。赋税,则准地输银钱。俗事火神天神。文字与胡书异。多以姊妹为 妻妾,自余婚合,亦不择尊卑,诸夷之中最为丑秽矣。百姓女年十岁以上有姿貌者, 王收养之,有功勋人,即以分赐。死者,多弃尸于山,一月着服。城外有人别居, 唯知丧葬之事,号为不净人。若入城市,摇铃自别。以六月为岁首,尤重七月七日、 十二月一日。其日,人庶以上,各相命召,设会作乐,以极欢娱。又每年正月二十 日,各祭其先死者。

  神龟中,其国遣使上书贡物,云:“大国天子,天之所生,愿日出处常为汉中 天子。波斯国王居和多千万敬拜。”朝廷嘉纳之。自此,每使朝献。恭帝二年,其 王又遣使献方物。

  隋炀帝时,遣云骑尉李昱使通波斯。寻使随昱贡方物。

  伏卢尼国,都伏卢尼城,在波斯国北,去代二万七千三百二十里。累石为城, 东有大河南流,中有鸟,其形似人,亦有如橐驼、马者,皆有翼,常居水中,出水 便死。城北有云尼山,出银、珊瑚、琥珀,多师子。

  色知显国,都色知显城,在悉万斤西北,去代一万二千九百四十里。土平,多 五果。

  伽色尼国,都伽色尼城,在悉万斤南,去代一万二千九百里。土出赤盐,多五 果。

  薄知国,都薄知城,在伽色尼国南,去代一万三千三百二十里。多五果。

  牟知国,都牟知城,在忸密西南,去代二万二千九百二十里。土平,禽兽草木 类中国。

  阿弗太汗国,都阿弗太汗城,在忸密西,去代二万三千七百二十里。土平,多 五果。

  呼似密国,都呼似密城,在阿弗太汗西,去代二万四千七百里。土平,出银、 琥珀,有师子,多五果。

  诺色波罗国,都波罗城,在忸密南,去代二万三千四百二十八里。土平,宜稻、 麦,多五果。

  早伽至国,都早伽至成,在忸密西,去代二万三千七百二十八里。土平,少田 殖,取稻、麦于邻国,有五果。

  伽不单国,都伽不单城,在悉万斤西北,去代一万二千七百八十里。土平,宜 稻、麦,有五果。

  者舌国,故康居国,在破洛那西北,去代一万五千四百五十里。太延三年,遣 使朝贡,不绝。

  伽倍国,故休密翕侯,都和墨城,在莎车西,去代一万三千里。人居山谷间。

  折薛莫孙国,故双靡翕侯,都双靡城,在伽倍西,去代一万三千五百里。居山 谷间。

  钳敦国,故贵霜翕侯,都护澡城,在折薛莫孙西,去代一万三千五百六十里, 居山谷间。

  弗敌沙国,故肹顿翕侯,都薄茅城,在钳敦西,去代一万三千六百六十里。居 山谷间。

  阎浮谒国,故高附翕侯,都高附城,在弗敌沙南,去代一万三千七百六十里。 居山谷间。

  大月氏国,都剩盐氏城,在弗敌沙西,去代一万四千五百里。北与蠕蠕接,数 为所侵,遂西徙都薄罗城,去弗敌沙二千一百里。其王寄多罗勇武,遂兴师越大山, 南侵北天竺。自乾陀罗以北五国,尽役属之。太武时,其国人商贩京师,自云能铸 石为五色琉璃。于是采矿山中,于京师铸之,既成,光泽乃美于西方来者。乃诏为 行殿,容百余人,光色映彻,观者见之,莫不惊骇,以为神明所作。自此,国中琉 璃遂贱,人不复珍之。

  安息国,在葱岭西,都蔚搜城。北与康居,西与波斯相接,在大月氏西北,去 代二万一千五百里。

  周天和二年,其王遣使朝献。

  条支国,在安息西,去代二万九千四百里。

  大秦国,一名黎轩,都安都城,从条支西渡海曲一万里,去代三万九千四百里。 其海滂出,犹渤海也,而东西与渤海相望,盖自然之理。地方六千里,居两海之间。 其地平正,人居星布。其王都城分为五城,各方五里,周六十里。王居中城,城置 八臣,以主四方。而王城亦置八臣,分主四城。若谋国事及四方有不决者,则四城 之臣,集议王所,王自听之,然后施行。王三年一出观风化。人有冤枉诣王诉讼者, 当方之臣,小则让责,大则黜退,令其举贤人以代之。其人端正长大,衣服、车旗, 拟仪中国,故外域谓之大秦。其土宜五谷、桑、麻,人务蚕、田。多璆琳、琅玕、 神龟、白马硃鬣、明珠、夜光璧。东南通交趾,又水道通益州永昌郡。多出异物。

  大秦西海水之西有河,河西南流。河西有南北山,山西有赤水,西有白玉山, 玉山西有西王母山,玉为堂室云。从安息西界循海曲,亦至大秦,回万余里。于彼 国观日月星辰,无异中国,而前史云:条支西行百里,日入处,失之远矣。

  阿钩羌国,在莎车西南,去代一万三千里。国西南有县度山,其间四百里,中 往往有栈道,下临不测之深,人行以绳索相持而度,因以名之。土有五谷、诸果。 市用钱为货。居止立宫室。有兵器,土出金珠。

  波路国,在阿钩羌西北,去代一万三千九百里。其地湿热,有蜀马。土平,物 产国俗与阿钩羌同类焉。

  小月氏国,都富楼沙城,其王本大月氏王寄多罗子也。寄多罗为匈奴所逐,西 徙。后令其子守此城,因号小月氏焉。在波路西南,去代一万六千六百里。先居西 平、张掖之间,被服颇与羌同。其俗以金银钱为货,随畜牧移徙,亦类匈奴。其城 东十里有佛塔,周三百五十步,高八十丈。自佛塔初建计至武定八年,八百四十二 年,年谓百丈佛图也。

  罽宾国,都善见城,在波路西南,去代一万四千二百里。居在四山中,其地东 西八百里,南北三百里。地平,温和,有苜蓿、杂草、奇木、檀、槐、梓、竹。种 五谷。粪园。田地下湿,生稻。冬食生菜。其人工巧,雕文刻镂,织罽。有金、银、 铜、锡,以为器物。市用钱。他畜与诸国同。每使朝献。

  吐呼罗国,去代一万二千里。东至范阳国,西至悉万斤国,中间相去二千里; 南至连山,不知名,北至波斯国,中间相去一万里。薄提城周匝六十里,城南有西 流大水,名汉楼河。土宜五谷,有好马、驼、骡。其王曾遣使朝贡。

  副货国,去代一万七千里。东至阿富使且国,西至没谁国,中间相去一千里; 南有连山,不知名,北至奇沙国,相去一干五百里。国中有副货城,周匝七十里。 宜五谷、蒲桃,唯有马、驼、骡。国王有黄金殿,殿下有金驼七头,各高三尺。其 王遣使朝贡。

  南天竺国,去代三万一千五百里。有伏丑城,周匝十里。城中出摩尼珠、珊瑚。 城东三百里有拔赖城,城中出黄金、白真檀、石蜜、蒲桃。土宜五谷。

  宣武时,其国王婆罗化遣使献骏马、金、银。自此,每使朝贡。

  叠伏罗国,去代三万一千里。国中有勿悉城,城北有盐奇水,西流。有白象。 并有阿末黎木,皮中织作布。土宜五谷。

  宣武时,其国王伏陀末多遣使献方物。自是,每使朝贡。

  拔豆国,去代五万一千里。东至多勿当国,西至旃那国,中间相去七百五十里; 南至罽陵伽国,北至弗那伏且国,中间相去九百里。国中出金、银、杂宝、白象、 水牛、牦牛、蒲桃、五果,土宜五谷。

  嚈哒国,大月氏之种类也,亦曰高车之别种。其原出于塞北。自金山而南,在 于阗之西,都乌浒水南二百余里,去长安一万一百里。其王都拔底延城,盖王舍城 也。其城方十里余,多寺塔,皆饰以金。风俗与突厥略同。其俗,兄弟共一妻,夫 无兄弟者,妻戴一角帽,若有兄弟者,依其多少之数更加帽角焉。衣服类加以缨络, 头皆翦发。其语与蠕蠕、高车及诸胡不同。众可有十万,无城邑,依随水草,以氈 为屋,夏迁凉土,冬逐暖处,分其诸妻,各在别所,相去或二百、三百里。其王巡 历而行,每月一处。冬寒之时,三月不徙。王位不必传子,子弟堪者,死便受之。 其国无车,有舆,多驼、马。用刑严急,偷盗无多少,皆腰斩,盗一责十。死者, 富家累石为藏,贫者掘地而埋,随身诸物,皆置冢内。其人凶悍,能斗战,西域康 居、于阗、沙勒、安息及诸小国三十许,皆役属之,号为大国。与蠕蠕婚姻。

  自太安以后,每遣使朝贡,正光末,遣贡师子一,至高平,遇万俟丑奴反,因 留之。丑奴平,送京师。永熙以后,朝献遂绝。

  至大统十二年,遣使献其方物。废帝二年、周明帝二年,并遣使来献。后为突 厥所破,部落分散,职贡遂绝。至隋大业中,又遣使朝贡方物。

  其国去漕国千五百里,东去瓜州六千五百里。

  初,熙平中,明帝遣剩伏子统宋云、沙门法力等使西域,访求佛经,时有沙门 慧生者,亦与俱行。正光中,还。慧生所经诸国,不能知其本末及山川里数,兽举 其略云。

  硃居国,在于阗西。其人山居,有麦,多林果。咸事佛,语与于阗相类,役属 嚈哒。

  渴盘陀国,在葱岭东,硃驹波西。河经其国东北流,有高山,夏积霜雪。亦事 佛道,附于嚈哒。

  钵和国,在渴盘陀西。其土尤寒,人畜同居,穴地而处。又有大雪山,望若银 峰。其人唯食饼面,饮麦酒,服氈裘。有二道,一道西行向嚈哒,一道西南趣乌苌。 亦为嚈哒所统。

  波知国,在钵和西南。土狭人贫,依托山谷,其王不能总摄。有三池,传云大 池有龙,次者有龙妇,小者有龙子,行人经之,设祭乃得过,不祭,多遇风雪之困。

  赊弥国,在波知之南。山居,不信佛法,专事诸神。亦附嚈哒。

  东有钵卢勒国,路险,缘铁锁而度,不下见底。熙平中,宋云等竟不能达。

  乌苌国,在赊弥南。北有葱岭,南至天竺。婆罗门胡为其上族。婆罗门多解天 文吉凶之数,其王动则访决焉。土多林果,引水灌田,丰稻、麦。事佛,多诸寺塔, 极华丽。人有争诉,服之以药,曲者发狂,直者无恙。为法不杀,犯死罪唯徙于灵 山。西南有檀特山,山上立寺,以驴数头运食山下,无人控御,自知往来也。

  乾陀国,在乌苌西。本名业波,为嚈哒所破,因改焉。其王本是敕勒,临国已 二世矣。好征战,与罽宾斗,三年不罢,人怨苦之。有斗象七百头,十人乘一象, 皆执兵仗,象鼻缚刀以战。所都城东南七里有佛塔,高七十丈,周三百步,即所谓 雀离佛图也。

  康国者,康居之后也,迁徙无常,不恆故地,自汉以来,相承不绝。其王本姓 温,月氏人也,旧居祁连山北昭武城,因被匈奴所破,西逾葱岭,遂有国。枝庶各 分王,故康国左右诸国并以昭武为姓,示不忘本也。王字世夫毕,为人宽厚,甚得 众心。其妻,突厥达度可汗女也。都于萨宝水上阿禄迪城。多人居,大臣三人,共 掌国事。其王素冠七宝花,衣绫、罗、锦、绣、白叠。其妻有发,幪以皁巾。丈夫 翦发,锦袍。名为强国,西域诸国多归之。米国、史国、曹国、何国、安国、小安 国、那色波国、乌那曷国、穆国皆归附之。有胡律,置于祅祠,将决罚,则取而断 之。重者族,次罪者死,贼盗截其足。人皆深目、高鼻、多髯。善商贾,诸夷交易, 多凑其国。有大小鼓、琵琶、五弦、箜篌。婚姻丧制与突厥同。国立祖庙,以六月 祭之,诸国皆助祭。奉佛,为胡书。气候温,宜五谷,勤修园蔬,树木滋茂。出马、 驼、驴、犎牛、黄金、硇沙、香、阿萨那香、瑟瑟、麞皮、氍、锦、叠。多蒲桃酒, 富家或致千石,连年不败。

  大业中,始遣使贡方物,后遂绝焉。

  安国,汉时安息国也。王姓昭武氏,与康国王同族,字设力;妻,康国王女也。 都在那密水南,城有五重,环以流水,宫殿皆平头。王坐金驼座,高七八尺,每听 政,与妻相对,大臣三人,评理国事。风俗同于康居,唯妻其姊妹及母子递相禽兽, 此为异也。

  隋炀帝即位,遣司隶从事杜行满使西域,至其国,得五色盐而返。

  国西百余里有毕国,可千余家。其国无君长,安国统之。大业五年,遣使贡献。

  石国,居于药杀水,都城方十余里。其王姓石名涅。国城东南立屋,置座于中。 正月六日,以王父母烧余之骨,金甕盛置床上,巡绕而行,散以花香杂果,王率臣 下设祭焉。礼终,王与夫人出就别帐,臣下以次列坐,享宴而罢。有粟、麦,多良 马。其俗善战。曾贰于突厥,射匮可汗灭之,令特勤甸职摄其国事。南去汗六百 里,东南去瓜州六千里。

  甸职以隋大业五年遣使朝贡,后不复至。

  女国,在葱岭南。其国世以女为王,姓苏毗,字末羯,在位二十年,女王夫号 曰金聚,不知政事。国内丈夫,唯以征伐为务。山下为城,方五六里,人有万家。 王居九层之楼,侍女数百人,五日一听朝,复有小女王共知国政。其俗妇人轻丈夫, 而性不妒忌。男女皆以彩色涂面,而一日中或数度变改之。人皆被发,以皮为鞋。 课税无常。气候多寒,以射猎为业。出钅俞石、硃砂、麝香、BX牛、骏马、蜀马。 尤多盐,恆将盐向天竺兴贩,其利数倍。亦数与天竺、党项战争。其女王死,国中 厚敛金钱,求死者族中之贤女二人,一为女王,次为小王。贵人死剥皮,以金屑和 骨肉置瓶中,埋之。经一年,又以其皮纳铁器埋之。俗事阿修罗神,又有树神,岁 初以人祭,或用獼猴。祭毕,入山祝之,有一鸟如雌雉,来集掌上,破腹其视之, 有众粟则年丰,沙石则有灾,谓之鸟卜。

  隋开皇六年,遣使朝贡,后遂绝。

  汗国,都葱岭之西五百余里,古渠搜国也。王姓昭武,字阿利柒。都城方四 里,胜兵数千人。王坐金羊床,妻戴金花。俗多硃砂、金、铁。东去疏勒千里,西 去苏对沙那国五百里,西北去石国五百里,东北去突厥可汗二千余里,东去瓜州五 千五百里。

  隋大业中,遣使贡方物。

  吐火罗国,都葱岭西五百里,与挹怛杂居。都城方二里,胜兵者十万人,皆善 战。其俗奉佛。兄弟同一妻,迭寝焉,每一人入房,户外挂其衣以为志,生子属其 长兄。其山穴中有神马,每岁牧马于穴所,必产名驹。南去漕国千七百里,东去瓜 州五千八百里。

  大业中,遣使朝贡。

  米国,都那密水西,旧康居之地。无王,其城主姓昭武,康国王之支庶,字闭 拙。都城方二里,胜兵数百人。西北去苏对沙那国五百里,西南去史国二百里,东 去瓜州六千四百里。

  大业中,频贡方物。

  史国,都独莫水南十里,旧康居之地也。其王姓照昭武,字狄遮,亦康国王之 支庶也。都城方二里,胜兵千余人。俗同康国。北去康国二百四十里,南吐火罗五 百里,西去那色波国二百里,东北去米国二百里,东去瓜州六千五百里。

  大业中,遣使贡方物。

  曹国,都那密水南数里,旧是康居之地也。国无主,康国王令子乌建领之。都 城方三里,胜兵千余人。国中有得悉神,自西海以东诸国并敬事之,其神有金人, 破罗阔丈有五尺,高下相称,每日以驼五头、马十匹、羊一百口祭之,常有数千人, 食之不尽。东南去康国百里,西去何国百五十里,东去瓜州六千六百里。

  大业中,遣使贡方物。

  何国,都那密水南数里,旧是康居地也。其王姓昭武,亦康国王之族类,字敦。 都城方二里,胜兵者千人。其王坐金羊座。东去曹国百五十里,西去小安国三百里, 东去瓜州六千七百五十里。

  大业中,遣使贡方物。

  乌那遏国,都乌浒水西,旧安息之地也。王姓昭武,亦康国王种类,字佛食。 都城方二里,胜兵数百人。王坐金羊座。东北去安国四百里,西北去穆国二百余里, 东去瓜州七千五百里。

  大业中,遣使贡方物。

  穆国,都乌浒河之西,亦安息之故地,与乌那遏为邻。其王姓昭武,亦康国王 之种类也,字阿滥密。都城方三里,胜兵二千人。东北去安国五百里,东去乌那遏 二百余里,西去波斯国四千余里,东去瓜州七千七百里。

  大业中,遣使贡方物。

  漕国,在葱岭之北,汉时罽宾国也。其王姓昭武,字顺达,康国王之宗族也。 都城方四里,胜兵者万余人。国法严,杀人及贼盗皆死。其俗重淫祠,葱岭山有顺 天神者,仪制极华,金银鍱为屋,以银为地,祠者日有千余人。祠前有一鱼脊骨, 有孔,中通马骑出入。国王戴金牛头冠,坐金马座。多稻、粟、豆、麦,饶象、马、 犎牛、金、银、镔铁、氍、硃沙、青黛、安息青木等香、石蜜、黑监、阿魏、没药、 白附子。去北帆延七百里,东去劫国六百里,东北去瓜州六千六百里。

  大业中,遣使贡方物。

  论曰:自古开远夷,通绝域,必因宏放之主,皆起好事之臣。张骞凿空于前, 班超投笔于后,或结之以重宝,或慑之以利剑,投躯万死之地,必要一旦之功,皆 由主尚来远之名,臣徇轻生之节。是知上之所好,不必效焉。西域虽通于魏氏,于 时中原始平,天子方以混一为心,未遑及此。其信使往来,得羁縻勿绝之道。及隋 炀帝规摹宏侈,掩吞秦、汉,裴矩方进《西域图记》以荡其心,故万乘亲出玉门关, 置伊吾、且末镇,而关右暨于流沙,骚然无聊生矣。若使北狄无虞,东夷告捷,必 将修轮台之戍,筑乌垒之城,求大秦之明珠,致条支之鸟卵,往来转输,将何以堪 其弊哉!古者哲王之制也,方五千里,务安诸夏,不事要荒。岂威不能加,德不能 被?盖不以四夷劳中国,不以无用害有用也。是以秦戍五岭,汉事三边,或道殣相 望,或户口减半。隋室恃其强盛,亦狼狈于青海。此皆一人失其道,故亿兆罹其苦。 载思即叙之义,固辞都护之请,返其千里之马,不求白狼之贡,则七戎九夷,候风 重译,虽无辽东之捷,岂及江都之祸乎!案西域开于往汉,年世积久,虽离并多端, 见闻殊说,此所以前书后史,踳驳不同,岂其好异,地远故也。人之所知,未若其 所不知,信矣。但可取其梗概,夫何是非其间哉?

卷八十六

  蠕蠕 匈奴宇文莫槐 徒何段就六眷 高车

  蠕蠕姓郁久闾氏。始神元之末,掠骑有得一奴,发始齐眉,忘本姓名,其主字 之曰木骨闾。“木骨闾”者,首秃也。“木骨闾”与“郁久闾”声相近,故后子孙 因以为氏。木骨闾既壮,免奴为骑卒。穆帝时,坐后期当斩,亡匿广漠谿谷间,收 合逋逃,得百余人,依纯突邻部。木骨闾死,子车鹿会雄健,始有部众,自号柔然。 后太武以其无知,状类于虫,故改其号为蠕蠕。车鹿会既为部帅,岁贡马畜、貂豽 皮。冬则徙度漠南,夏则还居漠北。车鹿会死,子吐奴傀立。吐奴傀死,子跋提立。 跋提死,子地粟袁立。

  地粟袁死,其部分为二。地粟袁长子匹候跋继父,居东边;次子缊纥提,别居 西边。及昭成崩,缊纥提附卫辰而贰于魏。魏登国中讨之,蠕蠕移部遁走,追之及 于大碛南床山下,大破之,虏其半部。匹候跋及部帅屋击,各收余落遁走。遣长孙 嵩及长孙肥追之,度碛。嵩至平望川,大破屋击,禽之,斩以徇。肥至涿邪山,及 匹候跋,举落请降。获缊纥提子曷多汗及曷多汗兄诰归之、社仑、斛律等,并宗党 数百人,分配诸部。缊纥提西遁,将归卫辰。道武追之至跋那山,缊纥提复降,道 武抚慰如旧。

  九年,曷多汗与社仑率部众弃其父西走,长孙肥轻骑追之,至上郡跋那山,斩 曷多汗,尽殆其众,社仑数人奔匹候跋,匹候跋处之南鄙,去其庭五百里,令其子 四人监之。既而社仑率其私属,执匹候跋四子而叛,袭匹候跋。诸子收余众,亡依 高车斛律部。社仑凶狡有权变,月余,乃释匹候跋,归其诸子,欲聚而歼之。密举 兵袭匹候跋,杀匹候跋。子启拔、吴颉等十五人,归于道武。社仑既杀匹候跋,惧 王师讨之,乃掠五原以西诸部,北度大漠。道武以拔、颉为安远将军,平棘侯。社 仑与姚兴和亲,道武遣材官将军和突袭黜弗、素古延诸部,社仑遣骑素古延,突逆 击破之。

  社仑远遁漠北,侵高车,深入其地,遂并诸部,凶势益振。北徙弱洛水,始立 军法;千人为军,军置将一人;百人为幢,幢置帅一人。先登者赐以虏获,退懦者 以石击首杀之,或临时垂挞。无文记,将帅以羊屎粗讨兵数,后颇知刻木为记。其 西北有匈奴余种,国尤富强,部帅日拔也稽举兵击社仑。逆战于頞根河,大破之。 后尽为社仑所并。号为强盛,随水草畜牧。其西则焉耆之地,东则朝鲜之地,北则 渡沙漠,穷瀚海,南则临大碛。其常所会庭,敦煌、张掖之北。小国皆苦其寇抄, 羁縻附之。于是自号豆代可汗。豆代,犹魏言驾驭开张也;可汗,犹魏言皇帝也。 蠕蠕之俗,君及大臣因其行能,即为称号,若中国立谥。既死之后,不复追称。

  道武谓尚书崔宏曰:“蠕蠕之人,昔来号为顽嚣,每来抄掠,驾牸牛奔遁,驱 犍牛随之,牸牛伏不能前。异部人有教其以犍牛易之来者,蠕蠕曰:‘其母尚不能 行,而况其子!’终于不易,遂为敌所虏。今社仑学中国,立法,置战阵,卒成边 害。道家言‘圣人生,大盗起’,信矣。”

  天兴五年,社仑闻道武征姚兴,遂犯塞,入自参合陂,南至豺山及善无北泽。 时遣常山王遵以万骑追之,不及。天赐中,社仑从弟悦代、大那等谋杀社仑而立大 那。发觉,大那等来奔,以大那为冠军将军、西平侯,悦代为越骑校尉、易阳子。 三年夏,社仑寇边。永兴元年冬,又犯塞。二年,明元讨之,社仑遁走,道死。

  其子度拔年少,未能御众,部落立社仑弟斛律,号蔼苦盖可汗,魏言姿质美好 也。斛律北并贺术也骨国,东破譬历辰部落。三年,斛律宗人悦侯咄牴干等百数十 人来降。斛律畏威自守,不敢南侵,北边安静。神瑞元年,与冯跋和媵亲,跋娉斛 律女为妻,将为交婚。斛律长兄子步鹿真谓斛律曰:“女小远适,忧思生疾,可遣 大臣树黎、勿地延等女为媵。”斛律不许。步鹿真出,谓树黎等曰:“斛律欲令汝 女为媵,远至他国。”黎遂共结谋,令勇士夜就斛律穹庐后,伺其出执之,与女俱 嫔于和龙。乃立步鹿真。步鹿真立,委政树黎。

  初,高车叱洛侯者,叛其渠帅,导社仑破诸部落,社仑德之,以为大人。步鹿 真与社仑子社拔共至叱洛侯家,淫其少妻。少妻告步鹿真,叱洛侯欲举大檀为主, 遗大檀金马勒为信。步鹿真闻之,归发八千骑往围,叱洛侯焚其珍宝,自刎而死。 步鹿真遂掩大檀。大檀发军执步鹿真及社拔,绞杀之,乃自立。

  大檀者,社仑季父仆浑之子,先统别部镇于西界,能得众心,国人推戴之,号 牟汗纥升盖可汗,魏言制胜也。斛律父子既至和龙,冯跋封为上谷侯。大檀率众南 徙犯塞,明元亲讨之,大檀惧而遁走。遣山阳侯奚斤等追之,遇寒雪,士众冻死及 堕指者十二三。及明元崩,太武即位,大檀闻而大喜,始光元年秋,乃寇云中。太 武亲讨之,三日二夜至云中。大檀骑围太武五十余重,骑逼,马首相次如堵焉。士 卒大惧。太武颜色自若,众情乃安。先是,大檀弟大那与社仑争国,败而来奔。大 檀以大那子于陟斤为部帅。军士射于陟斤杀之,大檀恐,乃还。二年,太武大举征 之,东西五道并进。平阳王长孙翰等从黑漠;汝阴公长孙道生从白黑两漠间;车驾 从中道;东平公娥清次西,从栗园;宜城王奚斤、将军安原等西道,从尔寒山。诸 军至漠南,舍辎重,轻骑赍十五日粮,绝漠讨之。大檀部落骇惊,北走。

  神蒨元年八月,大檀遣子将骑万余入塞,杀掠边人而走,附国高车追击破之。 自广宁还,追之不及。二年四月,太武练兵于南郊,将袭大檀。公卿大臣皆不愿, 术士张深、徐辩以天文说止帝,帝从崔浩计而行。会江南使还,称宋文欲犯河南, 谓行人曰:“汝疾还告魏主,归我河南地,即当罢兵;不然,尽我将士之力。”帝 闻而大笑,告公卿曰:“龟鳖小竖,自救不暇,何能为也?就使能来,若不先灭蠕 蠕,便是坐待寇至,腹背受敌,非上策也。吾行决矣!”于是车驾出东道,向黑山; 平阳王长孙翰从西道,向大娥山。同会贼庭。五月,次于沙漠南,舍辎重轻袭之。 至栗水,大檀众西奔。弟匹黎先典东落,将赴大檀,遇翰军,翰纵骑击之,杀其大 人数百。大檀闻之震怖,将其族党,焚烧庐舍,绝迹西走,莫知所至。于是国落四 散,窜伏山谷,畜产布野,无人收视。太武缘栗水西行,过汉将窦宪故垒。六月, 车驾次于菟园水,去平城三千七百余里。分军搜讨,东至瀚海,西接张掖水,北度 燕然山,东西五千余里,南北三千里。高车诸部杀大檀种类前后归降三十余万,俘 获首虏及戎马百余万匹。八月,太武闻东部高车屯巳尼陂,人畜甚众,去官军千余 里,遂遣左仆射安原等往讨之。暨巳尼陂,高车诸部望军降者数十万。大檀部落衰 弱,因发疾而死。

  子吴提立,号敕连可汗,魏言神圣也。四年,遣使朝献。先是,北鄙候骑获吴 提南偏逻者二十余人,太武赐之衣服,遣归。吴提上下感德,故朝贡焉。帝厚宾其 使而遣之。延和三年二月,以吴提尚西海公主,又遣使者纳吴提妹为夫人,又进为 左昭仪。吴提遣其兄秃鹿傀及左右数百人来朝,献马二千匹。帝大悦,班赐甚厚。

  至太延二年,乃绝和犯塞,四年,车驾幸五原,遂征之。乐平王丕、河东公贺 多罗督十五将出东道,永昌王健、宜都王穆寿督十五将出西道,车驾出中道。至浚 稽山,分中道复为二道,陈留王崇从大泽向涿邪山,车驾从浚稽北向天山。西登子 阜,刻石记行,不见蠕蠕而还。时漠北大旱,无水草,军马多死。

  五年,车驾西伐沮渠牧犍,宜都王穆寿辅景穆居守,长乐王嵇敬、建宁王崇二 万人镇漠南,以备蠕蠕。吴提果犯塞。寿素不设备,贼至七介山,京邑大骇,争奔 中城。司空长孙道生拒之于吐颓山。吴提之寇也,留其兄乞列归与北镇诸军相守, 敬、崇等破乞列归于阴山之北,获乞列归。叹曰:“沮渠陷我也!”获其伯父他吾 无鹿胡及其将帅五百人,斩首万余级。吴提闻而遁走,道生追之,至于漠南而还。

  真君四年,车驾幸漠南,分军为四道:乐安王范、建宁王崇各统十五将出东道, 乐平王丕督十五将出西道,车驾出中道,中山王辰领十五将为中军后继。车贺至鹿 浑谷,与贼相遇。吴提遁走,追至頞根河击破之。车驾至石水而还。五年,复幸漠 南,欲袭吴提,吴提远遁,乃止。

  吴提死,子吐贺真立,号处可汗,魏言唯也。十年正月,车贺北伐,高凉王那 出东道,略阳王羯兒出西道,车驾与景穆自中道出涿邪山。吐贺真别部帅尔绵他拔 等率千余家来降。是时,军行数千里,吐贺真新立,恐惧远遁。九月,车驾北伐, 高凉王出东道,略阳王羯兒出中道,与诸军期会于地弗池。吐贺真悉国精锐,军资 甚盛,围那数十重。那掘长围坚守,相持数日。吐贺真数挑战辄不利,以那众少而 固,疑大军将至,解围夜遁。那引军追之,九日九夜,吐贺真益惧,弃辎重,逾穹 隆岭远遁。那收其辎重,引军还,与车驾会于广泽。略阳王羯兒尽收其人户、畜产 百余万。自是,吐贺真遂单弱,远窜,边疆息警矣。太安四年,车驾北征,骑十万, 车十五万两,旌旗千里,遂渡大漠。吐贺真远遁,其莫弗乌硃驾颓率众数千落来降, 乃刊石记功而还。太武征伐之后,意存休息;蠕蠕亦怖威北窜,不敢复南。

  和平五年,吐贺真死,子予成立,号受罗部真可汗,魏言惠也。自称永康元年。 率部侵塞,北镇游军大破其众。皇兴四年,予成犯塞,车驾北讨,京兆王子推、东 阳公元丕督诸军出西道,任城王云等督军出东道,汝阴王赐、济南公罗乌拔督军为 前锋,陇西王源贺督诸军为后继。诸将会车驾于女水之滨,献文亲誓众,诏诸将曰: “用兵在奇,不在众也。卿等但为朕力战,方略已在朕心。”乃选精兵五千人挑战, 多设奇兵以惑之,虏众奔溃,逐北三十余里,斩首五万级,降者万余人,戎马器械, 不可称计。旬有九日,往返六千余里。改女水曰武川,遂作《北征颂》,刊石纪功。

  延兴五年,予成求通婚聘,有司以予成数犯边塞,请绝其使,发兵讨之。帝曰: “蠕蠕譬若禽兽,贪而亡义,朕要当以信诚待物,不可抑绝也。予成知悔前非,遣 使请和,求结姻援,安可孤其款意?”乃诏报曰:“所论婚事,今始一反,寻览事 理,未允厥中。夫男而下女,爻象所明,初婚之吉,敦崇礼聘,君子所以重人伦之 本。不敬其初,令终难矣。”予成怀谲诈,终献文世,更不求婚。

  太和元年四月,遣莫何去汾比拔等来献良马、貂裘。比拔等称:“伏承天朝珍 宝华丽甚积,求一观之。”乃敕有司,出御府珍玩、金玉、文绣、器物,御厩文马、 奇禽、异兽及人间所宜用者,列之京肆,令其历观焉。比拔见之,自相谓曰:“大 国富丽,一生所未见也。”二年二月,又遣比拔等朝贡,寻复请婚焉。孝文志在招 纳,许之。予成虽岁贡不绝,而款约不著,婚事亦停。

  九年,予成死,子豆仑立,号伏古敦可汗,魏言恆也。自称太平元年。豆仑性 残暴好杀。其名臣侯医垔、石洛候数以忠言谏之,又劝与魏通和,勿侵中国。豆仑 怒,诬石洛候谋反,杀之,夷其三族。

  十六年八月,孝文遣阳平王颐、左仆射陆睿并为都督,领军斛律桓等十二将七 万骑讨豆仑。部内高车阿伏至罗率众十余万西走,自立为主。豆仑与叔父那盖为二 道追之。豆仑出自浚稽山北而西,那盖出自金山。豆仑频为阿伏至罗所败,那盖累 有胜捷。四人咸以那盖为天所助,欲推那盖为主。那盖不从,众强之。那盖曰: “我为臣不可,焉能为主?”众乃杀豆仑母子,以尸示那盖,乃袭位。

  那盖号候其伏代库者可汗,魏言悦乐也。自称太安元年。

  那盖死,子伏图立,号他汗可汗,魏言绪也。自称始平元年。正始三年,伏图 遣使纥奚勿六跋朝献,请求通和。宣武不报其使,诏有司敕勿六跋曰:“蠕蠕远祖 社仑是大魏叛臣,往者包容,暂时通使。今蠕蠕衰微,有损畴日;大魏之德,方隆 周、汉,跨据中原,指清八表。正以江南未平,权宽北略。通和之事,未容相许。 若修蕃礼,款诚昭著者,当不孤尔也。”永平元年,伏图又遣勿六跋奉函书一封, 并献貂裘。宣武不纳,依前喻遣。

  伏图西征高车,为高车王弥俄突所杀。子丑奴立,号豆罗伏拔豆伐可汗,魏言 彰制也,自称建昌元年。永平四年九月,丑奴遣沙门洪宣奉献珠像。延昌三年冬, 宣武遣骁骑将军马义舒使于丑奴,未发而崩,事遂停寝。丑奴壮健,善用兵。四年, 遣使俟斤尉比建朝贡。熙平元年,西征高车大破之,禽其主弥俄突,杀之,尽并叛 者,国遂强盛。二年,又遣使俟斤尉比建、纥奚勿六跋、巩顾礼等朝贡。神龟元年 二月,明帝临显阳殿,引顾礼等二十人于殿下,遣中书舍人徐纥宣诏,让以蠕蠕蕃 礼不备之意。

  初,豆仑之死也,那盖为主,伏图纳豆仑之妻候吕陵氏,生丑奴、阿那环等六 人。丑奴立后,忽亡一子,字祖惠,求募不能得。有屋引副升牟妻是豆浑地万,年 二十许,为医巫,假托神鬼,先常为丑奴所信,出入去来。乃言:“此兒今在天上, 我能呼得。”丑奴母子欣悦。后岁仲秋,在大泽中施帐屋,斋洁七日,祈请天神。 经一宿,祖惠忽在帐中,自云恆在天上。丑奴母子抱之悲喜,大会国人,号地万为 圣女,纳为可贺敦。授夫副升牟爵位,赐牛、马、羊三千头。地万既挟左道,亦是 有姿色,丑奴甚加重爱,信用其言,乱其国政。如是积岁,祖惠年长,其母问之。 祖惠言:“我恆在地万家,不尝上天。上天者,地万教也。”其母具以状告丑奴。 丑奴言地万悬鉴远事,不可不信,勿用谗言也。既而地万恐惧,谮祖惠于丑奴,丑 奴阴杀之。

  正光初,丑奴母遣莫何去汾李具列等绞杀地万。丑奴怒,欲诛具列等。又阿至 罗侵丑奴,丑奴击之,军败还,为母与其大臣所杀,立丑奴弟阿那瑰为主。阿那瑰 立经十日,其族兄俊力发示发率众数万以伐,阿那瑰战败,将弟乙居伐轻骑南走归 魏。阿那瑰母候吕陵氏及其二弟寻为示发所杀,而阿那瑰未之知也。

  九月,阿那瑰将至,明帝遣兼侍中陆希道为使主,兼散骑常侍孟威为使副,迎 劳近畿。使司空公、京兆王继至北中,侍中崔光、黄门郎元纂在近郊,并申宴劳, 引至阙下。十月,明帝临显阳殿,引从五品已上清官、皇宗、籓国使客等,列于殿 庭。王公已下及阿那瑰等入就庭中,北面。位定,谒者引王公已下升殿,阿那瑰位 于籓王之下,又引特命之官及阿那瑰弟并二叔升,位于群官之下。遣中书舍人曹道 宣诏劳问。阿那瑰启云:“陛下优隆,命臣弟、叔等升殿预会。但臣有从兄,在北 之日,官高于二叔,乞命升殿。”诏听之,乃位于阿那瑰弟之下,二叔之上。

  宴将罢,阿那瑰执所启立于座后。诏遣舍人常景问所欲言。阿那瑰求诣帝前, 诏引之。阿那瑰再拜跽曰:“臣先世源由,出于大魏。”诏曰:“朕已具知。”阿 那瑰起而言曰:“臣之先,逐草放牧,遂居漠北。”诏曰:“卿言未尽,可具陈之。” 阿那瑰又言曰:“臣祖先已来,世居北土,虽复隔越山津,而乃恭心慕化,未能时 宣者,正以高车悖逆,臣国扰攘,不暇遣使以宜远诚。自顷年已前,渐定高车,及 臣兄为主,故遣巩顾礼等使来大魏,实欲虔修籓礼。是以曹道芝北使之日,臣与主 兄,即遣大臣五人,拜受诏命。臣兄弟本心,未及上彻。但高车从而侵暴,中有奸 臣,因乱作逆,杀臣兄,立臣为主。裁过旬日,臣以陛下恩慈如天,是故仓卒轻身 投国,归命陛下。”诏曰:“具卿所陈,理犹未尽,可更言之。”阿那瑰再拜受诏, 起而言曰:“臣以家难,轻来投阙,老母在彼,万里分张,本国臣人,皆已迸散。 陛下隆恩,有过天地,求乞兵马,还向本国,诛翦叛逆,收集亡散。陛下慈念,赐 借兵马,老母若在,得生相见,以申母子之恩;如其死也,即得报雠,以雪大耻。 臣当统临余人,奉事陛下,四时之贡,不敢阙绝。陛下圣颜难睹,敢不披陈?但所 欲言者,口不能尽言。别有辞启,谨以仰呈,原垂昭览。”仍以启付舍人常景,具 以奏闻。

  寻封阿那瑰朔方郡公、蠕蠕王,赐以衣冕,加之轺、盖,禄从仪卫,同于戚籓。 十二月,明帝以阿那瑰国无定主,思还绥集,占请切至,诏议之。时朝臣意有同异, 或言听还,或言不可。领军元叉为宰相,阿那瑰私以金百斤货之,遂归北。

  二年正月,阿那瑰等五十四人请辞,明帝临西堂,引见阿那瑰及其叔伯兄弟五 人,升阶赐坐,遣中书舍人穆弼宣劳。阿那瑰等拜辞。诏赐阿那瑰细明光人马铠一 具,铁人马铠六具,露丝银缠槊二张并白眊,赤漆槊十张并白眊,黑漆槊十张并幡, 露丝弓二张并箭,硃漆柘弓六张并箭,黑漆弓十张并箭,赤漆楯幡并刀,黑漆楯六 幡并刀,赤漆鼓角二十具,五色锦被二领,黄被褥三十具,私府绣袍一领并帽, 内者绯纳袄一领、绯袍二十领并帽,内者杂彩千段,绯纳小口袴褶一具内中宛具, 紫纳大口袴褶一具内中宛具,百子帐十八具,黄布幕六张,新乾饭一百石,麦八石, 榛五石,铜乌錥四枚、柔铁乌錥二枚各受二斛。黑漆竹榼四枚各受五升,婢二口, 父草马五百疋,驼百二十头,牸牛一百头,羊五千口,硃画盘器十合,粟二十万石, 至镇给之。诏侍中崔光、黄门元纂,郭外劳遣。

  阿那瑰来奔之后,其从父兄俟力发婆罗门率数万人入讨示发,破之。示发走奔 地豆干,为其所杀。推婆罗门为主,号弥偶可社句可汗,魏言安静也。时安北将军、 怀朔镇将杨钧表:“传闻彼人已立主,是阿那瑰同堂兄弟。夷人兽心,已相君长, 恐未肯以杀兄之人,郊迎其弟。轻往虚反,徒损国威。自非广加兵众,无以送其入 北。”二月,明帝诏旧经蠕蠕,使者牒云具仁往,喻婆罗门迎阿那瑰复籓之意。婆 罗门殊自骄慢,无逊避之心,责具仁礼敬,具仁执节不屈。婆罗门遣大官莫何去汾、 俟斤丘升头六人,将兵二千随具仁迎阿那瑰。五月,具仁还镇,论彼事势。阿那瑰 虑不敢入,表求还京。

  会婆罗门为高车所逐,率十部落诣凉州归降。于是蠕蠕数万,相率迎阿那瑰。 七月,阿那瑰启云:“投化阿那瑰蠕蠕元退社、浑河旃等二人,以今月二十六日到 镇,云国土大乱,姓姓别住,迭相抄掠,当今北人,鹄望待拯。今乞依前恩,赐给 精兵一万,还令督率领,送臣碛北,抚定荒人。脱蒙所请,事必克济。”诏付尚书、 门下博议。八月,诏兼散骑常侍王遵业驰驿宣旨慰喻阿那瑰,并申赐赉。九月,蠕 蠕后主俟匿伐来奔怀朔镇,阿那瑰兄也,列称规望乞军,并请阿那瑰。

  十月,录尚书事高阳王雍、尚书令李崇、侍中侯刚、尚书左仆射元钦、侍中元 叉、侍中安丰王延明、吏部尚书元修义、尚书李彦、给事黄门侍郎元纂、给事黄门 侍郎张烈、给事黄门侍序卢同等奏曰:“窃闻汉立南北单于,晋有东西之称,皆所 以相维御难,为国籓篱。今臣等参议,以为怀朔镇北,土名无结山吐若奚泉,敦煌 北西海郡,即汉、晋旧鄣,二处宽平,原野弥沃。阿那瑰宜置西吐若奚泉,婆罗门 宜置西海郡。各令总率部落,收离聚散。其爵号及资给所须,唯恩裁处。彼臣下之 官,任其旧俗。阿那瑰所居既是境外,宜少优遣,以示威刑。计沃野、怀朔、武川 镇各差二百人,令当镇军主监率,给其粮仗,送至前所。仍于彼为其造构,功就听 还。诸于北来在婆罗门前投化者,令州镇上佐,准程给粮,送诣怀朔阿那瑰,镇与 使人,量给食禀;在京馆者,任其去留。阿那瑰草创,先无储积,请给朔州麻子乾 饭二千斛,官驼运送。婆罗门居于四海,既是境内,资卫不得同之。阿那瑰等新造 籓屏,宜各遣使持节驰驿,先诣慰喻,并委经略。”明帝从之。

  十二月,诏安西将军、廷尉元洪超兼尚书行台,诣敦煌安置婆罗门。婆罗门寻 与部众谋叛投嚈哒。嚈哒三妻,皆婆罗门姊妹也。仍为州军所讨,禽之。

  三年十二月,阿那瑰上表,乞粟以为田种。诏给万石。四年,阿那瑰众大饥。 入塞寇抄。明帝诏尚书左丞元孚兼行台尚书,持节喻之,孚见阿那瑰。为其所执。 以孚自随,驱掠良口二千并公私驿马、牛羊数十万北遁,谢孚放还。诏骠骑大将军、 尚书令李崇等率骑十万讨之,出塞三千余里,至瀚海,不及而还。俟匿伐至洛阳, 明帝临西堂引见之。五年,婆罗门死于洛南之馆,诏赠使持节、镇西将军、秦州刺 史、广牧公。

  是岁,沃野镇人破六韩拔陵反,诸镇相应。孝昌元年春,阿那瑰率众讨之。诏 遣牒云具仁赍杂物劳赐。阿那瑰拜受诏命,勒众十万,从武川镇西向沃野,频战克 捷。四月,明帝又遣通直散骑常侍、中书舍人冯俊使阿那瑰,宣劳班赐有差。阿那 瑰部落既和,土马稍盛,乃号敕连头兵伐可汗,魏言把揽也。十月,阿那瑰复遣郁 久闾弥娥等朝贡。三年四月,阿那瑰遣人巩凤景等朝贡。及还,明帝诏之曰:“北 镇群狄,为逆不息,蠕蠕主为国立忠,助加诛讨,言念诚心,无忘寝食。今知停在 朔垂,与尔硃荣邻接,其严勒部曲,勿相暴掠。又近得蠕蠕主启,更欲为国东讨。 但蠕蠕主世居北漠,不宜炎夏,今可且停,听待后敕。”盖朝廷虑其反覆也。此后 频使朝贡。

  建义初,孝庄诏曰:“夫勋高者赏重,德厚者名隆。蠕蠕主阿那瑰镇卫北籓, 御侮朔表,遂使阴山息警,弱水无尘,刊迹狼山,铭名瀚海。至诚既笃,勋绪莫酬, 故宜标以殊礼,何容格以恆式。自今以后,赞拜不言名,上书不称臣。”

  太昌元年六月,阿那瑰遣乌勾兰树升伐等朝贡,并为长子请尚公主。永熙二年 四月,孝武诏以范阳王诲之长女琅邪公主许之,未及成婚,帝入关。东、西魏竞 结阿那瑰为婚好。西魏文帝乃以孝武时舍人元翌女称为化政公主,妻阿那瑰兄弟塔 寒,又自纳阿那瑰女为后,加以金帛诱之。阿那瑰遂留东魏使元整,不报信命。后 遂率众度河,又废后为言,文帝不得已,遂敕废后自杀。

  元象元年五月,阿那瑰掠幽州范阳,南至易水。九月,又掠肆州秀容,至于三 推。又杀元整,转谋侵害。东魏乃囚阿那瑰使温豆拔等。祖武以阿那瑰凶狡,将抚 怀之,乃遣其使人龙无驹北还,以通温豆拔等音问。始阿那瑰杀元整,亦谓温豆拔 等不存,既见无驹,微怀感愧。兴和二年春,复遣龙无驹等朝贡东魏。然犹未款诚。

  阿那瑰女妻文帝者遇疾死,齐神武因遣相府功曹参军张徽纂使于阿那瑰,间说 之。云文帝及周文既害孝武,又杀阿那瑰之女,妄以疏属假公主之号,嫁彼为亲。 又阿那瑰度河西讨时,周文烧草,使其马饥,不得南进,此其逆诈反覆难信之状。 又论东魏正统所在,言其往者破亡归命,魏朝保护,得存其国,以大义示之。兼诈 阿那瑰云:近有赤铺步落坚胡行于河西,为蠕蠕主所获。云蠕蠕主问之:“汝从高 王?为从黑獭?”一人言从黑獭,蠕蠕主杀之;二人言从高王,蠕蠕主放遣。此即 蠕蠕主存大国宿昔仁义。彼女既见害,欺诈相待,不仁不信,宜见讨伐。且守逆一 方,未知归顺,朝廷亦欲加诛。彼若深念旧恩,以存和睦,当以天子懿亲公主结成 姻媾,为遣兵将,伐彼叛臣,为蠕蠕主雪耻报恶。

  徽纂既申齐神武意,阿那瑰乃召其大臣与议之,便归诚于东魏。遣其俟利、莫 何莫缘游大力等朝贡,因为其子庵罗辰请婚。静帝诏兼散骑常侍太府卿罗念、兼通 直散骑常侍中书舍人穆景相等使于阿那瑰。八月,阿那瑰遣莫何去折豆浑十升等朝 贡,复因求婚。齐神武请遂其意,以招四远。诏以常山王骘妹乐安公主许之,改封 为兰陵郡长公主。十二月,阿那瑰复遣折豆浑十升诣东魏请婚。三年四月,阿那瑰 遣吐豆登郁久闾譬浑、俊利莫何折豆常侯烦等奉马千疋,以为聘礼,请迎公主。诏 兼宗正卿元寿、兼太常卿孟韶等送公主自晋阳北迈,资用器物,齐神武亲自经纪, 咸出丰氵屋。阿那瑰遣其吐豆登郁久闾匿伏、俊利阿夷普掘、蒱提弃之伏等迎公主 于新城之南。六月,齐神武虑阿那瑰难信,又以国事加重,躬送公主于楼烦之北, 接劳其使,每皆隆厚。阿那瑰大喜,自是朝贡东魏相寻。四年,阿那瑰请以其孙女 号邻和公主妻齐神武第九子长广公湛,静帝诏为婚焉。阿那瑰遣其吐豆登郁久闾譬 掘、俊利莫何游大刀送女于晋阳。武定四年,阿那瑰有爱女,号为公主,以齐神武 威德日盛,又请致之,静帝闻而诏神武纳之。阿那瑰遣其吐豆发郁久闾汗拔姻姬等 送女于晋阳。自此东魏边塞无事,至于武定末,使贡相寻。

  始阿那瑰初复其国,尽礼朝廷。明帝之后,中原丧乱,未能外略,阿那瑰统率 北方,颇为强盛,稍敢骄大,礼敬颇阙,遣使朝贡,不复称臣。天平以来,逾自踞 慢。汝阳王暹之为秦州也,遣其典签齐人淳于覃使于阿那瑰。遂留之,亲宠任事。 阿那瑰因入洛阳,心慕中国,立官号,僭拟王者,遂有侍中、黄门之属。以覃为秘 书监、黄门郎,掌其文墨。覃教阿那瑰,转至不逊,每奉国书,邻敌抗礼。及齐受 东魏禅,亦岁时往来不绝。

  天保三年,阿那瑰为突厥所破,自杀。其太子庵罗辰及瑰从弟登注俟利、登注 子库提,并拥众奔齐。其余众立注次子铁伐为主。四年,齐文宣送登注及子库提还 北。铁伐寻为契丹所杀,其国人仍立登注为主。又为大人阿富提等所杀,其国人复 立库提为主。是岁,复为突厥所攻,举国奔齐。文宣乃北讨突厥,迎纳蠕蠕,废其 主库提,立阿那瑰子庵罗辰为主,致之马邑川,给其廪饩、缯帛。亲追突厥于朔方, 突厥请降,许之而还。于是蠕蠕贡献不绝。

  五年三月,庵罗辰叛,文宣亲讨,大破之。庵罗辰父子北遁。四月,寇肆州。 帝自晋阳讨之,至恆州黄瓜堆,虏散走。时大军已还。帝麾下千余骑,遇蠕蠕别部 数万,四面围逼。帝神色自若,指画形势,虏众披靡,遂纵兵溃围而出。虏退走, 追击之,伏尸二十五里,获庵罗辰妻子及生口三万余人。五月,帝又北讨蠕蠕,大 破之。六月,蠕蠕帅部众东徙,将南侵,帝帅轻骑于金川下邀击,蠕蠕闻而远遁。 六年六月,文宣又亲讨蠕蠕。七月,帝顿白道,留辎重,亲率轻骑五千追蠕蠕,躬 犯矢石,频大破之,遂至沃野,大获而还。

  是时,蠕蠕既累为突厥所破,以西魏恭帝二年,遂率部千余家奔关中。突厥既 恃兵强,又藉西魏和好,恐其遗类依凭大国,使驿相继,请尽杀以甘心。周文议许 之,遂收缚蠕蠕主已下三千余人付突厥使,于青门外斩之。中男以下免,并配王公 家。

  匈奴宇文莫槐,出辽东塞外,其先南单于之远属也,世为东部大人。其语与鲜 卑颇异。人皆翦发而留其顶上,以为首饰,长过数寸则截短之。妇女被长襦及足, 而无裳焉。秋收乌头为毒药,以射禽兽。莫槐虐用其人,为部下所杀,更立其弟普 拨为大人。盖拨死,子丘不勤立,尚平帝女。兵不勤死,子莫廆立。本名犯道武讳。 莫廆遣弟屈云攻慕容廆,慕容廆击破之。又遣别部素延伐慕容廆于棘城,复为慕容 廆所破,时莫廆部众强盛,自称单于,塞外诸部咸惮之。

  莫廆死,子逊昵延立,率众攻慕容廆于棘城。廆子翰先戍于外,逊昵延谓其众 曰:“翰素果勇,必为人患,宜先取之,城不足忧也。”乃分骑数千袭翰,翰闻之, 使人诈为段末波使者,逆谓逊昵延曰:“翰数为吾患,久思除之,今闻来讨,甚善。 戒严相待,宜兼路早赴。”翰设伏待之。逊昵延以为信然。长驱不备,至于伏所, 为翰所虏。翰驰使告,乘胜遂进,及晨而至。廆亦尽锐应之。逊昵延见而方严,率 众逆击战,前锋始交,而翰已入其营,纵火燎之,众乃大溃,逊昵延单马奔还,悉 俘其众。逊昵延父子世雄漠北,又先得玉玺三纽,自言为天所相,每自夸大。及此 败也,乃卑辞厚币,遣使朝贡于昭帝,帝嘉之,以女妻焉。

  逊昵延死,子乞得龟立。复伐慕容廆,廆拒之。惠帝三年,乞得龟屯保浇水, 固垒不战,遣其兄悉跋堆袭廆子仁于柏林。仁逆击,斩悉跋堆。廆又攻乞得龟克之, 乞得龟单骑夜奔,悉虏其众。乘胜长驱,入其固城,收资财亿计,徙部人数万户以 归。先是,海出大龟,枯死于平郭,至是而乞得龟败。

  别部人逸豆归杀乞得龟而自立,与慕容晃迭相攻击。遣其国相莫浑伐晃,而莫 浑荒酒纵猎,为晃所破,死者万余人。建国八年,晃伐逸豆归,逸豆归拒之。为晃 所败,杀其骁将涉亦干。逸豆归远遁漠北,遂奔高丽。晃徙其部众五千余落于昌黎, 自是散灭矣。

  徒何段就六眷,出于辽西。其伯祖日陆眷,因乱被卖为渔阳乌丸大人库辱官家 奴。诸大人集会幽州,皆持唾壶,唯库辱官独无,乃唾日陆眷口中。日陆眷因咽之, 西向拜天曰:“愿使主君之智慧禄相,尽移入我腹中。”其后渔阳大饥。库辱官以 日陆眷为健,使将人诣辽西逐食,诏诱亡叛,遂至强盛。日陆眷死,弟乞珍代立。 乞珍死,子务目尘代立,即就六眷父也。据辽西之地而臣于晋。其所统三万余家, 控弦上马四五万骑。穆帝时,幽州刺史王浚以段氏数为己用,深德之,乃表封务目 尘为辽西公,假大单于印绶。浚使务目尘率万余骑伐石勒于常山封龙山下,大破之。

  务目尘死,就六眷立。就六眷与弟疋磾、从弟末波等率五万余骑围石勒于襄国。 勒登城望之,见将士皆释伏寝卧,无警备之意。勒因其懈怠,选募勇健,穿城突出, 直冲末波,生禽之。置之座上,与饮宴尽欢,约为父子,盟誓而遣之。末波既得免, 就六眷等遂摄军而还,不复报浚,归于辽西。自此以后,末波常不敢南向溲焉。人 问其故,末波曰:“吾父在南。”其感勒不害己也如此。

  就六眷死,其子幼弱,疋磾与刘琨世子群奔丧。疋磾阴卷甲而往,欲杀其叔羽 鳞及末波而夺其国。末波等知之,遣军逆击疋磾。刘群为末波所获。疋磾走还蓟, 惧琨禽己,请琨宴会,因执而害之。疋磾既杀刘琨,与羽鳞、末波自相攻击,部众 乖离。欲拥其众徙保上谷,阻军都之险,以距末波等。平文帝闻之,阴严精骑,将 击之。疋磾恐惧,南奔乐陵。后石勒遣石季龙击段文鸯于乐陵,破之,生禽文鸯。 疋磾遂率其属及诸坞壁降于石勒。

  末波自称幽州刺史,屯辽西。末波死,国人因立陆眷弟护辽为主。烈帝时,假 护辽骠骑大将军、幽州刺史、大单于、北平公,弟郁兰抚军将军、冀州刺史、勃海 公。建国元年,石季龙征护辽于辽西,护辽奔于平冈山,遂投慕容晃,晃杀之。郁 兰奔石季龙,以所徙鲜卑五千人配之,使屯令支。郁兰死,子龛代之。及冉闵之乱, 龛率众南移,遂据齐地。慕容俊使弟玄恭率众伐龛于广固,执龛送之蓟。俊毒其目 而杀之,坑其徒三千余人。

  高车,盖古赤狄之余种也。初号为狄历,北方以为高车、丁零。其语略与匈奴 同而时有小异。或云:其先匈奴甥也。其种有狄氏、袁纥氏、斛律氏、解批氏、护 骨氏、异奇斤氏。俗云:匈奴单于生二女,姿容甚美,国人皆以为神。单于曰: “吾有此女,安可配人?将以与天。”乃于国北无人之地筑高台,置二女其上曰: “请天自迎之。”经三年,其母欲迎之。单于曰:“不可,未彻之间耳。”复一年, 乃有一老狼,昼夜守台嗥呼,因穿台下为空穴,经时不去。其小女曰:“吾父处我 于此,欲以与天,而今狼来,或是神物,无使之然。”将下就之。其姊夫惊曰: “此是畜生,无乃辱父母?”妹不从,下为狼妻而产子。后遂滋繁成国。故其人好 引声长歌,又似狼嗥。

  无都统大帅,当种各有君长。为性粗猛,党类同心,至于寇难,翕然相依。斗 无行阵,头别冲突,乍出乍入,不能坚战。其俗,蹲踞亵黩,无所忌避。婚姻用牛 马纳聘以为荣,结言既定,男党营车阑马,令女党恣取上马,袒乘出阑,马主立阑 外,振手惊马,不坠者即取之,坠则更取,数满乃止。俗无谷,不作酒。迎妇之日, 男女相将,振马酪熟肉节解。主人延宾,亦无行位,穹庐前丛坐,饮宴终日,复留 其宿。明日,将妇归。既而夫党还入其家马群,极取良马,父母弟兄虽惜,终无言 者。颇讳取寡妇,而优怜之。其畜产自有记识,虽阑纵在野,终无妄取。俗不清洁, 喜致震霆。每震,则叫呼射天而弃之移去。来岁秋,马肥,复相率候于震所,埋羖 羊,燃火拔刀,女巫祝说,似如中国祓除,而群队驰马旋绕,百匝乃止。人持一束 柳桋回,竖之,以乳酪灌焉。妇人以皮裹羊骸,戴之首上,萦屈发鬓而缀之,有似 轩冕。其死亡葬送,掘地作坎,坐尸于中,张臂引弓,佩刀挟槊,无异于生,而露 坎不掩。时有震死及疫疠,则为之祈福;若安全无他,则为报赛。多杀杂畜,烧骨 以燎,走马绕旋,多者数百匝。男女无小大,皆集会。平吉之人,则歌舞作乐;死 丧之家,则悲吟哭泣。其迁徙随水草,衣皮食肉,牛、羊畜产,尽与蠕蠕同。唯车 轮高大,辐数至多。

  徙于鹿浑海西北百余里,部落强大,常与蠕蠕为敌,亦每侵盗于魏。魏道武袭 之,大破其诸部。后道武复度弱洛水,西行至鹿浑海,停驾简轻骑,西北行百余里, 袭破之,虏获生口、牛马羊二十余万。复讨其余种于狼山,大破之。车驾北巡,分 命诸将为东西二道,道武亲勒六军从中道,自驳髯水西北,徇略其部,诸军同时云 合,破其杂种三十余落。卫王仪别督诸将从西北绝漠千余里,复破其遗迸七部。于 是高车大惧,诸部震骇。道武自牛川南引,大校猎,以高车为围,骑徒遮列,周七 百余里,聚杂兽于其中,因驱至平城,即以高车众起鹿苑,南因台阴,北距长城, 东包白登,属之西山。寻而高车侄利曷莫弗敕力犍率其九百余落内附,拜敕力犍为 扬威将军,置司马、参军,赐谷二万斛。后高车解批莫弗幡豆建复率其部三十余落 内附,亦拜为威远将军,置司马、参军,赐衣服,岁给廪食。

  蠕蠕社仑破败之后,收拾部落,转徙广漠之北,侵入高车之地。斛律部帅倍侯 利患之,曰:“新仑新集,兵贫马少,易与耳!”乃举众掩击,入其国落。高车昧 利,不顾后患,分其庐室,妻其妇女,安息寝卧不起。社仑登高望见,乃招集亡散 得千人,晨振杀之,走而脱者十二三。倍侯利遂奔魏,赐爵孟都公。侯利质直,勇 健过人,奋戈陷阵,有异于众。北方人善用五十蓍筮吉凶,每中,故得亲幸,赏赐 丰厚,命其少子曷堂内侍。及倍侯利卒,道武悼惜,葬以魏礼,谥曰忠壮王。后诏 将军伊谓帅二万骑北袭高车余种袁纥乌,频破之。道武时,分散诸部,唯高车以类 粗犷,不任使役,故得别为部落。

  后太武征蠕蠕,破之而还。至漠南,闻高车东部在巳尼陂,人畜甚众,去官军 千余里,将遣左仆射安原等讨之。司徒长孙翰、尚书令刘洁等谏,太武不听。乃遣 原等并发新附高车合万骑,至于巳尼陂,高车诸部望军而降者数十万落,获马牛羊 亦百余万,皆徙置漠南千里之地。乘高车,逐水草,畜牧蕃息,数年之后,渐知粒 食,岁致献贡。由是国家马及牛、羊遂至于贱,氈皮委积。文成时,五部高车合聚 祭天,众至数万,大会走马,杀牲游绕,歌吟忻忻。其俗称自前世以来,无盛于此 会。车驾临幸,莫不忻悦。后孝文召高车之众,随车贺南讨,高车不愿南行,遂推 袁纥树者为主,相率北叛,游践金陵。都督宇文福追讨,大败而还。又诏平北将军、 江阳王继为都督讨之。继先遣人慰劳树者。树者入蠕蠕。寻悔,相率而降。

  高车之族又有十二姓:一曰泣伏利氏,二曰吐卢氏,三曰乙旃氏,四曰大连氏, 五曰窟贺氏,六曰达薄氏,七曰阿仑氏,八曰莫允氏,九曰俟分氏,十曰副伏罗氏, 十一曰乞袁氏,十二曰右叔沛氏。

  先是,副伏罗部为蠕蠕所役属。豆仑之世,蠕蠕乱离,国部分散,副伏罗阿伏 至罗与从弟穷奇俱统领高车之众十余万落。太和十一年,豆仑犯塞,阿伏至罗等固 谏不从,怒率所部之众西叛,至前部西北,自立为王。国人号之曰候娄匐勒,犹魏 言大天子也;穷奇号候倍,犹魏言储主也。二人和穆,分部而立,阿伏至罗居北, 穷奇在南。豆仑追讨之,频为阿伏至罗所败,乃引众东徙。十四年,阿伏至罗遣商 胡越者至京师,以二箭奉贡。云:“蠕蠕为天子之贼,臣谏之不从,遂叛来此,而 自竖立,当为天子讨除蠕蠕。”孝文未之信也,遣使者于提往观虚实。阿伏至罗与 穷奇遣使者薄颉随提来朝,贡其方物。诏员外散骑侍郎可足浑长生复与于提使高车, 各赐绣裤褶一具,杂彩百匹。

  穷奇后为嚈哒所杀,虏其子弥俄突等。其众分散,或来奔附,或投蠕蠕。诏遣 宣威将军、羽林监孟威抚纳降人,置之高平镇。阿伏至罗长子蒸阿伏至罗余妻,谋 害阿伏至罗,阿伏至罗杀之。阿伏至罗又残暴,大失众心,众共杀之,立其宗人跋 利延为主。岁余,嚈哒伐高车,将纳弥俄突。国人杀跋利延,迎弥俄突而立之。

  弥俄突既立,复遣朝贡,又奉表献金方一、银方一、金杖二、马七匹、驼十头。 诏使者慕容坦赐弥俄突杂彩六十匹。宣武诏之曰:“卿远据沙外,频申诚款,览捐 忠志,特所钦嘉。蠕蠕、嚈哒、吐谷浑所以交通者,皆路由高昌,掎角相接。今高 昌内附,遣使迎引。蠕蠕往来路绝,奸势。不得妄令群小敢有陵犯,拥塞王人,罪 在不赦。弥俄突寻与蠕蠕主伏图战于蒲类海北,为伏图所败,西走三百余里。伏图 次于伊吾北山。先是,高昌王麹嘉表求内徙,宣武遣孟威迎之。至伊吾,蠕蠕见威 军,怖而遁走。弥俄突闻其离骇;追击大破之,杀伏图于薄类海北,割其发,送于 孟威。又遣使献龙马五匹,金、银、貂皮及诸方物。诏东城子于亮报之,赐乐器一 部、乐工八十人、赤十匹,杂彩六十匹。弥俄突遣其莫何去汾屋引叱贺真贡其方 物。

  明帝初,弥俄突与蠕蠕主丑奴战败,被禽。丑奴系其两脚于驽马之上,顿曳杀 之,漆其头为饮器。其部众悉入嚈哒。经数年,嚈哒听弥俄突弟伊匐还国。伊匐既 复国,遣使奉表,于是诏遣使者谷楷等拜为镇西将军、西海郡开国公、高车王。伊 匐复大破蠕蠕,蠕蠕主婆罗门走投凉州。正光中,伊匐遣使朝贡,因乞硃画步挽一 乘并幔褥、鞦必一副、伞扇各一枚、青曲盖五枚、赤漆扇五枚、鼓角十枚,诏给 之。伊匐后与蠕蠕战,败归,其弟越居杀伊匐而自立。天平中,越居复为蠕蠕所破, 伊匐子比适复杀越居而自立。兴和中,比适又为蠕蠕所破,越居子去宾自蠕蠕奔东 魏。齐神武欲招纳远人,上言封去宾为高车王,拜安北将军、肆州刺史。既而病死。

  初,道武时有吐突邻部在女水上,常与解如部相为脣齿,不供职事。登国三年, 道武亲西征,度弱洛水,复西行趣其国。至女水上,讨解如部落,破之。明年春, 尽略徙其部落畜产而还。

  又有纥突邻,与纥奚世同部落,而各有大人长帅,拥集种类,常为寇于意辛山, 登国五年,道武勒众亲讨焉。慕容駖率师来会,大破之。纥突邻大人屋地鞬,纥奚 大人库寒等皆举部归降。皇始二年,车驾伐中山,军于柏肆。慕容宝夜来攻营,军 人惊,走还于国。路由并州,遂反,将攻晋阳,并州刺史元延讨平之。纥突邻部帅 匿物尼、纥奚部帅叱奴根等复聚党反于阴馆,南安公元顺讨之不克,死者数千人。 道武闻之,遣安远将军庾岳还讨匿物尼等,皆殄之。

  又有侯吕邻部,众万余口,常依险畜牧。登国中,其大人叱伐为寇于苦水河。 八年夏,道武大破之,并禽其别帅焉古延等。

  薛干部常屯聚于三城之间,及灭卫辰后,其部帅太悉伏望军归顺,道武抚安之。 车驾还,卫辰子屈丐奔其部。道武闻之,使使诏太悉伏执送之。太悉伏出屈丐以示 使者曰:“今穷而见投,宁与俱亡,何忍送之!”遂不遣。道武大怒,车驾亲讨之。 会太悉伏先出击曹覆寅,官军乘虚,遂屠其城,获太悉伏妻子、珍宝,徙其人而还。 太悉伏来赴不及,送奔姚兴。未几,亡归岭北。上郡以西诸鲜卑、杂胡闻而皆应之。 天赐五年,屈丐尽劫掠总服之。及平统万,薛干种类皆得为编户矣。

  而牵屯山鲜卑别种破多兰部世传主部落。至木易干,有武力壮勇,劫掠左右, 西及金城,东侵安定,数年间,诸种患之。天兴四年,遣常山王遵讨之于高平。木 易干将数千骑弃国遁走,尽徙其人于京师、余种分迸,其后,为赫连屈丐所灭。

  又黜弗、素古延等诸部,富而不恭。天兴五年,材官将军和突率六千骑袭而获 之。

  又越勤倍泥部,永兴五年,转牧跋那山西。七月,遣奚斤讨破之,徙其人而还。

  论曰:周之猃狁,汉之匈奴。其作害中国,故久矣。魏、晋之世,种族瓜分, 去来沙漠之陲,窥扰鄣塞之际,犹皆东胡之绪余,冒顿之枝叶。至如蠕蠕者,匈奴 之裔,根本莫寻,逃形集丑,自小为大,风驰鸟赴,倏来忽往,代京由之屡骇,戎 车所以不宁。是故魏氏祖宗,扬威曜武,驱其畜产,收其部落,翦之穷发之野,逐 之无人之乡。岂好肆兵极锐,凶器不戢?盖亦急病除恶,事不得已。其狡狄强弱之 由,猾虏服叛之迹,故备录云。

卷八十七

  突厥 铁勒

  突厥者,其先居西海之右,独为部落,盖匈奴之别种也。姓阿史那氏。后为邻 国所破,尽灭其族。有一兒,年且十岁,兵人见其小,不忍杀之,乃刖足断其臂, 弃草泽中。有牝狼以肉饵之,及长,与狼交合,遂有孕焉。彼王闻此兒尚在,重遣 杀之。使者见在狼侧,并欲杀狼。于时若有神物,投狼于西海之东,落高昌国西北 山。山有洞穴,穴内有平壤茂草,周迥数百里,四面俱山。狼匿其中,遂生十男。 十男长,外托妻孕,其后各为一姓,阿史那即其一也,最贤,遂为君长。故牙门建 狼头纛,示不忘本也。渐至数百家,经数世,有阿贤设者,率部落出于穴中,臣于 蠕蠕。至大叶护,种类渐强。当魏之末,有伊利可汗,以兵击铁勒,大败之,降五 万余家。遂求婚于蠕蠕主。阿那瑰大怒,遣使骂之。伊利斩其使,率众袭蠕蠕,破 之。卒,弟阿逸可汗立,又破蠕蠕。病且卒,舍其子摄图,立其弟俟叔称为木杆可 汗。

  或云突厥本平凉杂胡,姓阿史那氏。魏太武皇帝灭沮渠氏,阿史那以五百家奔 蠕蠕。世居金山之阳,为蠕蠕铁工。金山形似兜鍪,俗号兜鍪为突厥,因以为号。

  又曰突厥之先,出于索国,在匈奴之北。其部落大人曰阿谤步,兄弟七十人, 其一曰伊质泥师都,狼所生也。阿谤却等性并愚痴,国遂被灭。泥师都既别感异气, 能征占风雨。取二妻,云是夏神、冬神之女。一孕而生四男:其一变为白鸿;其一 国于阿辅水、剑水之间,号为契骨;其一国于处折水;其一居跋斯处折施山,即其 大兒也。山上仍有阿谤步种类,并多寒露,大兒为出火温养之,咸得全济。遂共奉 大兒为主,号为突厥,即纳都六设也。都六有十妻,所生子皆以母族姓,阿史那是 其小妻之子也。都六死,十母子内欲择立一人,乃相率于大树下,共为约曰:“向 树跳跃,能最高者,即推立之。”阿史那子年幼而跳最高,诸子遂奉以为主,号阿 贤设。此说虽殊,终狼种也。

  其后曰土门,部落稍盛,始至塞上市缯絮,愿通中国。西魏大统十一年,周文 帝遣酒泉胡安诺槃陀使焉。其国皆相庆曰:“今大国使至,我国将兴也。”十二年, 土门遂遣使献方物。时铁勒将伐蠕蠕,土门率所部邀击破之,尽降其众五万余落。 恃其强盛,乃求婚于蠕蠕主。阿那瑰大怒,使人詈辱之曰:“尔是我锻奴,何敢发 是言也!”土门亦怒,杀其使者,遂与之绝,而求婚于魏。周文帝许之,十七年六 月,以魏长乐公主妻之。是岁,魏文帝崩,土门遣使来吊,赠马二百疋。废帝元年 正月,土门发兵击蠕蠕,大破之于怀荒北。阿那瑰自杀,其子庵罗辰奔齐,余众复 立阿那瑰叔父邓叔子为主。土门遂自号伊利可汗,犹古之单于也;号其妻为可贺敦, 亦犹古之阏氏也。亦与齐通使往来。

  土门死,子科罗立。科罗号乙息记可汗,又破叔子于沃野北赖山。且死,舍其 子摄图,立其弟俟斤,是为木杆可汗。

  俟斤一名燕都,状貌奇异,面广尺余,其色赤甚,眼若琉璃,刚暴,勇而多知, 务于征伐。乃率兵击邓叔子,破之。叔子以其余烬奔西魏。俟斤又西破嚈哒,东走 契丹,北并契骨,威服塞外诸国。其地,东自辽海以西,至西海,万里;南自沙漠 以北,至北海,五六千里:皆属焉。抗衡中国,后与魏伐齐,至并州。

  其俗:被发左衽,穹庐氈帐,随逐水草迁徙,以畜牧射猎为事,食肉饮酪,身 衣裘褐。贱老贵壮,寡廉耻,无礼义,犹古之匈奴。其主初立,近侍重臣等舆之以 氈,随日转九回,每回臣下皆拜,拜讫乃扶令乘马,以帛绞其颈,使才不至绝,然 后释而急问之曰:“你能作几年可汗?”其主既神情瞀乱,不能详定多少。臣下等 随其所言,以验修短之数。大官有叶护,次设,次特勤,次俟利发,次吐屯发,及 余小官,凡二十八等,皆世为之。兵器有角弓、鸣镝、甲、槊、刀、剑、佩饰则兼 有伏突。旗纛之上,施金狼头。待卫之士谓之附离,夏言亦狼也。盖本狼生,志不 忘旧。善骑射,性残忍。无文字,其征发兵马及诸税杂畜,刻木为数,并一金镞箭, 蜡封印之,以为信契。候月将满,转为寇抄。其刑法:反叛、杀人、及奸人之妇、 盗马绊者,皆死;淫者,割势而腰斩之;奸人女者,重责财物,即以其女妻之;斗 伤人者,随轻重输物,伤目者偿以女,无女则输妇财,折支体者输马;盗马及杂物 者,各十余倍征之。死者,停尸于帐,子孙及亲属男女各杀羊、马,陈于帐前祭之, 绕帐走马七匝,诣帐门以刀剺面且哭,血泪俱流,如此者七度乃止。择日,取亡者 所乘马及经服用之物,并尸俱焚之,收其余灰,待时而葬。春夏死者,候草木黄落; 秋冬死者,候华茂,然后坎而痤之。葬日,亲属设祭及走马、剺面如初死之仪。表 为茔,立屋,中图画死者形仪,及其生时所战阵状,尝杀一人,则立一石,有致千 百者。又以祭之羊、马头,尽悬之于标上。是日也,男女咸盛服饰,会于葬所,男 有悦爱于女者,归即遣人聘问,其父母多不违也。父、兄、伯、叔死,子、弟及侄 等妻其后母、世叔母、嫂,唯尊者不得下淫。移徙无常,而各有地分。可汁恆处于 都斤山,牙帐东开,盖敬日之所出也。每岁率诸贵人,祭其先窟。又以五月中旬, 集他人水拜祭天神。于都斤西五百里有高山迥出,上无草树、谓为勃登凝梨,夏言 地神也。其书字类胡,而不知年历,唯以草青为记。男子好樗蒲,女子踏鞠,饮马 酪取醉,歌呼相对。敬鬼神,信巫觋,重兵死,耻病终,大抵与匈奴同俗。

  俟斤部众既盛,乃遣使请诛邓叔子等,周文帝许之,收叔子已下三千人,付其 使者,杀之于青门外。三年,俟斤袭击吐谷浑破之。周明帝二年,俟斤遣使来献。 保定元年,又遣三辈,贡其方物。时与齐人交争,戎车岁动,故连结之,以为外援。 初,恭帝时,俟斤许进女于周文帝,契未定而周文崩。寻而俟斤又以他女许武帝, 未及结纳,齐人亦遣求婚,俟斤贪其币厚,将悔之。至是,武帝诏遣凉州刺史杨荐、 武伯王庆等往结之。庆等至,谕以信义,俟斤遂绝齐使而定婚焉。仍请举国东伐, 于是诏随公杨忠率众一万与突厥伐齐。忠军度陉岭,侯斤率骑十万来会。明年正月, 攻齐主于晋阳,不克,俟斤遂纵兵大掠而还。忠还,言于武帝曰:“突厥甲兵恶, 赏罚轻,首领多而无法令,何谓难制驭?由比者使人妄道其强盛,欲令国家厚其使 者,身往重取其报。朝廷受其虚言,将士望风畏慑。但虏态诈健,而实易与耳。今 以臣观之,前后使人皆可斩也。”武帝不纳。是岁,俟斤复遣使来献,更请东伐。 诏杨忠率兵出沃野,晋公护趣洛阳以应之。会护战不利,俟斤引还。五年,诏陈公 纯、大司徒宇文贵、神武公窦毅、南安公杨荐往逆女。天和二年,俊斤又遣使来献。 陈公纯等至,俟斤复贰于齐。会有雷风变,乃许纯等以后归。四年,又遣使贡献。

  俟斤死,复舍其子大逻便而立其弟,是为他钵可汗。他钵以摄图为尔伏可汗, 统其东面;又以其弟褥但可汗为步离可汗,居西方。自俟斤以来,其国富强,有凌 轹中夏之志。朝廷既与之和亲,岁给缯絮、锦彩十万段。突厥在京师者,又待以优 礼,衣锦食肉,常以千数。齐人惧其寇掠,亦倾府藏以给之。他钵弥复骄傲,仍令 其徒属曰:“但使我在南两个兒孝顺,何忧无物邪?”齐有沙门惠琳,掠入突厥中, 因谓他钵曰:“齐国强富,皆为有佛法。”遂说以因缘果报之理。他钵闻而信之, 建一伽蓝,遣使聘齐,求《净名》、《涅槃》、《华严》等经,并《十诵律》。他 钵亦躬自斋戒,绕塔行道,恨不生内地。建德二年,他钵遣使献马。及齐灭,齐定 州刺史、范阳王高绍义自马邑奔之。他钵立绍义为齐帝,召集所部,云为之复仇。 宣政元年四月,他钵遂入寇幽州。柱国刘雄拒战,兵败死之。武帝亲总六军,将北 伐,会帝崩,乃班师。是冬,他钵复寇边,围酒泉,大掠而去。大象元年,他钵复 请和亲,帝策赵王招女为千金公主以嫁之,并遣执绍义送阙。他钵不许,仍寇并州。 二年,始遣使奉献,且迎公主为亲,而绍义尚留不遣。帝又令贺若谊往谕之,始送 绍义。

  他钵病且卒,谓其子庵逻曰:“吾闻亲莫过于父子。吾兄不亲其子,委位于我, 我死,汝当避大逻便。”及卒,国中将立大逻便,以其母贱,众不服。庵逻实贵, 突厥素重之。摄图最后至,谓国中曰:“若立庵逻者,我当率兄弟以事之;如立大 逻便,我必守境,利刃长矛以相待。”摄图长而且雄,国人莫敢拒,竟立庵逻为嗣。 大逻便不得立,心不服庵逻,每遣人詈辱之。庵逻不能制,因以国让摄图。国中相 与议曰:“四可汗子,摄图最贤。”因迎立之,号伊利俱卢设莫何始波罗可汗,一 号沙钵略,居都斤山。庵逻降居独洛水,称第三可汗。大逻便乃谓沙钵略曰:“我 与尔俱可汗子,各承父后,尔今极尊,我独无位,何也?”沙钵略患之,以为阿波 可汗,还领所部。

  沙钵略勇而得众,北夷皆归附之。隋文帝受禅,待之甚薄,北夷大怨。会营州 刺史高宝宁作乱,沙钵略与之合军,攻陷临渝镇。上敕缘边修保鄣,峻长城,以备 之。沙钵略妻,周千金公主,伤宗祀绝灭,由是悉众来寇,控弦士四十万。上令柱 国冯昱屯乙弗泊,兰州总管叱李崇屯幽州,达奚长儒据周槃,皆为虏败。于是纵兵 自木硖、石门两道来寇,武威、天水、安定、金城、上郡、弘化、延安六畜咸尽。 天子震怒,下诏曰:

  往者周、齐抗衡,分割诸夏,突厥之虏,俱通二国。周人东虑,恐齐好之深; 齐氏西虞,惧周交之厚。各谓虑意轻重,国遂安危。非徒并有大敌之忧,思减一边 之防。竭生灵之力,供其来往,倾府库之财,弃于沙漠。华夏之地,实为劳扰。朕 受天明命,子育万方,愍臣下之劳,除既往之弊。回入贼之物,加赐将士;息在路 之人,务于耕织。凶丑愚暗,未知深旨,将大定之日,比战国之时,乘昔世之骄, 结今时之恨。近者,尽其巢窟,俱犯北边,而远镇偏师,逢而摧翦,未及南上,遽 已奔北。

  且彼渠师,其数凡五,昆季争长,父叔相猜,世行暴虐,家法残忍。东夷诸国, 尽挟私雠;西戎群长,皆有宿怨。突厥之北,契骨之徒,切齿磨牙,常伺其后。达 头前攻酒泉,于阗、波斯、揖怛三国,一时即叛;沙钵略近趣周槃,其部内薄孤、 东纥罗寻亦翻动。往年利稽察大为高丽、靺鞨所破,沙毗设又为纥支可汗所杀。与 其为邻,皆愿诛剿,部落之下,尽异纯人。千种万类,仇敌怨偶,泣血拊心,衔悲 积恨。圆首方足,皆人类也,有一于此,更切朕怀。彼地咎征妖作,将年一纪。乃 兽为人语,人作神言,云其国亡,讫而不见。每冬雷震,触地火生。种类资给,唯 藉水草,去岁四时,竟无雨雪,川枯蝗暴,卉木烧尽,饥疫死亡,人畜相半。旧居 之地,赤土无依,迁徙漠南,偷存晷刻。斯盖上天所忿,驱就齐斧,幽明合契,今 也其时。

  故选将练兵,赢粮聚甲,义士奋发,壮夫肆愤,愿取名王之首,思挞单于之背。 此则王恢所说,其犹射痈,何敌能当,何远不克。但皇王旧迹,北止幽都,荒遐之 表,文轨所弃,得其地不可而居,得其人不忍皆杀。无劳兵革,远规溟海。普告海 内,知朕意焉。

  于是河间王弘、上柱国豆卢绩、窦荣定、左仆射高颎、右仆射虞庆则并为元帅, 出塞击之。沙钵略率阿波、贪汗二可汗来拒战,皆败走。时虏饥不能得食,粉骨为 粮,又多灾疫,死者极众。

  既而沙钵略以阿波骁悍,忌之,因其先归,袭击其部,大破之,杀阿波母。阿 波还无所归,西奔达头可汗。达头者,名玷厥,沙钵略之从父也,旧为西面可汗。 既而大怒,遣阿波率兵而东,其部落归之者将十万骑,遂与沙钵略相攻。又有贪汗 可汗,素睦于阿波,沙钵略夺其众而废之,贪汗亡奔达头。沙钵略从弟地勤察,别 统部落,与沙钵略有隙,复以众叛归阿波。连兵不已,各遣使诣阙,请和求援,上 皆不许。

  会千金公主上书,请为一子之例,文帝遣开府徐平和使于沙钵略。晋王广时镇 并州,请因其衅乘之,上不许。沙钵略遣使致书曰:“辰年九月十日,从天生大突 厥天下贤圣天子伊利俱卢设莫何始波罗可汗致书大隋皇帝:使人开府徐平和至,辱 告言语,具闻也。皇帝是妇父,即是翁,此是女夫,即是兒例,两境虽殊,情义是 一。今重叠亲旧,子子孙孙,乃至万世不断。上天为证,终不违负。此国所有羊、 马,都是皇帝畜生;彼有缯彩,都是此物。彼此不异也。”文帝报书曰:“大隋天 子贻书大突厥伊利俱卢设莫何沙钵略可汗:得书,知大有好心向此也。既是沙钵略 妇翁,今日看沙钵略共兒子不异。既以亲旧厚意,常使之外,今特别遣大臣虞庆则 往彼看女,复看沙钵略也。”沙钵略陈兵列其宝物,坐见庆则,称病不能起,且曰: “我伯父以来,不向人拜。”庆则责而喻之。千金公主私谓庆则曰:“可汗豺狼性, 过与争,将啮人。”长孙晟说谕之,摄图屈,乃顿颡受玺书,以戴于首。既而大惭, 其群下因相聚恸哭。庆则又遣称臣,沙钵略谓其属曰:“何名为臣?”报曰:“隋 国臣,犹此称奴。”沙钵略曰:“得作大隋天子奴,虞仆射之力也。”赠庆则马千 匹,并以从妹妻之。

  时沙钵略既为达头所困,又东畏契丹,遣使告急,请将部落度漠南,寄居白道 川内。有诏许之。晋王广以兵援之,给以衣食,赐以车服、鼓吹。沙钵略因西击阿 波,破擒之。而阿拔国部落乘虚掠其妻子。官军为击阿拔,败之,所获悉与沙钵略。 沙钵略大喜,乃立约,以碛为界。因上表曰:“大突厥伊利俱卢设始波罗莫何可汗 臣摄图言:大使、尚书右仆射虞庆则至,伏奉诏书,兼宣慈旨,仰惟恩信之著,愈 久愈明,徒知负荷,不能答谢。突厥自天置以来,五十余载,保有沙漠,自王蕃隅, 地过万里,士马亿数,恆力兼戎夷,抗礼华夏,在于戎狄,莫与为大。顷者,气候 清和,风雪顺序,意以华夏其有大圣兴焉。伏惟大隋皇帝真皇帝也,岂敢阻兵恃险, 偷窃名号?今便感慕淳风,归心有道。虽复南瞻魏阙,山川悠远,北面之礼不敢废。 当令侍子入朝,神马岁贡,朝夕恭承,惟命是亲。谨遣第七兒臣窟合真等奉表以闻。” 文帝下诏曰:“沙钵略往虽与和,犹是二国,今作君臣,便成一体。已敕有司,肃 告郊庙,宜传播天下,咸使知闻。”自是诏答诸事,并不称其名以异之。其妻可贺 敦周千金公主,赐姓杨氏,编之属籍,改封大义公主。策拜窟合真为柱国,封安国 公,宴于内殿,引见皇后,赏劳甚厚。沙钵略大悦。于是,岁时贡献不绝。

  七年正月,沙钵略遣其子入贡方物。因请猎于恆、代之间,诏许之,仍遣使人, 赐其酒食。沙钵略率部落再拜受赐。沙钵略一日手杀鹿十八头,赍尾舌以献。还至 紫河镇,其牙帐为火所烧,沙钵略恶之,月余而卒。上为之废朝三日,遣太常吊祭 焉,赠物五千段。

  初,摄图以其子雍虞闾性懦,遣令立其弟叶护处罗侯。雍虞闾遣使迎处罗侯, 将立之,处罗侯曰:“我突厥自木杆可汗来,多以弟代兄,以庶夺嫡,失先祖之法, 不相敬畏。汝当嗣位,我不惮拜汝也。”雍虞闾又遣使谓处罗侯曰:“叔与我父, 共根连体,我是枝叶,宁有我作主,令根本反同枝叶?愿叔勿疑。”相让者五六, 处罗侯竟立,是为叶护。遣使上表言状,上赐之鼓吹、幡旗。处罗侯长颐偻背,眉 目疏朗,勇而有谋。以隋所赐旗鼓,西征阿波,敌人以为得隋兵所助,多来降附, 遂擒阿波。既而上书,请阿波死生之命。上下其议,左仆射高颎进曰:“骨肉相残, 教之蠹也,宜存养以示宽大。”上曰:“善。”颎因奉觞进曰:“自轩辕以来,獯 粥多为边患。今远穷北海,皆为臣妾,此之盛事,振古未闻。臣敢再拜上寿。”

  后处罗侯又西征,中流矢卒,其众奉雍虞闾为主,是为颉伽施多那都蓝可汗。 雍虞闾遣使诣阙,赐物三千段,每岁遣使朝贡。时有流人杨钦,亡入突厥中,谬云 彭国公刘昶与宇文氏谋反,令大义公主发兵扰边。都蓝执钦以闻,并贡勃布、鱼胶。 其弟钦羽设部落强盛,都蓝忌而击之,斩首于阵。其年,遣其母弟褥但特勤献于阗 玉杖,上拜褥但为柱国、康国公。明年,突厥部落大人相率遣使贡马万匹,羊二万 口,驼、牛各五百头。寻遣请缘边置市,与中国贸易,诏许之。

  平陈后,上以陈叔宝屏风赐大义公主,主心恆不平,因书屏风为诗,叙陈亡以 自寄曰:“盛衰等朝暮,世道若浮萍,荣华实难守,池台终自平。富贵今安在?空 事写丹青。杯酒恆无乐,弦歌讵有声?余本皇家子,飘流入虏庭,一朝睹成败,怀 抱忽纵横。古来共如此,非我独申名。唯有《昭君曲》,偏伤远嫁情。”上闻恶之, 礼赐益薄。公主复与西突厥泥利可汗连结,上恐其为变,将图之。会主与所从胡私 通,因发其事,下诏废之。恐都蓝不从,遣奇章公牛弘将美妓四人以啖之。时沙钵 略子曰染干,号突利可汗,居北方,遣使求婚。上令裴矩谓曰:“当杀大义公主方 许婚。”突利以为然,复谮之。都蓝因发怒,遂杀公主于帐。

  都蓝因与突利可汗有隙,数相征伐,上和解之,各引兵去。十七年,突利遣使 来逆女,上舍之太常,教习六礼,妻以宗女安义公主。上欲离间北狄,故特厚其礼, 遣牛弘、苏威、斛律孝卿相继为使。突厥前后遣使入朝,三百七十辈。突利本居北 方,以尚主故,南徙度斤旧镇,锡赉优厚。雍虞闾怒曰:“我大可汗也,反不如染 干!”于是朝贡遂绝,数为边患。

  十八年,诏蜀王秀出灵州道击之。明年,又遣汉王谅为元帅,左仆射高颎率将 军王察、上柱国赵仲卿并出朔州道,右仆射杨素率柱国李彻、韩僧寿出灵州道,上 柱国燕荣出幽州,以击之。雍虞闾与玷厥举兵攻染干,尽杀其兄弟子女,遂渡河入 蔚州。染干夜以五骑与隋使长孙晟归朝。上令染干与雍虞闾使者因头特勤相辩诘, 染干辞直,上乃厚待之。雍虞闾弟都速六弃其妻子,与突利归朝。上嘉之,敕染干 与都速六樗蒱,稍稍输以宝物,用归其心。六月,高颎、杨素击玷厥,大破之。拜 染干为意利珍豆启人可汗,华言意智健也。启人上表谢恩。上于朔州筑大利城以居 之。时安义公主以卒,上以宗女义城公主妻之。部落归者甚众。雍虞闾又击之,上 复令入塞。雍虞闾侵掠不已,遂迁于河南,在夏、胜二州间,发徒掘堑数百里,东 西距河,尽为启人畜牧地。

  于是遣越国公杨素出灵州,行军总管韩僧寿出庆州,太平公史万岁出燕州,大 将军姚辩出河州,以击都蓝。师未出塞,而都蓝为其麾下所杀,达头自立为步伽可 汗,其国大乱。遣太平公史万岁出朔州以击之,遇达头于大斤山,虏不战而遁。寻 遣其子侯利伐徒碛东攻启人,上又发兵助启人守要路,侯利伐退走入碛。启人上表 陈谢曰:“大隋圣人莫缘可汗怜养,百姓蒙恩,赤心归服,或南入长城,或住白道。 染干如枯木重起枝叶,枯骨重生皮肉,千世万世,长与大隋典羊、马也。”

  仁寿元年,代州总管韩洪为虏败于恆安,诏杨素为云州道行军元帅,率启人北 征。斛薛等诸姓初附于启人,至是而叛。素军河北,逢突厥阿勿思力俟斤等南渡, 掠启人男女杂畜而去,素率上大将军梁默追之,大破俟斤,悉得人畜以归启人。素 又遣柱国张定和、领军大将军刘升别路邀击,并多斩获而还。兵既渡河,贼复掠启 人部落,素率骠骑范贵于窟结谷东南复破之。

  是岁,泥利可汗及叶护俱被铁勒所败,步迦寻亦大乱。奚、雪五部内徙,步伽 奔吐谷浑,启人遂有其众,遣使朝贡。

  大业三年,炀帝幸榆林,启人及义城公主来朝行宫,前后献马三千匹。帝大悦, 赐帛万三千段。启人及义城公主上表曰:“已前圣人先帝莫缘可汗存日,怜臣,赐 臣安义公主,臣种末为圣人先帝怜养。臣兄弟妒恶,相共杀臣。臣当时无处去,向 上看只见天,下看只见地,实忆圣人先帝言语,投命去来。圣人先帝见臣,大怜臣 死命,养活胜于往前,遣臣作大可汗坐着也。突厥百姓死者以外,还聚集作百姓也。 至尊今还如圣人先帝于天下四方坐也,还养活臣及突厥百姓,实无少短。至尊怜臣 时,乞依大国,服饰法用一同华夏。帝下其议,公卿请依所奏,帝以为不可。乃诏 曰:“君子教人,不求变俗,何必化诸削衽,縻以长缨?”乃玺书答启人,以为碛 北未静,犹复征战,但使存心孝顺,何必改衣服也。帝法驾御千人大帐,享启人及 其部落酋长三千五百人,赐物二千段,其下各有差。复下诏褒宠之,赐路车、乘马、 鼓吹、幡旗,赞拜不名,位在诸侯王上。帝亲巡云中,溯金河而东,北幸启人所居。 启人奉觞上寿,跪伏甚恭。帝大悦,赋诗曰:“鹿塞鸿旗驻,龙庭翠辇回,氈帐望 风举,穹庐向日开。呼韩顿颡至,屠耆接踵来,索辫擎膻肉,韦韧献酒杯。何如汉 天子,空上单于台?”帝赐启人及主金甕各一,及衣服、被褥、锦彩;特勤以下各 有差。

  先是,高丽私通使启人所,启人不敢隐境外之交,是日,持高丽使见。敕令牛 弘宣旨谓曰:“朕以启人诚长奉国,故亲至其所。明年当往涿郡。尔回日,语高丽 主,宜早来朝。”使人甚惧。启人乃扈从入塞至定襄,诏令归蕃。明年,朝于东都, 礼赐益厚。是岁,疾终,上为废朝三日。

  其子吐吉立,是为始毕可汗。表续尚公主,诏从其俗。十一年,来朝于东都。 其年,车驾避暑汾阳宫。八月,始毕率其种落入寇,围帝于雁门。援兵方至,始毕 引去。由是朝贡遂绝。明年,复寇马邑,唐公击走之。隋末乱离,中国人归之者无 数,遂大强盛。迎萧后置于定襄。薛举、窦建德、王世充、刘武周、梁师都、李轨、 高开道之徒,虽僭尊号,皆称臣,受其可汗之号,使者往来,相望于道。

  西突厥者,木杆可汗之子大逻便也。与沙钵略有隙,因分为二,渐以强盛。东 拒都斤,西至龟兹,铁勒、伊吾及西域诸胡悉附之。大逻便为处逻侯所执,其国立 鞅素特勤之子,是为泥利可汗。卒,子达漫立,号泥撅处罗可汗。其母向氏,本中 国人,生达漫而泥利卒,向氏又嫁其弟婆实特勤。开皇末,婆实共向氏入朝,遇达 头之乱,遂留京师,每舍之鸿胪寺。处罗可汗居无恆处,终多在乌孙故地。复立二 小可汗,分统所部,一在石国北,以制诸胡国;一居龟兹北,其地名应娑。官有俟 发、阎洪达,以评议国事,自余与东国同。每五月、八月,聚祭神,岁使重臣向其 先世所居之窟致祭焉。

  当大业初,处罗可汗抚御无道,其国多叛,与铁勒屡相攻,大为铁勒所败。时 黄门侍郎裴矩在敦煌引致西域,闻其国乱,复知处罗思其母氏,因奏之。炀帝遣司 朝谒者崔君肃赍书慰谕之。处罗甚踞,受诏不肯起。君肃谓处罗曰:“突厥本一国 也,中分为二,自相仇敌,每岁交兵,积十年而莫能相灭者,明知启人与处罗国其 势敌耳。今启人举其部落,兵且百万,入臣天子,甚有丹诚者,何也?但以切恨可 汗而不能独制,故卑事天子以借汉兵,连二大国,欲灭可汗耳。百官兆庶咸请许之, 天子弗违,师出有日矣。顾可汗母向氏,本中国人,归在京师,处于宾馆,闻天子 之诏,惧可汗之灭,旦夕守阙,哭甚悲哀,是以天子怜焉,为其辍策。向夫人又匍 匐谢罪,因请发使以召可汗,令入内属,乞加恩礼,同于启人。天子从之,遣使到 此。可汗若称籓拜诏,国乃永安,而母得延寿;不然者,则向夫人为诳天子,必当 取戮而传首虏庭。发大隋之兵,资北蕃之众,左提右挈,以击可汗,死亡则无日矣! 奈何惜两拜之礼,剿慈母之命,吝一句称臣,丧匈奴之国也?”处罗闻之,瞿然而 起,流涕再拜,跪受诏书。

  君肃又说处罗曰:“启人内附,先帝嘉之,赏赐极厚,故致兵强国富。今可汗 后附,与之争宠,须深结于天子,自表至诚。既以远道,未得朝觐,宜立一功,以 明臣节。”处罗曰:“如何?”君肃曰:“吐谷浑者,启人少子莫贺咄设之母家也。 今天子又以义城公主妻于启人,畏天子之威,而与之绝。吐谷浑亦因憾汉,职贡不 修。可汗若请诛之,天子必许。汉击其内,可汗攻其外,破之必矣。然后自入朝, 道路无阻,因见老母,不亦可乎?”处罗大喜,遂遣使朝贡。

  帝将四狩,六年,遣侍御史韦节召处罗,令与车驾会于大斗拔谷。其国人不从, 处罗谢使者,辞以他故。帝大怒,无如之何。适会其酋长射匮遣使来求婚,裴矩奏 曰:“处罗不朝,恃强大耳。臣请以计弱之,分裂其国,即易制也。射匮者,都六 之子,达头之孙,世为可汗,君临西面。今闻其失职,附隶于处罗,故遣使来以结 援。愿厚礼其使,拜为大可汗,则突厥势分,两从我矣。”帝曰:“公言是也。” 因遣裴矩,朝夕至馆,微讽喻之。帝于仁风殿召其使者,言处罗不顺之意,称射匮 有好心,吾将立为大可汗,令发兵诛处罗,然后当为婚也。取桃竹白羽箭一枚以赐 射匮,因谓之曰:“此事宜速,使疾如箭也。”使者返,路经处罗。爱其箭,将留 之,使者谲而得免。射匮闻而大喜,兴兵袭之,处罗大败,弃妻子,将左右数千骑 东走。在路又被劫掠,遁于高昌,车保时罗漫山。高昌王麹伯雅上状,帝遣裴矩将 向氏亲要左右,驰至玉门关晋昌城。矩遣向氏使诣处罗所,论朝廷弘养之义,丁宁 晓喻之。遂入朝,然每有怏怏之色。

  以七年冬,处罗朝于临朔宫。帝享之,处罗稽首谢曰:“臣总西面诸蕃,不得 早来朝拜,今参见迟晚,罪责极深。臣心里悚惧,不能尽道。”帝曰:“往者与突 厥递相侵扰,不得安居。今四海既清,与一家无异,朕皆欲存养,使遂性灵。譬如 上天,止有一个日照临,莫不宁帖;若有两个、三个日,万物何以得安?比者,亦 知处罗总摄事繁,不得早来相见。今日见处罗,怀抱豁然欢喜。处罗亦当豁然,不 烦在意。”明年元会,处罗上寿曰:“自天以下,地以上,日月所照,唯有圣人可 汗。今是大日,愿圣人可汗千岁、万岁,常如今日也。”诏留其羸弱万余口,令其 弟达度阙设牧畜会宁郡。处罗从征高丽,号为曷萨那可汗,赏赐甚厚。

  十年正月,以信义公主嫁焉,赐锦彩,袍千具、彩万匹。帝将复其故地,以辽 东之役,故未遑也。每从行幸。江都之乱,随化及至河北。化及将败,奔归京师, 为北蕃突厥所害。

  铁勒之先,匈奴之苗裔也。,种类最多,自西海之东依山据谷,往往不绝。独 洛河北,有仆骨、同罗、韦纥、拔也古、覆罗,并号俟斤,蒙陈、吐如纥、斯结、 浑、斛薛等诸姓,胜兵可二万。伊吾以西,焉耆之北,傍白山,则有契弊、薄落职、 乙至、苏婆、那曷、乌护、纥骨、也至、于尼护等,胜兵可二万。金山西南, 有薛延阤、至勒兒、十盘、达契等,一万余兵。康国北,傍阿得水,则有诃至、 曷截、拨忽、比干、具海、曷北悉、何嵯苏、拔也末、谒达等,有三万许兵。得嶷 海东西,有苏路羯、三素咽、篾促、萨忽等诸姓,八千余。拂菻东,则有恩屈、阿 兰、北褥、九离、伏嗢昏等,近二万人。北海南,则都波等。虽姓氏各别,总谓为 铁勒。并无君长,分属东西两突厥。居无恆所,随水草流移。人性凶忍,善于骑射, 贪婪尤甚,以寇抄为生。近西边者,颇为艺植,多牛而少马。

  自突厥有国,东西征讨,皆资其用,以制北荒。开皇末,晋王广北征,纳启人, 破步迦可汗,铁勒于是分散。大业元年,突厥处罗可汗击铁勒诸部,厚税敛其物, 又猜忌薛延陀等,恐为变,遂集其魁帅数百人,尽诛之。由是一时反叛,拒处罗。 遂立俟利发、俟斤契弊歌楞为易勿真莫何可汗,居贪汗山;复立薛延陀内俟斤子也 至为小可汗。处罗既败,莫何可汗始大。莫何勇毅绝伦,甚得众心,为邻国所惮, 伊吾、高昌、焉耆诸国悉附之。

  其俗大抵与突厥同。唯丈夫婚毕,便就妻家,待产乳男女,然后归舍;死者埋 殡之:此其异也。大业三年,遣使贡方物,自是不绝云。

  论曰:四夷之为中国患也,久矣,北狄尤甚焉。种落实繁,迭雄边塞,年代遐 邈,非一时也。五帝之世,则有獯鬻焉;其在三代,则猃狁焉;逮乎两汉,则匈奴 焉;当涂、典午,则乌丸、鲜卑焉;后魏及周,则蠕蠕、突厥。此其酋豪相继,互 为君长者也。皆以畜牧为业,侵抄为资,倏来忽往,云飞鸟集。智谋之士,议和亲 于庙堂之上;折冲之臣,论奋击于塞垣之下。然事无恆规,权无定势,亲疏因其强 弱,服叛在其盛衰,衰则款塞顿颡,盛则率兵寇掠。屈伸异态。强弱相反。正朔所 不及,冠带所不加。唯利是视,不顾盟誓,至于莫相救护,骄黠凭陵。和亲结约之 谋,行师用兵之事,前史论之备矣,故不详而究焉。

  及蠕蠕衰微,突厥始大,至于木杆,遂雄朔野。东极东胡旧境,西尽乌孙之地, 弯弓数十万,列处于代阴,南向以临周、齐。二国莫之能抗,争请盟好,求结和亲。 乃与周合从,终亡齐国。隋文迁鼎,厥徒孔炽,负其众力,将蹈秦郊。内自相图, 遂以乖乱,达头可汗远遁,启人愿保塞下。于是推亡固存,返其旧地,追讨余烬, 部众遂强,卒于仁寿,不侵不叛。暨乎始毕,未亏臣礼。炀帝抚之非道,始有雁门 之围,俄属群盗并与,于此浸以雄盛。豪杰虽建名号,莫不请好息人。于是分置官 司,总统中国,子女玉帛,相继于道,使者之车,往来结辙。自古蕃夷骄僭,未有 若斯之甚也。

  及圣哲应期,扫除氛祲。暗于时变,犹怀抵拒,率其群丑,屡隳亭鄣,残败我 云、代,摇荡我太原,肆掠于泾阳,饮马于渭汭。太宗文皇帝奇谋内运,神机密动, 遂使百世不羁之虏,一举而灭。瀚海龙庭之地,尽为九州;幽都穷发之乡,隶于编 户。实帝皇所不及,书契所未闻。由此言之,虽天道有盛衰,亦人事之工拙也。加 以为而弗恃,有而弗居,类天地之含容,同阴阳之化育,斯乃大道之行也,固无得 而称焉。

卷八十八 

  序传

  李氏之先,出自帝颛顼高阳氏。当唐尧之时,高阳氏有才子曰庭坚,为尧大理, 以官命族,为理氏。历夏、殷之季。其后理征字德灵,为翼隶中吴伯,以直道不容, 得罪于纣。其妻契和氏,摧子利贞逃隐伊侯之墟,食木子而得全,遂改理为李氏。 周时,裔孙日乾,聚于益寿氏女婴敷。生子耳,字伯阳,为柱下史。

  子孙散居诸国,或在赵,或在秦。在魏者为段干大夫,段干木其后也。别孙忄 里为魏文侯兴富国之术焉。在赵者曰昙,以功封柏人,武安君牧其后也。在秦者名 兴族,为将军。生子伯祐,建功北狄,封南郑公。伯祐生二子,平燕、内德。子信 为秦将,虏燕太子丹。信孙元旷,仕汉为侍中。元旷弟仲翔,位太尉。仲翔讨叛羌 于素昌,一名狄道。仲翔临阵殒命,葬狄道川,因家焉。《史记李将军传》所云其 先自槐里徙居成纪,实始此也。仲翔曾孙广,仕汉,历文、景、武三帝,位前将军, 立功沙漠。广子当户、椒、敢。当户子陵,战殁匈奴。椒。敢历侍中、郎中令、关 内侯。生子禹,位至侍中。并事具《史》、《汉》。禹生承公。承公生蜀郡太守先。 先生长宗。长宗生博士况。况生孝廉本。本字上明,生巴郡太守次公。次公生临淮 太守轨。轨字逸文,生积弩将军隆。隆字业绪,生雍。雍字俊熙,仁魏,历尚书郎、 济北、东莞二郡太守。雍生柔。柔字德远,晋举秀才,为相国从事中郎、北地太守。

  柔生弇,字秀子,高亮果毅,有智局。晋末大乱,与从兄卓居相国晋王保下。 卓位相国从事中郎,保政刑不修,卓率宗族奔于张寔,弇亦随焉。因仕于张氏,为 骁骑左监。弇本名良,妻姓梁氏。张骏谓弇曰:“卿名良,妻又姓梁,令子孙何以 目其舅氏?昔耿弇以弱年立功,启中兴之业,吾方赖卿,有同耿氏。”乃使名弇。 历天水太守、卫将军,封安西亭侯。卒,年五十六,赠武卫将军,建初中,追谥景 公。子昶,字仲坚,幼有名誉,年十八而亡。建初中,追谥简公。

  凉武昭王皓,字玄盛,小字长生,简公昶之子也。遗腹而诞,祖母梁氏,亲加 抚育。幼好学,性沈敏宽和,美器度,通涉经史,尤长文义。及长,颇习武艺,诵 孙、吴兵法。常与吕光太史令郭霡及其同母弟宋繇同宿。霡起谓繇曰:“君当位极 人臣,李君必有国土之分。家有騧黄马生白额驹。此其时也。”及吕光之末,段业 自称凉州牧,以昭王为效谷令。而敦煌护军冯翊郭谦、沙州中从事敦煌索仙等以昭 王温毅有惠政,推为宁朔将军、敦煌太守。昭王初难之。会宋繇仕于业,告归,言 于昭王曰:“兄忘郭霡言邪?白额驹今已生矣!”昭王乃从之。寻进号冠军将军, 称籓于业。业僭称凉王,其右卫将军索嗣构昭王于业,乃以嗣为敦煌太守,率骑而 西,昭王命师击走之。于是晋昌太守唐瑶移檄六郡,推昭王为大都督、大将军、凉 公,领秦凉二州牧、护羌校尉,依窦融故事。昭王乃赦境内,建元号庚子,追崇祖 考,大开霸府,置左右长史、司马、从事中郎,备置僚寀。广辟土宇,屯玉门、阳 关,大田积谷,为东讨之资。立靖恭堂以议朝政,阅武事焉。图赞自古圣帝、明王、 忠臣、孝子、烈士、贞女,亲为序颂,以明鉴诫之义。当时文武群公僚佐,亦皆图 赞所志。五年,改元为建初。遣舍人黄始、梁兴间行归表于晋。是岁,乃自敦煌徙 都酒泉。又以表未报,复遣沙门法泉间行通表建鄴。于时百姓乐业,请勒铭酒泉, 乃使儒林祭酒刘彦明为文,刻石颂德。又有白狼、白兔、白雀、白雉、白鸠等集于 园间。群下以为白祥,金精所诞,皆应时邕而至;又有神光、甘露、连理、嘉禾众 瑞,请史官记其事。昭王从之。上巳日,宴于曲水,命群僚赋诗,昭王亲为之序。 于是写诸葛亮训诫以勖诸子焉。昭王以纬世之量,为群雄所奉,兵无血刃,遂启霸 业,乃修敦煌旧塞。薨,谥曰武昭王,庙号高祖,陵号建世,武昭王十子,谭、歆、 让、愔、恂、翻、豫、宏、眺、亮。世子谭早卒。

  后主讳歆,字士业,武诏王第二子也。武昭王薨,府僚奉为都督、大将军、凉 公,领凉州牧、护羌校尉,大赦境内,改元为嘉兴。尊母尹氏为太后。在位四年, 为沮渠蒙逊所败,国亡。武昭王以魏道武皇帝天兴二年立,后主以明元皇帝泰常五 年而亡,据河右凡二世,二十一年。世子重耳奔于江左,遂仕于宋。后归魏,位恆 农太守,即皇室七庙之始也。

  后主弟让,字士逊,雅量凝重,善于谋略,位宁朔将军,领西羌校尉、辅国将 军、晋敦煌太守、新乡侯,赠骠骑大将军,谥曰穆。让弟愔,字士正,位晋昌、敦 煌太守。愔弟恂,字士如,有干略,位酒泉、敦煌太守,遇家国之难而终。恂弟翻, 字士举,小字武疆,英雄秀出,有雄略,位车骑将军,祈连、酒泉、晋昌郡太守。 翻弟豫,字士宁,位西海太守。豫弟宏,字士赞,位前将军、中华令。宏弟眺,字 士远,位左将军。眺弟亮,字士融,位右将军。

  宝字怀素,小字衍孙,晋昌太守翻之子也。沈雅有度量,骁勇善抚接。遇家难, 为沮渠蒙逊囚于姑臧。岁余,与舅唐契北奔伊吾,臣于蠕蠕。其遗众之归附者,稍 至二千,宝倾身礼接,甚得其心,众皆为之用,每希报雪。属太武遣将讨沮渠无讳 于敦煌,无讳捐城遁走。宝自伊吾南归敦煌,遂修缮城府,规复先业,遣弟怀达, 奉表归诚,太武嘉其忠款,拜怀达散骑常侍、敦煌太守;别遣使授宝使持节、侍中、 都督西垂诸军事、镇西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领护西戎校尉、沙州牧、敦煌公, 仍镇敦煌,四品已下,听承制假授。真君五年,因入朝,遂留京师,拜外都大官。 转镇南将军、并州刺史,还除内部大官。文成初,代司马文思镇怀荒,改授镇北将 军。太安五年薨,年五十三,诏赐命服一袭,赠以本官,谥曰宣。有六子,承、茂、 辅、佐、公业、冲。公业早卒。

  承字伯业,少有谋略。初,宝欲归款,僚庶多有异议。承时年十三,劝宝速定 大计,于是遂决。宝仍令承随表入贺。太武深相器异,礼遇甚优,赐爵姑臧侯。后 遭父忧,居丧以孝闻。承应传先封,以自有爵,乃以本封让弟茂,时论多之。承方 裕有鉴裁,为时所重。文成末,以散侯出为龙骧将军、荥阳太守,为政严明,甚著 声称。延兴五年卒,时年四十五,赠使持节、大将军、雍州刺史,谥曰穆。

  长子韶,字元伯,学涉有器量,与弟彦、虔、蕤并孝文赐名焉。韶雅为季父冲 所知重。延兴中,补中书学生,袭爵姑臧侯,除仪曹令。时修改车服及羽仪制度, 皆令韶典焉。迁给事黄门侍郎。后依例降侯为伯,兼大鸿胪卿,黄门如故。孝文将 创迁都之计,诏引侍臣,访以古事。韶对曰:“洛阳九鼎旧所,七百攸墓,地则土 中,实均朝贡,惟王建国,莫尚于此。”帝称善。迁太子右詹事,寻罢左右,仍为 詹事、肆州大中正。出为安东将军、兗州刺史。帝自鄴还洛,韶朝于路,帝言及庶 人恂事曰:“卿若不出东宫,或未至此也。”宣武初,征拜侍中,领七兵尚书,除 抚军将军,并州刺史。以从弟伯尚同咸阳王禧之逆,免除官爵。久之,兼将作大匠, 敕参定朝仪律令。及吕苟兒反于秦州,除抚军将军、西道都督,行秦州事,与右卫 将军元丽,率众讨之。事平,即真,玺书劳勉,复其先爵。时陇右新经师旅,百姓 多不安业,韶善抚纳,甚得夷夏之心。

  孝明初,自相州刺史入为殿中尚书,行雍州事,后除中军大将军、吏部尚书, 加散骑常侍,出为冀州刺史。清简爱人,甚收名誉,政绩之美,声冠当时。明帝嘉 之,就加散骑常侍,迁车骑将军,赐剑珮、貂蝉各一具,骅骝马一匹,并衣服寝具。 韶以年及悬车,抗表逊位,优旨不许。转定州刺史,常侍如故。及赴中山,冀州父 老皆送出西境,相聚而泣。二州境既连接,百姓素闻其德,州内大安。正光五年, 卒于官,年七十二。诏赠帛七百匹,赠使持节、散骑常侍、车骑大将军、司空公、 雍州刺史,谥曰文恭。既葬之后,有冀州兵千余人,戍于荆州,还径韶墓,相率培 冢,数日方还,其遗爱如此。永安中,以克定秦、陇功,追封安城县开国伯,邑四 百户。

  长子玙,字道璠,温雅有识量。魏永平二年,释褐太尉府行参军,累迁尚书仓 部郎中。后汝南王悦为司州牧,悦性质疏冗,情识不伦,朝廷以玙器望兼美,闲于 政事,擢为悦府长史,兼知州务。甚得毗赞之方,因除司州别贺。迁光禄少卿。永 安初,以本官兼度支尚书,袭封安城县伯,又除司徒右长史,仍兼尚书。及迁都于 鄴,留玙于后,监掌府藏。及撤运宫庙材木,以明干见称。加征南将军、金紫光禄 大夫,寻兼给事黄门侍郎,监典书事。出为东徐州刺史,为政清静,人吏怀之。解 州还,以老疾,不求仕进。齐受禅,追玙兼前将军,导从于圜丘行礼。又摄护军, 陪神武神主入太庙。玙意不愿策名两朝,虽以宿德耆旧被征,过事即绝朝请。文宣 亦曾命玙预华林宴,顾访旧事,甚重之。天保四年卒,年七十二。

  子诠,字世良,任城郡守,赠泾州刺史。

  子伯卿,太师府参军事。伯卿子师上,聪敏好学,雅有词致。外祖魏收无子, 惟有一女,生师上,甚爱重之,童祇便自教属文,有名于世。后与范阳卢公顺俱为 符玺郎,待诏文林馆。与博陵崔君洽同志友善,从驾晋阳,寓居僧寺,朝士谓之康 寺三少,为物论推许若此。隋炀帝居蕃,奏为王府记室,终于扬州。

  诠弟谧,字世安,位高阳郡守、司农卿、安州刺史。谧子千学,齐武平中尚神 武女浮阳长公主,拜驸马都尉、南青州刺史。

  谧弟诵,字世业,位假仪同三司、临漳令。诵弟世韫,太子舍人、殿中郎。

  玙子孙繁衍,行人号其宅为李东徐村。

  玙弟瑾,字道瑜。美容貌,有才学,特为韶所锺爱。清河王怿甚知赏之。怿为 司徒,辟参军事。转著作郎,稍迁通直散骑侍郎,与给事黄门侍郎王遵业、尚书郎 卢观典修仪注。王、卢即瑾之外兄。临淮王彧谓瑾等三俊,共掌帝仪,可谓舅甥之 国。及明帝崩,上谥策文,瑾所制也。庄帝初,于河阴遇害,年三十九,赠冠军将 军、齐州刺史。

  子产之,字孙侨。容貌短陋,而抚训诸弟,爱友笃至。其舅卢道将称之曰: “此兒风调,足为李公家孙。”位北豫州司马。子仲膺,字公祀。以学行称,位太 子洗马。仕周,为东京少吏部上士。隋开皇中,卒于荆州总管司马。

  产之弟茜之,字曼容,清通,好文学。齐天保初,历太子洗马,行阳翟郡守, 为政清静,吏人称之。迁尚书考功郎中,遇文宣昏纵,见害,时人冤之。

  茜之弟寿之,位梁州中从事,性贞介,不负于人。

  寿之弟礼之,位司徒骑兵参军。与妻郑氏相重,妻先亡,遗言终不独死。未几, 礼之脚上发肿,梦妻云,煮小麦渍之即差,如其言,反创而卒。

  礼之弟行之,字义通,小字师子。简静,善守门业,多识前言往行,而不以文 学自名。居丧尽礼,与兄弟深相友爱。仕齐,历位都水使者、齐郡太守,带青州长 史。任城王敬惮之,州人号曰李御史。仕周,为冬官府司寺下大夫。隋开皇初,封 固始县男,除唐州下溠郡太守,称疾不行,卒。行之风素夷坦,为士友所称。其舅 子卢思道深所爱好,常赠诗云:“水衡称逸人,潘、杨有世亲,形骸预冠盖,心思 出嚣尘。”时人以为实录。及疾,内外多为求医,行之曰:“居常待终,士之道也。 贫既愈富,何知死不如生?”一皆抑绝。临终,命家人薄葬,口授墓志以纪其志曰: “陇西李行之,以某年某月终于某所。年将六纪,官历四朝,道协希夷,事忘可否。 虽硕德高风,有倾先构;而立身行己,无愧夙心。以为气变则生,生化曰死,盖生 者物之用,死者人之终,有何忧喜于其间哉!乃为铭曰:人生若寄,视死如归。茫 茫大夜,何是何非。”言终而绝,二子,夷、道。

  行之弟凝之,字惠坚。光州中从事,非其所好,僶俛而就,秩满,径还冀州枣 强野舍。凝之明本草药性,恆以服饵自持,虽年将耄及,而志力不衰。笃好古文, 精心典礼,以之终老,未尝懈倦。隋仁寿中卒。

  产之兄弟,并有器望。邢子才为礼之墓志云:“食有奇味,相待乃餐,衣无常 主,易之而出。”时以为实录。诸归相亲,皆如姊妹。茜之死,诸弟不避当时凶暴, 行丧极哀。赵郡李荣来吊之,叹曰:“此家风范,海内所称,今始见之,真吾师也。” 欲与连类,即日自名劳之。

  瑾弟赞,字道璋。少有风尚,辟司徒参军事。卒,赠汉阳郡太守。子脩年,开 府参军,早亡。

  韶弟彦,字次仲,有学业。孝文初,举秀才,除中书博士,转谏议大夫。后因 考课,降为元士。寻行主客曹事,徙郊庙下大夫。时朝仪典章,咸未周备,彦留心 考定,号为称职。孝文南伐,彦谏曰:“臣以为蕞尔江、闽,未足亲劳銮驾。”频 表虽不见纳,而以至诚见嘉。及六军次于淮南,征为广陵王羽长史,加恢武将军、 西翼副将。军还,除冀州赵郡王干长史。转青州广陵王羽长史,带齐郡太守。征为 龙骧将军、司徒右长史,转左长史、秦州大中正。出行扬州事,寻征拜河南尹,还 至汝阴,复敕行徐州事。寻徽拜平北将军、平州刺史,迁平东将军,徐州刺史。延 昌二年夏,大霖雨,川渎皆溢。彦相水陆形势,随便疏通,得无淹渍之害。朝廷嘉 之,频诏劳勉。入为河南尹,迁金紫光禄大夫、光禄勋,转度支尚书。出为抚军将 军、秦州刺史。时破六韩拔陵等反于北镇,二夏、豳、凉,所在蜂起,而彦刑政甚 严。正光五年六月,城人薛珍、刘庆、杜超等因四方离叛,突入州门害彦,推其党 莫折大提为帅。永安中,追赠侍中、骠骑大将军、司徒公、雍州刺史,谥曰孝贞。

  子燮,字德谐,少有风望,位司徒主簿。卒,赠太常少卿。子士万,有雅望, 位高都太守。

  燮弟爽,字德明。弟充,字德广。弱冠,太学博士。大将军萧宝夤西讨,德广 为行台郎,募众而征,战捷,乃手刃仇人,啖其肝肺。觉宝夤有异志,挺身归阙, 朝廷加爵,辞而不受。宝夤遂与万俟丑奴同反,大行台尔天光讨之,请德广为从事 中郎。天光用其计,遂定秦、陇。以功除中散大夫。痛父非命,终身不食酒肉。妹 夫卢元明嗟重之。

  子士英,有文才,王遵业以女妻之。

  次僧伽,修整笃业,不应辟命。时郑子默有名于世,僧伽曰:“行不适道,文 胜其质,郭林宗所谓墙高基下,虽得必丧,此之徒也。”竟如其言。尚书袁叔德来 候僧伽,先灭仆从,然后入门,曰:“见此贤,令吾羞对轩冕。”及卒,叔德为怀 旧诗曰:“平生寡俗累,终身无世言。”其见重如此。僧伽弟法藏,内清介,位员 外郎。

  德广弟德显,位散骑侍郎,赠东秦州刺史。

  德显弟德明,敦重有器局,位高阳太守,赠光禄少卿、光州刺史。

  彦弟虔,字叔恭。太和初,为中书学生,迁秘书中散,转冀州骠骑府长史、太 子中舍人。宣武初,迁太尉从事中郎,出为清河太守。属京兆王愉反,虔弃郡奔阙。 宣武闻虔至,谓左右曰:“李虔在冀州日久,恩信著物,今拔难而来,众情自解矣。” 乃授虔别将,令军前慰劳。事平,转长乐太守。延昌初,冀州大乘贼起,令虔以本 官为别将,与都督元遥讨平之。迁后将军、燕州刺史。还为光禄大夫,加平西将军, 兼大司农。出为散骑常侍、安东将军、兗州刺史。追论平冀州之功,赐爵高平男。 还京,除河南邑中正,迁领军将军、金紫光禄大夫。孝庄初,授特进、车骑大将军、 仪同三司、散骑常侍,又进号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永安三年薨,年七十四, 赠侍中、骠骑大将军、太尉公、都督冀定瀛三州诸军事、冀州刺史,谥宣景。

  长子唤,字仁明,位尚书左外兵郎。庄帝初,于河阴遇害,年四十,赠度支尚 书、安东将军、青州刺史。子裒,章武郡守。裒弟匹,汲郡守。并以干局见知。

  唤弟仁曜,位员外散骑侍郎、太尉录事参军。与兄唤同于河阴遇害,年三十八, 赠散骑常侍、左将军、兗州刺史。子捴,字道炽,学尚有风仪。魏武定中,司空长 流参军。齐天保末,为尚书郎,终于光州司马。

  仁曜弟皓,字仁昭,位散骑侍郎。亦遇害河阴,赠征虏将军、凉州刺史。子士 元、士操、武定中,并仪同开府参军事。

  皓弟晓,事列于后。

  虔弟蕤,字延宾,历步兵校尉、东郡太守、司农少卿。卒,赠龙骧将军、豫州 刺史。

  子谚,字义兴。有干局,起家太学博士,领殿中侍御史,稍迁东郡太守。庄帝 初,济、广二州刺史,加散骑常侍。节闵时,与第三弟通直散骑常侍义真、第七弟 太常少卿义邕同为尔硃仲远所害。义邕,庄帝居籓之日,以外亲,甚见亲昵。及即 位,特蒙信任。尔硃荣之诛,义邕预其事,由是并及祸。节闵初,谚赠侍中、骠骑 将军、吏部尚书、冀州刺史,义真赠前将军、齐州刺史,义邕赠安东将军、青州刺 史。谚次弟义顺,司空属。第四弟义远,国子博士。庄帝初,并于河阴遇害,赠散 骑常侍、征东将军、雍州刺史。

  承弟茂,字仲宗。文成末,袭父爵镇西将军、敦煌公。孝文初,除长安镇都将, 转西汾州刺史,将军如故。入为光禄大夫,历西兗州刺史,例降为侯。茂性谦慎, 以弟冲宠盛,惧于盈满,以疾求逊位。孝文不夺其志,听食大夫禄,还私第。因居 中山,自是优游里舍,不入京师。卒年七十一,谥曰恭侯。

  子静,字绍安,袭,位东平原太守。卒,子遐,字智远,袭。遐有几案才,位 河内太守。从孝庄南度河,于河阴遇乱兵所害。事宁,追赠散骑常侍、车骑大将军、 尚书右仆射、秦州刺史,封卢乡伯。

  静弟孚,字仲安。恭慎笃厚,历汝南、中山二郡太守。孝庄初,以外亲超授抚 军将军、金紫光禄大夫,出为镇东将军、沧州刺史,加散骑常侍。

  孚弟季安,粗涉书史,位北海王颢抚军长史。颢为关西都督,复引为长史,委 以戎政。卒于军,赠征虏将军、凉州刺史。

  茂弟辅,字叔直。有器望,解褐中书博士,迁司徒议曹掾。太和中,孝文为咸 阳王禧纳其女为妃,除镇远将军、颍川太守,带长社戍。辅绥怀招集,甚得边和。 卒于郡,赠征虏将军、秦州刺史,谥曰襄武侯。

  长子伯尚,少有重名,弱冠除秘书郎。孝文每云:“此李氏之千里驹。”稍迁 通直散骑侍郎,敕撰《太和起居注》。宣武初,兼给事黄门侍郎,坐与咸阳王禧谋 反诛。

  伯尚弟仲尚,仪貌甚美,少以文学知名。年二十,著《前汉功臣序赞》,及季 父司空冲诔。高聪、邢峦见而叹曰:“后生可畏,非虚言也。”起家京兆王愉府参 军。坐兄事,赐死。

  仲尚弟季凯,沈敏有识量。坐兄事,与母弟俱徙边,久之,会赦免。遂寓居晋 阳,沈废积年。后历位并州安北府长史。孝明崩,尔硃荣阴图义举,季凯豫谋。及 庄帝践祚,征拜给事黄门侍郎,封博平县侯,加散骑常侍、秘书监、中军将军。后 尔硃世隆以荣之死,谓季凯通知,于是见害。孝武初,追赠侍中、骠骑将军、吏部 尚书、定州刺史。

  季凯弟延庆,位陈留太守、金紫光禄大夫。延庆弟延度,卫将军、安德太守。

  辅弟佐,字季翼,有文武才干。孝文初,兼散骑常侍使高丽,以称旨,还拜常 山太守、真定县子。迁怀州刺史,进爵山阳侯,加安南将军、河内公,转相州刺史, 所在有称绩。后拜安远将军,敕与征南将军城阳王鸾、安南将军卢阳乌等攻赭阳, 各不相节度。诸军以敌强故班师,佐逆战,为贼所败,坐徙瀛州。车驾征宛、邓, 复起佐,假平远将军、统军,以功封泾阳县子。沔北既平,以佐为广阳王嘉镇南府 长史,加辅国将军,别镇新野。及大军凯旋,孝文执佐手曰:“沔北,洛阳南门, 卿勉为朕善守。”孝文崩,遣敕以佐行荆州事。佐在州,威信大行,边人悦附,前 后归者二万许家。寻正刺史。宣武初,征兼都官尚书。卒,年七十一,赠秦州刺史, 谥曰庄。

  子遵袭。遵豪爽有父风,卒于司空司马,赠洛州刺史。子果袭,位司空谘议参 军,坐通西魏见杀。

  遵弟柬,字休贤。郡辟功曹,以父忧去职,遂终身不食酒肉,因屏居乡里。司 空、任城王澄嘉其操尚,以为参军事,累迁济州刺史。卒,赠殿中尚书、相州刺史。

  柬弟挺,字神俊,小名提。少以才学知名,为太常刘芳所赏。历位中书侍郎、 太常少卿、荆州刺史。时梁将曹敬宗来寇,攻围积时,又引水灌城,城不没者数板, 神俊循抚兵人,戮力固守。诏遣都督崔暹、别将王罴、裴衍等赴援,敬宗退走。时 寇贼之后,城外有露骸,神俊令收葬之。征拜大司农。孝明末,除镇军将军,行相 州事,时葛荣南逼,神俊忧惧,乃故坠马伤足,仍停汲郡,有诏追还。庄帝即位, 以神俊人望,拜散骑常侍、殿中尚书,追论固守荆州功,封千乘县侯,转中书监、 吏部尚书。神俊意尚风流,情在推引人物,尔硃荣有所用人,神俊不从。见怒,惧, 启求解官,除右光禄大夫。寻属尔硃兆入京,乘舆幽执,神俊遂逃人间。孝武初, 归阙,拜散骑常侍、骠骑大将军、左光禄大夫、仪同三司。孝静初,除骠骑大将军、 华州刺史,入为侍中,薨。年六十四,赠尚书左仆射、司徒公,雍州刺史。

  神俊风韵秀举,博学多闻,朝廷旧章及人伦氏族,多所谙记。笃学好文雅,老 而不辍。凡所交游,皆一时名士,汲引后生,为其光价,四方才子,咸宗附之。荥 阳郑伯献常云:“从舅为人物宗主。”在洛京时,琅邪王诵亦美神俊,故名其子曰 俊,庶其似之。梁武帝雅重其名,常云:“彼若遣李神俊来聘,我当今刘孝绰往。” 其见重如此。颈多鼠乳。而性通率,不持检度,至于少年之徒,皆与亵狎。北迁鄴, 于路见狗,温子升戏曰:“为是宋鹊?为是韩卢?”神俊曰:“为逐丞相东走?为 共帝女南徂?”沙苑之败,神俊策眇马而走,曰:“丁掾力。”马倒,曰:“丁掾 误我。”其不拘若此。既不能方重,识者以此为讥。丧二妻,又欲娶郑严祖妹,神 俊之从甥也。卢元明亦将为婚。遂至纷兢,二家阋于严祖之门。郑卒归元明,神俊 惆怅不已。时人以神俊为凤德之衰。

  冲字思顺,承少弟也,本名思冲,孝文改焉。少孤,为承训养。承常言,此兒 器重非恆,方为门户所寄。冲雅有大量,随兄至荥阳,时牧守子弟多侵乱人庶,轻 有乞夺,冲与承长子韶独清简皎然,无所求取,时人美焉。献文末,为中书学生, 冲善交游,不妄戏杂,流辈重之。孝文初,以例迁秘书中散,典禁中文字。以修敕 繁慧,渐见宠待,迁内秘书令,南部给事中。

  旧无三长,唯立宗主主督护,所以我隐冒,五十、三十家方为一户。冲以三正 所由来远,于是创三长之制上之。文明太后览而称善,引见公卿议之,群臣多有不 同。太后曰:“立三长则课有常准,赋有常分,包廕之户可出,侥幸之人可止,何 为不可?”词议虽有乖异,然惟以变法为难,更无异议,遂立三长,公私便之。

  迁中书令,加散骑常侍,给事中如故。寻转南部尚书,赐爵顺阳侯。冲为文明 太后所幸,恩宠日盛,赏赐月必数千万,进爵陇西公,密致珍宝服御以充其第,外 人莫得而知。冲家素清贫,于是室富。而谦以自牧,积而能散,近自姻族,逮于乡 闾,莫不分及。虚己接物,垂念羁寒,衰旧沦屈由之跻叙者,亦以多矣,时以此称 之。初,冲兄佐与河南太守来崇同自凉州入国,素有微嫌,佐因构成崇罪,饿死狱 中。后崇子护为南部郎,深虑为冲陷,常求退避,冲每慰抚之。护后坐赃罪,惧必 不济,冲具奏与护本末嫌隙,乞原恕之,遂得不坐。冲从甥阴始孙贫,来冲家,至 如子侄。有人求官,因其纳马于冲,始孙辄受而不言。后假方便,借冲。此马主见 冲乘马而不得官,后自陈首始末。冲闻大惊,执始孙,以状款奏,始孙坐死。其处 要自厉,不念爱恶,皆此类也。

  时循旧,王公重臣皆呼名,孝文帝谓冲为中书而不名之。文明太后崩后,孝文 居丧,引见待接有加。及议律令,润饰辞旨,刊定轻重,孝文虽自下笔,无不使访 焉。冲竭忠奉上,知无不尽,出入忧勤,形于颜色,虽旧臣戚辅,莫能逮之,俱服 其明断慎密而归心焉。于是天下翕然。及殊方听望,咸宗奇之。孝文亦深相仗信, 亲敬弥甚,君臣之间,情义莫二。及置百司,开建五等,以冲参定典式,封荥阳侯, 拜廷尉卿,迁侍中、吏部尚书、咸阳王师。东宫建,拜太子少傅。孝文初依《周礼》 置夫嫔之列,以冲女为夫人。及营明堂,诏冲领将作大匠,与司空、长乐公亮共监 兴缮。

  车驾南伐,加冲辅国大将军,统众翼从。自发都至洛阳,霖雨不霁,仍诏六军 发轸,孝文戎服执鞭,御马而出,群臣稽颡于马首之前。孝文曰:“今大军将迈, 公等更欲何云?”冲进,请曰:“发都淫雨,士马困弊,矜丧反旆,于义为允。” 孝文曰:“已至于此,何容停驾!”冲又进曰:“今者之举,天下所不愿,敢以死 请。”孝文大怒曰:“方欲经营宇宙,而卿等儒生,屡疑大计,斧钺有常,卿勿复 言!”策马将出。,大司马安定王休、兼左仆射任城王澄等并殷勤泣谏,孝文乃喻 群臣曰:“今者兴动不小,勤而无成,何以示后?若不南銮,即当移都于此。光宅 土中,几亦时矣,王公等以为何如?议之所决,不得旋踵,欲迁者左,不欲迁者右。” 安定王休等相率如右。前南安王桢进曰:“愚者暗于成事,智者见于未行,见至德 者不议于俗,成大功者不谋于众。非常之事。廓神都以延王业,都中土以制帝京, 周公启之于前,陛下行之于后,固其宜也。请上安圣躬,下慰人望,光宅中原,辍 彼南伐。此臣等之愿,亦苍生幸甚。群臣咸唱万岁。孝文初谋南迁,恐众心恋旧, 乃示为大举,因以胁定群情,外名南伐,其实迁也。旧人怀土,多所不愿,内惮南 征,无敢言者,于是定都洛阳。

  寻以冲为镇南将军,侍中、少傅如故。委以营构之任,改封阳平郡侯。车驾南 征,以冲兼左仆射,留守洛阳,迁尚书左仆射,仍领少傅,改封清泉县侯。及太子 恂废,冲罢少傅。孝文引见公卿于清徽常曰:“今徙极中天,创居嵩、洛,虽大构 未成,要自条纪略举。但南有未宾之竖,兼凶蛮密迩,朕取南之计决矣,所行之谋 必定。顷来阴阳卜术之士咸劝,朕今征必克。此既家国大事,宜其君臣各尽所见。” 冲曰:“征战之法,先之人事,然后卜筮。卜筮虽吉,犹恐人事未备。京师始迁, 行业未定,加之征战,以为未可。”帝曰:“仆射之言,非为不合朕意。然咫尺寇 戎,无以自安,理须如此。若待人事备,复非天时,将若之何?如仆射之言,便终 无征理。”冲机敏有巧思,北京明堂、圆丘、太庙,及洛都初基,安处郊兆,新起 宫寝,皆资于冲。勤志强力,孜孜无怠,且理文簿,兼营匠制,几案盈积,剞劂在 前,初不劳厌也。然显贵门族,荣益六姻,兄弟子侄,皆有官爵,一家岁禄,万匹 有余。年才四十,而鬓发斑白,姿貌甚美,未有衰状。

  李彪之入京也,孤微寡援而自立不群,以冲好士,倾心宗附。冲亦重其器学, 礼而纳焉,每言之入孝文,公私共相援益。及彪为中尉、尚书,为孝文知待,便谓 非复藉冲,更相轻背,唯公坐敛袂而已,无复宗敬之意。冲颇衔之。后孝文南征, 冲与吏部尚书、任城王澄并以彪倨傲无礼,遂禁止之,奏其罪状。冲手自作表,家 人不知,辞甚激切,因以自劾。孝文览其表,嗟叹久之。既而曰:“道固可谓隘也, 仆射亦为满矣!”冲时震怒,数责彪前后愆悖,瞋目大呼,投折几案,尽收御史, 皆泥首面缚,大骂辱詈。冲素性温柔,而一朝暴恚,遂发病荒悸,言语乱错,犹扼 腕叫詈,称李彪小人。医药所不能疗,或谓肝藏伤裂,旬余日卒。时年四十九。

  孝文始闻冲病状,谓右卫宋弁曰:“仆射执我枢衡,总厘朝务,使我无后顾之 忧,一朝忽有此患,朕甚怆怀。”及闻冲卒,为举哀于县瓠,发声悲泣,不能自胜。 诏书褒述其美曰:“可谓国之贤也,朝之望也。”于是赠司空公,给东园秘器一具、 衣一袭,赠钱三十万、布五百匹、蜡二百斤。有司奏谥曰文穆。葬于覆舟山,近杜 预冢,孝文之意也。后车驾自鄴还洛,经冲墓,左右以闻。孝文卧疾,望坟掩涕久 之,遣太常致祭。及与留京百官相见,皆叙冲亡没之故,言及流泪,其相痛惜如此。

  子延寔,字禧,性温良,少为太子舍人。宣武初,袭父爵清泉县侯。庄帝即位, 以母舅之尊,超授侍中、太保,封濮阳郡王。延寔以太保犯祖讳,又以王爵非庶姓 所宜,抗表固辞,徙封濮阳郡公,改授太傅。寻转司徒公,出为使持节、侍中、太 傅、录尚书事、东道大行台、都督、青州刺史。尔硃兆入京,乘与幽絷,延实以外 戚见害于州馆。孝武帝初,反葬洛阳,赠使持节、侍中、太师、太尉公、录尚书事、 都督、雍州刺史,谥曰孝懿。

  长子彧,字子文,尚庄帝姊丰亭公主,封东平郡公,位侍中、左光禄大夫、中 书监、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广州刺史。彧性膏侠,尔硃荣之死也,武毅之 士,皆彧所进。孝静初,陷法见害。寻诏复本爵。子道端袭。彧七子,并彭城王勰 女丰亭公主所生,以道、德、仁、义、礼、智、信为名。第四子义雄,有识悟,勤 学,手不释书。仕齐,位琅邪郡守。义雄弟礼成,最知名。

  礼成字孝谐,年七岁,与姑之子兰陵太守荥阳郑颢随魏武帝入关。颢母每谓入 曰:“此兒平生,未尝回顾,当为重器。”及长,沈深有行检,不妄通宾客。在魏, 历著作郎、太子洗马、员外散骑常侍。周受禅,拜平东将军、散骑常侍。于时贵公 子皆竟习弓马,被服多为军容。礼成虽善骑射,而从容儒服,不失素望。后以军功 拜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赐爵脩阳侯,拜迁州刺史。时朝廷有所征发,礼成度以 蛮夷不可扰,扰必为乱,上表固谏,武帝从之。伐齐之役,从帝围晋阳,齐将席毗 罗精兵拒帝,礼成力战击退之。加开府,进封冠军县公,历北徐州刺史、户部中大 夫。

  礼成妻窦氏早没,知隋文帝有非常之表,遂聘帝妹为继室。及帝为丞相,进位 上大将军,迁司武上大夫,委以心膂,及受禅,拜陕州刺史,进封绛郡公,赏赐优 洽。累迁襄州总管、左卫大将军。时突厥屡为寇患,缘边要害,多委重臣,由是拜 宁州刺史。以疾征还京,终于家。子世师,位度支侍郎。

  礼成弟智源,有器重。仕齐,卒于高都郡守。

  智源弟信则,方雅廉慎。齐武平中,位南阳王大司马属。信则形短,中书侍郎 顿丘李若戏之曰:“弟为府属,可谓名以定体。”信则曰:“名以定体,岂过劣弱?” 寻除尚书仓部郎中。入周,为东京司门下大夫。隋开皇中,卒于沔州刺史。

  彧弟彬,字子儒。其父延寔既别封,彬袭祖爵清泉县侯。位中书侍郎,卒于左 光禄大夫,赠骠骑大将军、光禄勋、齐州刺史,谥曰献。子桃杖袭。彬弟彰,位通 直散骑侍郎,从父在青州,同时遇害。赠左将军、瀛州刺史。

  延寔弟休纂,小字锺羌,颇有父风。位终太子舍人,赠骠骑大将军、尚书令、 司徒公、雍州刺史,追封乐涫县公,后进封高阳郡公。子昂袭。

  昂,魏末为广平郡太守,齐天保中,卒于光禄卿。

  昂子道隆,有才识,明剖断。仕齐,位并省尚书左丞。隋开皇中,为尚书比部 侍郎。

  休纂弟延孝,位尚书屯田郎中。于河阴遇害,赠侍中、车骑大将军、司空公、 定州刺史,进封临颍县公。

  韶从弟仲遵,有器业,彭城王勰为定州,请为定州开府参军,累迁营州刺史。 时四方州镇,逆叛相续,营州城内,咸有异心。仲遵单车赴州,及至,与大使卢同 以恩信怀诱,率皆安帖。后明帝又诏卢同为行台,北出慰劳,同疑人情难信,聚兵 将往。城人刘安定、就德兴等先有异志,谓欲图己,逐仲遵害之。

  韶从祖抗,自凉州渡江左,仕宋,历晋寿、安陆、东莱三郡太守。

  抗子思穆,字叔仁。有度量,善谈论,工草隶,为当时所谈。太和十七年,携 家累自汉中归魏,位都水使者。及车驾南伐,以本官兼直阁将军,从平南阳,以功 赐爵乐平子。宣武践祚,进爵为伯。累迁京兆内史,在郡八年,颇有政绩。卒于营 州刺史,赠安东将军、华州刺史。有子十四人。嫡子斌袭,位散骑侍郎,早卒。

  斌兄奖,字道休,为庄帝所亲,超赠思穆卫将军、中书监、左光禄大夫,谥曰 宣武。奖以戚里恩泽,赐爵广平侯。历中书侍郎、兼散骑常侍、聘梁使主、黄门郎、 司徒左长史,行瀛州事。齐天保初,兼侍中、冀瀛沧三州大使,观察风俗,还,拜 魏尹。卒,赠济州刺史、中书令。子瑰,位中书舍人黄门郎。

  韶族弟琰之,字景珍,小字墨蠡。少知名,号曰神童,从父冲雅所叹异。每曰: “兴吾宗者,其此兒乎!”恆资给所须,爱同己子。弱冠举秀才,不行。曾游河内 北山,便欲有隐遁意。会彭城王勰辟为行军参军,苦相敦引,冲又遣信喻之,久乃 应召。寻为中尉李彪启兼著作佐郎,修撰国史。稍迁国子博士,领尚书仪曹郎中, 转中书侍郎、司农少卿、黄门郎,修国史。迁国子祭酒,转秘书监,兼七兵尚书, 迁太常师。

  孝庄初,太尉元天穆北讨葛荣,以琰之兼御史中尉,为北道军司。还,除征东 将军,仍兼太常,出为卫将军、荆州刺史,兼尚书左仆射、三荆二郢大行台,寻加 散骑常侍。琰之虽以儒素自业,而每语人,言吾家世将种,犹有关西风气。及至州 之后,大好射猎,以示威武。尔硃兆入洛,南阳太守赵脩延以琰之庄帝外戚,诬琰 之规奔梁国,袭州城,遂被囚执。脩延仍自行州事。城内人斩脩延,还推琰之厘州 任。孝武初,征兼侍中、车骑大将军、左光禄大夫、仪同三司。永熙二年薨,朝廷 悼惜之,赠侍中、骠骑大将军、司徒公、雍州刺史,谥曰文简。

  琰之少机警,善谈论,经史百家,无不悉览,朝廷疑事,多所访质。每云: “崔博而不精,刘精而不博,我既精且博,学兼二子。”谓崔光、刘芳也。论者许 其博,未许其精,当时议咸共宗之。又自夸文章,从姨兄常景笑而不许。每休闲之 际,恆闭门读书,不交人事。常谓人曰:“吾所以好读书者,不求身后之名。但异 见异闻,心之愿也,是以孜孜搜讨,欲罢不能。岂为声名,疾劳世人也?此乃天性, 非为力强。”前后再居史事,无所编缉。安丰王延明博闻多识,每有疑滞,常就琰 之辨析,自以为不及也。

  二子纲、慧,并从孝武帝入关中。纲位宜州刺史,仪同三司。

  子充节,少慷慨,有英略。隋开皇中,频以行军总管击突厥有功,位上柱国、 武阳郡公、朔州总管。甚有威名,为虏所惮,后有人谮有谋反,征还京师。上怒之, 充节素刚,忧愤卒。子大亮。

  晓字仁略,太尉虔之子也。少而简素,博涉经史,早有时誉,释褐员外散骑侍 郎,尔硃荣之立孝庄,晓兄弟四人,与百僚俱将迎焉。其夜,晓衣冠为鼠噬,不成 行而免。其上三兄皆遇害。晓乃携诸犹子,微服潜行,避难东郡。行至成皋,为荥 阳令天水阎信所疑,辟易左右,谓晓曰:“观君仪貌,岂是常伦?古人相知,未必 在早,必有急难,须悉心以告。天下岂独北海孙宾硕乎?”晓以能有长者之言,乃 具告情实。信乃厚相资给以免。永安初,授轻车将军、尚书左右主客郎,仍转征虏 将军、中散大夫,又除前将军、太中大夫。

  天平初,迁都于鄴,晓便寓居清河,依从母兄崔甗乡宅。甗给良田三十顷,晓 遂筑室居焉。时豪右子弟,悉多骄恣,请托暴乱,州郡不能禁止。晓训勖子弟,咸 以学行见称,时论以此多之。晓自河阴家祸之后,属王途未夷,无复宦情,备在名 级而已。及迁都之后,因退私门,外兄范阳卢叔彪劝令出仕,前后数四,确然不从。 武定末,齐文襄嗣事,高选僚采,召晓及前开府长史房延祐,并为外兵郎。后徙平 西将军、太尉府咨议参军事,除顿丘太守。天保中,频历广武、东二郡太守,所在 有惠政,为吏人所怀。卒于郡,年五十九,赠本官将军、海州刺史。三子,伯山、 仲举、季远。

  超字仲举,以字行于世。性方雅善制,白析美须眉,高简宏达,风调疏远。博 涉经史,不守章句业,至于吉凶礼制,亲表咸取则焉。弱冠,仕齐为襄城王大司马 参军事。时尚书左仆射元文遥以令长之徒,率多寒贱,奏请革选,妙尽高资。仲举 与范阳卢昌衡等八人,同见征用。以仲举为司州修武令。仲举莅以宽简,吏人号曰 宽明。于时昌衡为平恩令,百姓号曰恩明。故时称卢、李恩宽之政。武平初,持节, 使南定。州人并是蛮左,接带边嶂。仲举具宣朝旨,边服清谧,朝廷大嘉之,还, 授晋州别驾。及周师围晋州,外无救援,行台左丞侯子钦内图离贰,欲与仲举谋, 惮其严正,将言而止者数四。仲举揣知其情,乃谓之曰:“城危累卵,伏赖于公, 今之所言,想无他事,欲言而还中止也?”子钦曰:“告急官军,永无消息,势之 危急,旦夕不谋,意欲不坐受夷戮,归命有道,于公何如?”仲举正色曰:“仆射 高氏恩德未深,公于皇家没齿非答。臣子之义,固有常道,何至今日,翻及此言!” 子钦惧泄,夜投周军。城寻破,周将梁士彦素闻仲举名,引与言及时事。仲举曰: “世居山东,受恩高氏,今国维不张,还劳师众,不能死于臣道,岂敢干非其议。” 士彦曰:“百里、左车,不无前事,想亦得之。”见逼不已,仲举乃曰:“今者官 军远来,方申吊伐,当先德泽,远示威怀,明至圣之情,弘招纳之略,令所至之所, 归诚有地,所谓王者之师,征而不战也。”土彦深以为然,益相知重。初,城败之 后,公私荡然,军人簿帐,悉多亡毁,户口仓储,无所凭据。事无大小,士彦一委 仲举,推寻勾当,丝发无遗,于军用甚有助焉。

  鄴城平,仍将家随例入关。仲举以亲故流离,情不愿住,妻伯父京兆尹博陵崔 宣猷留不许去。固辞,乃得还鄴。寻有诏,素望旧资,命州郡勒送,仲举惧严命而 至。补秋官宾部上士,深乖情愿,乃取急言归。

  隋开皇中,秦王俊镇洛州,召补州主簿。友人蜀王府记室范阳卢士彦谓仲举曰: “丈人往经征辟,每致推辞,何为徒劳之任,忽尔降德?”仲举笑曰:“屈伸之事, 非子所知。”寻被敕追赴京,朝廷以仲举婆娑州里,责黜左降为隆州录事参军。寻 以疾归,以琴书自娱,优游赏逸,视人世蔑如也。会朝廷举士,著作郎王劭又举以 应诏。以前致推迁为责,除冀州清江令,未几,又以疾还。后以资例,授帅都督、 洛阳令。彭城刘逸人谓仲举曰:“君之才地,远近所知,久病在家,恐贻时论,具 为武职,差若自安。”仲举曰:“吾性本疏惰,少无宦情,岂以垂老之年,求一阶 半级?所言武职,挂徐君墓树耳。”竟不起。终于洛阳永康里宅。时年六十三,当 世名贤,莫不伤惜之。二子,大师、行师。

  大师字君威,幼而爽悟,神情警发,标格严峻,人并敬惮之。身长七尺五寸, 风仪甚伟。好学,无所不窥,善缀文。备知前代故事,若指诸掌;商较当世人物, 皆得其精。弱冠,州将贺兰宽召补主簿。宽当时位望,又与大师年事不侔,初见, 言未及终,便改容加敬,曰:“名下故无虚士。今者非以相劳,自望坐啸有托耳。” 每于私室接遇,恆尽忘年之欢。俄而以资调补左翊卫率,寻除冀州司户参军。炀帝 初,改州为郡,仍除信都司户书佐。及大业暮年,王涂弛紊,居官者率多侵渔,皆 致润屋;大师独守清戒,无所营求,家产益致窘迫。郡丞鞠孝稜益相叹服,曰: “后于岁寒,此言于公得之。”十年,迁渤海郡主簿。及窦建德据有山东,被召为 尚书礼部侍郎。武德三年,被遣使京师,因送同安公主,遂求和好。使毕,还至绛 州,而建德违约,又助世充抗王师于武牢。高祖大怒,命所在拘留其使。世充、建 德寻平,遂以谴徙配西会州。

  大师少时,尝筮仕长安,遇日者姓史,因使占。时有从兄子同、妹夫郑师万、 河东裴寂同以宿卫简入文资。各使视即日官位,及将来所至。史生曰:“裴二及李, 皆当依资叙用,然裴君终致台辅。郑非直今岁虚归,后岁亦当本资不叙。”指大师 曰:“君才虽不灭赵元叔,恐赋命亦将同之。”言子同亦无远到。时大师弟行师亦 预宾贡,因问史生吉凶。生曰:“此郎虽非裴君之匹,亦至方伯。”既而大师及子 同、裴寂并以资补州佐。师万当年差舛,明年而齐资不叙。师万任益州新都县尉。 及武德初,裴寂任尚书左仆射、魏国公。大师至是迁播,因独笑曰:“史生之言, 于兹验矣。”行师贞观中历太常寺丞、都水使者、邛州刺史,皆如史生之占。

  大师既至会州,忽忽不乐,乃为《羁思赋》以见其事。侍中、观公杨恭仁时镇 凉州,见赋异之,召至河西,深相礼重,日与游处。

  大师少有著述之志,常以宋、齐、梁、陈、魏、齐、周、隋南北分隔,南书谓 北为“索虏”,北书指南为“岛夷”。又各以其本国周悉,书别国并不能备,亦往 往失实。常欲改正,将拟《吴越春秋》,编年以备南北。至是无事,而恭仁家富于 书籍,得恣意披览。宋、齐、梁、魏四代有书,自余竟无所得。居二年,恭仁入为 吏部尚书,大师复还会州。武德九年,会赦,归至京师。尚书右仆射封德彝、中书 令房玄龄并与大师亲通,劝留不去,曰:“时属惟新,人思自效,方事屏退,恐失 行藏之道。”大师曰:“昔唐尧在上,下有箕山之节,虽以不才,请慕其义。”于 是俶装东归。家本多书,因编缉前所修书。贞观二年五月,终于郑州荥阳县野舍, 时年五十九。既所撰未毕,以为没齿之恨焉。所制文笔诗赋,播迁及遭火,多致失 落,存者十卷。子庆孙、正礼、利王、延寿、安世。

  延寿与敬播俱在中书侍郎颜师古、给事中孔颖达下删削。既家有旧本,思欲追 终先志,其齐、梁、陈五代旧事所未见,因于编缉之暇,昼夜抄录之。至五年,以 内忧去职。服阕从官蜀中,以所得者编次之。然尚多所阙,未得及终。十五年,任 东宫典膳丞日,右庶子、彭阳公令狐德棻又启延寿修晋书,因兹复得勘究宋、齐、 魏三代之事所未得者。十七年,尚书右仆射褚遂良时以谏议大夫奉敕修《隋书》十 志,复准敕召延寿撰录,因此遍得披寻。时五代史既未出,延寿不敢使人抄录,家 素贫罄,又不办雇人书写。至于魏、齐、周、隋、宋、齐、梁、陈正史,并手自写, 本纪依司马迁体,以次连缀之。又从此八代正史外,更勘杂史于正史所无者一千余 卷,皆以编入。其烦冗者,即削去之。始末修撰,凡十六载。始宋,凡八代,为 《北史》、《南史》二书,合一百八十卷。其《南史》先写讫,以呈监国史、国子 祭酒令狐德棻,始末蒙读了,乖失者亦为改正,许令闻奏。次以《北史》咨知,亦 为详正。因遍咨宰相,乃上表。表曰:

  臣延寿言:臣闻史官之立,其来已旧,执简记言,必资良直。是以典谟载述, 唐、虞之风尤著;《诰誓》斯陈,殷、周之烈弥显。鲁书有作,鹿门贻鉴于臧孙; 晋乘无隐,桃园取讥于赵孟。斯盖哲王经国,通贤垂范,惩诫之方,率由兹义。逮 秦书既炀,周籍俱湮,子长创制,五三毕纪,条流且异,纲目咸张。自斯以后,皆 所取则。虽左史笔削,无乏于时,微婉所传,唯称班、范。次有陈寿《国志》,亦 曰名家。并已见重前修,无俟扬榷。

  泊紫气南浮,黄旗东徙,时更五代,年且三百。元熙以前,则总归诸晋,著述 之士,家数虽多,泛而商略,未闻尽善。太宗文皇帝神资睿圣,天纵英灵,爰动冲 襟,用纡玄览,深嗟芜秽,大存刊勒,既悬诸日星,方传不朽。然北朝自魏以还, 南朝从宋以降,运行迭变,时俗污隆,代有载笔,人多好事,考之篇目,史牒不少, 互陈闻见,同异甚多。而小说短书,易为湮落,脱或残灭,求勘无所。一则王道得 丧,朝市贸迁,日失其真,晦明安取。二则至人高迹,达士弘规,因此无闻,可为 伤叹。三则败俗巨蠹,滔天桀恶,书法不记,孰为劝奖。

  臣轻生多幸,运奉千龄,从贞观以来,屡叨史局,不揆愚固,私为修撰。起魏 登国元年,尽隋义宁二年,凡三代二百四十四年,兼自东魏天平元年,尽齐隆化二 年,又四十四年行事,总编为本纪十二卷、列传八十八卷,谓之《北史》;又起宋 永初元年,尽陈祯明三年,四代一百七十年,为本纪十卷、列传七十卷,谓之《南 史》。凡八代,合为二书,一百八十卷,以拟司马迁《史记》。就此八代,而梁、 陈、齐、周、隋五书,是贞观中敕撰,以十志未奏,本犹未出。然其书及志,始末 是臣所修。臣既夙怀慕尚,又备得寻闻,私为抄录,一十六年,凡所猎略,千有余 卷。连缀改定,止资一手,故淹时序,迄今方就。唯鸠聚遣逸,以广异闻,编次别 代,共为部秩。除其冗长,捃其菁华。若文之所安,则因而不改,不敢苟以下愚, 自申管见。虽则疏野,远惭先哲,于披求所得,窃谓详尽。其《南史》刊勒已定, 《北史》勘校粗了。既撰自私门,不敢寝默,又未经闻奏,亦不敢流传。轻用陈闻, 伏深战越。谨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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