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史稿

     著书立意乃赠花于人之举,然万卷书亦由人力而为,非尽善尽美处还盼见谅 !

                     —— 华辀远岑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列传八十六

  马会伯从兄际伯际伯弟见伯觌伯路振扬韩良辅弟良卿子勋  杨天纵王郡宋爱  马会伯,陕西宁夏人。康熙三十九年一甲一名武进士,授头等侍卫。四十五年,授直隶昌平参将,累迁云南永北总兵。五十九年,师入西藏,命会伯与总兵赵坤率绿旗兵会都统法喇从征。西藏定,叙功,加左都督。雍正元年,入觐,世宗书榜赉焉,曰“有儒将风”,并赐貂冠、孔雀翎。其从弟觌伯,以山西大同总兵率师驻山丹卫,命会伯代镇,赐白金五百。二年,还镇永北。

  三年,擢贵州提督,疏言:“贵州土瘠兵贫,臣捐穀千石,所属四营将备捐千石,贮以济兵。来岁续捐增贮。”上善之。初,广顺属长寨仲苗最悍,总督高其倬奏移兵设汛。是岁,建营房,仲苗出阻。会伯会总兵石礼哈率兵捕治,得其酋阿革、阿纪及川贩为主谋者李奇,悉诛之,馀众诣军前听命。会伯复赴宗角、者贡、谷隆关、羊城?诸地督建营房,得旨嘉奖。

  四年,调甘肃,未至,又调署四川,旋授四川巡抚。五年,疏劾按察使程如丝营私网利,遣侍郎黄炳按鞫得实,论罪如律。会伯疏言:“四川巡抚旧有税规耗银三万九千有奇,令并入正项。富顺盐规一万有奇,令改增引课。仍留丁粮、盐、茶耗规等一万七千有奇,为巡抚养廉及犒赏之用。”报闻。又疏请清察隐粮,争控田地,按名丈量。四川清丈自此起。  调湖北,疏请整饬庶狱,重校刻洗冤录,颁发州县,议如所请。七年,命往肃州督西路军需,并权肃州总兵。上谕之曰:“此任朕屡经斟酌,用满员,恐与岳锺琪掣肘;用文吏,则能谙军机实心任事者甚少。委讬於汝,慎毋负任用!”寻擢兵部尚书,仍督兵需,并领肃州总兵如故。八年,上责会伯贻误,夺职,仍署总兵效力。乾隆元年,卒。

  际伯,会伯从兄。初入伍,从勇略将军赵良栋讨吴三桂,复略阳,败敌阳平关。下四川,夺小关山,克建昌,遂定云南。叙功,授千总,累加参将衔。又从振武将军孙思克征噶尔丹,破敌昭莫多。叙功,加副将衔。康熙三十六年,授宁夏镇标前营游击。从总兵殷化行击噶尔丹,至洪敦罗阿济尔罕。累迁四川建昌总兵。遭母丧,巡抚能泰请留任,上命在任守制。四十六年,入觐,调西宁,赐孔雀翎、鞍马。五十年,授四川提督。卒,赠右都督,赐祭葬,谥襄毅。  见伯,际伯弟。康熙三十年武进士。洪敦罗阿济尔罕之役,见伯在行。叙功,授守备。累迁山西太原总兵。上西巡,赐貂褂、蟒袍。母丧,并命在任守制。上复西巡,赐孔雀翎。上命弁兵内通晓文义者得应武乡会试,见伯疏言武经七书讠主解互异,请敕儒臣选定。下部议驳,上谕曰:“见伯此奏亦是。武经七书文义驳杂,朕曾躬历行间,知用兵之道,七书所言,安可尽用耶?”命再议,乃议武试论二:一以论语、孟子命题,一以孙子、吴子、司马法命题。见伯并请祭孔子,副将以下皆陪祭,上特允之。旋调天津。五十八年,擢陕西固原提督。五十九年,上命贝子延信为平逆将军,率兵定西藏,以见伯参赞军务,屡破敌。师还,次打箭炉,卒,赐祭葬。

  觌伯,见伯弟。康熙四十二年武进士,选三等侍卫,授巡捕南营参将。累迁大同总兵。策妄阿喇布坦侵哈密,觌伯率师出驻推河。雍正元年,入觐,赐孔雀翎。命移军驻山丹卫。二年,还镇。三年,上谕之曰:“尔前入见,朕命尔受巡抚诺岷教导。近闻尔等俱听年羹尧指挥,此甚非是。嗣后诸事,当商诸署巡抚伊都立。”寻追议在军时因事与将军争竞,夺官,命辖鄂尔坤、图拉屯田。五年,献瑞麦,一茎十五穗。上谕曰:“今岁各省产嘉禾,觌伯复献瑞麦。帝王本不以祥瑞为尚,恐有司借端粉饰,致旱潦不以上闻。雍正五年以后,各省产嘉禾,停其进献。”乾隆元年,卒。  路振扬,陕西长安人。初入伍,拔补把总。累迁汉中副将。康熙五十一年,擢四川松潘总兵。五十六年,策妄阿喇布坦侵西藏,命四川提督康泰率兵往青海御之。至黄胜关柏木桥,兵譁溃,振扬往镇抚。事定,以振扬署提督。疏言:“松潘迤南杂谷土司种繁俗悍,土司良尔吉子班第尔吉,臣密令防隘,颇称勤顺,请袭职,并予赏赉。又加渴瓦寺安抚土司桑郎温恺募众运粮,漳腊营辖旗命上下包坐司土兵习战斗、谙边情,臣令备兵候调,咸知踊跃,亦请予赏赉。”皆如所请。雍正元年,调重庆总兵。  四年,迁陕西固原提督。疏言:“国家设禄以养廉,立法以惩贪。例定以财行赇,及说事过钱人,审实计赃同科。罪未发而自首者免罪,犹徵正赃。窃思官吏营私,彼此容隐,不易败露,或有告发,犹必互相掩饰。臣请开自首之路,凡上司保题属吏,并大计军政卓异,荐举人员,以财行赇,彼此皆应治罪。如受者自首,免追赃及应得之罪。如与者自首,则照原赃倍追给主,亦免应得之罪。或说事过钱人自首,免罪给赏。如是,庶彼此皆存顾虑,未事则畏惧不敢为,既事则争首惟恐后。是或除贪之一法。”奏入,上嘉之,曰:“向闻振扬操守廉洁,今览此奏,非一尘不染者不敢言也。”下部议行,并命优叙。

  六年,上念振扬老,召诣京师,授兵部尚书。振扬以病固辞,上疑其恋外任、怀怨望,命停俸,旋改銮仪使。八年,署直隶古北口提督。九年,上以古北口、宣化、大同沿边要地当增兵,独石口西至杀虎口当增兵,并修边墙。敕御史舒喜、天津总兵补熙会振扬详勘。振扬等奏请改设副将以下官,增兵千四百有奇,於各镇营抽拨;边墙倾圮,用木栅鹿角堵塞:从之。乾隆元年,回銮仪使任。旋卒,赐祭葬。

  韩良辅,字翼公,陕西甘州人。父成,字君辅,康熙中官重庆总兵。在任十七年,有威惠,民德之。卒,祀名宦祠,葬合州,遂入籍重庆。  良辅,多力有胆气,年十五,即随父杀贼。补县学生员,弃去肄武。康熙二十九年,中式武举第一。三十年,成一甲三名武进士,选二等侍卫。出为陕西延绥游击,迁宜君参将。境多盗,有为之主者,捕得必连坐。又多虎,造虎枪,教士卒刺虎法,杀虎百馀,患遂息。迁神木副将,调直隶大名,又移石匣。五十九年,率古北口兵五百赴西宁军前听调遣。雍正元年,迁天津总兵,赐孔雀翎。

  授广西提督。广西多山林,宜藤牌挑刀。良辅令步兵弓箭輭弱者皆改肄牌刀,并增制军械,买马以壮易羸。二年,署广西巡抚。奏言:“广西土旷人稀,多弃地,其故有六:山谿险峻,瑶、僮杂处,田距村远,穀熟虑盗割,一也;民朴愚,但取滨江及山水自然之利,不知陂渠塘堰可资蓄泄,二也;不得高卑宜植粮种,三也;不知耕耨,四也;所出祗米穀,纳赋必用银,且徭随粮起,恐贻后累,五也;良懦垦熟,豪猾势占,六也。宜选大员督率守令,度地居民,立茅舍,贷牛种,兴陂渠塘堰,严冒占之禁,宽催科之期,使民知有利无害,皆奋兴从事,边徼可成乐土。”上命李绂为巡抚,令良辅协同料理。三年,良辅以天河三甿瑶、僮时出劫掠,檄柳庆副将孙士魁率兵捕治,并晓以利害,上甿莫旺东等、中甿贾贵翁、下甿覃明甲等皆出降。师还,复抚定宜山属那隘、三岔诸寨。

  四年,复署巡抚。遭嫡母丧,命在任守制。五年,实授巡抚。疏言:“广西抚、提、镇三标岁需兵粮七万六千石有奇,各属额徵粮数,有无多寡不同。拨运供支,有司既苦繁费,兵士又虞乏食。请酌水道远近,粮额多少,匀给拨运;并多徵折色,以给舟楫不通之地。”下部议行。上命绂以侍郎奉使,与良辅赴贵州安笼,与总督鄂尔泰议分界,事毕,还广西。坐前官提督时奉议土民罗文刚抗阻设汛,未早捕治,夺官。七年,卒。

  良辅既以兵略显,子弟多肄武。季弟良卿、长子勋尤知名。

  良卿,字省月。康熙五十一年武进士,授侍卫。出为陕西西宁守备,再迁庄浪参将。师讨谢尔苏部土番,从凉州总兵杨尽信击敌棋子山,功多,赐孔雀翎,赉白金千。累迁宁夏中卫副将、广西碣石总兵,移肃州。乾隆五年,擢甘肃提督。卒,赐祭葬,谥勤毅。

  勋,字建侯。年十九,中式武举。康熙五十六年,祖成请效力,命在内廷行走。五十九年,师征西藏,勋随良辅赴噶斯应援。雍正元年,授三等侍卫。出为贵州威宁游击,未赴,改镇远。五年,从提督杨天纵击仲苗,迁云南镇雄参将。八年,乌蒙倮为乱,扰镇雄、永善。总督鄂尔泰令分兵三道进攻,令提督张耀祖、总兵哈元生各出一路,而以勋将四百人出镇雄奎乡,进次莫都都,倮数千出拒,力战一昼夜,杀二百馀,破寨四。翌日,倮复犯奎乡,勋击之。战三日,杀二千馀,尽焚其寨。时元生已克乌蒙,倮屯鲁甸,拒大关以守。耀祖军次东川不进,鄂尔泰复檄勋自镇雄夹攻,循途搜斩,破寨百馀。克发乌关,至黄水河,环攻敌垒,大破之,克大关、小关。镇雄、永善相继下。捷闻,上谕曰:“参将韩勋,领兵四百,破贼数千。以寡敌众,鼓三军之气,丧贼人之胆,较诸路为独先。”命优叙。超擢贵州安笼总兵。

  九年,移古州,讨定稿平苗。十三年,疏言:“古州苗寨接壤郡县,请视湖广例,得与内地兵、民联姻。庶彼此感喻,习知礼义,可底善良。”从之。清江诸苗犯王岭汛,勋率兵击之,苗退踞台拱,势犹炽,率副将王涛截击,破乌公、八妹诸寨,进屯朗洞。乾隆元年,从经略张广泗进攻牛皮大箐,自朗洞旋师,途毁二十馀寨。三年,按治定番州姑卢等寨苗。四年,疏言:“古州西北地名滚纵,临容江,接牛皮大箐,实为要隘,当设兵防守。”允其请。六年,粤瑶挟黎平黑洞苗入境焚劫,击走之,擒其首恶石金元等,置之法。擢贵州提督。八年,卒,赠右都督,赐祭葬,谥果壮。

  杨天纵,字景圣,陕西渭南人。年十七,父母相继没,遂入伍。尝从勇略将军赵良栋下云南,冒矢石,负重创。补四川提标把总,迁瓘边营千总。康熙三十九年,打箭炉西藏营官喋吧昌侧集烈为乱,天纵从提督唐希顺讨之,易服入敌中数往返,希顺用其言为攻取计。四十年,攻二道水、磨冈、磨西面诸地,争先摧敌,克打箭炉。叙功,加游击衔,授浙江处州都司。三迁署山东沂州副将。

  五十七年,授贵州定广副将,入觐,上命加总兵衔,留沂州任。山东盐枭势张甚,天纵按行各汛,行至费县,闻有声自远至,势且数百人。正夕,天纵令从骑伏路旁,俟其近,骤出击之,皆惊溃。逐之,及於柱子村,擒其渠,俘数百。又击之於蒙阴、於泰安,馀众悉解散。五十九年,调广东雷州副将,山东巡抚李树德以沂州险要,请仍留任,许之,加都督佥事。  雍正元年,迁云南临元总兵。鲁魁倮夷方景明等恃众据险,恆出掠。天纵偕布政使李卫率兵捕治,悉歼焉。四年,授贵州提督。五年,疏言:“各省考察军政,所劾多千总、把总,至一二十员不等。千把总虽微员,有防汛、护饷、解逃、捕盗之责,如有偷惰,应不时斥革,何待此时?盖缘提镇以是塞责,且有所劾即有所擢,祗图可得锱铢。上负君恩,下屈末弁。请敕提镇,嗣后千把总有劣员,即时斥革。”上韪之,谕兵部著为令。  总督鄂尔泰讨平长寨仲苗,环其地东西南皆生苗,獷悍不受约束,内地仲苗以为逋逃薮。天纵从鄂尔泰招抚,遣参将刘成谟率熟苗头人推诚劝谕,生苗有求见,令薙发,予以衣冠酒食,使转相化导。受抚者百四十八寨、五千六百馀口。叙功,予拖沙喇哈番世职。

  巡抚张广泗清理苗疆,丹江苗纠众抗拒,天纵遣兵助剿,疏言:“旧存大砲过重,馀砲力不及远。臣以己意制砲,大者曰靖蛮大砲,能及数里;小者曰过山鸟,攻远便捷。选兵送广泗行营听用,并调安笼、安南、大定、黔西、长寨诸营兵携砲赴凯里一路,分布进攻。”上嘉天纵料理合宜。七年,疏劾前署巡抚祖秉圭“不谙事机,广泗未至日,在教场阅操,言将尽剿诸苗,以致顽苗抗拒,劳师动众。臣不敢隐讳”。上谕曰:“生苗必经此惩创,方可久安。朕以祖秉圭不胜任,已予罢退。此类情事,焉能逃朕鉴察耶?”九年,以老致仕,加太子太保。十年,请改籍四川成都。旋卒,赐祭葬,谥襄壮。

  王郡,陕西乾州人。康熙三十年,陕西饥,就食福建,以李姓入伍,补台湾镇标把总,迁延平城守千总。六十年,台湾民硃一贵为乱,总督满保檄郡赴援。自厦门渡海,一昼夜至淡水,佐守备陈策固守,与策安集民、番。师至诸罗,往会,从克台湾。二岁中四迁。雍正元年,擢浙江严州副将,奏复姓。寻又迁江西南赣总兵。六年,调台湾。九年,上以郡在台湾,三年任满,例当调内地,命总督刘世明选代郡者。世明举海坛总兵吕瑞麟,令赴台湾就郡谘度兵民风土,乃调郡潮州。  十年,擢福建提督。台湾北部社番为乱,瑞麟与台湾道刘象恺往剿,郡赴台湾镇抚。南路乱渠吴福生等窃发,郡率兵於虎头山、赤山、碑头诸地逐捕,擒福生,馀党悉平,加都督同知。寻北路大甲西、沙辘、牛骂诸社番杀掠兵民,郡自鹿仔港侦知阿束一社有北仑、西仑、东仑、恶马诸地,为乱番所聚,令游击邱有章、李科等攻西仑,参将李廕樾、游击林黄彩等攻东仑、恶马,而游击黄贵,守备蔡彬、蔡棨等攻北仑。乱番设伏拒我师,督兵奋击,悉讨平之,加左都督。

  十一年,调水师提督。十二年,疏言:“厦门环海,地少人多,需米不赀。加以营兵赴籴,难免匮乏。水师提督公廨旧有官房,鱼池赁於民,岁得息五千馀。请买穀贷於兵,俟穀熟买补,数年内可得数万石。孤岛兵民,庶无虞艰食。”上谕曰:“郡将应得租息筹济兵食,甚可嘉也。”命议叙。寻入觐,途次遘疾,遣太医诊视,赐药饵。二子:守乾、守坤随侍,召入见,赐守乾守备衔,守坤户部主事。乾隆元年,复入觐,赐鞍马、弓矢。时部议许民间得制鸟枪防盗,郡言:“台湾远在海表,番、汉杂处。禁例一开,恐火器充斥。小则侵界扰番,大则偶遇水旱,群不逞藉以为乱。台湾民居多平衍,山箐中皆生番,各险要皆置兵戍守。民间不需鸟枪,恳仍旧例禁止。”从之。十一年,请老,加太子少保,食全俸。二十一年,卒於家,赐祭葬,谥勤悫。守乾官至南昌总兵。  宋爱,字体仁,陕西靖远人。父可进,雍正初,以京营参将从抚远大将军年羹尧讨罗卜藏丹津。敌攻镇海堡,遣赴援,击杀六百馀人,敌败走。敌又攻西宁南川口,围申中堡,复遣赴援,堡兵出夹击,敌败走,擢副将。从提督岳锺琪攻郭隆寺,毁寨七,焚其屋宇七十馀所。旋与锺琪分道深入,定青海。擢凉州总兵,授三等阿达哈哈番世职。复从锺琪攻谢尔苏土番,战桌子山,围之七昼夜,一日数接战。可进受重创,奋进破其巢,遂讨平之,擢甘州提督。

  爱,雍正元年武进士,授三等侍卫。二年,命省可进军中。桌子山之战,爱从可进奋战有功。河南河北镇总兵纪成斌请以爱授河南开封都司,上疑成斌受羹尧指,允其请,即令爱传谕诘成斌。成斌奏:“开封都司,省会重地,去年剿桌子山,亲见爱奋不顾身,极有胆气。且代可进料理营务,颇有才幹。知其能胜任,故冒昧陈请。臣实未受何人嘱讬,即可进亦不过同在军中相识,素无交情。”上谕之曰:“朕原不过揣度之辞。近年年羹尧握兵柄,若尔等蔑国恩,重私谊,甚非朕保全功臣之意。今既无别故,意在为地得人,朕甚嘉赏。”再迁浙江绍兴副将,命署总兵,历南阳、永州、天津、定海诸镇。

  乾隆六年,擢襄阳总兵。七年,调安笼。十年,贵州总督张广泗奏言:“古州系新辟苗疆,诸镇中惟爱详慎周密,年力正壮,请以调补。”上从之。丁母忧,命暂署,服阕后真除。十八年,擢贵州提督。前提督丁士杰奏言古州苗因公役使不从,恐激成骄抗,谕将吏弹压。爱奏:“古州苗於应备夫役,一呼即至,初未见迟延。所属新疆苗民,亦不至骄抗。苗性难驯,惟在有司善於约束。平时不烦苛,有事不姑息。务使怀德,兼知畏法。”上褒勉之。十九年,总督硕色劾爱马政废弛,又为故镇远总兵吴三杰

H0资治丧。会爱卒,寝其奏。

  论曰:雍正间文武多通用,高其位以提督迳授大学士为最著。会伯、振扬皆长兵部,然会伯未上官,振扬不久改右班,其绩仍在专阃。良辅为疆吏,卓卓有建白,家世出将,与会伯略同。天纵、郡、爱等弭乱绥氓,因事有功。年羹尧部将如宋可进、黄喜林、武正安、周

  瑛、王嵩、马忠孝,岳锺琪部将如纪成斌、曹勷、张元佐,皆相从转战,惟可进以有子爱,名字犹可见,他皆不具始末。成斌、勷且以微罪死,是亦重可哀已!

列传八十七

  沈起元何师俭唐继祖马维翰余甸王叶滋刘而位

  沈起元,字子大,江南太仓人。康熙六十年进士,选庶吉士,改吏部主事。擢员外郎,以知府发福建用。总督高其倬令权福州,调兴化。时世宗闻福建仓穀亏空,遣广东巡抚杨文乾等往按,被劾者半,受代者争为烦苛,起元独持平。莆田民因讼互斗,其倬恐酿乱,令捕治。起元责两人而释其馀,报曰:“罪在主者,馀不足问也。”寻摄海关,裁陋规万馀金。巡抚常安有奴在关,以索费困商舶。起元闻,立督收税如额,令商舶行,白常安斥奴。自是人皆奉法。其倬奏开南洋,报可。已,复令商出洋者,必戚里具状,限期返,逾者连坐。起元曰:“人之生死,货之利钝,皆无常,戚里岂能预料?且始不听出洋则已,今听之,商造船集货费不赀,奈何忽挠以结状?若令商自具状,过三年不归,勿听回籍,不犹愈乎?”其倬从之。

  调台湾。台湾田一甲准十一亩有奇,赋三则:上则一甲穀八石,中则六石,下则四石,视内地数倍。然多隐占,民不甚困。时方清丈,占者不得匿。其倬欲使台湾赋悉视内地下则,恐不及额致部诘。起元令著籍者仍旧额,丈出者视内地下则。俟隐占既清,更减旧额重者均於新额,赋不亏而民无累。起元在福州,以辨冤狱忤按察使潘体丰,体丰中以他事,镌四级,遂告归。

  高宗即位,起江西驿盐道副使。乾隆二年,擢河南按察使。会久雨,被灾者四十馀县,饥民四走,或议禁之。起元谓:“民饥且死,奈何止其他徙?”令安置未被水诸县,给以粮,遂无出河南境者。巡抚雅尔图檄府县修书院,以起元总其事,乃教群士省身克己之学。立章善坊,书孝子、悌弟、义夫、贞妇名,采访事实,为章善录版行,一时风动。

  七年,迁直隶布政使。大旱议赈,总督高斌欲十一月始行,起元力请先普赈一月,俟户口查竣,再分别加赈。有倡言赈户不赈口者,起元曰:“一户数口,止赈一二,是且杀七八人矣!”檄各属似此者罪之。户部尚书海望奏清理直隶旗地,有司违限,旨饬责。斌将劾数州县应命,起元不可,曰:“旗地非旦夕可清,州县方赈灾,何暇及此?独劾起元可也!”乃止。九年,内转光禄寺卿。十三年,移疾归。

  起元自少敦厉廉耻,晚岁杜门诵先儒书。临没,言:“平生学无真得。年来静中自检,仰不愧,俯不怍,或庶几焉!”

  何师俭,字桐叔,浙江山阴人。以纳赀,於康熙六十年选授兵部员外郎。奉职勤恳,常数月不出署。雍正元年,迁广西右江道佥事,部请留任一年,世宗命以升衔留任,赐人葠、貂皮。师俭以执法卻重贿,忤要人,因诬以避瘴故留部。侍郎李绂昌言曰:“今部曹不名一钱,才者尤劳瘁,苟得郡,争趋之,况监司耶?”期满,复请留,加按察司副使衔。司疏奏皆出其手,他司事难治者亦时委之。

  三年,出为江南驿盐道副使,上召对,勉以操守,复赐人葠、貂皮,许上疏言事。四年,调广东粮驿道副使。岁大祲,师俭以存留米五万石给饷,饬所属缓徵。或疑专擅获咎,师俭曰:“请而后行,民已苦箠楚矣!”总督孔毓珣与巡抚杨文乾不相能,以师俭署盐法道,欲引以为助。文乾疑为毓珣党,令买铜,将以赔累困之。明年,文乾入觐,上示以毓珣弹事,亦及师俭,乃知师俭非阿毓珣者。令署按察使,毓珣又疑师俭暱文乾。及文乾卒,劾师俭违禁开矿,侵蚀铜价。逾年,署巡抚傅泰会鞫,事始白。上知其无罪,命往陕西佐治军需。

  师俭在兵部,谙悉诸边形势扼塞、战守机宜、刍饷缓急。至凉州,每集议,指画如素习,总督查郎阿深重之。署凉庄道参政。师过凉州,檄至肃州支饷。两路遥远,师俭即以凉州所蓄给之,师行无乏。一日羽书数过,师俭策必调取生兵,峙餦以待。已而果然。肃州师将行,飞檄令截取公私骡马,官民皇皇。师俭曰:“在道官商皆赴肃者,若官顿於途,货弃於地,非军前所宜。进剿未有定期,何如听其至肃,释所载而后供役?军前得人与货,亦省刍茭解送之烦,是获两利也。檄虽严,吾自当之。”於是官商皆安,军事亦无误。

  寻调补西安盐驿道副使。关中旱,诏以湖广米十万石自商州龙驹寨运陕西。师俭董其役,未半,大雨谿涨,骡马少,不足供转输。商於山中无顿积所,水次隘,运艘不齐。师俭以秋穀将登,请止运,民亦不饥。军中马缺,檄取驿马。师俭谓:“置邮传命,如人身血脉,不能一日废。”拒不可,事竟寝。

  擢按察使,数平疑狱。吏有故入人罪者,必按如法,虽贵势贤亲不徇纵。十三年,以目疾乞休。高宗即位,赦诏至,时目已失明,令吏诵案牍,谛听,得邀赦典者,立出之而后上陈。留两月,毕其事始归。后卒於家,陕西祀名宦。

  唐继祖,字序皇,江南江都人。康熙六十年进士,选庶吉士。雍正元年,散馆,授编修,转礼部员外郎。五年,考选浙江道御史。七年,授工科给事中。命察八旗亏帑,律侵挪皆不赦,犯者贫,羁狱二三十年不结。继祖为核减开除,奏请豁免,积牍一清。命巡西城,回民聚居,顽獷不法,严治之,有犯必惩,悉敛戢。建仓东便门外,多发冢墓,毁祠宇,继祖陈其不便,改地营建,冢墓祠宇并修复。南漕愆期,命赴淮安巡视。继祖驰至,不更张成法,惟选幹吏催督,惩其疲惰。两阅月,粮艘悉抵通州。条上漕务利病,下部议行。  七年,命往湖南谳狱,并巡察湖南、湖北两省,裹粮出,有餽觞酒豆肉,皆却之,令行禁止。与巡抚赵申乔同按永顺苗变狱,群情帖服,苗疆以安。湖南捕役多通盗,奏请捕役为盗,加重治罪,报可,入新例。八年,擢通政司参议。九年,擢鸿胪寺卿。寻命以本衔署河南按察使,旋授湖北按察使。继祖在两湖久,熟知吏民情伪。楚俗刁健,黠吏与奸豪通,伺官喜怒,讼益难治。继祖闭诸胥於一室,不令与外通,讼风衰减。雪监利女子冤狱,按锺祥民变,皆为时所称。世宗驭吏严,内外大僚凛凛,救过不暇。继祖一意展舒,所陈奏无不允。上欲大用之,出巡察,赐以摺匣,许奏事,曰:“朕於督抚贤者始赐摺匣,汝宜好为之!”调江西,未之任,以疾乞归。病愈将出,遽卒。

  马维翰,字墨麟,浙江海盐人。康熙六十年进士。雍正元年,授吏部主事。甫视事,杖奸胥,铨政清肃。转员外郎,考选陕西道御史,迁工科给事中,监督仓场,所至有声。六年,命赴四川清丈田亩,时同奉使者四。维翰分赴建昌道属,具有条理,粮浮於田者必请减,逾年事竣。御史吴涛在川东丈田不实,以维翰助之。至则发其弊,遂以维翰代任。巡抚宪德荐可大用。八年,留补建昌道副使,疏陈二事:四川俗好讼,州县断狱苟简,案牍不具,奸民辄翻控,淆乱是非,请设幕职以襄治理;又民鲜土著,多结草屋,轻於迁徙,焚劫辄致灾,请发官款造砖甓,劝民多建瓦屋。上斥其非政要,以其疏示宪德,谓:“汝荐可大用者乃若此!”然维翰勇於任事,相度要害,改黎州千户所设清溪县。乌蒙苗乱,出师会剿,维翰治军需,供糗粮刍茭,凿雪通道,与厮卒同甘苦。论剿抚悉中机宜,事乃定。凉山地震数百里,勘灾散赈,民感之。矿厂扰蛮,起为乱,方进剿。维翰力陈营兵不戢及各厂病蛮状,请罢厂撤兵,抚各番,止诛其魁。  在川七年,不阿上官。旋被构,维翰揭部请解职赴质。时亲王总部事,特威重,捽使免冠。维翰以手按冠抗声曰:“奉旨不免冠!”谯问故,则又抗声曰:“旨解职,非革职也!”部乃疏请夺官。事旋白。乾隆二年,起授江南常镇道参议。丁父忧,归,卒於家。

  余甸,字田生,福建福清人。康熙四十五年进士。居乡励名节,巡抚张伯行重之,延主鼇峰书院。授四川江津知县,民投牒者,片言立决遣,讼为之简。日与诸生诵说文艺,疏解性理。所徵赋即储库,不入私室。时青海用兵,巡抚年羹尧督饷,多额外急徵,檄再三至,甸不应。乃使仆持檄告谕,自朝至晡,甸不出,使者譁。甸坐堂皇,命反接,将杖之,丞簿力为请,久之乃释其缚。越日,使者索檄,甸曰:“汝还报,我闭门待劾,檄已达京师矣。”羹尧亦置之。行取吏部主事,时尚书张鹏翮、侍郎汤右曾皆以幹济名,甸遇当争辩者,侃侃无所挠。主选三年,权要富人请讬多格不行。将告归,条文书已驳议未奏者十馀事,曰:“此皆作奸巧法易为所蒙,必上闻,吾乃去。”父忧免丧,犹庐墓。

  以河道总督陈鹏年疏荐,擢山东兗宁道。釐工剔弊,一袪积习,甚得士民心。鹏年卒,齐苏勒为河督,以工事劾甸,行河至济宁,士民群聚乞还甸。齐苏勒疏陈,召入见。雍正二年四月,授山东按察使。携二仆,买驴之官,务崇礼教,轻刑罚,政化大行。十一月,召诣京师。三年,擢顺天府丞。

  甸历官尽革陋规,为按察使,愍囚不能自衣食,取盐商岁馈三之一以资给之。兼完囹圄,修学宫、书院,委有司出入注籍。既去官,上命内阁学士缪沅清察山东盐政诸弊,举是劾甸,夺官,归。甸用唐人诗语为人书楹帖,其人有怨家,讦於有司,以为怨望。有司以甸所书也,并下甸於狱。事白,遽卒。

  王叶滋,字槐青,江南华亭人。弱冠,补诸生。浙江巡抚硃轼辟佐幕,器其才。雍正元年,重开明史馆,轼荐之,引见称旨,命入馆纂修。举顺天乡试。福敏督湖广,世宗命叶滋往赞其幕。五年,应礼部试,甫毕,上召见,问湖广吏治、民生利弊,奏对甚悉,趣驰传还湖广。榜发中式,未与殿试,赐二甲进士,即授常德知府。常德例,知府至,行户更新照,规费四千金,叶滋革其例。境数被水灾,请帑增筑花猫新陂堤堰,豁被水荒田额粮,民德之。辰州关木税为利薮,时议移关常德,叶滋恐累民,拒之,请仍旧制。行法不避豪贵,兴学造士,荐举优行诸生陈悌为武平知县,贵金马为上蔡知县,刘樵为清平知县,并为良吏。

  署岳州、辰州二府,摄岳常道副使。久之,授辰沅靖道副使。时苗疆初辟,清林箐,增汛堠,规模肃然。所属绥宁、城步与黔疆犬牙错。尝率数骑,持酒肉盐菸,循行苗砦。群苗迎拜,谓“上官亲我”。召诸头人集校场,赐花红银牌,宣上德意,劝以礼义。因偕总兵阅兵耀军容,群苗帖服。署按察使,调粮储道,旧有漕费,悉归公用。值贵州苗乱,师进剿,叶滋驻辰州治军需,剋期办。绥宁苗蠢动,为贵州苗应。叶滋条上剿抚事,悉中窾要。大吏令驻绥宁指挥,积劳疾作,卒於山中。

  叶滋初以文学受知,及官於外,所至有声绩。卒时年仅五十五,世咸惜之。

  刘而位,字尔爵,山西汾阳人。康熙五十二年举人,授河南安阳知县。有兄弟争产构讼十馀年者,为据理剖解,至泪下,皆叩头求罢,案牍遂稀。雍正中,迁福建泉州知府,再迁兴泉道参议。盐政窳敝,商居奇索高直,民苦淡食,不获已,增价以市。既而盐不足,民恶其垄断,聚而殴之。海舶私枭动逾千百,往捕则持械拒,大狱迭兴,罗织牵连,数岁不息。而位创议裁引革商,岁额课税归灶完纳,如农完赋,任人转运,听其所之,则诸弊可革而国赋不乏。巡抚赵国麟心韪之,格於例不行。未几,引疾归。乾隆三年,起官四川盐茶道副使。蜀盐产於井,课由井纳,民便之。雍正中有请设引招商增课者,四川盐政自此坏。商无馀赀,运不足额,民持钱不得盐,而井盐滞积不售,因以致讧。而位欲事釐剔,大吏畏难不可,力争,愈嫉之。改松茂道,调永宁道参议。居常郁郁,不得行其志,惟与诸生讲学。寻卒於官。

  而位生平服膺王守仁,曰:“尊所闻,行所知,须不流於弊。尊阳明而不知其流弊,非善学阳明;尊硃子而不知其流弊,亦非善学硃子。”盖谓王氏高明,弊在躐等;硃子格物,弊恐拘而不化。著省克引、刘氏家训,为学者所称。

  论曰:起元深於经术,当朝政尚严,能持以平恕。师俭以勤敏,继祖以明肃,并见重於时。维翰有幹局,甸尤能泽以儒效。叶滋抚循苗疆,未竟其用。而位议变盐法,亦不得申其志,而但以学术名。国家重视监司,所以扩循良之绩,储封疆之选,若诸人者,可谓无忝矣。

列传八十八

  讷亲傅恆子福灵安福隆安福隆安子丰绅济伦福长安  讷亲,钮祜禄氏,满洲镶黄旗人,额亦都曾孙。父尹德,附见其父遏必隆传,讷亲其次子。雍正五年,袭公爵,授散秩大臣。十年,授銮仪使。十一年十二月,命在办理军机处行走。十三年,世宗疾大渐,讷亲预顾命。高宗即位,庄亲王允禄、果亲王允礼、鄂尔泰、张廷玉辅政,号“总理王大臣”。授讷亲镶白旗满洲都统、领侍卫内大臣,协办总理事务。十二月,敕奖讷亲勤慎,因推孝昭仁皇后外家恩,进一等公。乾隆元年,迁镶黄旗满洲都统。二年,迁兵部尚书。十一月,庄亲王等请罢总理事务,讷亲授军机大臣。叙劳,加拖沙喇哈番世职。三年二月,领户部三库。九月,命协办户部。直隶总督李卫劾总河硃藻诈欺贪虐,命讷亲与尚书孙嘉淦勘谳,藻坐流。讷亲因与嘉淦条上永定河南北岸建筑闸坝诸事。十二月,迁吏部尚书。四年五月,加太子太保。

  讷亲贵戚勋旧,少侍禁近,受世宗知,以为可大用。迨高宗,恩眷尤厚。讷亲勤敏当上意,尤以廉介自敕,人不敢干以私。其居第巨獒缚扉侧,绝无车马迹。然以早贵,意气骄溢,治事务刻深。左都御史刘统勋疏论讷亲领事过多,任事过锐。上谕曰:“讷亲为尚书,模棱推诿,固所不可,但治事未当,亦所不免,朕时时戒毋自满。今见此奏,益当自勉。”语详统勋传。

  九年正月,命讷亲阅河南、江南、山东诸省营伍,并勘海塘、河工。时直隶天津、河间二府方以灾治赈,令顺道先往察覈。疏请展赈一月,从之。讷亲使事既蕆,分疏上陈,其勘诸省营伍,言:“遍阅三省督抚、河漕、提镇为标者十七,优绌互见。惟河南南阳、江南苏松水师二镇最劣。请下部覈赏罚。”其勘江、浙海塘,言:“旧日浙江潮自蜀山中小亹出入,近海宁为北大亹,近萧山为南大亹,涨沙宽阔,为杭州、绍兴二府保障。迨中小亹渐湮,潮趋蜀山北,震荡为患。若濬中小亹故道,减大亹潮力,上下塘工悉可安堵;即中小亹未可遽复,则当择险要多为坦坡,木石戧坝,俾撇水积淤资以御潮。至诸处柴塘,停沙阻水,无烦议改石工。入江南境,地平而潮缓,华亭旧塘坚緻,宝山新塘尺度参差,工作又不中程。金山、奉贤、南汇、上海皆土塘,距海稍远,所司守护如法,当无他虞。”其勘洪泽湖,请濬盐河俾通江,疏串场河俾达海,并停天然二坝、高堰下游二堤。其勘南旺湖,请以湖中涸地贷贫民耕稼。别疏言:“各直省政事,督抚下司道,司道下州县,州县官惟以簿书钱穀为事,户口贫富、土地肥瘠、物产丰啬、民情向背、风俗美恶、以及山川原隰、桥梁道路,皆漫置不省。官但有条教,民惟责纳赋,浮文常多,实意殊少。请敕各直省督抚,令州县官遍历境内,何事当兴举,何事当整饬,行之有无治效,以实报长官,长官即是为殿最,以实达朝廷。似亦崇实效、去虚文、饬吏治、厚民生之一端也。”皆下部议行。  十年三月,协办大学士。五月,授保和殿大学士,仍兼吏部尚书。十二年四月,命如山西会巡抚爱必达谳万全民张世禄、安邑民张远等挟众抗官状,论如律。爱必达及总兵罗俊、蒲州知府硃发等皆坐谴黜。十三年正月,命如浙江会大学士高斌覆勘巡抚常安贪婪状,未至,高斌鞫得常安实受赇,讷亲与共奏,论如律。三月,复命如山东会巡抚阿里衮治赈。

  时大金川土司莎罗奔攻革布什咱土司犯边,上命川陕总督张广泗讨之。大金川地绝险,阻山为石垒,名曰碉,师进攻弗克。四月,召讷亲还京师,授经略大臣,率禁旅出视师。六月,讷亲至军,下令期三日克噶拉依,噶拉依者,莎罗奔结寨地也。师循色尔力石梁而下,攻碉未即克,署总兵任举勇敢善战,为诸军先,没於阵。讷亲为气夺,乃议督诸军筑碉,与敌共险,为持久。疏入,上重失任举,又以筑碉非计,手诏戒讷亲,因时度势,以为进止。讷亲与广泗合疏言:“天时地利皆贼得其长,我兵无机可乘。冬春间当减兵驻守,明岁加调精锐三万,於四月进剿,足以成功,至迟亦不逾秋令。”讷亲又别疏言:“来岁增兵,计需费数百万。若俟二三年后有机可乘,亦未可定。”疏入,上谕曰:“卿等身在戎行,目击情状,不能确有成算,游移两可。朕於数千里外,何从遥度?我师至四万,彼止三千馀,何以彼应我则有馀,我攻彼则不足?卿等当审定应攻应罢,毋为两歧语。”上知讷亲不足办敌,谕军机大臣议召讷亲还;又念大金川非大敌,重臣视师,无功而还,伤国体,为四夷姍笑。密以谕讷亲,冀激奋克敌。居数月,师虽有小胜,卒未得尺寸地。讷亲惟请还京面对,乃召讷亲及广泗诣京师,以岳锺琪摄经略,傅尔丹摄川陕总督,复遣尚书班第同治军事。寻夺讷亲官,令自具鞍马,从讨噶尔丹赎罪,逮广泗。

  九月,命大学士傅恆代为经略,别遣侍卫富成逮讷亲,责置对,并令富成录讷亲举止言语以闻。上前后手诏罪讷亲恆数千百言,略谓:“讷亲受命总戎,乖张畏缩。疏言军夜攻碉,自帐中望见火光,知未尝临敌。又言督军攻阿利山,既回营,我军数十人各鸟兽散。知偶临敌,又先士卒退。富成疏讷亲语‘金川事大难,不可轻举,此言不敢入奏’。讷亲受恩久,何事不可言?如固不能克,当实陈请罢兵。乃事败欲以不可轻举归过朝廷,狡诈出意外。又值续调兵过,辄言‘此皆我罪,令如许满洲兵受苦’。满洲兵闻调,鼓舞振跃,志切同仇。讷亲以为受苦,实嫉他人成功,摇众心,不顾国事。孤恩藐法,罪不可逭。”  十月,谕“讷亲先世以军功封二等公,为孝昭仁皇后戚属,供职勤慎,进一等公。获罪,应仍以二等公俾其兄策楞袭爵”。讷亲恃上恩,尚冀入见上自解,上复迭降手诏,谓:“军旅事重,平日治事详慎,操守洁清,举不足言。”又谓:“讷亲小心谨密,而方寸一坏,天夺其魄,虽欲幸免而不能。”十二月,广泗既诛,上封遏必隆遗刀授侍卫鄂实,监讷亲还军,诛以警众。十四年正月,上命傅恆班师,复谕鄂实即途中行法。是月戊寅,鄂实监讷亲行至班拦山,闻后命,遂诛讷亲。

  傅恆,字春和,富察氏,满洲镶黄旗人,孝贤纯皇后弟也。父李荣保,附见其父米思翰传。傅恆自侍卫洊擢户部侍郎。乾隆十年六月,命在军机处行走。十二年,擢户部尚书。十三年三月,孝贤纯皇后从上南巡,还至德州崩,傅恆扈行,典丧仪。四月,敕奖其勤恪,加太子太保。时讷亲视师金川,解尚书阿克敦协办大学士以授傅恆,并兼领吏部。讷亲既无功,九月,命傅恆暂管川陕总督,经略军务。寻授保和殿大学士,发京师及诸行省满、汉兵三万五千,以部库及诸行省银四百万供军储,又出内帑十万备犒赏。十一月,师行,上诣堂子告察,遣皇子及大学士来保等送至良乡。傅恆既行,上日降手诏褒勉。傅忄互道陕西,言驿政不修误军兴,上命协办大学士尚书尹继善摄陕西总督,主馈运。入四川境,马不给,上又命尹继善往来川、陕督察。旋以傅恆师行甚速,纪律严明,命议叙,部议加太子太傅,特命加太保。固辞,不允,发京师及山西、湖北马七千佐军。傅恆发成都,经天赦山,雪后道险,步行七十里至驿。上闻,赐双眼孔雀翎,复固辞。

  初,小金川土舍良尔吉间其兄泽旺於莎罗奔,夺其印,即烝於嫂阿扣。莎罗奔之犯边也,良尔吉实从之,后诈降为贼谍。张广泗入奸民王秋言,使领蛮兵,我师举动,贼辄知之。傅恆途中疏请诛良尔吉等,将至军,使副将马良柱招良尔吉来迎,至邦噶山,正其罪,并阿扣、王秋悉诛之。事闻,上褒傅恆明断,命拜前赐双眼孔雀翎,毋更固辞。

  十月,至卡撒,以屯军地狭隘,与贼相望,且杂处番民巿肆中,乃相度移旧垒前,令总兵冶大雄监营垒。十四年正月,上疏言:“臣至军,察用兵始末:当纪山进讨之始,马良柱转战而前,逾沃日收小金川直抵丹噶,其锋甚锐。彼时张广泗若速进师,贼备未严,殄灭尚易;乃坐失事机,宋宗璋宿留於杂谷,许应虎败衄於的郊,贼得尽据险要,增碉备御。讷亲初至,督战甚急,任举败没,锐挫气索,军无斗志,一以军事委张广泗。广泗又为奸人所愚,专主攻碉。先后杀伤数千人,匿不以闻。臣惟攻碉最为下策,枪砲不能洞坚壁,於贼无所伤。贼不过数人,自暗击明,枪不虚发。是我惟攻石,而贼实攻人。贼於碉外为濠,兵不能越,贼伏其中,自下击上。其碉锐立,高於浮屠,建作甚捷,数日可成,旋缺旋补。且众心甚固,碉尽碎而不去,砲方过而复起。客主劳佚,形势迥殊,攻一碉难於克一城。即臣所驻卡撒,左右山巅三百馀碉,计日以攻,非数年不能尽。且得一碉辄伤数十百人,得不偿失。兵法,攻坚则瑕者坚,攻瑕则坚者瑕。惟使贼失所恃,我兵乃可用其所长。拟俟诸军大集,分道而进。别选锐师,旁探间道,裹粮直入,逾碉勿攻,绕出其后。番众不多,外备既密,内守必虚。我兵既自捷径深入,守者各怀内顾,人无固志,均可不攻自溃。卡撒为进噶拉依正道,岭高沟窄,臣当亲任其难。党坝隘险,亦几同卡撒,酌益新军。两道并进,直捣巢穴,取其渠魁。期四月间奏捷。”上以金川非大敌,劳师两载,诛大臣,失良将,内不怿。及是闻其地险难下,益不欲竟其事,遂以孝圣宪皇后谕命班师,而傅恆方督总兵哈攀龙、哈尚德等攻下数碉。上以金川水土恶,赐傅恆人蓡三斤,并及诸将有差,屡诏召傅恆还。又以孝圣宪皇后谕封一等忠勇公,赐宝石顶、四团龙补服。傅恆奏言:“金川事一误,今复轻率蕆事,贼焰愈张。众土司皆罹其毒,边宇将无宁日。审度形势,贼碉非尽当道,其巢皆老弱,我兵且战且前,自昔岭中峰直抵噶拉依,破竹建瓴,功在垂成,弃之可惜。且臣受诏出师,若不扫穴擒渠,何颜返命?”并力辞封赏,上不允,手诏谓:“匈奴未灭,无以家为,乃骠姚武人锐往之概。大学士抒诚赞化,岂与兜鍪阃帅争一日之绩?”反复累数千言,复赐诗喻指。

  时傅恆及提督岳锺琪决策深入,莎罗奔遣头人乞降,傅恆令自缚诣军门。莎罗奔复介绰斯甲等诣岳锺琪乞贷死,锺琪亲入勒乌围,挈莎罗奔及其子郎卡诣军门。语详锺琪传。傅恆遂受莎罗奔父子降,莎罗奔等焚香作乐,誓六事:无犯邻比诸番,反其侵地,供役视诸土司,执献诸酋抗我师者,还所掠内地民马,纳军械枪砲,乃承制赦其罪。莎罗奔献佛像一、白金万,傅恆卻其金,莎罗奔请以金为傅恆建祠。翌日,傅恆率师还。上优诏嘉奖,命用扬古利故事,赐豹尾枪二杆、亲军二名。三月,师至京师,命皇长子及裕亲王等郊迎。上御殿受贺,行饮至礼。傅恆疏辞四团龙补服,上命服以入朝,复命用额亦都、佟国维故事,建宗祠,祀曾祖哈什屯以下,并追予李荣保谥,赐第东安门内,以诗落其成。

  十九年,准噶尔内乱,诸部台吉多内附。上将用兵,谘廷臣,惟傅恆赞其议。二十年,师克伊犁,俘达瓦齐以归,谕再封一等公,傅恆固辞,至泣下,乃允之。寻图功臣像紫光阁,上亲制赞,仍以为冠,举萧何不战居首功为比。二十一年四月,将军策楞追捕阿睦尔撒纳未获,上命傅恆出视师,赴额林哈毕尔噶,集蒙古诸台吉饬军事。傅恆行日,策楞疏至,已率兵深入,复召傅恆还。

  三十三年,将军明瑞征缅甸败绩,二月,授傅恆经略,出督师。时阿里衮以副将军主军事,上并授阿桂副将军、舒赫德参赞大臣,命舒赫德先赴云南,与阿里衮筹画进军。三十四年二月,傅恆师行,发京师及满、蒙兵一万三千六百人从征,上御太和殿赐敕,赉御用甲胄。四月,至腾越,傅恆决策,师循戛鸠江而进,大兵出江西,取道猛拱、猛养,直捣木梳,水师沿江顺流下,水陆相应。偏师出江东取猛密,夹击老官屯。往岁以避瘴,九月后进兵,缅甸得为备。傅忄互议先数十日出不意,攻其未备,水师当具舟。上初命阿里衮造舟济师,阿里衮等言崖险涧窄不宜舟,傍江亦无造舟所。上又命三泰、傅显往视,言与阿里衮等同。及傅恆至军,谘土司头人,知蛮暮有山曰翁古多木,旁有地曰野牛坝,野人所居,凉爽无瘴。即地伐木造舟,野人乐受值,执役甚谨。傅恆即使傅显佐莅事。舟成,督满、汉兵并从行奴仆,更番转搬。又得茂隆厂附近砲工,令范铜为砲。状闻,辄降旨嘉奖,为赋造舟行焉。

  傅恆初议自将九千三百人渡戛鸠而西,师未集,七月,将四千人发腾越。上以经略自将师寡,促诸军速集如初议。八月,傅恆自南蚌趋戛鸠。奏至,上方行围木兰,入围获狍,畀福隆安以赐傅恆。傅恆道南底坝至允帽,临戛鸠江,时猛拱大头人脱猛乌猛、头人贺丙等,诣傅恆请降。师至,脱猛乌猛将夹江诸夷寨头人来迎,与贺丙具舟。傅恆命分兵徐济,夹江为寨猛拱后土司浑觉亦请降,献驯象四。上赉三眼孔雀翎,傅恆疏辞。师复进,取猛养,破寨四,诛头人拉匿拉赛。设台站,令瑚尔起以七百人驻守。遂至南董干,攻南准寨,获头人木波猛等三十五人。进次暮腊,再进次新街。

  傅恆自渡戛鸠江,未尝与缅甸兵战,刈禾为粮,行二千里不血刃,而士马触暑雨多疾病。会阿桂将万馀人自虎踞关出野牛坝,造舟毕成,徵广东、福建水师亦至,乃合军并进。哈国兴将水师,阿桂、阿里衮将陆师,阿桂出江东,阿里衮出江西。缅兵垒金沙江两岸,又以舟师扼江口。阿桂先与缅兵遇,麾步兵发铳矢,又以骑兵陷阵,缅兵溃。哈国兴督舟师乘风蹴敌,缅兵舟相击,死者数千。阿里衮亦破西岸缅兵,傅恆以所获纛进。上复为赋诗,阿里衮感瘴而病,改将水师,旋卒。十一月,傅恆复进攻老官屯,老官屯在金沙江东,东猛密,西猛墅,北猛拱、猛养,南缅都阿瓦,为水陆通衢。缅兵伐木立寨甚固,哈国兴督诸军力攻,未即克。师破东南木寨,缅兵夜自水寨出,傅恆令海兰察御之,又令伊勒图督舟师掩击,复获船纛。缅兵潜至江岸筑垒,又自林箐中出,海兰察击之,屡有斩馘。

  师久攻坚,士卒染瘴多物故,水陆军三万一千,至是仅存一万三千。傅恆以入告,上命罢兵,召傅恆还京。傅恆俄亦病,阿桂以闻。上令即驰驿还,而以军事付阿桂。会缅甸酋懵驳遣头人诺尔塔赍蒲叶书乞罢兵,傅恆奏入,上许其行成。傅恆附疏言:“用兵之始,众以为难。臣执意请行,负委任,请从重治罪。”上手诏谓:“用兵非得已,如以为非是,朕当首任其过。皇祖时,吴三桂请撤籓,谘於群臣,议撤者惟米思翰、明珠数人。及三桂反,众请诛议撤诸臣,皇祖深辟其非。朕仰绍祖训,傅恆此事,可援以相比。傅恆收猛拱,当赐三眼孔雀翎,疏辞,俟功成拜赐。今既未克贼巢,当缴进赐翎,以称其请罪之意。”懵驳遣头人诣军献方物。十月,傅恆还驻虎踞关,上命傅恆会云贵总督彰宝议减云南总兵、知府员缺,釐正州县旧制。三十四年二月,班师。三月,上幸天津,傅恆朝行在。既而缅甸酋谢罪表久不至,上谓傅恆方病,不忍治其罪。七月,卒,上亲临其第酹酒,命丧葬视宗室镇国公,谥文忠。又命入祀前所建宗祠。其后上复幸天津,念傅恆於此复命,又经傅恆墓赐奠,皆纪以诗。及赋怀旧诗,许为“社稷臣”。嘉庆元年,以福康安平苗功,赠贝子。福康安卒,推恩赠郡王衔,旋并命配享太庙。

  傅恆直军机处二十三年,日侍左右,以勤慎得上眷。故事,军机处诸臣不同入见,乾隆初,惟讷亲承旨。迨傅恆自陈不能多识,乞诸大臣同入见。上晚膳后有所谘访,又召傅恆独对,时谓之“晚面”。又军机处诸大臣既承旨,退自属草,至傅恆始命章京具稿以进。上倚傅恆为重臣,然偶有小节疏失,即加以戒约。傅恆益谦下,治事不敢自擅。敬礼士大夫,翼后进使尽其才。行军与士卒同甘苦。卒时未五十,上尤惜之。

  子福灵安、福隆安、福康安、福长安。福康安自有传。

  福灵安,多罗额驸,授侍卫。准噶尔之役,从将军兆惠战於叶尔羌,有功,予云骑尉世职。三十二年,授正白旗满洲副都统。署云南永北镇总兵。卒。

  福隆安,尚高宗女和嘉公主,授和硕额驸、御前侍卫。三十三年,擢兵部尚书、军机处行走,移工部尚书。三十五年,袭一等忠勇公。三十六年,用兵金川,总兵宋元俊劾四川总督桂林,命福隆安往谳。福隆安直桂林,抵元俊罪。四十一年,复授兵部尚书,仍领工部。金川平,画像紫光阁。四十九年,卒,谥勤恪。  子丰绅济伦,初以公主子,命视和硕额驸品秩,授镶蓝旗汉军副都统、奉宸苑卿。四十九年,袭爵。累迁兵部尚书,领銮仪卫。嘉庆间,再坐事,官终盛京兵部侍郎。十二年,卒。子富勒浑翁珠,袭爵。

  福长安,自蓝翎侍卫累迁至正红旗满洲副都统、武备院卿,领内务府。乾隆四十五年,命在军机处学习行走。累迁户部尚书。五十三年,台湾平。五十七年,廓尔喀平。诸功臣画像紫光阁,福长安皆与焉。嘉庆三年,俘王三槐,福长安以直军机处得侯。四年,高宗崩,大学士和珅得罪,仁宗以福长安阿附,逮下狱,夺爵,籍其家。诸大臣议用朋党律坐立斩,上命改监候,而赐和珅死,使监福长安诣和珅死所跪视。旋遣往裕陵充供茶拜唐阿,就迁员外郎。六年,以请还京,夺职,发盛京披甲。旋自骁骑校屡迁:再为围场总管,一为马兰镇总兵,再署古北口提督。屡坐事谴谪。二十一年,授正黄旗满洲副都统。二十二年,卒。

  论曰:高宗初政,宽大而清明,举国熙熙,乐见太平。是时鄂尔泰、张廷玉负夹辅之重,然居中用事为天子喉舌,厥惟讷亲,继之者傅恆也。高宗手诏谓当鄂尔泰在朝,培养陶成,得一讷亲;讷亲在朝,培养陶成,得一傅恆。又谓讷亲受恩第一,次则傅恆。讷亲视师失上指,坐诛,终不没其勤廉;傅恆再以受降还师,德心孚契,自以其谨慎,非徒藉贵戚功阀重也。

列传八十九

  徐本汪由敦子承霈来保刘纶子跃云刘统勋子墉孙镮之  徐本,字立人,浙江钱塘人,尚书潮子。本,康熙五十七年进士,改庶吉士,授编修。雍正五年,提督贵州学政,授赞善,迁侍读。七年,擢贵州按察使。八年,调江苏,迁湖北布政使。十年,擢安庆巡抚。奏定比缉盗贼章程,窃案责府州,盗案责臬司。案多而未获,巡抚亲提。比立限,定劝惩。上嘉之。十一年,疏言:“云、贵、广西改流土司安置内地,例十人给官房五楹,地五十亩。安庆置二十一人,地远在来安。请变价别购,俾耕以食。”又疏言:“州县徵粮,例由府道封櫃,请改州县自封。完粮十截串票改仍用三连由票,零户银以下以十钱当一分。”又疏言:“寿州滨淮,盗聚族而居,假捕鱼为业,每出劫掠,已次第捕治,令渔船编甲。孙、平、焦、邓诸姓设族正,有盗不时举发。”皆下部议行。  召授左都御史。十二年,迁工部尚书、协办大学士。浙江衢州民王益善邪教惑众,命本会总督程元章按治,请改设衢州总兵、金衢严巡道以下官,并更定营制,下部议行。十三年五月,命同宝亲王,果亲王,大学士鄂尔泰、张廷玉等办理苗疆事务。高宗即位,命在办理军机处行走,调刑部尚书。寻命协办总理事务。

  乾隆元年,授东阁大学士兼礼部尚书,充世宗实录总裁。二年,直南书房。以协办总理事务,予拖沙喇哈番世职。三年,授办理军机大臣。四年,加太子太保。七年,兼管户部尚书。九年六月,以病乞休,加太子太傅致仕。遣御前侍卫永兴赍赐御用衣冠、内府文绮貂皮,上亲临其第慰问赐诗。命其子侍讲学士以烜送归里,在籍食俸。明年,上念本归将一载,复赐诗。十二年,本卒,加少傅,发白金千治丧。浙江巡抚顾琮往祭,谥文穆。上南巡,所经郡县遣祭旧臣,礼部奏请未及本,上特命遣祭。祀京师贤良祠。  以烜,进士,官至礼部侍郎。  汪由敦,字师茗,浙江钱塘人,原籍安徽休宁。雍正二年进士,选庶吉士。遭父丧,以篡修明史,命在馆守制。丧终,三迁内阁学士,直上书房。乾隆二年,廷臣妄传除目,为言官执奏,语连由敦,未得旨,由敦具疏辨。上诘由敦何以先知,足见有为之耳目者,其人必不谨。左授侍读学士。累迁工部尚书,调刑部,兼署左都御史。十一年,命在军机处行走。十四年,金川平,加太子少师。是岁命协办大学士。由敦出大学士张廷玉门,其直军机处,廷玉荐也。时军机处诸大臣,鄂尔泰已卒,廷玉为班首,而讷亲被上眷,日入承旨,出令由敦属草,虑不当上意,辄令易稿,至三四不已,傅恆为不平。及讷亲诛,傅恆自金川还朝,引诸大臣共承旨以为常。廷玉致仕将归,以世宗遗诏许配享太庙,乞上一言为券,谢恩未亲至。传旨诘责,傅恆与由敦承旨,由敦免冠叩首,言廷玉蒙恩体恤,乞终始矜全,若明旨诘责,则廷玉罪无可逭。次日,廷玉早入朝,上责由敦漏言,徇师生私恩,不顾公议。解协办大学士,并罢尚书,仍在尚书任赎罪。十五年,命复任。

  上阅永定河工,令由敦同大学士傅恆、总督方观承会勘南岸建坝,请於张仙务、双营葺旧坝二,马家铺及冰窖以东增新坝亦二,如所议。四川学政硃荃以匿丧黩贿得罪,由敦所荐举,吏议夺职。上以由敦谨慎,长於学问,命降授兵部侍郎。俄,永定河堤决,复命赴固安监塞口。有请别开新河者,由敦主仍濬旧河,亦如所议。十六年,调户部侍郎。命同大学士高斌勘天津等处河工,请濬永定河下流,疏王庆坨引河,增凤河堤坝,培东岸堤障东淀。十七年,授工部尚书。十九年,加太子太傅,兼刑部尚书。二十年,准噶尔平,军机大臣得议叙。二十一年,调工部尚书。二十二年,授吏部尚书。二十三年,卒,上亲临赐奠,赠太子太师,谥文端。  由敦笃内行,记诵尤淹博,文章典重有体。内直几三十年,以恭谨受上知。乾隆间,大臣初入直军机处,上以日所制诗用丹笔作草,或口授令移录,谓之“诗片”。久无误,乃使撰拟谕旨。由敦能彊识,当上意。上出谒陵及巡幸必从,入承旨,耳受心识,出即传写,不遗一字。其卒也,谕称其“老诚端恪,敏慎安详,学问渊深,文辞雅正”,并赋诗悼之。又以由敦善书,命馆臣排次上石,曰时晴斋法帖。上赋怀旧诗,列五词臣中,称其书比张照云。

  子承沆、承霈、承{?澍}。

  承霈,字春农。由敦既卒,丧终,承霈以赐祭葬入谢。傅恆为言承霈书类由敦,授兵部主事,充军机处章京。累迁郎中,除福建邵武知府。时母年八十,请军机大臣为陈情,留京供职,复补户部郎中。三十六年,师讨小金川,上命户部侍郎桂林出督饷,以承霈从。三十七年,阿尔泰、宋元俊劾桂林以金与土酋赎所掠军士,辞连承霈,命逮治。俄,事白,仍以郎中充军机处章京。累迁工部右侍郎。甘肃冒赈事发,部议凡在甘肃纳捐监生,应禁革毋许应试,及自别途出身。承霈奏人数甚多,乞开自新之路,令纳金如例,许考试及自别途出身,得旨俞允。四十年,上校射,承霈连发中的,赏花翎。调户部右侍郎。五十四年,坐监临顺天乡试失察,左迁通政使。累迁复至侍郎。嘉庆五年,授左都御史,迁兵部尚书,兼领顺天府尹。六年,永定河水溢,上命治赈,得旨奖叙。七年,上将幸木兰,承霈请罢停围,不许。寻改左都御史,署兵部尚书。北城盗发,上责承霈不称职,以二品冠服致仕。十年,卒,诏视尚书例议恤。

  来保,字学圃,喜塔腊氏,满洲正白旗人。初隶内务府。康熙中,自库使授侍卫,再夺职。五十七年,复授三等侍卫。雍正初,擢内务府总管。坐内务府披甲裁额,众閧廉亲王允禩第,来保等奏不实,复夺职。起景陵掌关防郎中,再迁复为内务府总管,署工部尚书。疏言:“满洲骑射较优,沿边古北口诸处提镇以下,请兼用满洲,资控制。”从之。乾隆元年十二月,大学士管浙江总督嵇曾筠、江苏巡抚邵基疏请停办戊午铜运,下部议。来保奏:“积欠数盈六百万,应停办一年,以清旧款。但己未以后,仍招商采买,行之数年,积欠复多,又当停办。请敕部并下各直省督抚晓谕,听商具赀本出洋采买,不必先给价值,随到即收,不拘多寡,但不得克扣抑勒,重滋商累。”总理王大臣议覆允行。

  二年六月,上以运河水浅,粮船至临清以北,尤多阻滞,由於卫河上游各渠口居民私泄过多。敕直隶、河南督抚等照前河臣靳辅题准定例,稽查严禁。来保奏言:“水浅运阻,查禁不得不严。但卫水发源河南,至临清五百馀里。沿河居民不知几千万家,待溉之地不知几千百顷。今秋成在望,已非灌溉之期,所虑者有司奉行过当。后虽运河未至浅阻,而一入五月,渠口尽行堵塞,坐使有用之利置之无用,恐不无废时失业者,不称仁育万民之意。当使漕运不致浅阻,民田亦得灌溉,或暂禁於浅阻之年,而不禁於深通之岁。应令督抚、河道诸臣悉心调剂,以期两便。”疏入,上命侍郎赵殿最、侍卫安宁会同督抚查勘,请於漕船将抵临清,视运河水盈缩,定渠闸启闭。十二月,授工部尚书,兼议政大臣。四年,病,请解任,上不许。十二月,授内大臣,赐紫禁城内骑马。五年,调刑部尚书。

  上以来保奉职勤,命改隶正白旗满洲,所立佐领准世袭。六月,御史沈世枫奏来保诚悫有馀,习练不足,不胜刑部繁要之任。谕曰:“来保人实可信,然世枫所言,颇中其病。傥因此自知省惕,则心志虚公,而才识亦将日进。此闻过而喜,所以称贤也。”九年,命如奉天按将军额洛图侵饷纳贿状,论如律。十年,调礼部尚书,加太子太保,授领侍卫内大臣。寻授吏部尚书,协办大学士。十二月,授武英殿大学士。十三年九月,命为军机大臣。十四年,金川凯旋,进太子太傅,兼管兵部、刑部事。十五年三月,来保年七十,上制诗赉之。十六年,兼管吏部事。二十五年,来保年八十,复赐御制诗。二十六年,兼管礼部事。二十九年,卒,年八十四,赠太保,祀贤良祠,谥文端。四十四年,御制怀旧诗,列五阁臣中。

  来保能知人。舒赫德官乌里雅苏台将军,疏请徙阿睦尔撒纳眷属於边。上以其伤远人心,震怒,遣使封刀斩之。来保争甚力,以为才可大用。上亦悔,第曰:“已降旨!”来保曰:“即上有恩命,臣子成麟善骑,遣追前使还。”上允之。归召成麟,使赍诏追前使还。成麟日夜驰三百馀里,先前使三日到,舒赫德赖以免。来保善相马,上尝为相马歌赐之。

  刘纶,字蜰涵,江苏武进人。少俊颖,六岁,能缀文,长工为古文辞。乾隆元年,以廪生举博学鸿词,试第一,授编修。预修世宗实录,迁侍讲,进太常寺少卿。四迁,擢内阁学士。十二年,扈跸木兰,奏秋郊大猎、哨鹿二赋,称旨。十四年,直南书房,授礼部侍郎,调工部。十五年,命军机处行走。十六年,土默特贝子哈木噶巴雅斯朗图不按原议年限驱种地流民,命纶偕侍读学士麒麟保往勘。六月,疏言:“出口民价典旗地,应遵原议三年、五年限外撤还原主。其领地耕种为佃户,受雇力作为佣工,皆浮寄谋生,初无占地意,应许力耕餬口。至领地垦荒,积累辛勤,始得成熟,不同价典,年满先还原主。所需自种地有赢,仍给种以偿前劳。木头城、三座塔居人稠密,许照常居住。设三座塔巡检一,资弹压。”诏从其议。父忧归。服阕,十八年,除户部侍郎。

  十九年,兼顺天府尹。故事,顺天府公牍,治中、通判不署名。纶请以钱穀属治中,狱讼属通判,先署牍呈尹可否之。大军西征准噶尔,师行,役车供偫,壹切办治无误。二十年,准噶尔平,予奖叙。浙江按察使富勒浑劾巡抚鄂乐舜授意布政使同德勒派商银,命纶如浙江偕两江总督尹继善等会讯。二十一年,覆奏鄂乐舜受银属实,拟绞候;同德未知情;富勒浑诬劾,拟杖流。上以富勒浑参款已实,不应议罪,责纶等失当。部议夺官,有旨从宽留任,罢直军机处。二十二年,命仍入直。二十四年六月,奏蓟州、宝坻等县蝻子萌动,州县官事繁,督捕未能周遍,饬千总、外委同佐杂分捕,参将偕监司巡察勤惰,报可。进左都御史。二十五年,偕侍郎伊禄顺赴西安勘将军嵩阿礼剋兵粮、勒餽送等款,得实,论如律。二十六年,进兵部尚书。二十八年,调户部,协办大学士,加太子太保。三十年,母忧归。甫除丧,诏起吏部尚书,仍协办大学士。三十六年,授文渊阁大学士,兼工部尚书。三十八年,卒,命皇子临其丧,赠太子太傅,祀贤良祠,谥文定。

  纶性至孝,亲丧三年不御酒肉。直军机处十年,与大学士刘统勋同辅政,有“南刘东刘”之称。器度端凝,不见有喜愠色。出入殿门,进止有恆处。自工部侍郎归,买宅数楹。后服官二十年,未尝益一椽半甓。衣履垢敝不改作,朝必盛服,曰:“不敢亵朝章也!”侍郎王昶充军机处章京,尝严冬有急奏具草,夜半诣纶,纶起燃烛,操笔点定。寒甚,呼家人具酒脯,而厨传已空,仅得白枣十数枚侑酒。其清俭类此。校士尤矜慎,尝曰:“衡文始难在取,继难在去。文佳劣相近,一去取间於我甚易,独不为士子计乎?”较量分寸,辄至夜分不伴奏倦。文法六朝,根柢汉、魏;於诗喜明高启,谓能入唐人门阈。

  子跃云,字服先。乾隆三十一年进士及第,授编修。累迁礼部侍郎。六十年,充会试副考官,以校阅失当下吏议,左迁奉天府府丞,罢归。嘉庆四年,召为大理寺少卿,迁工部侍郎。上御门,跃云误班未至,左迁内阁学士。复授兵部侍郎。休致,卒。殿试例糊名,跃云对策,高宗亲置上第,喜曰:“此刘纶子,不意朕竟得之!”及视学江西,有清名。高宗意乡用,以忤和珅,主会试,坐浮言,黜。仁宗召起,老矣,终不竟其用。子逢禄,见儒林传。

  刘统勋,字延清,山东诸城人。父棨,官四川布政使。统勋,雍正二年进士,选庶吉士,授编修。先后直南书房、上书房,四迁至詹事。乾隆元年,擢内阁学士。命从大学士嵇曾筠赴浙江学习海塘工程。二年,授刑部侍郎,留浙江。三年,还朝。四年,母忧归。六年,授刑部侍郎。服阕,诣京师。

  擢左都御史。疏言:“大学士张廷玉历事三朝,遭逢极盛,然晚节当慎,责备恆多。窃闻舆论,动云‘张、姚二姓占半部缙绅’,张氏登仕版者,有张廷璐等十九人,姚氏与张氏世婚,仕宦者姚孔鋹等十人。二姓本桐城巨族,其得官或自科目荐举,或起袭廕议叙,日增月益。今未能遽议裁汰,惟稍抑其迁除之路,使之戒满引嫌,即所以保全而造就之也。请自今三年内,非特旨擢用,概停升转。”又言:“尚书公讷亲年未强仕,综理吏、户两部。典宿卫,赞中枢,兼以出纳王言,时蒙召对。属官奔走恐后,同僚亦争避其锋。部中议覆事件,或?展转驳诘,或过目不留,出一言而势在必行,定一?而限逾积日,殆非怀谦集益之道。请加训示,俾知省改。其所司事,或量行裁减,免旷废之虞。”两疏入,上谕曰:“朕思张廷玉、讷亲若果擅作威福,刘统勋必不敢为此奏。今既有此奏,则二臣并无声势能箝制僚寀可知,此国家之祥也。大臣任大责重,原不能免人指摘。闻过则喜,古人所尚。若有几微芥蒂於胸臆间,则非大臣之度矣。大学士张廷玉亲族甚众,因而登仕籍者亦多。今一经察议,人知谨饬,转於廷玉有益。讷亲为尚书,固不当模棱推诿,但治事或有未协,朕时加教诲,诫令毋自满足。今见此奏,益当自勉。至职掌太多,如有可减,侯朕裁定。”寻命以统勋疏宣示廷臣。

  命勘海塘。十一年,署漕运总督。还京。十三年,命同大学士高斌按山东赈务,并勘河道。时运河盛涨,统勋请濬聊城引河,分运河水注海。德州哨马营、东平戴村二坝,皆改令低,沂州江枫口二坝,俟秋后培高,俾水有所泄。迁工部尚书,兼翰林院掌院学士,改刑部尚书。十七年,命军机处行走。十八年,以江南邵伯湖减水二闸及高邮车逻坝决,命偕署尚书策楞往按。合疏言河员亏帑误工,诏夺河督高斌、协办河务巡抚张师载职,穷治侵帑诸吏。九月,铜山小店汛河决,统勋疏论同知李焞、守备张宾呈报稽误。上以焞、宾平日侵帑,闻且穷治,自知罪重,河涨任其冲决,立命诛之,并絷斌、师载令视行刑。统勋驻铜山督塞河,十二月,工成。统勋偕策楞疏陈稽察工料诸事,诏如所议行。大学士陈世倌疏言黄河入海,套櫃增多,致壅塞,命统勋往勘。统勋疏言:“海口旧在云梯关,今海退河淤,增长百馀里,櫃套均在七曲港上,河流无所阻遏。”上又命清察江南河工未结诸案,统勋疏言未结款一百一十一万有奇,请定限核报。又以河道总督顾琮请於祥符、荥泽诸县建坝,并濬引河,命统勋往勘。统勋议择地培堤坝,引河上无来源,中经沙地,易淤垫,当罢,上从之。

  十九年,加太子太傅。五月,命协办陕甘总督,赐孔雀翎。时方用兵准噶尔,统勋请自神木至巴里坤设站一百二十五,并裁度易马、运粮诸事,命如所议速行。二十年,廷议驻兵巴里坤、哈密,命察勘。统勋至巴里坤,阿睦尔撒纳叛,攻伊犁,伊犁将军班第死事,未得报。定西将军永常自木垒引师退,统勋疏请还守哈密。上责其附和永常,置班第於不问,命并永常夺职,逮治。其子墉亦夺职,与在京诸子皆下刑部狱,籍其家。旋上怒解,谕:“统勋所司者粮饷马驼,军行进止,将军责也。设令模棱之人缄默不言,转可不至获罪。是其言虽谬,心尚可原。永常尚不知死绥,何怪於统勋?统勋在汉大臣中尚奋往任事,从宽免罪,发往军营交班第等令治军需赎罪。”释其诸子。

  二十一年六月,授刑部尚书。寻命勘铜山县孙家集漫工,解总河富勒赫任,即命统勋暂摄。是冬,工竟。二十二年,命赴徐州督修近城石坝,加太子太保。二十三年,调吏部尚书。二十四年,命协办大学士。二十六年,拜东阁大学士,兼管礼部、兵部。八月,偕协办大学士兆惠查勘河南杨桥漫工。十二月,工竟。二十七年,上南巡,复命偕兆惠勘高、宝河湖入江路,疏请开引河,择地筑闸坝。上谕谓:“所议甚合朕意。”又以直隶景州被水,命勘德州运河,疏请移吏董理四女寺、哨马营两引河,毋使淤阏。二十八年,充上书房总师傅,兼管刑部,教习庶吉士。三十三年,命往江南酌定清口疏濬事宜。三十四年,复勘疏运河。

  三十八年十一月,卒。是日夜漏尽,入朝,至东华门外,舆微侧,启帷则已瞑。上闻,遣尚书福隆安赍药驰视,已无及。赠太傅,祀贤良祠,谥文正。上临其丧,见其俭素,为之恸。回跸至乾清门,流涕谓诸臣曰:“朕失一股肱!”既而曰:“如统勋乃不愧真宰相。”

  统勋岁出按事,如广东按粮驿道明福违禁折收,如云南按总督恆文、巡抚郭一裕假上贡抑属吏贱值巿金,如山西按布政使蒋洲抑属吏补亏帑,如陕西按西安将军都赉侵饷,如归化城按将军保德等侵帑,如苏州按布政使苏崇阿误论书吏侵帑,如江西按巡抚阿思哈受赇,皆论如律。其视杨桥漫工也,河吏以刍茭不给为辞,月馀事未集。统勋微行,见大小车载刍茭凡数百辆,皆弛装困卧。有泣者,问之,则主者索贿未遂,置而不收也。即令缚主者至,数其罪,将斩之。巡抚以下为固请,乃杖而荷校以徇,薪刍一夕收立尽。逾月工遂竟。方金川用兵,统勋屡议撤兵,及木果木军覆,上方驻热河,统勋留京治事,天暑甚,以兼上书房总师傅,检视诸皇子日课。廷寄急召,比入对,上曰:“昨军报至,木果木军覆,温福死绥。朕烦懑无计,用兵乎,抑撤兵乎?”统勋对曰:“日前兵可撤,今则断不可撤。”复问谁可任者,统勋顿首曰:“臣料阿桂必能了此事。”上曰:“朕正欲专任阿桂,特召卿决之。卿意与合,事必济矣。”即日令还京师。户部疏论诸行省州县仓库多空缺,上欲尽罢州县吏不职者,而以笔帖式等官代之。召统勋谕意,且曰:“朕思之三日矣,汝意云何?”统勋默不言。上诘责,统勋徐曰:“圣聪思至三日,臣昏耄,诚不敢遽对,容退而熟审之。”翌日入对,顿首言曰:“州县治百姓者也,当使身为百姓者为之。”语未竟,上曰:“然。”事遂寝。上为怀旧诗,列五阁臣中,称其“神敏刚劲,终身不失其正”云。子二:墉、堪。  墉,字崇如,乾隆十六年进士,自编修再迁侍讲。二十年,统勋得罪,并夺墉官下狱,事解,赏编修,督安徽学政。疏请州县约束贡监,责令察优劣。督江苏学政,疏言府县吏自瞻顾,畏刁民,畏生监,兼畏吏胥,阘冘怠玩。上嘉其知政体,饬两江总督尹继善等淬厉除旧习。授山西太原知府,擢冀宁道。以官知府时失察僚属侵帑,发军台效力。逾年释还,命在修书处行走。旋推统勋恩,命仍以知府用,授江苏江宁知府,有清名。再迁陕西按察使。丁父忧,服阕,授内阁学士,直南书房。迁户部、吏部侍郎。授湖南巡抚,迁左都御史,仍直南书房。命偕尚书和珅如山东按巡抚国泰贪纵状,得实,授工部尚书,充上书房总师傅。署直隶总督,授协办大学士。五十四年,以诸皇子师傅久不入书房,降为侍郎衔。寻授内阁学士,三迁吏部尚书。嘉庆二年,授体仁阁大学士。命偕尚书庆桂如山东谳狱,并按行河决,疏请宽濬下游。四年,加太子少保。疏陈漕政,佥丁不慎,途中盗米,致有凿舟自沉,或鬻及樯舵,舟存而不可用,请饬各行省佥丁宜求殷实,皆如所议行。九年,卒,年八十五,赠太子太保,祀贤良祠,谥文清。墉工书,有名於时。  镮之,统勋次子堪之子也。乾隆四十四年进士。自检讨累迁至户部尚书,兼领顺天府府尹。嘉庆二十二年,上自热河还京师,镮之入见。上以顺天府奏事稀、捕教匪不时得诘,镮之不能对,但言方旱灾不敢急捕贼。上又问赈灾当设粥厂几所、需米若干,镮之又不能对。上降旨责其玩愒,命以侍郎候补。复累迁吏部尚书,加太子少保。道光元年,卒,谥文恭。

  论曰:明内阁主旨拟,承旨撰敕,其在唐、宋,特知制诰之职。以王命所出入,密勿献替,遂号为宰相。军机处制与相类。世谓大学士非兼军机处,不得为真宰相。胜此任者,非以其慎密,则以其通敏。慎密则不泄,通敏则不滞,不滞不泄,枢机之责尽矣。本,世宗旧臣,由敦、来保、纶、统勋次第入直。由敦左迁而未罢直,统勋罢而复入,尤以决疑定计见契於高宗,许为有古大臣风,亮哉!

列传九十

  福敏陈世倌史贻直阿克敦孙嘉淦梁诗正

  福敏,字龙翰,富察氏,满洲镶白旗人。康熙三十六年进士,选庶吉士,散馆,以知县待铨。时世宗在籓邸,高宗初就傅,命福敏侍读。及世宗即位,擢内阁学士,兼礼部侍郎。雍正三年,迁吏部侍郎。出署浙江巡抚。四年,擢左都御史,兼翰林院掌院学士。复出署湖广总督。沔阳、潜江等十州县水灾,疏请发常平仓穀治赈。谬冲花苗叛,福敏檄贵州兵截后路,以湖广兵捣其巢,讨平之。安陆、荆州被水,疏请老弱妇女治赈如常,而以丁壮修堤,俾民得食而堤亦完。上眷福敏厚,尝手诏谕曰:“朕令尔暂摄总督,苟得其人,即命往替。近日廊庙中颇乏才,皇子左右亦待尔辅翼。留尔湖广非得已,宜体朕意勉为之。”

  五年,召还京,授吏部尚书。六年,以巡抚浙江时徇布政使佟吉图动库银,夺职。八年,命协理兵部侍郎,迁左都御史。十年,署工部尚书,协办大学士,旋署刑部尚书。乾隆三年,擢武英殿大学士,兼工部尚书、翰林院掌院学士。四年,加太保,六年七月,高宗初幸木兰行围,福敏疏言:“行围边外,内外章奏按期驰送,较宫廷清穆劳逸迥殊。宜朝乾夕惕,清明在躬,从容应之。留京百官,必因事警察,勿使偷惰者得行其私。巡行之日,言路宜举大利害,不当琐细渎陈伤政体。圣祖於猎地平易险阻无不了然,故周旋中度,驰射如神。原皇上筹度於先。弁兵布围,未必无参差,乞少加从容,俾黾勉从事。弁兵从行日久,资斧不继,量加恩泽,费无多而惠无穷。”上谕曰:“览大学士所奏,老成忠恳,补衮陈善,朕皆嘉纳焉。”八年,疏陈时政,言:“河防事重,请如灾民请赈例,便宜处置,以时上闻。灾民流移,情非得已。若有司不善拊循,徒禁越境,致?展转沟壑,宜加以玩视罪。江南、湖广偏灾,请留南漕赈济。定数多寡,当出上裁。庶上不亏储,下足济食。”疏入,从之。  十年,以疾乞解任,温诏如所请,加太傅。二十二年,卒,年八十四。福敏尝有疾,上临视,及闻其卒,复亲奠。赐祭葬,祀贤良祠,谥文端。

  福敏性刚正,廓然无城府。直内廷与蔡世远、雷鋐善,尤服膺硃轼。既乞休,语鋐曰:“此位岂易称?我浮沉其间,君不我嗤耶?”四十四年,上制怀旧诗,於旧学诸臣皆称先生,字而不名,言於轼得学之体,於世远得学之用,於福敏得学之基。六十年二月上丁,释奠礼成,赠福敏太师,诏言:“冲龄就傅时,启迪之力多也。”

  陈世倌,字秉之,浙江海宁人。父诜,自有传。世倌,康熙四十二年进士,改庶吉士。自编修累迁侍读学士,督顺天学政。父忧归,起督江西学政,疏乞终制,得请。雍正二年,服阕,擢内阁学士,出为山东巡抚。时山东境旱蝗,粮运浅阻,世倌单车周历,密察灾轻重、吏能否,乃视事。趣捕蝗略尽,并疏治运道,世宗书扇以赐。世倌疏言:“社仓通有无、济丰歉,古今可行。宜令各乡劝富民输穀,不限多寡,量予奖劝。举公正乡约三人司其出入,官为稽覈。贫民春贷秋偿,石纳息二斗,歉则减之,十年后纳息一斗。请饬诸行省先就数州县行之。俟有成效,然后推广。”下所司议行。又疏请禁回教,上以回教其来已久,限於种人,非蔓延难量。无故欲禁革,徒纷扰,非治理,罢其议。又疏上沿海防卫五事,报可。四年,母忧归。命治江南水利,坐迟悮夺职,并命赴曲阜督修孔子庙。  高宗即位,起左副都御史。乾隆二年,授仓场侍郎,再迁工部尚书。六年,授文渊阁大学士。是年秋,淮、徐、凤、泗等处被水,上命侍郎周学健会总督高斌庀工役。世倌屡疏陈行水恤灾诸事,上即命乘传往会学健等察勘。世倌言水势高下必当亲勘,请以通测量术者偕往,从之。十二月,偕学健等疏陈筹画工役,请待来岁二三月水涸施工。上曰:“世倌临行奏言岁内可疏,积水尽消,今疏言仍待来岁二三月,其所筹画皆不过就高斌、周学健所定规模而润色之,别无奇谋硕画,何必多此往返乎?”

  九年,予假回籍,请致仕,不许。疏言:“道经山东,闻有剧盗就逮。因案关数省,迁延待质。剧盗既鞫得实,宜速诛。请饬山东巡抚定谳,毋使久稽显戮。”上韪其言。假满还职,加太子太保。云南巡抚劾属吏,例当令总督覆谳。世倌拟旨误,下吏议夺职,上斥世倌卑琐不称大学士,宜如议夺职。又别敕略谓:“朕斥世倌卑琐,即如世倌与孔氏有连,乃於兗州私营田宅,冀分其馀润。此岂大臣所为?今既夺职,下山东巡抚毋令居兗州。”十五年,入京祝嘏,赏原衔。十六年,命入阁办事,兼管礼部事。二十二年,以老病乞休,诏从其请,加太子太傅。二十三年春,陛辞,御制诗赐之,谓“皇祖朝臣无几也”。赉银五千两,在家食俸。未行,卒,谥文勤。

  世倌治宋五子之学,廉俭纯笃。入对及民间水旱疾苦,必反覆具陈,或继以泣。上辄霁颜听之,曰:“陈世倌又来为百姓哭矣!”虽中被谴诃,终亮其端谨。其后南巡,犹遣官祭其墓云。

  史贻直,字儆弦,江苏溧阳人。父夔,康熙二十一年进士,官至詹事。贻直少嫺掌故。三十九年,成进士,年十九。自检讨五迁侍读学士。雍正初,命在南书房行走,再迁吏部侍郎,历工部、户部。命如河南按总督田文镜劾信阳知州黄振国等,定谳入告。上蔡知县张球,文镜所尝荐,贻直等发其讳盗。下吏议,文镜疏自劾。复命如山西按前总督年羹尧领河东盐政,私其子挠盐法。七年,复命如福建按巡抚硃纲劾按察使乔学尹等,并论如律。上奖其公当,命署福建总督。福建水师巡海,挟巿易物蚀关税,贻直为申禁。福州、兴化、泉州、漳州四府以米少,仓穀不如例粜易,贻直请以台湾应输兵米易穀运四府,以次粜旧存新;内地兵戍台湾,往还扰番社,贻直请下台湾总兵,戍兵往还,遣裨将检押:皆如所议行。

  八年,调署两江总督,以本籍疏辞,勿许。授左都御史,仍留两江。九年,召还。时师征准噶尔,陕西、甘肃当师行道,任餽饷。命偕侍郎杭奕禄等宣谕化导,旋命协理陕西巡抚,擢兵部尚书,仍留陕西。十年,署巡抚。廷议禁烧锅,下诸行省。贻直疏言:“年丰粮羡;烧锅亦民间谋生之一事。当视年事丰歉,审民力盈虚,加以董劝。”上许为得因时制宜之意。湖广总督迈柱请疏湖广荆子关至陕西龙驹寨水道,便转饷。贻直疏言:“荆子关至龙驹寨,旧有丹河,行两山间,纡折三百七十里。夏秋间民引以溉田,筑堰蓄流,涓滴必争。雨后山水骤至,纤路辄断,实不宜於輓运。臣察湖广转饷艰难,当於河南府陕州傍河诸州县积穀,行转搬之策。浚治丹河,宜若可缓。”上韪贻直言,格迈柱议不行。旋授户部尚书,总理陕西巡抚。  十三年七月,召还。八月,世宗崩,高宗即位,贻直入对,高宗出世宗遗念衣赐贻直,勖以始终一致。贻直泣,上亦泣不止。贻直疏言:“科道及吏、礼二部宜循旧制用科目;官吏迁擢,捐弃阶资,幸进者不以为公,沉滞者不胜其怨,宜亦循旧制存阶级;河南各州县报垦砂砾山冈,按亩升科,小民鬻兒女以应输将,州县官劝捐,有损国体。请简廉明公正大臣抚绥其地,则情弊立见。”事下总理事务王大臣议行。

  寻命署湖广总督。乾隆元年,疏言:“旧制州县亏仓穀,议罪:穀一石当银一两,时值实不及。诸杂粮皆视穀,尤失平。”部议米一石当银一两,穀及诸杂粮皆当银五钱,著为令。武昌城西南当江、汉合流处,旧有长堤。贻直令所司履勘重筑,自王惠桥至土城矶,堤千三百馀丈,期三岁而毕。湖广为两淮行盐地,而地错入川、粤,凡巴东、归州、道州、宁远等九州县民私食川、粤盐,两淮盐政尹会一以为言。贻直言湖广行两淮盐岁七十馀万引,诸州县僻远,两淮盐不至,强而行之,官商且交困。部议如贻直奏。湖南城步等县苗酋蒲寅山、凤老一等为乱,贻直与巡抚高其倬等讨平之,上嘉其劳。召还,历工、刑、兵、吏诸部尚书。七年,命署直隶总督。复召还,协办大学士。九年,授文渊阁大学士。十一年,加太子太保。

  贻直子奕昂,官山东运河道,以巡抚鄂昌荐,命署甘肃布政使。二十年,鄂昌坐事籍没,得贻直请讬状,上念贻直勤慎,不深罪,令致仕回籍,召奕昂还京。二十二年,上南巡,贻直迎驾沂州,令在家食俸。寻召还,仍授大学士。途中病作,遣御医就视。至京,命领工部,加太子太傅。二十五年,上以贻直成进士已六十年,赐诗奖为“人瑞”。寻命遇祀典不必随班行礼,以肩舆入直。二十七年,贻直乞致仕,命不必兼摄工部,岁加俸五百金。二十八年,卒,年八十二,赠太保,祀贤良祠,谥文靖。

  贻直为政持大体,不苟为异同。性强记,饬举止,善为辞令。年羹尧既诛,世宗问贻直:“汝亦羹尧荐耶?”贻直免冠对曰:“荐臣者羹尧,用臣者皇上。”及事高宗,耄矣,尝奏事,拜起舒迟。高宗问:“卿老惫乎?”贻直对曰:“皇上到臣年,当自知之。”高宗为霁颜。

  子奕簪,乾隆十年进士,官左春坊左赞善;奕昂,以举人授刑部员外郎,自署甘肃布政使召还京,旋授福建按察使,再迁兵部侍郎,以口语罢;奕朅,官山西潞安知府,高宗命留京侍贻直,授四品京堂。

  阿克敦,字仲和,章佳氏,满洲正蓝旗人。康熙四十八年进士,改庶吉士,授编修。五十二年,充河南乡试考官。五十三年,上以阿克敦学问优,典试有声名,特擢侍讲学士。五十五年,转侍读学士。五十六年,朝鲜国王李焞病目,使求空青,命阿克敦赍赐之。迁詹事。五十七年,擢内阁学士。六十一年,朝鲜国王李昀请立其弟昑为世弟,命阿克敦偕侍卫佛伦充使册封。擢兵部侍郎。世宗即位,兼翰林院掌院学士,充圣祖实录副总裁。雍正元年,命专管翰林院掌院学士,充国史、会典副总裁。复偕散秩大臣舒鲁册封朝鲜国王李昑。三年,授礼部侍郎,兼兵部。四年,调兵部,兼国子监祭酒。

  两广总督孔毓珣入觐,命阿克敦署总督,兼广州将军。奏劾碣石总兵陈良弼索渔船陋规、左翼总兵蓝奉以二子冒补把总,倚势累兵。上嘉阿克敦实奏,命择胜任之人,具本题参。高要、高明、四会、三水、南海等五县民濒江筑圩,开窦建徬,引水溉田,谓之“围基”。江涨多溃决,巡抚杨文乾奏请以最冲改石工,次冲改椿埽,计费数十万,借帑修筑,且议以开捐补款,阿克敦意与相左。五年,疏言:“高要等县沿江围基,俱系土工,岁十一月后,有司督率乡民按亩分工,加卑培薄,民不为苦,官无所费。江涨不免冲决。但水性不猛,非必石工、椿埽方能抵御。请仍循旧法,令有司於农隙督民修补。倘江水盛涨,遣吏巡行防冲决,无烦改筑费帑。”上为寝文乾议。寻与毓珣合疏请遣广南韶道、肇高廉罗道督修诸县围基,报闻。苍梧芋荚山矿民群聚窃发,阿克敦令捕得其渠,上谕嘉之。

  调吏部,署广东巡抚。劾肇高廉罗道王士俊侵税羡,上以士俊尚可用,命训饬迁改。改署广西巡抚。文乾劾阿克敦闻盗不严缉,新会县得盗,授意改谳,以窃贼详结;侵粤海关耗银,令家人索暹罗米船规礼。毓珣亦劾侵太平关耗银。六年,命夺阿克敦官,下毓珣、文乾会鞫,文乾卒,上遣通政使留保、郎中喀尔吉善会毓珣及署广东巡抚傅泰严鞫,以讳盗、侵耗轻罪,不议坐;令家人索暹罗米船,拟绞。士俊复揭告阿克敦庇布政使官达婪赃,加拟斩监候。七年,山东巡抚费金吾以疏濬江南徐州、沛县及济宁、嘉祥诸县水道,请派员督修。上命释阿克敦往江南河工效力自赎。

  九年,上命抚远大将军马尔赛率师讨准噶尔,授阿克敦内阁额外学士,协办军务。十一年,命驻扎克拜达里克督饷。十二年,召还。命偕侍郎傅鼐、副都统罗密使准噶尔,宣谕噶尔丹策零,议罢兵息民。喀尔喀与准噶尔以阿尔泰山梁分界,噶尔丹策零欲以杭爱为界,收阿尔泰山为游牧地。阿克敦与议三日不决,噶尔丹策零遣使吹那木喀从阿克敦等诣京师,请以哲尔格西喇呼鲁乌苏为喀尔喀游牧地界。十三年,阿克敦等至京师。上以阿克敦等奏及地图密寄北路副将军策棱,令熟筹定议。策棱言准噶尔游牧不得令过阿尔泰山。议中辍。命阿克敦署镶蓝旗满洲副都统、工部侍郎。高宗即位,命守护泰陵。  乾隆三年,复命阿克敦使准噶尔,以侍卫旺扎尔、台吉额默根为副,赍敕谕噶尔丹策零议界。噶尔丹策零使哈柳从阿克敦等诣京师,请准噶尔游牧不越阿尔泰山,而乞移布延图、托尔和二卡伦入内地。上谓游牧不越阿尔泰山,已可定议,而移二卡伦不可许。命哈柳赍敕还。

  授阿克敦工部侍郎。五年,调刑部,复调吏部。八年,授镶蓝旗满洲都统。十年,兼翰林院掌院学士。十一年,授刑部尚书。十三年,命协办大学士。寻解以授傅恆。四月,翰林院进孝贤皇后册文,清文译“皇妣”为“先太后”,上以为大误,召阿克敦询之。阿克敦未候旨已退,上怒,谓阿克敦以解协办大学士故怨望,夺官,下刑部,当大不敬律,拟斩监候。六月,命在内阁学士上行走,署工部侍郎。七月,擢署刑部尚书,授镶白旗汉军都统。十月,兼翰林院掌院学士。十二月,复命协办大学士。十四年,金川平,加太子少保。连岁上幸木兰、幸河南、幸盛京,皆命留京办事,迭署左都御史、步军统领。二十年,以目疾乞假,上遣医视疾。屡乞休,命致仕。二十一年,卒,赐祭葬,谥文勤。子阿桂,自有传。

  阿克敦居刑部十馀年,平恕易简,未尝有所瞻顾。一日,阿桂侍,阿克敦曰:“朝廷用汝为刑官,治狱宜如何?”阿桂曰:“行法必当其罪,罪一分与一分法,罪十分与十分法。”阿克敦怒,索杖,阿桂惶恐求教。阿克敦曰:“如汝言,天下无完人矣!罪十分,治之五六,已不能堪,而可尽耶?且一分罪尚足问耶?”阿桂长刑部,屡举以告僚属云。

  孙嘉淦,字锡公,山西兴县人。嘉淦故家贫,耕且读。康熙五十二年,成进士,改庶吉士,授检讨。世宗初即位,命诸臣皆得上封事。嘉淦上疏陈三事:请亲骨肉,停捐纳,罢西兵。上召诸大臣示之,且曰:“翰林院乃容此狂生耶?”大学士硃轼侍,徐对曰:“嘉淦诚狂,然臣服其胆。”上良久笑曰:“朕亦且服其胆。”擢国子监司业。雍正四年,迁祭酒,命在南书房行走。六年正月,署顺天府府尹。丁父忧,服未阕,召还京,仍授府尹。进工部侍郎,仍兼府尹、祭酒。十年,调刑部侍郎,寻兼署吏部侍郎。  嘉淦为祭酒,荐其弟扬淦为国子监丞。教习宋镐、方从仁等期满引见,嘉淦言镐等皆可用;上诘之,又言从仁实不堪用。上乃大怒,斥嘉淦反覆欺罔,夺职,交刑部治罪,当挟诈欺公律拟斩。上语诸大臣曰:“孙嘉淦太戆,然不爱钱。”命免罪,在户部银库效力行走。嘉淦出狱,径诣库。果亲王允礼时领户部,疑嘉淦故大臣,被黜,不屑会计事;又闻蜚语谓嘉淦沽名,收银皆不足。乃莅视,嘉淦方持衡称量,与吏卒杂坐均劳苦。询所收银,则别置一所,覆之,无丝毫赢绌。事上闻,上愈重嘉淦。十二年,命署河东盐政。

  十三年八月,高宗即位,召嘉淦来京,以侍郎候补。九月,授吏部侍郎。十一月,迁都察院左都御史,仍兼吏部。嘉淦以上初政,春秋方盛,上疏言:“臣本至愚,荷蒙皇上圣恩,畀以风纪重任。日夜悚惶,思竭一得之虑;而每月以来,捧读圣训,剀切周详,仁政固已举行,臣愚更无可言。所欲言者,皇上之心而已。皇上之心,仁孝诚敬,明恕精一,岂复尚有可议?而臣犹欲有言者,正於心无不纯、政无不善之中,窃鰓鰓私忧过计而欲预防之也。治乱之循环,如阴阳之运行。阴极盛而阳生,阳极盛而阴姤。事当极盛之地,必有阴伏之机。其机藏於至微,人不能觉;及其既著,积重而不可返。此其间有三习焉,不可不慎戒也。主德清则臣心服而颂,仁政行则民身受而感,出一言而盈廷称圣,发一令而四海讴歌,在臣民本非献谀,然而人主之耳则熟於此矣。耳与誉化,非誉则逆,始而匡拂者拒,继而木讷者厌,久而颂扬之不工者亦绌矣。是谓耳习於所闻,则喜谀而恶直。上愈智则下愈愚,上愈能则下愈畏,趋跄谄胁,顾盻而皆然,免冠叩首,应声而即是。此在臣工以为尽礼,然而人主之目则熟於此矣。目与媚化,非媚则触,故始而倨野者斥,继而严惮者疏,久而便辟之不巧者亦忤矣。是谓目习於所见,则喜柔而恶刚。敬求天下之事,见之多而以为无足奇也,则高己而卑人;慎辨天下之务,阅之久而以为无难也,则雄才而易事;质之人而不闻其所短,返之己而不见其所失。於是乎意之所欲,信以为不逾,令之所发,概期於必行矣。是谓心习於所是,则喜从而恶违。三习既成,乃生一弊。何谓一弊?喜小人而厌君子是也。今夫进君子而退小人,岂独三代以上知之哉?虽叔季之君,孰不思用君子?且自智之君,各贤其臣,孰不以为吾所用者必君子而决非小人?乃卒之小人进而君子退者,无他,用才而不用德故也。德者君子之所独,才则君子小人共之,而且小人胜焉。语言奏对,君子讷而小人佞谀,则与耳习投矣。奔走周旋,君子拙而小人便辟,则与目习投矣。即课事考劳,君子孤行其意而耻於言功,小人巧於迎合而工於显勤,则与心习又投矣。小人挟其所长以善投,人主溺於所习而不觉,审听之而其言入耳,谛观之而其颜悦目,历试之而其才称乎心也,於是乎小人不约而自合,君子不逐而自离。夫至於小人合而君子离,其患可胜言哉?而揆厥所由,皆三习为之蔽焉。治乱之机,千古一辙,可考而知也。我皇上圣明临御,如日中天,岂惟并无此弊,抑且并无此习。然臣正及其未习也而言之,设其习既成,则或有知之而不敢言,抑或言之而不见听者矣。今欲预除三习,永杜一弊,不在乎外,惟在乎心,故臣原言皇上之心也。语曰:‘人非圣人,孰能无过?’此浅言也。夫圣人岂无过哉?惟圣人而后能知过,惟圣人而后能改过。孔子谓五十学易,可无大过。文王视民如伤,望道如未之见。是故贤人之过,贤人知之,庸人不知也。圣人之过,圣人知之,贤人不知也。欲望人绳愆纠谬而及於其所不知,难已。故望皇上圣心自懔之也。反之己真知其不足,验之世实见其未能,故常欿然不敢自是。此不敢自是之意,流贯於用人行政之间,夫而后知谏争切磋,爱我良深,而谀悦为容者,愚己而陷之阱也;夫而后知严惮匡拂,益我良多,而顺从不违者,推己而坠之渊也。耳目之习除,取舍之极定,夫而后众正盈朝,太平可睹矣。不然,自是之根不拔,则虽敛心为慎,慎之久而觉其无过,则谓可以少宽;厉志为勤,勤之久而觉其有功,则谓可以少慰。此念一转,初亦似於天下无害,而不知嗜欲燕安功利之说,渐入耳而不烦,而便辟善柔便佞者,亦熟视而不见其可憎。久而习焉,或不自知而为其所中,则黑白可以转色,而东西可以易位。所谓机伏於至微而势成於不可返者,此之谓也。大学言‘见贤而不能举,见不贤而不能退’,至於好恶拂人之性;而推所由失,皆因於骄泰,骄泰即自是之谓也。由此观之,治乱之机,转於君子小人之进退;进退之机,握於人主之一心;能知非则心不期敬而自敬,不见过则心不期肆而自肆。敬者君子之招而治之本也,肆者小人之媒而乱之阶也。然则沿流溯源,约言蔽义,惟望我皇上时时事事常守此不敢自是之心,而天德王道举不外乎此矣。”疏上,上嘉纳,宣示。迁刑部尚书,总理国子监事。河南郑州有疑狱,命使者往勘,仍不得实。上命嘉淦往讯,得其冤状十馀人尽脱之。乾隆三年四月,迁吏部尚书,仍兼管刑部事。九月,直隶总督李卫劾总河硃藻贪劣误工,命偕尚书讷亲往鞫,得实,论如律。

  十月,授直隶总督。时畿辅酒禁甚严,罹法者众。嘉淦疏言:“前督李卫任内,一年中获私酿三百六十四案,犯者千四百馀名。臣抵任一月,获私酿七十八案,犯者三百五十馀名。此特申报者耳,府、?、州、县自结之案,尚复不知凡几。吏役兵丁已获而贿纵者,更不知凡几。此特犯者之正身耳,其乡保邻甲、沿途店肆、负贩之属牵连受累者,又复不知凡几。一省如是,他省可知。皇上好生恤刑,命盗案自罹重辟,尚再三酌议,求一线可原之路。今以日用饮食之故,官吏兵役以私酿为利薮,百姓弱者失业,强者犯令,盐枭未靖,酒枭复起,天下骚然,殊非政体。臣前言酒禁宜於歉岁,不宜於丰年,犹属书生谬论。躬莅其事,乃知夺民之赀财而狼藉之,毁民之肌肤而敲扑之,取民之生计而禁锢之。饥馑之馀,民无固志,失业既重,何事不为?歉岁之不可禁,乃更甚於丰穰。周礼荒政,舍禁去讥,有由然也。且也酒禁之行,无论適以扰民,而实终不能禁。借令禁之不扰,且能永禁,而於贫民生计,米穀盖藏,不惟无益,抑且有损。夫作酒以糜穀,此为黄酒言也,其麹必用小麦,其米则需睟稉,皆五穀之最精。若烧酒则用高粱,佐以豆皮、黍壳、穀糠,麹以大麦为之,本非朝夕所食,而豆皮、黍壳、穀糠之属,原属弃物,杂而成酒,可以得价,其糟可饲六畜。化无用为有用,非作无益害有益也。今欲禁烧酒而并禁黄酒,则无以供祭祀、宾客、养老之用。若不禁黄酒止禁烧酒,省大麦、高梁之粗且贱者,而倍费小麦、睟稉之精且贵者,臣所谓无益於盖藏也。百工所为,皆需易之以粟,太贵则病末,太贱则伤农,得其中而后农末俱利。故农有歉荒,亦有熟荒,十年以内,歉岁三而丰岁七,则粟宜有所泄,非但积之不用而已。今北地不种高粱,则无以为薪、席、屋墙之用,种之而用其稭稈,则其颗粒宜有所售。烧锅既禁,富民不买高粱,贫民穫高粱,虽贱价而不售。高粱不售,而酒又为必需之物,则必卖米穀以买黄酒。向者一岁之内,八口之家,卖高粱之价,可得七八两,今止二三两矣;而买黄酒之价,则需费七八两。所入少而所出多,又加以粃糠等物堆积而不能易钱,自然之利皆失。日用所需,惟粜米麦。粜而售,则家无盖藏;粜而不售,则百用皆绌。臣所谓有损於生计者此也。小民趋利,如水就下。利所不在,虽赏不为。利之所在,虽禁弥甚。烧锅禁则酒必少,酒少则价必贵,价贵而私烧之利什倍於昔。什倍之利所在,民必性命争焉。孟子曰‘君子不以所养人者害人’,本为民生计,而滋扰乃至此,则立法不可不慎也。”疏上,诏弛禁。

  民王宰谋得诸生马承宗产,贿太监刘金玉等投献贝勒允祐门下,嘉淦疏请交刑部具谳,上嘉其能执法。民焦韬被诬坐邪教,株连者数百人,嘉淦白其枉。民纪怀让食料豆汁染衣,会村有贼杀人,侦者以为血,诬服。决有日,正定知府陈浩廉得冤状,嘉淦亲鞫,雪怀让。

  寻命兼管直隶河工,嘉淦议治永定河。初至官,即请於金门闸上下多建草坝,使河流渐复故道。四年正月,复疏请於金门闸下增设草坝一,引永定河归故道,自中亭、玉带达天津归海。得旨,偕总河顾琮悉心经理。嘉淦复疏言:“天津南北运河与淀河会於西沽以入於海河。南运河水浊,久必淤垫,况通省之水皆汇於此,秋潦时至,宣泄不及。大学士鄂尔泰曾奏准於静海独流疏引河,实下游治水之关键。但开河易,达海难,设中途梗阻,必更漫溢为患。且海口开深,又恐潮水倒灌。臣等现勘通省水道,凡众河交会及入淀、入海之路,有急宜修濬者,即於今夏兴修。”报闻。五月,晋太子少保。

  五年九月,疏言:“直隶经流之大者,永定、子牙、南运、北运四河,与东西两淀。治永定河,拟於叶淀之东疏引河,由西沽北入海;治子牙河,拟濬新河,引上游诸水入淀,开旧河东堤,使渐由西沽南入海;治北运河,两岸去沙裁直,濬减河,培堤岸;治南运河,两岸筑遥堤,濬河使行正溜,安陵镇建闸,濬减河三十馀里,入老河口达於海;治西淀,拟开白沟河故道以入中亭,九桥南别疏一河,并濬青门河别派分流,下游已暢达,复将金门闸西引河改由东道,於苑家口叠道建木桥五,使沥水通行;治东淀,拟濬上游三岔河令宽深,杨家河、卞家河洼诸处疏引河,并行而东会於西沽,庶使四河顺轨,两淀暢泄。”又引永定河改归故道,各工俱全,上嘉之。时江南总督高斌入都,上命会同嘉淦议河务,十月,合疏言:“永定河当於固安南、霸州北顺流东下,接东淀达西沽入海,则上游涨水自消。霸州北当筑堤护城,保定县西新庄至城东路甿村堤根逼溜,应加宽厚,其路甿村东至艾头村接营田围埝约五十馀里,拟筑月堤作重障。”嘉淦方锐意引永定河归故道,河溢,傍河诸州县被水。六年正月,谕曰:“朕闻永定河经理未善,固安、良乡、涿州、雄县、霸州诸州县田亩往往被淹,孙嘉淦不能辞其责也。”於是命大学士鄂尔泰莅勘,请暂塞金门闸上游放水口,嘉淦奏:“旋开旋筑,实与放水本意相左,将来泥沙壅入玉带,恐为患更大。”谕曰:“此奏固是,然鄂尔泰慎重,欲筹万全,卿不必固执己见。卿此事自任甚力,而料理未善,朕不能为卿讳。然朕终以卿为是者,不似顾琮为游移巧诈之计耳。”其后上巡天津,阅中亭河工,赋诗纪事,犹病嘉淦之失计也。

  是年八月,调湖广总督。七年五月,疏言:“内地武弁不得干预民事。苗疆独不然,文员不敢轻入峒寨,但令差役催科,持票滋扰而已。争讼劫杀之案,皆委之於武弁,威权所及,摊派随之。於是因公科敛,文武各行其令;因事需索,兵役竞逞其能;甚至没其家赀,辱及妇女。苗民不胜其忿,与之并命,而嫌衅遂成。为大吏者,或剿或抚,意见各殊。行文查勘,动经数月。苗得闻风豫备,四处句连,饮血酒,传木刻,乱起甚易,戡定实难。幸就削平,而后之人仍蹈前辙,搜捕株连,滋扰益甚。苗、瑶无所告诉,乘隙复动,惟力是视。历来治苗之官,既无爱养之道,又乏约束之方。无事恣其侵渔,有事止於剿杀。剿杀之后,仍事侵渔。侵渔既久,势必又至剿杀。长此循环,伊於胡底。语曰:‘善为政者,因其势而利导之。’苗人散居,各有头人。凡作奸窝匪之处,兵役侦之而不得者,头人能知之;斗争劫杀之事,官法绳之而不解者,头人能调之。故治苗在治头人,令各寨用头人为寨长。一峒之中,取头人所信服者为峒长,使各约束寨长而听於县令。众苗有事,寨长处之不能,以告峒长;又不能,以告县令。如是,则於苗疆有提纲挈领之方,於有司自收令行禁止之效。且峒长数见牧令,有争讼可告官区处,而无仇杀之举。牧令数见峒长,有条教可面饬遵行,而无吏役荧蔽之患。扰累既杜,则心志易孚。所谓立法简易,因其俗而利导者也。”

  八年正月,命署福建巡抚,未赴,湖南粮道谢济世劾善化知县樊德贻、衡阳知县李澎浮收漕米,巡抚许容庇德贻等,疏劾济世,下嘉淦察谳。长沙知府张琳按衡阳丁役,得浮收状,申署粮道仓德,布政使张璨致书仓德,请易府牒。仓德持不可,以其实揭报嘉淦及漕运总督顾琮。嘉淦欲寝其事,而顾琮以上闻。御史胡定复论劾仓德,又揭都察院,上遣侍郎阿里衮往按,直济世。上责嘉淦徇庇,夺官,责修顺义城工。  九年,授宗人府府丞。十年,迁左副都御史。十二年,以老乞休,许之。十四年,召来京,直上书房。十五年正月,授兵部侍郎。八月,擢工部尚书,署翰林院掌院学士。十七年,进吏部尚书、协办大学士。十八年十二月,卒,年七十有一,谥文定。  嘉淦居官为八约,曰:“事君笃而不显,与人共而不骄,势避其所争,功藏於无名,事止於能去,言删其无用,以守独避人,以清费廉取。”用以自戒。既以直谏有声,乾隆初,疏匡主德,尤为时所慕。四年,京师市井传嘉淦疏稿论劾大学士鄂尔泰、张廷玉等,高宗谕步军统领、巡城御史严禁。十六年,或又传嘉淦疏稿斥言上失德有五不可解、十大过,云贵总督硕色以闻。命求所从来,遣使者督谳。转相连染,历六省,更三岁,乃坐江西卫千总卢鲁生伪为,罪至死。高宗知无与嘉淦事,眷不替,嘉淦益自抑。尝著书述春秋义,自以为不足,毁之。

  子孝愉,以廕生授刑部主事,官至直隶按察使。

  梁诗正,字养仲,浙江钱塘人。雍正八年进士及第,授编修。累迁侍讲学士。十三年,以母忧归。高宗即位,召南书房行走。乾隆三年,补侍读学士。累迁户部侍郎。诗正疏言:“八旗除各省驻防与近京五百里俱听屯种,馀并随旗驻京。皇上为旗人资生计者,委曲备至,而旗人仍不免穷乏。盖生齿日繁,若不使自为养,而常欲官养之,势有不能。臣谓非屯田不可。今内地无閒田,兴、盛二京膏腴未尽辟。世宗时,欲令黑龙江、宁古塔等处分驻旗人耕种,已有成议,未及举行。今不早为之所,数百年后,旗户十倍於今。以有数之钱粮,赡无穷之生齿,使取给於额饷之内,则兵弁之关支,不足供閒散之坐食;使取给於额饷之外,则民赋不能加,国用不能缺。户口日繁,待食者众,无馀财给之,京师亦无馀地处之。惟有酌派户口,散列边屯,使世享耕牧之利,以时讲武,亦以实边。诸行省绿营马步兵饷,较康熙年间渐增至五六百万。在各标营、镇协每处浮数十百名,不觉其多;在朝廷合计兵饷,则冗额岁不下数十百万。各省钱粮,大半留充兵饷,其不敷者,邻省协拨,而解部之项日少。向来各营多空粮,自雍正元年清查,此弊尽除。是近年兵额但依旧制,已比前有虚实之别。况直省要害之地,多满洲驻防,与各标营、镇协声势联络,其增设兵额可以裁汰者,宜令酌定数目,遇开除空缺,即停止募补。庶将来营制渐有节省,而现在兵丁无苦裁汰。”

  十年,擢户部尚书,诗正疏言:“每岁天下租赋,以供官兵俸饷各项经费,惟馀二百馀万,实不足备水旱兵戈之用。今虽府库充盈,皇上宜以节俭为要,勿兴土木之工、黩武之师,庶以持盈保泰。”十三年,调兵部尚书。十四年,加太子少师,兼刑部尚书、翰林院掌院学士、协办大学士。

  十五年,调吏部尚书。御史欧堪善疏劾诗正徇庇行私,上召诸大臣及堪善廷诘。所劾皆无据,惟翰林院轮班引见,偶有越次。上谕曰:“梁诗正职在内廷,不过文学供奉,朕何如主,而谓诸臣能恣行其胸臆乎?至小小瞻徇私情,则不独诗正,诸大臣恐俱未能尽绝。如张廷玉掌院三十年,引见越次,不知凡几,何以未闻论劾?诗正有此一二可议,即被论劾,得以知所儆省,未始非福。堪善之言,当以为感,不当以为怨也。”会御史储麟趾劾四川学政硃荃匿丧,上询诗正,诗正对失指,下吏议,当夺职,命留任。  十六年,从上南巡,诗正父文濂年八十,予封典。十七年,疏乞终养。二十三年,丁父忧,召署工部尚书。二十四年,调署兵部尚书。二十五年,服阕,真除,仍命协办大学士,兼翰林院掌院学士。二十八年,授东阁大学士,加太子太傅。寻卒,谥文庄。  子同书,举人,赐进士,官至翰林院侍读;敦书,官至兵部右侍郎。

  论曰:福敏以谨厚为高宗师。世倌、贻直立朝有风节,虽坐谴,皆近私,大德不逾,卒不以相掩。阿克敦惇大而清介。嘉淦谔谔,陈善闭邪,一朝推名疏。诗正论八旗当行边屯,绿营当停募补,掌国计虽岁有馀,惓惓惟惧不足,其虑远矣。

列传九十一

  张照甘汝来陈★华王安国刘吴龙杨汝穀张泰开  秦蕙田彭启丰梦麟

  张照,字得天,江南娄县人。康熙四十八年进士,改庶吉士,授检讨,南书房行走。雍正初,累迁侍讲学士。圣祖训士民二十四条,世宗为之註,题曰圣谕广训,照疏请下学官,令学童诵习。复三迁刑部侍郎。十一年,授左都御史,迁刑部尚书,疏请更定律例数事。

  大学士鄂尔泰初为云贵总督,定乱苗,稍收其地,置流官。既而苗复叛,扬威将军哈元生、副将军董芳讨之,不以时定。上责鄂尔泰措置不当,照素忤鄂尔泰,因请行。十三年五月,上命照为抚定苗疆大臣。照至贵州,议划施秉以上为上游,用云南、贵州兵,专属元生;以下为下游,用湖广、广东兵,专属芳:令诸军互易地就所划。元生、芳遂议村落道路皆别上下界,文移辨难。照致书元生等,令劾鄂尔泰。会高宗即位,召照还,以湖广总督张广泗往代。上怒照挟私误军兴,广泗复劾照谬妄,元生等并发照致书令劾鄂尔泰事,遂夺职逮下狱。乾隆元年,廷议当斩,上特命免死释出狱,令在武英殿修书处行走。  二年,起内阁学士,南书房行走。五年,复授刑部侍郎。照言:“律例新有更定,校刻颁行诸行省,期以一年。旧轻新重者,待新书至日遵行,不必驳改;旧重新轻者,刑部即引新书更正。庶一年内薄海内外早被恩光。”特旨允行。上以朝会乐章句读不协节奏,虑坛庙乐章亦复如是,命庄亲王允禄及照遵圣祖所定律吕正义,考察原委。寻合疏言:“律吕正义编摩未备,请续纂后编。坛庙朝会乐章,考定宫商字谱,备载於篇,使律吕克谐,寻考易晓。民间俗乐,亦宜一体釐正。”下部议行。七年,疏请矜恤军流罪人妻孥,罪人发各边镇给旗丁为奴,其在籍子孙到配所省视,旗丁不得并没为奴。

  寻擢刑部尚书,兼领乐部。民间贷钱徵息,子母互相权,谓之“印子钱”。雍正间,八旗佐领等有以印子钱朘所部旗丁者,世宗谕禁革。都统李禧因请贷钱者得自陈,免其偿,并治贷者罪。至是,照言印子钱宜禁,如止重利放债,依违禁取利本律治罪,禧所议宜罢不用,从之。九年十二月,父汇卒於家,照方有疾,十年正月,奔丧,上勉令节哀,毋致毁瘠。至徐州,卒,加太子太保、吏部尚书,谥文敏。

  照敏於学,富文藻,尤工书。其以苗疆得罪,高宗知照为鄂尔泰所恶,不欲深罪照,滋门户恩怨。重惜照才,复显用。及照卒,见照狱中所题白云亭诗意怨望,又指照集愤嫉语,谕诸大臣以照已死不追罪。后数年,一统志奏进,录国朝松江府人物不及照,上复命补入,谓:“照虽不醇,而资学明敏,书法精工,为海内所共推,瑕瑜不掩,其文采风流不当泯没也。”

  甘汝来,字耕道,江西奉新人。康熙五十二年进士,以教习授知县,补直隶淶水知县。淶水旗丁与民杂居,汝来至,请罢杂派,以火耗补之。禁庄田无故增租易佃。旗丁例不得行笞,汝来请以柳梃约束。三等侍卫毕里克调鹰至淶水,居民家,仆捶民几毙,诉於汝来。毕里克率其仆閧於县庭,汝来逮毕里克,械其仆於狱。事闻,下刑部议,夺汝来职,毕里克罚俸,圣祖命夺毕里克职,汝来无罪。汝来自是负循吏名。移知新安县,凿白杨淀堤,溉田数千顷。又移知雄县,惩奸吏,复请罢杂派。雍正初,授吏部主事,擢广西太平府知府,三迁至广西巡抚。五年,迁都察院左副都御史。  汝来为按察使时,李绂为巡抚,奉议州土司罗文刚纠众阻塘汛,吏请兵捕治,绂与汝来持不许。事闻,世宗命绂、汝来如广西捕文刚。广西巡抚韩良辅如云南,与总督鄂尔泰计事,上令汝来署巡抚。泗城府土司岑映宸所部民相仇,汝来与鄂尔泰、良辅、绂设谋絷映宸,隶其土流官。汝来请於镇安土府置学官,上以非苗疆急务,责其沽名。又以汝来谢恩疏言曲赐宽容,上诘之曰:“人君持国法,当行直道,曲则不直,汝来语何意?”召还京。六年,良辅获文刚,汝来坐疏纵夺职,在咸安宫官学行走。山东巡抚费金吾议濬济宁、嘉祥、沛县等处水道,命汝来效力。九年,起直隶霸昌道。丁母忧,令在任守制。

  再迁礼部侍郎。高宗即位,议行三年丧,谘於诸大臣,汝来曰:“三年之丧,无贵贱,一也。皇上法尧、舜之道,宜行周、孔之礼,立万年彝伦之极。”或言二十七月中朝祭大典若有所妨,汝来曰:“墨缞视事,越紼以祭,礼固言之,夫何疑?”乃考载籍,上仪制,援古证今,具有条理。

  迁兵部尚书,疏言:“广东海滨微露滩形,民间谓之‘水坦’。渐生青草,谓之‘草坦’。徐成耕壤,谓之‘沙坦’。坦初见,沿海民报围筑者,当先令立标定四至,毋於围筑后争控。民有田十顷以上,毋许围筑,以杜豪占。即贫民围筑,限五顷。其出工本牛种助他人围筑量取租息者,听。陆地开垦例六年升科,海田浮脃,当宽至十年。潮大至坦没,蠲一岁粮。围毁则免升科原额。”疏入,敕广东督抚议行。复疏言:“海滨居民单桅船采捕鱼虾,例不输税。近闻各海关监督与双桅船同令领牌纳钞,又闽、广间贫民有置{?多}取鱼者,有就埠育鸭者,吏或按{?多}按埠私徵税,请通行严禁。”从之。乾隆三年,调吏部尚书,仍兼领兵部,加太子少保。

  四年七月,汝来方诣廨治事,疾作,遂卒。大学士讷亲领吏部,与共治事,亲送其丧还第。至门,讷亲先入,妪缝衣於庭,纳亲谓曰:“传语夫人,尚书暴薨於廨矣!”妪愕曰:“汝谁也?”讷亲具以告,妪汪然而泣,始知即汝来妻也。讷亲因问有馀赀否,妪曰:“有。”持囊出所馀俸金,讷亲为感泣。奏上,上奖其寒素,赐银千两,命吏经纪其丧,谥庄恪。

  嘉庆间,汝来曾孙绍烈应顺天乡试,以怀挟得罪,仁宗犹念汝来居官持正,宥绍烈,命仍得原名应试。

  陈德华,字云倬,直隶安州人。雍正二年一甲一名进士,授修撰,再迁侍读学士。提督广东肇高学政,旋调广韶学政。遭母丧归,未终制,召充一统志馆副总裁官。乾隆元年,迁詹事,上书房行走,再迁刑部侍郎。四年,迁户部尚书。七年,调兵部尚书。八年,以弟德正为陕西按察使,谳狱用酷刑,为巡抚塞楞额所劾。德正具密摺拟揭部科,为书告德华,德华沮之,未奏闻。上以德华既知德正事非是,当奏闻,乃为隐匿,非大臣体,且曰:“父为子隐,子为父隐,直在其中。朕非不知以此风天下。然君臣之伦,实在弟兄之上。”下部议夺职,命左迁兵部侍郎。十二年,以议处江西总兵高琦武备废弛,违例邀誉,夺职。十四年,起为左副都御史,上书房行走。以督诸皇子课怠,屡诘责夺俸。二十二年,迁工部侍郎。二十三年,迁礼部尚书。二十九年,致仕。三十六年,皇太后万寿,诏绘九老图,以德华入致仕九老中。四十四年,卒,年八十三。

  德华性笃俭,缊袍蔬食,萧然如寒素。立身循礼法,而不自居道学。尝谓:“士大夫之患,莫大於近名。求以立德名,则必有迂怪不情之举而实行荒;求以立言名,则必有异同胜负之论而正理晦;求以立功名,则必务见所长,纷更旧制。立一法反生一弊,而实行无所裨。”方为尚书时,京师富民俞民弼死,诸大臣皆往吊。上闻,察未往者,德华与焉。

  王安国,字春圃,江南高邮人。雍正二年一甲二名进士,授编修,再迁侍讲。提督广东肇高学政,复再迁左佥都御史。乾隆二年,疏请禁官吏居丧诣省会谒大吏,下部议行。复三迁左都御史。五年,两江总督马尔泰论广东巡抚王謩徇纵,命安国往按,即命以左都御史领广东巡抚。安国曰:“吾奉命勘事而即得其位,古所讥蹊田夺牛者非欤?”疏力辞,上不许。广东俗奢靡,安国事事整肃,仓有馀粟。故事,自总督以下皆有分,安国独以非制,止之。九年正月,就迁兵部尚书,寻遭父丧。广州将军策楞疏言安国孤介廉洁,归葬无赀,与护理巡抚讬庸等具赙归之,报闻。

  十年,召为兵部尚书,调礼部。安国疏乞终丧,居庐营葬。服阕,乃入朝。十四年六月,安国入对,言诸行省方科试,诸学臣尚有未除积弊。上令具疏陈,安国疏言:“上科乡试后,颇闻诸学臣因录科例严,转开侥幸。或於省会书院博督抚之欢,或於所属义学徇州县之请,或市恩於朝臣故旧,或纵容子弟家人乘机作弊,致取录不甚公明。”上召安国询所论诸学臣姓名,安国举尹会一、陈其凝、孙人龙、邓钊等。上以会一、钊已物故,其凝、人龙皆坐事黜,因责安国瞻徇,手诏诘难。二十年,迁吏部尚书。二十一年,疏乞假为父改葬。上以来年当南巡,谕俟期扈行。冬,病作,予假治疾。二十二年春,卒,赐白金五百治丧,谥文肃。

  安国初登第,谒大学士硃轼,轼戒之曰:“学人通籍后,惟留得本来面目为难。”安国诵其语终身。至显仕,衣食器用不改於旧。深研经籍,子念孙,孙引之,承其绪,成一家之学,语在儒林传。

  刘吴龙,字绍闻,江西南昌人。雍正元年进士,授庶吉士。二年,以硃轼荐,改吏部主事。六迁至光禄寺少卿。尝视谳牍,有以欲劫行舟定罪者,吴龙曰:“欲劫二字,岂可置人於死?”论释之。十一年,出为安徽按察使。十三年,内迁光禄寺卿,命管理北路军需。乾隆元年,召还,疏言:“北路军需,有输送科布多截留察汉廋尔诸处,应就车驼户追缴脚价。尚有逋负,请量予豁除。”上从其议。三迁左都御史,疏言:“步军统领衙门番役,私用白役,生事害民,宜令具册考覈,有所追捕,官畀差票,诣有司呈验。步军统领鞫囚,旗人会本旗都统,民人会顺天府尹、巡城御史,互相觉察。”疏入,议行。又疏言诸行省州县董理讼狱,其有舛误,小民无所申诉,宜令督抚遣监司按行稽考,以申民隐。旋劾罢浙江巡抚卢焯,论如律。迁刑部尚书。七年,卒,赐白金五百治丧,谥清悫。

  吴龙简重,不苟言笑。为政慎密持重,得大体。督学直隶、江苏,士循其教。乾隆初,杨汝穀、张泰开与吴龙先后为左都御史,皆以笃谨被上眷。

  杨汝穀,字令贻,江南怀宁人。康熙三十九年进士,授浙江浦江县知县。行取,授礼部主事。三迁监察御史。河南南阳镇标兵以知府沈渊禁博,劫渊,围诸教场三日。汝穀论劾,上遣尚书张廷枢等往按,谴总兵高成诛标兵之首事者。别疏言:“选人待缺,辄言出为人后,或值远缺,报治丧,冀更选。请饬选人具三代,已选,复称出为人后,报治丧,以不孝论。”下部议行。六迁兵部侍郎,兼署左副都御史。疏言直隶被水灾,请运关东米十万石至天津,留南漕十万石存河间、保定適中地,分贮备赈。下部议行。高宗即位,调户部侍郎,疏言:“河南荥泽地滨黄河,康熙三十六年河势南侵,县地多倾陷。民困虚粮,流亡远徙。”上命河南巡抚察议,删赋额。寻迁左都御史。乾隆三年,以老乞休,命本省布政使给俸。五年,卒,年七十六,谥勤恪。  张泰开,字履安,江南金匮人。乾隆七年进士,改庶吉士,命上书房行走。旋自编修五迁礼部侍郎。十九年,国子监学录缺员,泰开举同部侍郎邹一桂子志伊。上责其瞻徇,部议夺职,予编修,仍在上书房行走。二十年,内阁学士胡中藻为诗谤朝政,坐诛,泰开为诗序,授刻,部议夺官治罪,上特宥之,仍在上书房行走。寻复授编修。二十二年,擢通政使。三迁左都御史。三十一年,授礼部尚书。三十二年,复授左都御史。三十三年,以老乞休,上奖其勤慎,加太子少傅,赋诗饯其行。三十九年,卒,年八十六,谥文恪。

  秦蕙田,字树峰,江南金匮人。祖松龄,顺治十二年进士,官左春坊左谕德。本生父道然,康熙四十八年进士,官礼部给事中,与贝子允禟善,为其府总管。允禟得罪,逮下狱,蕙田往来省视。世宗贷道然死,而狱未解。乾隆元年一甲三名进士,授编修,南书房行走。乃上疏言:“臣本生父道然身罹重罪,蒙恩曲宥;以追银未完,系狱九年,年已八十,衰朽不堪。本年五六月间,浸染暑湿,疟疠时作,奄奄一息,几至瘐毙。情关骨肉,痛楚难忍。臣虽备官禁近,还顾臣父,老病拘幽,既无完解之期,更无生存之望,方寸昏迷,不能自主。诚不忍昧心窃禄,内惭名教。伏惟皇上矜慎庶狱,一线可原,概予宽释。当此圣明孝治天下,惟有乞恩,★H0臣父八十垂死之年,得以终老牖下。臣原夺职效奔走以赎父罪。”高宗命宥道然,并免所追银。

  蕙田累迁礼部侍郎,丁本生父忧,服将阕,命仍起礼部侍郎。二十二年,迁工部尚书,署刑部尚书。二十三年,调刑部尚书,仍兼领工部,加太子太保。疏请诸行省流★H0递籍编甲收管,上谕曰:“蕙田所奏甚是,为清狱讼、弭盗贼之良法。但此辈?展转流徙,城市村落,所在皆有。必一一收捕传送,令原籍保甲监察,事理繁琐,不若就所在地察禁。当令有司遇流★H0强悍不法,即时捕治。”二十九年,以病乞休,上不允。再请,上命南还谒医,不必解任。九月,卒於途,谥文恭。明年,上南巡,幸无锡,赋诗犹及蕙田。

  蕙田通经能文章,尤精於三礼,撰五礼通考,首采经史,次及诸家传说儒先所未能决者,疏通证明,使后儒有所折衷。以乐律附吉礼,以天文历法、方舆疆理附嘉礼。博大闳远,条贯赅备。又好治易及音韵、律吕、算数之学,皆有著述。  子泰钧,乾隆十九年进士,翰林院编修。  彭启丰,字翰文,江南长洲人。祖定求,康熙十五年,会试、殿试皆第一,官至翰林院侍讲。启丰,雍正五年会试第一,殿试置一甲第三,世宗亲拔第一。授翰林院修撰,南书房行走。三迁右庶子。乾隆六年,充江西乡试副考官,再迁左佥都御史。疏言:“臣驿路经宿州,宿州方被水,蒙恩赈恤。知州许朝栋任甲长胥吏索费,饥民户籍登记不以实。凤阳知府梅毓健不亲诣察覈。”下两江总督那苏图严察。七年,迁通政使,督浙江学政。三迁刑部侍郎,疏言:“浙省吏民占官湖为田,馀杭南湖发源天目,下注苕溪,溉杭、嘉、湖三郡。自巡抚硃轼濬治,今已沙淤。其他会稽、馀姚、慈谿等湖,皆仅存其名,请敕次第开濬。江南漕米,每石收钱五十四,半给运丁,半归州县为公使钱。杭、嘉、湖运丁有漕截,而州县无漕费,石米私加一二升至五六升,请敕如江南例,石米收钱二十四,为州县修仓铺垫费,而禁其浮收。浙江额设均平夫银供差徭,差简可以敷用,差繁每苦赔垫,本省官吏来往,任意多索,请敕部按官吏尊卑、差役繁简,定人夫名额,俾为成例。浙省黄岩、太平地多斥卤,民家稍有馀盐,兵弁藉以婪索。婪索不遂,指为私盐,甚或以数家数人之盐合并诬报,请敕文武大臣申禁。”下部议行。寻以忧去。

  十五年,授吏部侍郎。十八年,调兵部侍郎。二十年,疏乞养母,允之。二十六年,复授吏部侍郎。二十七年,以京察注考,吏部郎中阿敏尔图诸尚书、侍郎皆列一等,启丰独列二等,上责其示异市名。旋迁左都御史。二十八年,迁兵部尚书。三十一年,上以史奕昂为侍郎,入对,谕加意部事。奕昂遂自恣,面斥启丰,不称尚书,侍郎期成额以是讦奕昂。上诘启丰,启丰力言无之。询侍郎锺音,锺音对如期成额。启丰语乃塞。上为罢奕昂,因谓:“启丰学问尚优,治事非所长。今乃巽忄耎模棱,奏对不以实,失大臣体。”即降侍郎。三十三年,命原品休致。四十一年,上东巡,迎驾,予尚书衔。四十九年,卒,年八十四。

  子绍升,语在文苑传。孙希濂,乾隆四十九年进士,官至刑部右侍郎,左迁福建按察使。曾孙蕴章,自有传。

  梦麟,字文子,西鲁特氏,蒙古正白旗人,尚书宪德子。乾隆十年进士,改庶吉士,授检讨。十五年,迁侍讲学士,再迁祭酒,提督河南学政。十六年,授内阁学士。十七年,湖北罗田民据天堂寨谋乱,梦麟以河南商城邻罗田,驰往捕治,上嘉之。疏言:“商城界江、楚,峻岭深岩,易藏奸宄,请增兵巡察。”下河南巡抚议,移驻守备,增兵百。十八年,署户部侍郎,充江南乡试考官,即命提督江苏学政。二十年,授工部侍郎,代还,调署兵部,兼镶白旗蒙古副都统。二十一年,命在军机处学习行走。大臣在军机处,资望少浅者曰“学习行走”,自梦麟始。

  是岁,河决孙家集。二十二年,河道总督白锺山奏请开荆山桥河,命梦麟驰勘,趣即兴工,工竟,议叙。上南巡阅河,以六塘河以下积潦,桃源、宿迁、清河诸县卑成浸,令梦麟勘治。寻奏:“六塘河上承骆马湖,至清河分两派,由武障、义泽等河汇潮河入海,长三百馀里,中间淤浅数十处,已令速疏濬南北两堰。并去年水坏宿迁堰工,及诸缺口,俱加修筑。诸县积水,开沟十五,设涵洞五,建闸四,俾得宣泄。”工既竟,又奏:“荆山桥河道经铜、沛、邳、睢四州县,分设四汛;黄水自丁家楼汇入苏家闸,荆山桥正当其冲,应令堵筑。微山湖至荆山桥河下游王母山,纡长湾曲,每岁霜降后应令疏濬。居民就湾筑堰坝捕鱼,渡口叠石为步,皆阻河道,应令严禁。”上命如所议行。

  山东巡抚鹤年奏金乡、鱼台、济宁诸州县水患,命侍郎裘曰修偕梦麟驰往相度,合疏言:“诸县久为微山湖水所浸,当筹分泄之路。韩庄闸南伊家河至江南梁旺城入运,今已久淤,当开濬引积水东注。”从之。两江总督尹继善以沂水入运为害,奏建湖口闸,命梦麟与在工诸臣分任其责。合疏言:“沂水自卢口傍泄,淹民田,阻运河。当筑坝堵截,使不得入运,毋碍微山诸湖入河归海之路。六塘河在骆马湖下游,为沂水疏泄要道,宿迁、桃源诸水自沭入涟归海,并宜疏治宣通。兼濬六塘河出口,使无浅阻。此治沂水之概要也。夏邑、永城诸水,自睢河下注洪泽湖,出清口会黄入海。近岁河道多淤,董家沟诸地尤宜急治,兼濬洪泽湖出口。清口束水二坝,遵旨撤除。各闸口门亦宜加宽。此治睢河之概要也。”疏入,上许为颇得要领。调户部。冬,工竟,还京师。二十三年,复调工部,署翰林院掌院学士。卒,赐祭葬。

  论曰:照绌於盘错,而优於词翰,高宗知之审矣。汝来以清节著,德华等以文学庸,而安国博辨群书,好学深思,自为家法。蕙田治礼,综历代政事学术,贯串会通,体大思精,尤彬彬名世之大业也。梦麟早岁负清望,参大政,方驾遽税,惜哉!

列传九十二

钱陈群 子汝诚 孙臻 沈德潜 金德瑛 钱载

齐召南 陈兆仑 兆仑孙桂生 董邦达 钱维城 邹一桂

谢墉 金甡 庄存与 刘星炜 王昶

  钱陈群,字主敬,浙江嘉兴人。父纶光,早卒。母陈,翼诸孤以长,语在列女传。康熙四十四年,圣祖南巡,陈群迎驾吴江,献诗。上命俟回跸召试,以母陈病不赴。六十年,成进士,引见,上谕及前事。改庶吉士,授编修。雍正七年,世宗命从史贻直、杭奕禄赴陕西宣谕化导,陈群周历诸府县,集诸生就公廨讲经,反覆深切,有闻而流涕者。使还,上谕奖为“安分读书人”。五迁右通政,督顺天学政。乾隆元年,以母丧去官。服除,高宗命仍督顺天学政,除原官。陈群以母陈夜纺授经图奏上,上为题词。疏请增顺天乡试中额,上以官制有定,取者多,用者益远,国家不能收科目取人之效,寝其议。

  三迁内阁学士。陈群屡有建白:尝疏请严治匿名揭帖,无论事钜细,非据实首告而编造歌谣诗词,匿名粘贴闾巷街衢,当下刑部依律治罪。疏请广劝种植树木,官地令官种,州郡吏种至千本以上,予纪录;受代时具册,备地方公用。民地令民种,至五六百本者,予扁额奖赏,成材后听取用。疏请偏灾蠲免分数,分别贫富,富者按例定分数蠲免,贫者被灾几分即蠲免几分,使之相等。及敕询州县耗羡,疏言:“康熙间,州县官额徵钱粮,收耗羡一二钱不等。陆陇其知嘉定县止收四分,清如陇其,亦未闻全去耗羡也。议者以康熙间无耗羡,非无耗羡也,特无耗羡之名耳。世宗出自独断,通计外吏大小员数,酌定养廉,而以所入耗羡按季支领。吏治肃清,民亦安业。特以有徵报支收之令,不知者或以为加赋。皇上询及盈廷,臣请稍为变通,凡耗羡所入,仍归籓库,各官养廉及各州县公项,如旧支给。其续增公用,名色不能画一,多寡亦有不同,应令直省督抚明察,某件应动正项,某件应入公用,分别报销。各省州县自酌定养廉,荣悴不一,其有支绌者,应令督抚确察量增,俾稍宽裕。仍饬勿得耗外加耗,以致累民。则既无加赋之名,并无全用耗羡办公之事,州县各有赢馀,益知鼓励。至於施从其厚,敛从其薄,古之制也。及此仓庾充裕、民安物阜之时,大臣悉心调剂,使养廉之入,不为素餐,元气培扶,帑藏盈溢,然后以三十年之通制国用。宋太祖能罢羡馀,臣固知皇上之圣,不必廷臣建白如张全操其人者,而德音自下也。”  七年,擢刑部侍郎。上令廷臣议州县常平仓应行诸事,诸臣皆议歉岁减价。陈群疏言:“成熟之年,出陈易新,仓米必不及市米,而民以米值纳仓,银色当高於市易。拟令石减一钱二分,还仓时加穀四五升,以为出入耗费。”

  十七年,患反穀疾,连疏乞解职,许之。命其子编修汝诚侍行,且赐诗以宽其意。陈群进途中所作诗,上为答和。时有伪为孙嘉淦疏稿语谤上,上令穷治,陈群自家密疏请省株连,上严饬之,而事渐解。二十二年,上南巡,令在籍食俸。二十五年,上为桥梓图寄赐陈群。二十六年,偕江南在籍侍郎沈德潜诣京师祝皇太后七十寿,命与香山九老会,加尚书衔。上谕:“明岁南巡,诸臣今年已赴阙,毋更远迎。”二十七年,南巡,陈群偕德潜迎驾常州,上赐诗称为“大老”。三十年,南巡,复迎驾。是岁陈群年八十,加太子太傅。赐其子汝器举人,汝诚扈跸,命从还省视。

  三十一年,陈群复进其母陈画册,册有纶光题句。上题诗以赵孟頫、管道升为比。三十五年,上六十万寿,命德潜至嘉兴劝陈群毋诣京师,陈群献竹根如意,上批劄云:“未颁僧绍之赐,恰致公远之贡,文而有节,把玩良怡!今赐卿木兰所获鹿,服食延年,以俟清晤。”三十六年,上东巡,陈群迎驾平原,进登岱祝釐颂。是冬,复诣京师祝皇太后八十万寿,命紫禁城骑马,赐人葠,再与香山九老会。陈群进和诗有句云“鹿驯岩畔当童扶”,上赏其超逸,复为图赐之。南归,以诗饯。  陈群里居,每岁上录寄诗百馀篇,陈群必赓和,亲书册以进,体兼行草,屡蒙奖许。三十九年,卒,年八十九。上谕谓:“儒臣老辈中能以诗文结恩遇、备商榷者,沈德潜卒后惟陈群。”加太傅,祀贤良祠,谥文端。四十四年,上制怀旧诗,列五词臣中。

  子汝诚,字立之。乾隆十三年进士,改庶吉士,授编修,命南书房行走。四迁至侍郎,历兵、刑、户诸部。再典试江南,上命寄谕尹继善,招陈群游摄山,父子可相见。汝诚试毕,迎陈群入试院,居数日乃还。三十年,乞养归。四十一年,父丧终,授刑部侍郎,仍在南书房行走。四十四年,卒。

  汝诚子臻,字润斋。自兵马司副指挥授河南邓州知州,累迁江西粮道。左授山西平阳知府,复累迁直隶布政使。嘉庆二十一年,授江西巡抚。江西南昌诸府食淮盐,而与福建、浙江、广东三省毗连,私贩侵引额。臻议疏纲额、缉私贩。寻移山东巡抚。兗、曹、沂诸府民素悍,染邪教,盗甚炽。臻请就诸府增设参将以下官,上皆采其议。入觐,以衰老左授湖南布政使,休致。道光十九年,卒。  陈群诗纯悫朴厚,如其为人。赓唱既久,亦颇斅御制诗体。贰刑部十年,慎於庶狱,虚衷详鞫。高宗尝以于定国期之。汝诚继贰刑部,奉陈群之教,持法明允。臻亦善治狱。在平阳,介休民被盗杀其母,攫钏去。民言姻家尝贷钏,佣或窃钏逃,邻家子左右之。县捕三人,榜掠诬服。他日获盗得钏,民乃言非其母物。狱不能决。臻微服访得实。抚山东,清庶狱,雪非罪二十馀人,擒教讼者置於法。  沈德潜,字碻士,江南长洲人。乾隆元年,举博学鸿词,试未入选。四年,成进士,改庶吉士,年六十七矣。七年,散馆,日晡,高宗莅视,问孰为德潜者,称以“江南老名士”,授编修。出御制诗令赓和,称旨。八年,即擢中允,五迁内阁学士。乞假还葬,命不必开缺。德潜入辞,乞封父母,上命予三代封典,赋诗饯之。十二年,命在上书房行走,迁礼部侍郎。是岁,上谕诸臣曰:“沈德潜诚实谨厚,且怜其晚遇,是以稠叠加恩,以励老成积学之士,初不因进诗而优擢也。”

  十三年,德潜以齿衰病噎乞休,命以原衔食俸,仍在上书房行走。十四年,复乞归,命原品休致,仍令校御制诗集毕乃行。谕曰:“朕於德潜,以诗始,以诗终。”且令有所著作,许寄京呈览。赐以人葠,赋诗宠其行。德潜归,进所著归愚集,上亲为制序,称其诗伯仲高、王,高、王者谓高启、王士祯也。十六年,上南巡,命在籍食俸。是冬,德潜诣京师祝皇太后六十万寿。十七年正月,上召赐曲宴,赋雪狮与联句。又以德潜年八十,赐额曰“鹤性松身”,并赉藏佛、冠服。德潜归,复进西湖志纂,上题三绝句代序。二十二年,复南巡,加礼部尚书衔。二十六年,复诣京师祝皇太后七十万寿,进历代圣母图册。入朝赐杖,上命集文武大臣七十以上者为九老,凡三班,德潜为致仕九老首。命游香山,图形内府。

  德潜进所编国朝诗别裁集请序,上览其书以钱谦益为冠,因谕:“谦益诸人为明朝达官,而复事本朝,草昧缔构,一时权宜。要其人不得为忠孝,其诗自在,听之可也。选以冠本朝诸人则不可。钱名世者,皇考所谓‘名教罪人’,更不宜入选。慎郡王,朕之叔父也,朕尚不忍名之。德潜岂宜直书其名?至世次前后倒置,益不可枚举。”命内廷翰林重为校定。二十七年,南巡,德潜及钱陈群迎驾常州,上赐诗,并称为“大老”。三十年,复南巡,仍迎驾常州,加太子太傅,赐其孙维熙举人。三十四年,卒,年九十七。赠太子太师,祀贤良祠,谥文悫。御制诗为輓。是时上命毁钱谦益诗集,下两江总督高晋令察德潜家如有谦益诗文集,遵旨缴出。会德潜卒,高晋奏德潜家并未藏谦益诗文集,事乃已。四十三年,东台县民讦举人徐述夔一柱楼集有悖逆语,上览集前有德潜所为传,称其品行文章皆可为法,上不怿。下大学士九卿议,夺德潜赠官,罢祠削谥,仆其墓碑。四十四年,御制怀旧诗,仍列德潜五词臣末。  德潜少受诗法於吴江叶燮,自盛唐上追汉、魏,论次唐以后列朝诗为别裁集,以规矩示人。承学者效之,自成宗派。

  金德瑛,字汝白,浙江仁和人。乾隆元年进士,廷对初置第六,高宗亲擢第一,授修撰。是岁举博学鸿词科,德瑛以荐徵,既入翰林,不更试。旋命南书房行走,充江南乡试考官。德瑛以原籍休宁辞,不许。再迁右庶子。督江西学政。任满,上特谕“德瑛甚有操守,取士公明”,命留任。德瑛疏言:“翰林为储才地,庶吉士宜求学有根柢,器量明达,庶可备他日任使。每科命大臣教习,大臣政事甚繁,但能总大纲。旧有分教例,但由掌院选任,时设时止。乞令掌院於翰詹中择品学优赡、资俸较深者引见,简畀分教。”得旨俞允。复四迁太常寺卿,命祭告山西诸行省帝王陵寝。疏言:“女娲氏陵寝殿塑女像,旁侍嫔御,民间奉为求嗣之神,实为黩亵。请毁像立主。”下部议行。督山东学政。十九年,岁饥,上发帑治赈,而邹、滕诸县灾尤重。有司格於例限,不敢以请。德瑛任满还京师,入对,具言状,上特命展赈。迁内阁学士。二十一年,迁礼部侍郎。充江西乡试考官。使还,经徐州,时河决孙家集,微山湖暴涨,入运河,江南、山东连壤诸州县被水。德瑛谘访形势,入陈於上前,上嘉德瑛诚实不欺。旋命尚书刘统勋董治疏筑。二十三年,督顺天学政,疏言:“八旗诸生遇岁试,辄称病诿避,甚至病者多於与试者,请下八旗都统考覈。”

  二十六年,擢左都御史,疏言:“秋审旧例,凡已经秋审者谓之‘旧事’,现入秋审者谓之‘新事’。当九卿、詹事、科道集议时,书吏宣唱名册,繁重淹滞。其实商榷轻重,多在新事。积年缓决之案,自按察使上巡抚,更三法司,初狱已致慎矣;况三审缓决,久成信谳。诸囚偷生囹圄,幸待十年庆典,得蒙恩赦。然亦裁自圣心,诸臣无与焉。旧事名册宜罢宣唱。陈案既省,近事得以从容往复,尽心详审。九卿兼有馀晷治其本职。”上韪其言,下大学士会刑部议,请如德瑛言。十二月,命稽覈通州仓储,中寒病作,二十七年正月,卒。  德瑛端平简直,无有偏党,为上所知。方为少詹事,入对,上曰:“汝元年状元,尚作四品官耶?”数日擢太常寺卿。及病,上每见廷臣问状,且曰:“德瑛辛巳生,长朕十岁。”及病革,上方出巡幸,将启跸,犹曰:“德瑛久不入值,病必重。”德瑛即以其日卒。三十一年,德瑛子洁成进士,引见,上曰:“汝金德瑛子耶?”德瑛卒已将十年,上犹惓惓如是。

  钱载,字坤一,浙江秀水人。雍正十年,副榜贡生,举博学鸿词、举经学,就试皆未入选。乾隆十七年,成进士,改庶吉士,授编修。七迁内阁学士,直上书房。四十一年,督山东学政。四十五年,命祭告陕西、四川岳渎及帝王陵寝。寻擢礼部侍郎,充江南乡试考官,举顾问为第一,四书文纯用排偶,上以乖文体,命议处。  吕氏春秋尧葬穀林,史记不书其地。乾隆元年,以山东巡抚岳濬奏,自东平改祀濮州。四十一年,大理寺卿尹嘉铨疏言当在平阳,下部议驳。载督学山东,谒濮州尧陵,自四川还道平阳,得尧陵州东北;及江南典试归,又至东平求旧时所祭尧陵,参互考订,以为在平阳者是。史记汤、武皆未著葬地,盖都於是葬於是则不书,尧亦其例。因疏请釐定。下大学士、九卿议驳,载奏辨;复议,仍寝不行。上谕曰:“经生论古,反覆辨证,原所不禁。但既陈之奏牍,并经廷臣集议,即不当再执成见。载斥吕不韦门下客浮说,不韦即不足取,亦尚不可以人废言。况其门下客所著书,所谓‘悬之国门,不易一字’,岂能谓不足为据?其时去古未远,或尚有所承述。乃欲在数千年后虚揣翻驳,有是理乎?载本晚达,且其事只是考古,是以不加深问。若遇朝廷政治,亦似此哓哓不已,朕必重治其罪。”命传旨申饬。载疏累数千言,语有未明,复为自注,时谓非章奏体,上亦未深诘也。

  四十八年,休致。五十八年,卒,年八十有五。

  子世锡,入翰林。时侍郎英廉及载充教习庶吉士,英廉语世锡曰:“君家仍世入翰林,而上命父教其子,当勉为朅、颋以报上恩。”世锡子宝甫,初名昌龄,避仁宗陵,以字行。亦以编修官至云南布政使。

  德瑛论诗宗黄庭坚,谓当辞必己出,不主故常。载初与订交,晚登第,乃为门下门生;诗亦宗庭坚,险入横出,崭然成一家。同县王又曾、万光泰辈相与唱酬,号秀水派。语互详文苑传。载又为陈群族孙,从陈群母陈受画法,苍秀高劲,亦如其诗。  齐召南,字次风,浙江天台人。幼而颖敏,乡里称神童。雍正十一年,命举博学鸿词,召南以副榜贡生被荐。乾隆元年,廷试二等,改庶吉士,散馆授检讨。八年,御试翰詹各官,擢中允,迁侍读。九年,以父丧去官。时方校刻经史,召南分撰礼记、汉书考证,命即家撰进。服除,起原官。十二年,迁侍读学士。十三年,复试翰詹各官,以召南列首,擢内阁学士,命上书房行走。迁礼部侍郎。上於宁古塔得古镜,问召南,召南辨其款识,具陈原委。上顾左右曰:“是不愧博学鸿词矣!”上西苑射,发十九矢皆中的,顾尚书蒋溥及召南曰:“不可无诗!”召南进诗,上和以赐。十四年夏,召南散直堕马,触大石,颅几裂。上闻,遣蒙古医就视,赐以药。语皇子宏適:“汝师傅病如何?当频使存问!”幸木兰,使赐鹿脯十五束。及冬,入谢,上慰劳,召南因乞归,固请乃许。及行,赐纱、葛各二端。  上南巡,屡迎驾,辄问病状,出御制诗命和。上尝询天台、雁宕两山景物,召南对未尝游览。上问:“名胜在乡里间,何以不往?”召南对:“山峻溪深,臣有老母,怵古人登高临深之诫,是以未敢往。”上深嘉之。既而,以族人周华为书讪上,逮诣京师,吏议坐隐匿,当流,籍其家,上命夺职放归,还其产十三四。召南归,遂卒。

  召南易直子谅,文辞渰雅。著水道提纲,具详源委脉络;历代帝王年表,举诸史纲要:并行於世。  陈兆仑,字星斋,浙江钱塘人。亦幼慧。雍正八年进士,福建即用知县。举博学鸿词,诣京师试,授内阁中书,充军机章京。乾隆元年,廷试二等,授检讨。十七年,上御经筵,以撰进讲义称旨,擢左中允。御试翰詹各官,复擢侍讲学士。再迁顺天府府尹。值大水,兆仑心计指画,抚绥安集,无不得所。畿辅役繁,旧设官车疲敝,议佥富户应役,兆仑奏罢之。时方西征,发禁旅,兆仑经画宿顿储蓄,井井有绪,军民晏然。二十一年,迁太常寺卿。上谒陵,以同官迎驾失仪,左授太仆寺少卿。再迁太仆寺卿。三十六年,卒。

  兆仑精六书之学,尤长经义,於易、书、礼均有论述。为诗文澹泊清远。

  孙桂生,字坚木。嘉庆初,自优贡生授知县,拣发湖北。时教匪为乱,桂生从广州将军明亮击贼,破孝感,歼鲁惟志;战归州,御齐王氏:屡有功。授大冶知县,再迁安陆知府。九年,遭母丧,湖北巡抚章煦疏请留军。丧终,除荆州知府。三迁,再转为江宁布政使,署江苏巡抚。初彭龄劾桂生徵赋不力,夺职;复劾察库帑不实,上命大学士托津、户部尚书景安按治,疏言:“桂生察库帑无弊,徵赋亦逾十之七。”召诣京师,旋授甘肃布政使。再转,复迁江苏巡抚。上六十万寿,蠲各行省民间逋赋。桂生疏言:“旷典殊施,当令泽及於民。请自嘉庆元年起至二十二年,详察民间逋赋,毋令官吏因缘为奸。二十二年漕项,例至二十四年奏销,民逋请并蠲除。”又言:“民间逋赋有由州县移他款代纳者,今既蠲逋,当令现任州县期十年偿所移款。”皆议行。命署苏州织造,兼领浒墅关,兼署两江总督。宣宗即位,召诣京师,以三品京堂待缺,旋命休致。道光二十年,卒。桂生子宪曾,进士,官至詹事。

  董邦达,字孚存,浙江富阳人。雍正元年,选拔贡生。以尚书励廷仪荐,命在户部七品小京官上行走。十一年,成进士,改庶吉士,授编修。乾隆三年,充陕西乡试考官,疏言官卷数少,以民卷补中,报闻。授右中允,再迁侍读学士。十二年,命直南书房,擢内阁学士,以母忧归。逾年,召诣京师,命视梁诗正例,入直食俸。十五年,补原官,迁侍郎,历户、工、吏诸部。二十七年,迁左都御史,擢工部尚书。二十九年,调礼部。三十一年,调还工部。三十二年,仍调还礼部。三十四年,以老病乞解任,上谕曰:“邦达年逾七十,衰病乞休,自合引年之例。惟邦达移家京师,不能即还里。礼部事不繁,给假安心调治,不必解任。”寻卒。赐祭葬,谥文恪。  邦达工山水,苍逸古厚。论者谓三董相承,为画家正轨,目源、其昌与邦达也。子诰,自有传。

  钱维城,字宗盘,江南武进人。乾隆十年一甲一名进士,授修撰。功令,初入翰林,分习清、汉文。维城习清文,散馆列三等。上不怿,曰:“维城岂谓清文不足习耶?”傅恆为之解。命再试汉文,上谓诗有疵,赋尚通顺,仍留修撰。是岁即迁右中允,命南书房行走。三迁,再转为刑部侍郎。疏请申明律例:“事主杀盗贼移尸,有司辄置勿论。本律科移尸罪,反至流徒。请凡杀人律得勿论者,虽移尸仍用本律。杀奸之狱,奸夫拒捕,有司辄用斗杀律定谳。杀奸杀拒捕者,反重於杀不拒捕者。请用杀拒捕罪人律勿论。”下部议行。三十四年,命偕内阁学士富察善如贵州会湖广总督吴达善按治威宁州知州刘标亏帑,巡抚良卿、前巡抚方世俊等皆坐谴。三十五年,古州苗香要为乱,复命偕吴达善及巡抚宫兆麟督剿。香要多力而狡,苗女迫根为羽翼,煽旁寨出掠。维城如古州,督总兵程国相破乌牛、佳居诸寨,获迫根。维城乃自乌牛如佳居宣谕,解胁从。督兵破朋论大箐,香要独身跳去。乃令先撤兵,遣诇香要,卒擒而歼之。乱定,谕议叙。三十六年,云南龙陵戍卒四十去伍走,既就获,大吏请悉诛之。维城入对,言:“伊犁戍卒荷校一月,今用法过重。且戮於获所,边兵何由知?不如械至龙陵,倍其罚,荷校三月,足以儆众。”上从之。三十七年,丁父忧,归,以毁卒。谥文敏。

  维城工文翰,画山水幽深沈厚。钱陈群谓维城通籍后画益工,盖得益於邦达云。

  邹一桂,字原褒,江南武进人。祖忠倚,顺治九年一甲一名进士,官修撰。一桂,雍正五年二甲一名进士,改庶吉士,授编修。十年,授云南道监察御史,疏禁官媒蓄妇女为奸利。乾隆七年,转礼科给事中,疏言:“刑部诸囚已结入北监,未结羁南所。今察视监所,已未结杂收,请如例分禁。”又言:“奉命下部议诸事,科道辄於部议未上之先,攙越凟陈,请申饬。”上韪其言。湖南巡抚许容坐诬劾粮道谢济世罢,复命署湖北巡抚。一桂与给事中陈大玠具疏论列,谓:“容狡诈欺公,仅予夺职,已邀宽典;今复任封疆,何以训天下?乞降旨宣示臣民,俾晓然於黜陟之所以然,斯国法昭而吏治有所率循。”上为罢容。十年,迁太常寺少卿,疏言:“律载狱具全图,铁索钮钅?,俱有定式。狱官以防范为辞,匣床以束其身,铁箫以直其项,观音圈以挛其手足。部议禁非刑,日久复创新制,令诸囚排头仰卧,横穿长木,压其手足,与匣床无异,请敕严禁。”从之。四迁为礼部侍郎。同部侍郎张泰开举一桂子志伊为国子监学正,又坐徇尚书王安国、左都御史杨锡绂祀其父乡贤,屡下部议,二十一年,左授内阁学士。二十三年,乞致仕。三十六年,诣京师祝上寿,加礼部侍郎衔,在籍食俸。三十七年,归,卒於东昌道中。加尚书衔。

  一桂画工花卉,承恽格后为专家。尝作百花卷,花题一诗,进上,上深赏之,为题百绝句。晚被薄谴,归犹赋诗饯之云。

  谢墉,字昆城,浙江嘉善人。乾隆十六年,上南巡,墉以优贡生召试,赐举人,授内阁中书。十七年,成进士,改庶吉士,授编修。坐撰闽浙总督喀尔吉善碑文语失当,下部议,降调。二十四年,回部平,墉拟铙歌上,上命复官,直上书房。五迁工部侍郎,督江苏学政。四十三年,调礼部。四十五年,调吏部。广西全州知州彭曰龙坐纵革役复充,夺官,诣部请捐复。大学士阿桂领吏部,将许之,墉以为不可。时有山东商河教谕侯华捐复,方议驳,墉援以例曰龙。阿桂疑墉为华地,奏闻。上命讯,华力言无嘱讬,乃用墉议,不许曰龙捐复。四十八年,复督江苏学政。五十一年,任满,还京师。上问洪泽湖运河水势,墉奏:“洪泽湖渐高,民间传说‘昔如釜,今如盘’,请加疏濬。”五十二年,上以总督李世杰奏洪泽湖水注清口暢流,命墉往与世杰勘湖水浅深。寻奏湖水深至十丈,浅亦在一二丈间,墉自请议处。上以湖水前年较浅,墉得自传闻,据以入告,兹既已勘明,免其议处。

  墉两任江苏学政,士有不得志者,以偶语讥诮。阿桂偶以闻,上命巡抚闵鹗元访察。鹗元言墉初任声名平常,后任颇为谨饬。上命降授内阁学士。五十四年,上察直上书房诸臣多旷班,墉七日未入直,复降编修,在修书处效力。五十六年,复命直上书房。六十年,休致。寻卒。

  墉在上书房久,仁宗方典学,肄习诗文,高宗命墉讲授。嘉庆五年,加恩旧学,赠三品卿衔,赐祭葬。子恭铭,进士,改庶吉士,散馆归班,是岁授内阁中书。墉以督学蒙谤,然江南称其得士,尤赏江都汪中,尝字之曰:“予上容甫,爵也;若以学,予於容甫北面矣!”乾隆中直上书房诸臣以学行称者,又有金甡、庄存与、刘星炜。

  甡,字雨叔,浙江钱塘人。初以举人授国子监学正。乾隆七年,举礼部试第一,廷试复第一,授修撰。三迁侍讲学士。二十二年,直上书房,擢詹事,再迁礼部侍郎。三十八年,上幸热河,从,方入直,遘疾遽仆。大学士刘统勋以闻,命予假。甡乞休,允之。明年秋,疾间,乃得归。四十七年,卒,年八十有一。

  甡在上书房十七年,直谅诚敬,所陈说必正义法言,诸皇子皇孙皆爱重之。  存与,字方耕,江南武进人。乾隆十年一甲二名进士,授编修。四迁内阁学士。二十一年,督直隶学政。按试满洲、蒙古童生,严,不得传递,群閧。御史汤世昌论劾,命夺存与官。上恶满洲、蒙古童生纵恣,亲覆试,搜得怀挟文字。临鞫,童生海成最狡黠,言:“何不杀之?”上怒,立命诛之。閧堂附和者三人,发拉林种地;四十人令在旗披甲;不得更赴试。并以存与督试严密,仍命留任。擢礼部侍郎。遭父丧。服除,补内阁学士,仍授原官,直上书房。遭母丧。服除,补原官。五十一年,以衰老休致。五十三年,卒。

  存与廉鲠。典浙江试,巡抚餽金不受,遗以二品冠,受之。及涂,从者以告曰:“冠顶真珊瑚,直千金!”存与使千馀里返之。为讲官,上御文华殿,进讲礼毕,存与奏:“讲章有舛误,臣意不谓尔。”奉书进,复讲,尽其旨,上为留听之。

  弟培因,字本淳,乾隆十五年一甲一名进士,官至内阁学士。

  刘星炜,字映榆,江南武进人。乾隆十三年进士,改庶吉士,授编修。迁侍讲,督广东学政。疏言:“鹤山立县初,有广州民一百五户请修城入籍,缘是开冒考之弊,请以有庐墓、田粮在县者为限。”丁母丧,去。服阕,补原官。督安徽学政,请童生兼试五言六韵诗。童试有诗自此始。累迁侍读学士。二十九年,直上书房,再迁礼部侍郎。卒。

  王昶,字德甫,江苏青浦人。乾隆十九年进士。南巡,召试,授内阁中书,充军机章京。三迁刑部郎中。三十二年,察治两淮运盐提引,前盐运使卢见曾坐得罪,昶尝客授见曾所,至是坐漏言夺职。云贵总督阿桂帅师讨缅甸,疏请发军前自效。上命大学士傅恆出视师,嗣以理籓院尚书温福代阿桂,皆以昶佐幕府。温福移师讨金川,昶实从,疏请叙昶劳,授吏部主事。既,复从阿桂定两金川,再迁郎中。刑部侍郎袁守侗按事四川,上命察军中事,还奏言昶治军书有劳。四十一年,师凯还,擢昶鸿胪寺卿,仍充军机章京。三迁左副都御史,外授江西按察使。数月,以忧归。起直隶按察使,未上,移陕西按察使。

  在陕西凡十年,值回田五为乱,军兴,昶缮守具,佐治军需,疏请清釐保甲,禁民间蓄军器。迁云南布政使。河南伊阳民戕知县,窜匿陕西境未获,昶如商州督捕,上命俟得贼诣京师觐见。昶既得贼,入谒上,自陈疲惫,乞改京职,上温旨慰遣,乃上官。以云南铜政事重,撰铜政全书,求调剂补救之法。旋调江西布政使。五十四年,内迁刑部侍郎。屡命如江南、湖北谳狱。五十八年,以老乞罢,上许之,方岁暮,谕俟来岁春融归里。昶归,遂以“春融”名其堂。嘉庆元年,诣京师贺内禅,与千叟宴。四年,复诣京师谒高宗梓宫。十一年,卒。

  昶工诗古文辞,通经。读硃子书,兼及薛瑄、王守仁诸家之学。蒐采金石,平选诗文词,著述传於世。

  论曰:国家全盛日,文学侍从之臣,雍容揄扬,润色鸿业。人主以其閒暇,偶与赓和,一时称盛事。未有弥岁经时,往复酬答,君臣若师友,如高宗之於陈群 、德潜。呜呼,懿矣!当时以儒臣被知遇,或以文辞,或以书画,录其尤著者。视陈群、德潜恩礼虽未逮,文采要足与相映,不其盛欤!

列传九十三

  曹一士李慎修李元直陈法胡定仲永檀

  柴潮生储麟趾

  曹一士,字谔廷,江苏上海人。雍正七年进士,改庶吉士,散馆授编修。十三年,考选云南道监察御史。高宗即位,谕群臣更番入对。一士疏言:“敬读谕旨,曰‘百姓安则朕躬安’,大哉王言,闻者皆感涕。臣愚以为欲百姓之安,其要莫先於慎择督抚。督抚者守令之倡。顾其中皆有贤者、有能者,贤能兼者上也,贤而不足於能者次之,能有馀而贤不足者又其次也。督抚之为贤为能,视其所举而了如。今督抚举守令,约有数端:曰年力富强,曰治事勤慎,曰不避嫌怨。徵其实迹,则钱粮无欠,开垦多方,善捕盗贼。果如所言,洵所谓能吏也。乃未几而或以赃汙著,或以残刻闻,举所谓贪吏、酷吏者,无一不出於能吏之中,彼诚有才以济其恶耳。夫吏之贤者,悃愊无华,恻怛爱人,事上不为诡随,吏民同声谓之不烦。度今世亦不少其人,而督抚荐剡曾未及此,毋亦轻视贤而重视能之故耶?抑以能吏即贤吏耶?臣恐所谓能者非真能也,以趋走便利而谓之能,则老成者为迟钝矣;以应对捷给而谓之能,则木讷者为迂疏矣;以逞才喜事而谓之能,则镇静者为怠缓矣;以武健严酷、不恤人言而谓之能,则劳於抚字、拙於锻鍊者谓之沽名钓誉、才力不及,而摭拾细故以罢黜之矣。至於所取者溃败决裂,则曰臣不合误举,听部议而已。夫有误举必有误劾,误举如此,则误劾者何如?误举者犹可议其罪,误劾者将何从问乎?臣以为今之督抚,明作有功之意多,而惇大成裕之道少;损下益上之事多,而损上益下之义少;此治体所关也。皇上於凡丈量开垦、割裂州县、改调牧令,一切纷更烦扰,皆行罢革。为督抚者,度无不承流宣化,所虑者,彼或执其成心,饰非自护;意为迎合,姑息偷安。臣敢请皇上特颁谕旨,剖析开导,俾於精明严肃之中,布优游宽大之政。所属守令,敕於保题荐举时,分列贤员、能员,然后条疏实事於下。能员有败行,许自行检举;贤员著劣迹,则从重处分。倘所举皆能而无贤,则非大吏乏正己率属之方,即贤者有壅於上闻之患。督抚之贤否,视所举而了如矣。”疏入,上为通谕诸督抚。

  一士又请宽比附妖言之狱,并禁挟仇诬告,疏言:“古者太史采诗以观民风,藉以知列邦政治之得失、风俗之美恶,即虞书在治忽以出纳五言之意,使下情之上达也。降及周季,子产犹不禁乡校之议。惟是行僻而坚,言伪而辨,虽属闻人,圣人亦必有两观之诛,诚恐其惑众也。往者造作语言,显有悖逆之迹,如罪人戴名世、汪景祺等,圣祖、世宗因其自蹈大逆而诛之,非得已也。若夫赋诗作文,语涉疑似,如陈鹏年任苏州知府,游虎丘作诗,有密奏其大逆不道者,圣祖明示九卿,以为‘古来诬陷善类,大率如此’。如神之哲,洞察隐微,可为万世法。比年以来,小人不识两朝所以诛殛大憝之故,往往挟睚眦之怨,借影响之词,攻讦诗文,指摘字句。有司见事风生,多方穷鞫,或致波累师生,株连亲故,破家亡命,甚可悯也。臣愚以为井田封建,不过迂儒之常谈,不可以为生今反古;述怀咏史,不过词人之习态,不可以为援古刺今。即有序跋偶遗纪年,亦或草茅一时失检,非必果怀悖逆,敢於明布篇章。使以此类悉皆比附妖言,罪当不赦,将使天下告讦不休,士子以文为戒,殊非国家义以正法、仁以包蒙之意。伏读皇上谕旨,凡奏疏中从前避忌,一概扫除。仰见圣明廓然大度,即古敷奏采风之盛。臣窃谓大廷之章奏尚捐忌讳,则在野之笔札焉用吹求?请敕下直省大吏,察从前有无此等狱案、现在不准援赦者,条列上请,以俟明旨钦定。嗣后凡有举首文字者,苟无的确踪迹,以所告之罪依律反坐,以为挟仇诬告者戒。庶文字之累可蠲,告讦之风可息矣。”上亦如其议。

  雍正间督各省开垦,督抚以是为州县课最,颇用以厉民。一士疏言:“开垦者所以慎重旷土,劝相农夫,本非为国家益赋起见也。臣闻各省开垦,奉行未善,其流弊有二:一曰以熟作荒。州县承上司意旨,并未勘实荒地若干,预报亩数,邀急公之名。逮明知荒地不足,即责之现在熟田,以符报额。小民畏官,俯首而从之,咸曰:此即新垦之荒地而已。一曰以荒作熟。荒地在河壖者,地低水溢,即成沮洳;在山麓者,上土下石,坚不可掘;州县悉入报垦之数。民贫乏食,止贪官给牛种草舍,餬旦夕之口,不顾地之不可垦也。十年之后,民不得不报熟,官不得不升科。幸而薄收,完官不足。稍遇岁歉,卒岁无资,逃亡失业之患从此起矣。然且赋额一定,州县不敢悬欠,督抚不敢开除,飞洒均摊诸弊,又将以熟田当之。是名为开垦,有垦之名无垦之实也。兹二弊者,缘有司但求地利,罔惜贻害;大吏惟知虑始,不暇图终;是以仁民之政,反启累民之阶。臣请敕下直省督抚,凡开垦地亩,无论已未升科,俱令州县官覆勘,内有熟田混报开垦,举首除额,免其处分;如实为新垦,具印结存案,少有虚伪,发觉从重治罪:则以熟作荒之弊可免矣。新垦应升科,督抚遴员覆勘,磽确瘠薄,即与免赋;倘因报垦在先,必令起赋,以贻民累,发觉从重治罪;则以荒作熟之弊亦可免矣。”

  乾隆元年,迁工科给事中。故事,御史迁给事中,较资俸深浅。一士入台仅六月,出上特擢。寻疏劾原任河东河道总督王士俊,疏未下,语闻於外。上疑一士自泄之,召对诘责,下吏议,当左迁,仍命宽之。一士复疏请复六科旧职,专司封驳,巡视城仓、漕盐等差,皆不当与。又疏论各省工程报销诸弊,请敕凡有营造开濬,以所须物料工匠遵例估定,榜示工作地方。又疏论州县官谳狱,胥吏上下其手,窜改狱词,请饬申禁。又疏论盐政诸弊,请毋令商人公捐,禁司盐官吏与商人交结;小民肩挑背负,戒毋苛捕;大商以便盐船阻通行水道,戒毋堵截。皆下部议行。一士病哽噎,即以是年卒。

  一士晚达,在言官未一岁,而所建白皆有益於民生世道,朝野传诵。闻其卒,皆重惜之。

  李慎修,字思永,山东章丘人。康熙五十一年进士,授内阁中书。迁主事,出为浙江杭州知府。雍正五年,入为刑部郎中,历十馀年,治狱多所平反。有侵帑狱,初议以挪移从末减,慎修执不可;或讽以上意,亦不为动。乾隆初,出为河南南汝光道,移湖北武汉黄德道,以忧去。服除,授江南驿盐道。引见,高宗曰:“李慎修老成直爽,宜言官。”特除江西道监察御史。疏论户部变乱钱法,苛急烦碎。历举前代利害,并言钱值将腾贵,穷极其弊。上元夜,赐诸王大臣观烟火,慎修上疏谏,以为玩物丧志。上喜为诗,尝召对,问能诗否,因进言:“皇上一日万几,恐以文翰妨政治,祈不以此劳圣虑。”上韪之,载其言於诗。尝谓慎修曰:“是何眇小丈夫,乃能直言若此?”慎修对曰:“臣面陋而心善。”上为大笑。复出为湖南衡郴永道。十二年,乞病归,卒。

  高密李元直为御史在其前,以刚直著。慎修与齐名,为“山东二李”。京师称元直“戆李”,慎修“短李”。

  元直,字象山。康熙五十二年进士,改庶吉士,散馆授编修。雍正七年,考选四川道监察御史,八阅月,章数十上。尝历诋用事诸大臣,谓:“朝廷都俞多,吁咈少,有尧、舜,无皋、夔。”上不怿,召所论列诸大臣大学士硃轼、张廷玉辈并及元直,诘之曰:“有是君必有是臣。果如汝所言无皋、夔,朕又安得为尧、舜乎?”元直抗论不挠,上谓诸大臣曰:“彼言虽野,心乃无他。”次日,复召入,奖其敢言。会广东贡荔枝至,以数枚赐之。未几,命巡视台湾,疏请增养廉、绝馈遗,并条上番民利病数十事。台湾居海外,巡视御史至,每自视如客,事一听於道府。元直悉反所为,时下所属问民疾苦。欲有所施措,督抚劾其侵官,遂镌级去。家居二十馀年,卒。世宗尝曰:“元直可保其不爱钱,但虑任事过急。”又尝谕诸大臣曰:“甚矣才之难得!元直岂非真任事人?乃刚气逼人太甚。”元直晚年言及知遇,辄泣下。初在翰林,与孙嘉淦、谢济世、陈法交,以古义相勖,时称四君子。及嘉淦总督湖广,治济世狱,徇巡抚许容意,为时论所不直,元直遂与疏焉。

  法,字定斋,贵州安平人。康熙五十二年进士,自检讨官至直隶大名道。讲学宗硃子,著明辨录,辨陆、王之失。莅政以教养为先,手治文告,辞意恳挚。既久,人犹诵之。

  胡定,字登贤,广东保昌人。雍正十一年进士,改庶吉士,授检讨。乾隆五年,考选陕西道监察御史。七年,湖南巡抚许容劾粮道谢济世,下湖广总督孙嘉淦按治,将坐济世罪,八年二月,定疏陈容陷济世、嘉淦袒容状,录湖南民揭帖,谓布政使张璨、按察使王玠、长沙知府张琳、衡州通判方国宝、善化知县樊德贻承容指,朋谋倾陷;并述京师民谚,目容为媪,谓其妒贤嫉能如妇人之阴毒。疏入,上命户部侍郎阿里衮如湖南会嘉淦覆勘,并令定从往。会湖南岳常道仓德密揭都察院,发璨请讬私改文牍状,阿里衮至湖南,雪济世枉。上夺嘉淦、容等职,谕谓:“定为言官,言事不实,自有应得之罪谴。今既实矣,若止为济世白冤抑,其事尚小;因此察出督抚等挟私诬陷,徇隐扶同,使人人知所儆戒,此则有裨於政治,为益良多。至诸行省督抚举劾必悉秉公心,方为不负委任,若以爱憎为举劾,如嘉淦、容居心行事,岂不抱媿大廷,负惭夙夜?诸督抚当深自儆省,以嘉淦、容为戒。”定於是负敢言名。  转兵科给事中,巡视西城。求居民善恶著称者,皆榜姓名於衢。民有讼者,即时传讯判结。西山卧佛寺被窃,同官误以僧自盗奏,定廉得真盗,僧得雪。旋以母老乞归养。服除,复授福建道御史。疏论内务府郎中某朘民为私利,按治事不实,夺职下刑部,久之谳定,罢归。二十二年,上南巡,定迎驾杭州,复原衔。卒,年七十九。著有双柏庐文集。

  仲永檀,字襄西,山东济宁人。乾隆元年进士,改庶吉士,授检讨。五年,考选陕西道监察御史。疏请酌减上元灯火声乐,略言:“人君一日万几,一有暇逸之心,即启怠荒之渐。每岁上元前后,灯火声乐,日有进御。原酌量裁减,豫养清明之体。”上降旨,谓:“书云‘不役耳目’,诗云‘好乐无荒’,古圣贤垂训,朕所夙夜兢兢而不敢忽者。惟是岁时宴赏,庆典自古有之,况元正献岁,外籓蒙古朝觐有不可缺之典礼。朕踵旧制而行之,未尝有所增益。至於国家政事,朕仍如常综理,并未略有稽迟。永檀胸有所见,直陈无隐,是其可嘉处,朕亦知之。”  京师民俞君弼者,为工部凿匠,富无子。既死,其戚许秉义谋争产。内阁学士许王猷与同族,嘱招九卿会其丧,示声气,且首君弼有藏鏹。步军统领鄂善以闻,诏严鞫,秉义论罪如律,并夺王猷职,旨戒饬九卿。六年,永檀奏:“风闻鄂善受俞氏贿万金,礼部侍郎吴家驹赴吊得其赀;又闻赴吊不仅九卿,大学士张廷玉以柬往,徐本、赵国麟俱亲会,詹事陈浩为奔走,谨据实密奏,备访查。”又言:“密奏留中事,外间旋得消息,此必有私通左右暗为宣泄者。权要有耳目,朝廷将不复有耳目矣。”疏入,上疑永檀妄言,命怡亲王,和亲王,大学士鄂尔泰、张廷玉、徐本,尚书讷亲、来保按治,摘永檀奏宣泄密奏留中果何事,又谓权要私通左右,此时无可私通之左右,亦无能私通左右之权要,诘何所见,命直陈。鄂善仆及居间纳赇者,皆承鄂善得俞氏贿,和亲王等以闻。上召和亲王、鄂尔泰、讷亲、来保同鄂善入见,上温谕导其言,鄂善乃承得白金千。上谕鄂善曰:“汝罪於律当绞。汝尝为大臣,不忍弃诸市。然汝亦何颜复立於人世乎?汝宜有以自处。”既又下和亲王等会大学士张廷玉、福敏、徐本,尚书海望,侍郎舒赫德详议,如上谕。乃命讷亲、来保持王大臣奏示鄂善,鄂善乃言未尝受赇。上因怒责鄂善欺罔,夺职下刑部,又命福敏、海望、舒赫德会鞫,论绞,上仍令赐死。家驹、浩并夺职。永檀答上询宣泄留中事,举吴士功密劾史贻直以对。和亲王等谘察大学士赵国麟等赴俞氏会丧虽无其事,然语有所自来。上乃奖永檀摘奸发伏,直陈无隐,擢佥都御史。

  国麟独奏辨,言:“永檀风闻言事,以蒙恩坐论之崇班,而被以跪拜细人之丑行。事有流弊,宜防其渐。数有往复,当保其终。明季言路与政府各分门户,互相挤排,纲纪浸以大坏。在今日权无旁挠,言无偏听,宁为未然之虑,不弛将至之防。乞特降谕旨,明示天下,以超擢永檀为奖其果敢,宥其冒昧。嗣后凡诋斥大臣按之无实者,别有处分。则功过不相掩,而赏罚无偏曲。如以臣言过戆,乞赐罢斥,或容解退,以全初心。”上手诏谓:“超擢永檀,亦善善欲长、恶恶欲短之意,大学士所云,老成远虑,朕甚嘉纳。其入阁视事,毋违朕意。”而国麟求去益力,给事中卢秉纯劾国麟,谓:“上询国麟尝会俞氏丧否,出以告其戚休致光禄寺卿刘籓长,语无状。”上召籓长,令鄂尔泰、张廷玉、徐本、讷亲、来保按其事,因谓籓长市井小人,国麟与论姻,又尝奏荐,事非是。遣鄂尔泰等谕意,令请退。居数日,国麟疏不至,乃特诏左迁,留京师待缺。秉纯语过当,籓长刺探何缘被谴,不谨,皆夺职。

  又擢永檀左副都御史。贵州甕安民罗尚珍诣都察院诉家居原任四川巡抚王士俊侵其墓地,命永檀如贵州会总督张广泗按治,士俊论罪如律。河南巡抚雅尔图劾永檀自贵州还京师,道南阳,纵其仆挞村民,下部议罚俸。七年十二月,命如江南会巡抚周学健治赈,未行,永檀以密奏留中事告大学士鄂尔泰子鄂容安。上命夺职,下内务府慎刑司,令庄亲王,履亲王,和亲王,平郡王,大学士张廷玉、徐本,尚书讷亲、来保、哈达哈按其事。鄂容安、永檀自承未奏前商谋,既奏后照会。王大臣等用泄漏机密事务律论罪,上责其结党营私,用律不合,令会三法司覆谳。王大臣等因请刑讯,并夺大学士鄂尔泰职逮问,上谓鄂尔泰受遗大臣,不忍深究,下吏议,示薄罚。永檀、鄂容安亦不必刑讯,永檀受恩特擢,乃依附师门,有所论劾,无不豫先商酌,暗结党援,排挤异己,罪重大;鄂容安罪亦无可逭,但较永檀当末减。命定拟具奏,奏未上,永檀卒於狱。鄂容安论戍,上宽之,语在鄂容安传。  柴潮生,字禹门,浙江仁和人。雍正二年举人,授内阁中书,充军机处章京。累迁工部主事。乾隆七年,考选山西道监察御史。是岁旱,上降诏求言。潮生疏言:“君咨臣儆,治世之休风;益谦亏盈,检身之至理。臣伏读上谕有云:‘尔九卿中能责难於君者何人?陈善闭邪者何事?’此诚我皇上虚怀若谷、从谏弗?弗之盛心也。今岁入春以来,近京雨泽未经霑足,宵旰焦劳,无时或释。惟是天时雨旸,难以窥测;而人事修省,不妨过为责难。修省於事为者,一动一言,纯杂易见;修省於隐微者,不闻不见,朕兆难窥。君心为万化之源,普天率土,百司万姓,皆於此讬命焉。皇上万几馀暇,岂无陶情適兴之时?但恐一念偶动,其端甚微,而自便自恕之机,或乘於不及觉,遂致潜滋暗长而莫可遏。则俄顷间之出入,即为皇功疏密所关。伏乞皇上於百尔臣工所不及见,左右近习所不及窥,朝夕愈加劼毖,岂特随时修省致感召之休徵已哉?”

  八年,天津、河间二府大旱。九年,潮生复疏言:“河间、天津二府经流之大河三:曰卫河,曰滹沱河,曰漳河。其馀河间分水之支河十有一,潴水之淀泊十有七,蓄水之渠三;天津分水之支河十有三,潴水之淀泊十有四,受水之沽六:水道至多。向若河渠深广,蓄泄有方,旱岁不能全收灌溉之功,亦可得半。即不然,而平日之蓄积,亦可支持数月,以需大泽之至。何至抛田弃宅,挈子携妻,流离道路哉?水利之废,即此可知矣。甘霖一日不足,则赈费固不可已。臣窃以为徒费之於赈恤,不如大发帑金,遴遣大臣经理畿辅水利,俾以济饥民、消旱潦,且转贫乏之区为富饶。救时之急务,筹国之远谟,莫以易此。臣考汉张堪为渔阳太守,於狐奴开稻田八千顷,狐奴今"昌平也。北齐裴延俊为幽州刺史,修古督亢坡,溉田万馀亩,督亢今涿州也。宋何承矩为河北制置使,於雄、鄚、霸州兴堰六百里灌田。明汪应蛟为天津巡抚,捐俸开二千亩,亩收四五石。今东西二淀,即承矩之塘泺,天津十字围,即应蛟水田之遗址。国朝李光地为巡抚,请兴河间水田,言涿州水占之地,每亩售钱二百,开成水田亩易银十两。上年总督高斌请开永定河灌田,亦云查勘所至,众情欣悦。臣闻石景山有庄头修姓,自引浑河灌田,比常农亩收数倍。蠡县亦有富户自行凿井,旱岁能收其利。霸州知州硃一蜚劝民开井二十馀口,民颇赖之。证之近事,复确有据,则水利之可兴也决矣。今请特遣大臣赍帑金数十万两,往河间、天津二府,督同道府牧令,分委佐贰杂职,除运道所关,及滹沱正流水性暴急,慎勿轻动,其馀河渠淀泊,凡有故迹可寻者,皆重加疏浚。又於河渠淀泊之旁,各开小河;小河之旁,各开大沟:皆务深广,度水力不及则止。节次建立水门,递相灌注。旱则引水入沟以溉田,潦则放闸归河以泄水。其离水辽远之处,每田一顷,掘井一口,十顷掘大塘一口,亦足供用。其中有侵及民田,并古陂废堰为民业已久者,皆计亩均分拨还,即将现在受赈饥民及外来流民,停其赈给,按地分段,就工给值,酌予口粮,宁厚无减。一人在役,停其家赈粮二口;二人在役,停其家赈粮四口。其馀口及一户皆不能执役者,仍如例给赈。其疏浚之处,有可耕种,即借予工本,分年徵还。更请别简大臣,赍帑金分巡直隶各府,一如河间、天津二府,次第举行。或曰:‘北土高燥,不宜稻种,土性沙硷,水入即渗,挖掘民地,易起怨声。前朝徐贞明行之而立败,怡贤亲王与大学士硃轼之经理亦垂成而坐废,可为明鉴。’臣按九土之种异宜,未闻稻非冀州之产,玉田、丰润秔稻油油。且今第为之兴水利耳,固不必强之为水田也。或疏或浚,则用官资,可稻可禾,听从民便。此不疑者一也。土性沙硷,是诚有之,不过数处耳,岂遍地皆沙硷乎?且即使沙硷,而多一行水之道,比听其冲溢者不犹愈於已乎?此不疑者二也。若以沟渠为捐地,尤非知农事者。凡力田者,务尽力而不贵多垦。今使十亩之地,捐一亩以蓄水,而九亩倍收,较十亩皆薄入孰利?况捐者又予拨还。此不疑者三也。至前人屡行屡罢,此亦有由,贞明所言百世之利,其时御史王之栋参劾,出於奄人勋戚之意。其疏亦第言滹沱不可开,未尝言水田不可行也。但其募南人开垦,即以地予之,又许占籍。左光斗之屯学亦然。是夺北人之田,又塞其功名之路,其致人言也宜矣。至营田四局,成绩具在。当日效力差员,不无举行未善,所以贤王一没,遂过而废之,非深识长算者之所出也。非常之原,黎民所惧,所贵持久,乃可有功。秦开郑、白之渠,利及百世,而当时至欲杀水工郑国。汉河东太守番系引汾水灌田,河渠数徙,田者不能偿种。至唐长孙恕复凿之,亩收十石。凡始事难,成事易。赓续以终之则是,中道而弃之则非。此不疑者四也。至水利既兴,招募农师,造作水器,逐年作何经理,俾永无湮塞,应听在事大臣详加筹画。皇上视民如子,凡有赈恤,千万帑金亦无可惜。即如开通京师沟道,估费二十馀万,以视兴修一省水利,轻重较然。况此举乃以阜财,非以费财。天灾国家代有,荒政未有百全,何如掷百万於水滨,而立收国富民安之效?纵有尧灾汤旱,亦可挹彼注兹,是谓无弊之赈恤。连年米价屡廑圣怀,尽停采买,岂可久行?捐监输仓,亦非上策。若小民收穫素裕,自然二鬴有资。臣访问直隶士民,皆云:‘有水之田较无水之田,相去不啻再倍。’是谓不竭之常平。近畿多八旗庄地,直隶亦京兆股肱,皆宜致之富饶,始可居重驭轻。汉武帝徙豪民於关中,明成祖迁富家於帝里,固非王政,不失深谋。若水利既兴,自然军民两利,是谓无形之帑藏。且雨者水土之气所上腾而下泽也,土气太甚,则水气受制。直隶近年以来,闵雨者屡矣。但使水土均调,自可雨旸时若,是谓有验之调燮。且水性分之则利,合之则害;用之则利,弃之则害。故周用有言:‘人人皆治田之人,即人人皆治水之人。’张伯行亦主此论。陆陇其为灵寿令,督民濬卫河。其始颇有怨言,谓开无水之河以病民;既而水潦大至,独灵寿有宣导,岁竟有秋。货殖者旱则资舟,为国者备斯无患,是谓隐寓之河防。今生齿日繁,民食渐绌。臣愚以为尽兴西北之水田,辟东南之荒地,则米价自然平减。但事体至大,请先以直隶为端,行之有效,次第举行。乐利万年,庶其在此!”

  十年,疏陈理财三策,言:“治天下要务,惟用人、理财两大事。承平日久,供亿浩繁,损上益下,日廑宸衷;而量入为出,似尚未筹至计。礼曰:‘财用足故百志成。’若少有窘乏,则蠲徵平赋、恤灾厚下之大政俱不得施。迟之又久,则一切苟且之法随之以起。此非天下之小故也。顷见台臣请定会计疏,言每年所入三千六百万,出亦三千六百万。就今日计之,所入仅供所出。就异日计之,所入殆不足供所出。以皇上之仁明,国家之閒暇,而不筹一开源节流之法,为万世无弊之方,是为失时。臣等荷恩,备官台省,不能少竭涓埃,协赞远谟,是为负国。以臣之计,一曰开边外之屯田以养閒散,一曰给数年之俸饷散遣汉军,一曰改捐监之款项以充公费,三者行而后良法美意可得而举也。满洲、蒙古、汉军各有八旗,丁口蕃昌,视顺治时盖一衍为十,而生计艰难,视康熙时已十不及五,而且仰给於官而不已。局於五百里之内而不使出,则将来上之弊必如北宋之养兵,下之弊亦必如有明之宗室,此不可不筹通变者也。臣闻奉天沿边诸地,水泉肥美,请遣幹略大臣,分道经理。视可屯之处,发帑建堡墩,起屋庐,置耕牛农具,令各旗满洲除正身披甲在京当差,其次丁、馀丁力能耕者前往居住。所耕之田,即付为永业,分年扣完工本,更不升科。惟令农隙操演,数年之后皆成劲卒。逐年发往军台之人,令其分地捐赀效力,此后有原往者,令其陆续前往。此安顿满洲閒散之法也。汉军八旗已奉听其出旗之旨,以定例太拘,故散遣寥寥。今请不论出仕与否,概许出旗。其家现任居官者给三年俸饷,无居官者给六年俸饷。其家产许之随带,任其自便。则贫富各不失所,而五年以后国帑节省无穷。即一时不能尽给,分作数年以次散遣,都统以下、章京以上各官,改补绿旗提镇将弁。此安顿汉军之法也。臣又按耗羡归公,天下之大利,亦天下之大弊也。康熙间,法制宽略,州县於地丁外私徵火耗,其陋规匿税亦未尽釐剔。自耗羡归公,一切弊窦悉涤而清之,是为大利。然向者本出私徵,非同经费,其端介有司,不肯妄取,上司亦不敢强,贤且能者则以地方之财治地方之事,故康熙间循吏多实绩可纪,而财用亦得流通。自耗羡归公,输纳比於正供,出入操於内部,地丁公费,除官吏养廉无馀剩;官吏养廉,除分给幕客家丁修脯工资,及事上接下之应酬,舆马蔬薪之繁费,亦无馀剩。地方有应行之事、应兴之役,一丝一忽取公帑,有司上畏户、工二部之驳诘,下畏身家之赔累,但取其事之美观而无实济者,日奔走之以为勤。故曰天下之大弊也。夫生民之利有穷,故圣人之法必改。今耗羡归公之法势无可改,惟有为地方别立一公项,俾任事者无财用窘乏之患,而后可课以治效之成。臣请将常平仓储仍照旧例办理,捐监一项留充各省公用,除官俸兵饷动用正项,馀若灾伤当拯恤,孤贫当养赡,河渠水利当兴修,贫民开垦当借给工本,坛庙、祠宇、桥梁、公廨当修治,采买仓穀价值不敷,皆於此动给,以地方之财,治地方之事。如有大役大费,则督抚合全省而通融之;又有不足,则移邻省而协济之。稽察属司道,核减属督抚,内部不必重加切核,则经费充裕,节目疏阔,而地方之实政皆可举行。设官分职,付以人民,只可立法以惩贪,不可因噎而废食。唐人减刘晏之船料,而漕运不继;明人以周忱之耗米归为正项,致逋负百出,路多饥殍。大国不可以小道治,善理财者,固不如此。此捐监之宜充公费也。三法既行,则度支有定,经费有资,当今要务,无急於此者。伏乞皇上深留睿虑,敕公忠有识大臣,详议施行。”

  寻迁兵科给事中,巡视北城。乞归侍母,孝养肫至。贫,以医自给。久之,卒。

  储麟趾,字履醇,江南荆溪人。乾隆四年进士,改庶吉士,授编修。进诸经讲义,援据儒先,责难陈善,辞旨醇美。十四年,考选贵州道监察御史。编修硃荃与大学士张廷玉有连,督四川学政,母死发丧缓。麟趾疏劾,语不避廷玉,高宗以是知其伉直。

  尝大旱,麟趾应诏上疏,略言:“臣闻天道若持衡然。故雨旸寒燠,无时不得其平;而气化偶偏,必於亢阳伏阴示其象。然往来推行,久而必复其常者,天道之无私也。君道法天,亦若持衡然。故喜怒刑赏,无事不得其平;而意见偶偏,必於用人行政露其机。然斟酌损益,终必归於大中至正者,君德之极盛也。汉臣董仲舒曰:‘善言天者,必有验於人,天人相应,捷於桴鼓。春秋所以详书灾异也。’皇上至圣极明,岂复有纤芥之事足以召祲而致灾者?但愚臣蠡测管窥,以为自古人主患不明,惟皇上患明之太过;自古人主患不断,惟皇上患断之太速。即如擢一官、点一差,往往出人意表,为拟议所不及。此则皇上意见之稍偏,而愚臣所谓圣明英断之太过者也。史臣之赞尧曰:‘乃圣乃神。’宋儒硃子曰:‘圣人,神明不测之号。’夫所贵乎不测者,错综参伍,与时偕行,而非於彼於此不可思议之谓也。此虽不足上累圣德万分之一,然臣尤原皇上开诚布公,太和翔洽,要使天下服皇上用人之至当,不必徒使天下惊皇上用人之甚奇。若云防微杜渐,不得不尔,则国法具在,试问诸臣行事邪正,又谁能欺皇上之洞鉴者?抑臣又闻之,唐臣韩愈曰:‘独阳为旱,独阴为水。君阳臣阴,有君无臣,是以久旱。’今皇上宵衣旰食,焦劳於法宫之中,而王公大臣拱手备位,不闻出其谋画,上赞主德,辅宣圣化。是君劳於上,臣逸於下,天道下济而地道不能上行。其於致旱,理或宜然。臣区区之忱,原皇上虚中无我,一切用人行政,不改鉴空衡平之体。又於一二纯诚忧国之大臣,时赐召对,清宴之馀,资其辅益。必能时雨时风,消殄旱灾矣。”

  麟趾累迁太仆寺卿,移宗人府府丞。引疾归,家居十馀年。卒,年八十二。

  论曰:谏臣之益人国,最上匡君德,次则绸缪军国,洞百年之利害。若夫击邪毖患,岳岳不避权要,固亦有不易言者。高宗嗣服,虚己纳谏。一士、慎修、潮生、麟趾,其所献替,合陈善责难之谊。潮生所论理财三策尤闳远,惜不能用也。定劾许容,永檀弹鄂善,皆能举其职者。永檀乃以漏言败,异哉!

列传九十四

  尹继善刘於义陈大受张允随陈宏谋  尹继善,字元长,章佳氏,满洲镶黄旗人,大学士尹泰子。雍正元年进士,改庶吉士,授编修。五年,迁侍讲,寻署户部郎中。上遣通政使留保等如广东按布政使官达、按察使方原瑛受赇状,以尹继善偕。鞫实,即以尹继善署按察使。六年,授内阁侍读学士,协理江南河务。是秋,署江苏巡抚,七年,真除。疏禁收漕规费,定石米费六分,半给旗丁,半给州县,使无不足,然后裁以法。平粜盈馀,非公家之利,应存县库,常平仓捐穀听民乐输,不得随漕勒徵。命如议行。又疏请崇明增设巡道,兼辖太仓、通州。并釐定永兴、牛羊、大安诸沙分防将吏。福山增隶沙船,与京口、狼山诸汛会哨。又请移按察使驻苏州,苏松道驻上海。皆从之。旋署河道总督。九年,署两江总督。十年,协办江宁将军,兼理两淮盐政。疏言:“镇江水兵驻高资港,江宁水兵驻省会,各增置将吏。狼山复设趕纟曾大船,与镇江、江宁水兵每月出巡察,庶长江数千里声势联络。”上嘉之。尹继善请清察江苏积欠田赋,上遣侍郎彭维新等助为料理,又命浙江总督李卫与其事。察出康熙五十一年至雍正四年都计积亏一千十一万,上命分别吏蚀、民欠,逐年带徵。尹继善等并议叙。又请改三江营同知为盐务道,并增设缉私将吏。  十一年,调云贵广西总督。思茅土酋刁兴国为乱,总督高其倬发兵讨之,擒兴国,馀党未解。尹继善至,谘於其倬,得翾要,檄总兵杨国华、董芳督兵深入,斩其酋三,及从乱者百馀。元江、临安悉定。分兵进攻攸乐、思茅,东道抚定攸乐三十六寨,西道攻六囤,破十五寨,降八十馀寨。疏闻,上谕曰:“剿抚名虽二事,恩威用岂两端?当抚者不妨明示优容,当剿者亦宜显施斩馘,俾知顺则利,逆则害。今此攻心之师,即寓将来善后之举,是乃仁术也。识之!”十二年,奏定新辟苗疆诸事,请移清江镇总兵於台拱,并移设同知以下官,增兵设汛,从之。又奏云南濬土黄河,自土黄至百色,袤七百四十馀里。得旨嘉奖。寻诏广西仍隶广东总督。十三年,奏定贵州安笼等营制。贵州苗复乱,尹继善发云南兵,并徵湖广、广西兵策应。遣副将纪龙剿清平,参将哈尚德收新旧黄平二城,合兵徇重安。副将周仪等复馀庆,获苗酋罗万象等。总兵王无党、韩勋剿八寨,总兵谭行义剿镇远。又令无党合广西、湖南兵与行义会,破苗寨,斩千馀级,获苗酋阿九清等,苗乱乃定。乾隆元年,贵州别设总督,命尹继善专督云南。二年,奏豁云南军丁银万二千二百有奇。入觐,以父尹泰老,乞留京侍养。授刑部尚书,兼管兵部。三年,丁父忧。四年,加太子少保。五年,授川陕总督。郭罗克部番复为乱,尹继善檄谕番酋执为盗者以献,事旋定。六年。奏陈郭罗克善后诸事,请设土目,打牲予号片,宽积案,撤戍兵,上皆许之。七年,丁母忧。

  八年,署两江总督,协理河务。疏言:“毛城铺天然坝,高邮三坝,皆宜仍旧。”上谕令斟酌,因时制宜。九年,卫入觐,还,上命传旨开天然坝,且曰:“卫奏河水小,坝宜开。”尹继善覆奏,略言:“卫不问河身深浅,但问河水大小,非知河者也。河浅坝开,宣流太过。湖弱不敌黄强,为害滋甚。”上卒用尹继善议。十年,实授两江总督。十二年,疏言:“阜宁、高、宝诸地圩岸分年修治,务令圩外取土,挑濬成沟,量留涵洞,使旱涝有备。凤、颍、泗三属频遭水患,河渠次第开濬,而田间圩塍实与为表里,亦陆续兴修。俟有成效,推行远近。”上谕曰:“此诚务本之图,实力为之。”

  十三年,入觐,调两广,未行,授户部尚书、协办大学士、军机处行走,兼正蓝旗满洲都统。未几,复出署川陕总督。嗣以四川别设总督,命专督陕、甘。大学士傅恆经略金川,师经陕西,上奖尹继善料理台站、马匹诸事,调度得宜。十四年,命参赞军务,加太子太保。十五年,西藏不靖,四川总督策楞统兵入藏,命兼管川陕总督。  十六年,复调两江。十七年,尹继善以上江频被水,疏请濬宿州睢河、彭家沟,泗州谢家沟,虹县汴河上游,筑宿州符离桥,灵壁新马桥,砂礓河尾黄甿桥、翟家桥,诏如所请。罗田民马朝柱为乱,檄总兵牧光宗捕治,并亲赴天堂寨,获朝柱家属、徒党,得旨嘉奖,召诣京师。十八年,复调署陕甘总督。雍正间,开哈密蔡伯什湖屯田,乾隆初,以畀回民。贝子玉素富以屡歉收请罢。尹继善奏言:“从前开渠引水,几费经营。回民不谙耕作,频岁歉收。万亩屯田,弃之可惜。请选西安兵丁子弟,或招各卫民承种。”上韪其言。

  调江南河道总督。十九年,疏言:“河水挟沙而行,停滞成滩。有滩则水射对岸,即成险工。铜、沛、邳、睢、宿、虹诸地河道多滩,宜遵圣祖谕,於曲处取直,开引河,导溜归中央,借水刷沙。河堤岁令加高,务使稳固,而青黄不接,亦寓赈於工。”诏如议行。命署两江总督,兼江苏巡抚。二十一年,疏请濬洪泽湖入江道,开石羊沟,引东西湾两坝所减之水,疏芒稻闸达董家沟引河,引金湾闸坝所减之水,加宽廖家沟河口,引璧虎、凤凰两桥所减之水,并濬各河道上游,修天妃、青龙、白驹诸闸,从之。实授两江总督。二十二年,疏言:“沛县地最卑,昭阳、微山诸湖环之,济、泗、汶、滕诸水奔注。请於荆山桥外增建闸坝,使湖水暢流入运。又沂水自山东南入骆马湖,出卢口入运,阻荆山桥出水。当相度堵修。”上以所言中形势,嘉之。旋与侍郎梦麟等会督疏治淮、扬、徐、海支幹各河暨高、宝各工,是冬事竟,议叙。二十五年,上命增设布政使,尹继善请分设江宁、苏州二布政使,而移安徽布政使驻安庆。二十七年,上南巡,命为御前大臣。二十九年,授文华殿大学士,仍留总督任。三十年,上南巡,尹继善年七十,御书榜以赐。召入阁,兼领兵部事,充上书房总师傅。三十四年,兼翰林院掌院学士。三十六年,上东巡,命留京治事。四月,卒,赠太保,发帑五千治丧。令皇八子永璇奠醊,永璇,尹继善壻也。赐祭葬,谥文端。  尹继善释褐五年,即任封疆,年才三十馀。莅政明敏,遇纠纷盘错,纡徐料量,靡不妥贴。一督云、贵,三督川、陕,四督两江。在江南前后三十年,最久,民德之亦最深。世宗最赏李卫、鄂尔泰、田文镜,尝谕尹继善,谓当学此三人。尹继善奏曰:“李卫,臣学其勇,不学其粗。田文镜,臣学其勤,不学其刻。鄂尔泰,宜学处多,然臣亦不学其愎。”世宗不以为忤。高宗尝谓:“我朝百馀年来,满洲科目中惟鄂尔泰与尹继善为真知学者。”御制怀旧诗复及之。子庆桂,自有传。

  刘於义,字喻旃,江苏武进人。康熙五十一年进士,改庶吉士,授编修。在翰林文誉甚著,凡有撰拟,辄称旨。雍正元年,命直南书房,迁中允。再迁侍讲,督山西学政。三年,迁庶子,上谕以留心民事。岁饥,无积贮,奏请岁以耗羡四万於太原、平阳、潞安、大同买米贮仓,春粜秋补,上命巡抚伊都立酌量举行。四年,一岁四迁,擢仓场侍郎。仓吏积习,鬻正米以购筛飏耗米抵额。於义严出入,稽馀米定数,宿弊一清。七年,命察覈西宁军需。八年,迁吏部侍郎。命与侍郎牧可登如山东察赈,并按按察史唐绥祖劾济南知府金允彝袒邹平知县袁舜裔亏空,论如律。  九年,授直隶河道总督。奏天津截留漕粮,省津贴诸费,但给地方官耗米百之一。又奏青龙湾诸地,侍郎何国宗议建鸡心闸十四阻水,当停。并请展坝面,使无碍水道。均如议行。擢刑部尚书,仍理河务。寻署直隶总督。直隶盗犯,依律不分首从皆斩。大名劫盗十馀案,每案数十人。於义以凶器祗田具,赃物仅米穀,乃饥民借粮争夺,非盗,奏请得末减。直隶盗案视各省分首从自此始。  十年,署陕西总督。十一年,授吏部尚书,仍署总督。累疏言甘、凉为军需总汇,粮草价昂,兵饷不敷养赡。请酌借耔粮农器,於瓜州诸地开垦屯种,耕犁以马代牛,并募耕夫二百,教回民农事。又於赤金、靖逆之北湃带湖及塔兒湾筑台堡为保障,安家窝铺口别开渠供灌溉。又疏请甘、凉设马厂,牧长、牧副,视太仆寺条例,岁十一月,察马匹孳生多寡,为弁兵升降赏罚。均如所请行。十三年,命大学士查郎阿代於义领陕西总督,予於义钦差大臣关防,留肃州专筦军储。乾隆元年,奏言:“兰州浮桥始于前明,用二十四艘,两埠铁缆百二十丈。自有司递减四舟,缆仅七十丈,於是埠基砌入河心,水益湍急,冲溃屡见。请动用公帑改复原式。庶河宽水缓,以便行旅。”得旨允行。

  查郎阿入觐,於义仍署陕西总督。二年,召还京。三年,查郎阿劾承办军需道沈青崖等私运侵帑,辞连於义。上遣侍郎马尔泰会查郎阿按治,於义坐夺官,并责偿麦稞价银三万馀两。甘肃自康熙末至雍正初,亏帑金一百六十馀万,文书散缺。於义奉命察覈,逮任总督,部署西师往返,凡四年,屯田筑堡,安集流移,输送军粮战马,其劳最多。以簿领过繁,得过亦由此。

  五年,起署直隶布政使。七年,授福建巡抚,疏请裁减闽盐课外加派。漳州民陈作谋、台湾民王永兴等谋为乱,遣将吏捕治。八年,调山西,召补户部尚书。九年,调吏部尚书、协办大学士。御史柴潮生请修治直隶水利,命同直隶总督高斌勘察。议濬檿牛河;开白沟河支流,西淀亦开支河,东淀河道裁湾取直,子牙河疏河口,筑堤界,别清浑;疏凤河;濬塌河淀;引唐河入保定河;濬正定诸泉,引以溉田;并修复营田旧渠闸。是为初次应举各工。十年,署直隶总督,加太子太保。是冬,报初次工竟。复议还乡河裁湾取直,筑运蓟河西堤;挑张青口支河、新安新河;拓广利渠,望都至安肃开沟;并裁永定河兜湾。是为二次应举各工。引塌河淀涨水入蓟运河;疏天津贾家口、静海芦北口诸河;及庆云马颊河、盐山宣惠河。是为三次应举各工。又令署直隶河道总督,疏请减庆云赋额。上命减地丁十之三,著为令。十二年夏,报二、三次工竟。召还。  十三年二月,奏事养心殿,跪久致仆,遽卒。赐祭葬,谥文恪。

  陈大受,字占咸,湖南祁阳人。幼沉敏,初授内则,即退习其仪。既长,家贫,躬耕山麓。同舍渔者夜出捕鱼,为候门,读书不辍。雍正十一年,成进士,选庶吉士。乾隆元年,授编修。二年,大考翰詹诸臣,日午,上御座以待。大受卷先奏,列第一,超擢侍读。五迁吏部侍郎。四年,授安徽巡抚。初视事,决疑狱,老吏骇其精敏。庐、凤、颍诸府时多盗,有司多讳匿,大受定限严缉,月获盗五十辈,得旨褒美。淮南、北洊饥,发仓穀赈之。穀且尽,继以麦。又告粜江南、广东,且发且储。时频岁饥民掠米麦以食,有司以盗论。哀其情,奏原六十馀人。麦熟,禁鵕麹造酒及大商囤积。又以高阜斜陂不宜稻麦。福建安溪有旱稻名畬粟,不须溉灌,前总督郝玉麟得其种,教民试艺有获。因令有司多购,分给各州县,俾民因地种植。事闻,上谕曰:“诸凡如此留心,甚慰朕怀。”

  是年,调江苏,疏请饬粮道较定各州县漕斛,及先冬令民搜蝻子。屡谕嘉奖,并以搜蝻子法令直隶总督高斌仿行。常州、镇江、太仓三府州被水灾,发仓治赈。江南旧多借堰圩塘,或有久废者,被水后尤多溃败,工钜费重,民力不能胜。大受出官粟借之,召民兴筑,计时而成。於江浦缮三合、永丰、北城诸圩,於句容复郭西塘黄堰,苏州、太仓疏刘家河,灌溉潴泄,诸工毕举。七年秋,黄河决古沟、石林,高、宝、兴、泰、徐诸州县罹其患,大受驰视以闻。上命截漕米协济,大受乃命多具舟,候水至分载四出,舳舻数百里,一日而遍。丹阳运河口藉湖水灌输,淤沙需疏濬,大受奏定六年大修,每年小修。后高宗南巡,御制反李白丁都护歌曰:“岂无疏濬方,天工在人补。轮年大小修,往来通商贾。”盖嘉其奏定岁修法利於漕运也。

  十年,有旨蠲明年天下钱粮,大受疏请核准漕项科则,晓谕周知;汇覈地丁耗羡,同漕项并完;酌定业户减租分数,通饬遵行。得旨嘉奖。户部议禁商人贮米,大受谓:“商人贮米,得少利即散,贮不过一岁,民且利焉。请弛禁便。”又言:“城工核减,意在节用。用省而工恶,再修且倍之。”上皆韪其言。常州俗好佛,家设静堂,自立名教。江宁、松江、太仓渐染其习。大受疏请饬有司防禁,移佛入庙;堂内人田屋产,量为处置。上谕曰:“此等事须实力,不可欲速。不然,则所谓好事不如无也。”

  十一年,加太子少保,调福建。十二年,疏言:“近海商民,例许往暹罗造船贩米。内渡时若有船无米,应倍税示罚。”部议从之。疏言:“巡台御史巡南北二路,台湾、凤山、诸罗、彰化四县具厨传犒赏,往往滥准词讼。又於额设胥役外,俾奸民注籍,恃符生事。”上命自乾隆五年起,巡台御史均下部严议。又疏言:“台湾番民生业艰难,向汉民重息称贷。子女田产,每被盘折。请拨台穀二万石分贮诸罗、彰化、淡水诸县,视凤山例接济。其不原借者听。”报可。台湾民、番杂处,土音非译不通。有奸民杀人贿通事,移坐番罪,疑之,再鞫,竟得白。或言海上有岛十四,为田万馀亩,可开垦,前政以入告。大受以岛地久在禁令,一旦开禁,聚人既多,生奸尤易。设兵弹压,为费弥甚,利不敌害,辄奏罢之。召授兵部尚书。十三年,调吏部,协办大学士、军机处行走。十四年,金川平,晋太子太傅。秋,署直隶总督。十五年,授两广总督。陛辞请训,上曰:“汝直军机处两年,万几之事,皆所目击,即朕训也。何赘辞?惟中外一心足矣。”寻命协理粤海关。两粤去京师远,吏媮民哤,大受以猛治之,举劾不法吏,政令大行。十六年,以病乞解任,温诏慰留。未几,卒,赐祭葬,谥文肃,祀贤良祠。

  大受眉目皆上起,丰髯有威。清节推海内。以微时极贫,禄不逮亲养,自奉如布衣时。子辉祖,自有传。

  张允随,字觐臣,汉军镶黄旗人。祖一魁,福建邵武知府,有政绩,祀名宦。允随入赀为光禄寺典簿,迁江南宁国同知,擢云南楚雄知府。雍正元年,调广南。丁母忧,总督鄂尔泰等请留司铜厂。二年,授曲靖知府,擢粮储道。鄂尔泰复荐可大任,上召入见。五年,擢按察使。未几,迁布政使。云南产铜供铸钱,宝源、宝泉二局需铜急,责委员领帑采洋铜,洋铜不时至。允随综铜厂事,察知旧厂产尚富,增其值。民乐於开采,旧厂复盛。又开大龙、汤丹诸新厂,岁得铜八九百万斤供用。乃停采洋铜,国帑省,官累亦除。八年,调贵州。未几,授云南巡抚。允随官云南久,熟知郡国利病,山川险要,苗、夷情状。十一年,思茅土酋刁兴国纠徼外苦葱蛮等为乱,蔓延数州县。允随与总督高其倬遣兵讨之,思茅围解。乱苗遁攸乐,知县章纶以事诣会城,至蟃蜯村,遇寇死。允随趣兵进,擒兴国。馀众走临安,复击破之。允随疏以镇沅、思乐府县皆新改土为流,请立学,设教职,定学额。又疏以云南各府州或兵少米多,请以额徵秋米石折银一两;或兵多米少,请以额徵条银两收米一石。十二年,疏请於广西府开炉鼓铸。皆下部议行。十三年,疏报蒙化垦田二十六顷有奇。

  乾隆二年,署云南总督。疏言:“云南水利与他省不同,水自山出,势若建瓴。大率水高田低,自上而下,当濬沟渠,使盘旋曲折,承以木枧、石槽,引使溉田。偶有田高水低,则宜车戽。又或雨后水急,则宜塘蓄。低道小港水阻恐傍溢,则宜疏水口使得暢流。山多沙碛,水发嫌迅激,则宜筑堤埝,俾护田亩。臣令有司勘修,工小,令於农隙按田出夫,督率兴作;工稍大者,出夫外,应需工料,令集士民公议需费多寡。有田用水者,按田定银数,借库帑兴工。工毕,分年还款。工大非民力能胜,详情覆勘,以官庄变价,留充工费。”报闻。

  三年,请停铸钱运京。是冬,入觐。四年,正岁,上宴廷臣,赋柏梁体诗,允随与焉。五年,疏言:“云南盐不敷民食,安宁得洪源井,试煎,年获二十一万馀斤。丽江得老姆井,试煎,年获十八万馀斤。分地行销,定为年额。”上奖为有益之事。署贵州总督。六年,广东妖民黄顺等遁匿贵州境,有司捕得奏闻。上谕曰:“汝不以五日京兆自居,尽心治事可嘉。”  复署云南总督。兵部议各省有增设兵额,量加裁减。允随奏:“云南昭通、普洱二镇有增设兵额,地处边要,未可裁减。惟有通覈合省标、镇、营、协,按额均减,分计则兵裁无几,合计则饷省已多。标、镇、营、协应裁兵一千一百六十,先裁馀丁四百四十八。馀俟缺出停补。”从之。允随请濬金沙江,上命都统新柱、四川总督尹继善会勘。疏言:“金沙江发源西域,入云南,经丽江、鹤庆、永北、姚安、武定、东川、昭通七府,至叙州入川江。东川府以下,南岸隶云南,北岸隶四川。营汛分布,田庐相望。至大井坝以上,南岸尚有田庐,北岸皆高山。山后沙马、阿都两土司地,从前舟楫所不至。自乌蒙改流设镇,云南兵米,每岁籴自四川,皆自叙州新开滩至永嘉黄草坪五百八十里,溯流而上。更上自黄草坪至金沙厂六十里,商舶往来。臣等相度,内有大汉漕、凹崖、三腔、锣锅耳诸滩险恶,应行修理。更上自金沙厂至滥田坝二百二十七里,十二滩,滥田坝最险,次则小溜筒。臣等相度开凿子河。更上自双佛滩至蜈蚣岭,十五滩相接,石巨工艰。臣等令改修陆路,以避其险。云南地处极边,民无盖藏,设遇水旱,米价增昂。今开通川道,有备无患。”上谕曰:“既可开通,妥协为之,以成此善举。”允随主办其役,计程千三百馀里,费帑十馀万,经年而工成。

  八年,疏言:“大理洱海发源鹤庆沵沮河,至大理,合苍山十八溪,汇而成海。下自波罗甸出天生桥,趋澜沧江。海袤百二十里,广二十馀里;而天生桥海口宽不及丈,每致倒流,淹浸滨海民田。臣饬将海口疏治宽深,自波罗甸下达天生桥,分段开濬,叠石为堤,外栽茨柳,为近水州县袪漫溢之患。海口涸出田万馀亩,令附近居民承垦,即责垦户五年一大修,按田出夫,合力疏濬。”授云南总督,兼管巡抚。九年,疏报东川阿坝租得铜矿,试煎,月得铜四万馀斤。十年,加太子少保。

  十二年,授云贵总督。疏言:“苗、倮种类虽殊,皆具人心。如果抚驭得宜,自不至激成事变。臣严饬苗疆文武,毋许私收滥派,并禁胥役滋扰。至苗民为乱,往往由汉奸勾结。臣饬有司稽察捕治。”又疏言:“贵州思州诸府与湖南相接,今有辰、沅饥民百馀入贵州境采蕨而食。臣已饬贵州布政使、粮驿道以公使银赈济。如有续至,一体散给安置。”诸疏上,并嘉奖。十五年,入觐,授东阁大学士,兼礼部尚书,加太子太保。十六年,卒,赐祭葬,谥文和。

  陈宏谋,字汝咨,广西临桂人。为诸生,即留心时事,闻有邸报至,必借观之。自题座右,谓“必为世上不可少之人,为世人不能作之事。”雍正元年恩科,世所谓春乡秋会。宏谋举乡试第一,成进士,改庶吉士,授检讨。四年,授吏部郎中。七年,考选浙江道御史,仍兼郎中。监生旧有考职,多以人代。世宗知其弊,令自首,而州县吏藉察访为民扰。宏谋疏请禁将来,宽既往。召见,徵诘再三,申论甚晰,乃允其奏,以是知其能。授扬州知府,仍带御史衔,得便宜奏事。丁父忧,上官留之,辞,不许。迁江南驿盐道,仍带御史衔,摄安徽布政使。又丁母忧,命留任,因乞假归葬。  十一年,擢云南布政使。初,广西巡抚金鉷奏令废员垦田报部,以额税抵银得复官,报垦三十馀万亩。宏谋奏言:“此曹急於复官,止就各州县求有馀熟田,量给工本,即作新垦。田不增而赋日重,民甚病之,请罢前例。”上命云南广西总督尹继善察实,尹继善请将虚垦地亩冒领工本覈实追缴。乾隆元年,部议再敕两广总督鄂弥达会鉷详勘。宏谋劾鉷欺公累民,开捐报垦不下二十馀万亩,实未垦成一亩,请尽数豁除。时鉷内迁刑部侍郎,具疏辨。上命鄂弥达会巡抚杨超曾确勘。二年,宏谋复密疏极论其事。高宗责“宏谋不待议覆,又为是渎奏。粤人屡陈粤事,恐启乡绅挟持朝议之渐”。交部议,降调。寻鄂弥达等会奏,报垦田亩多不实,请分别减豁。鉷下下降黜有差。

  三年,授宏谋直隶天津道。五年,迁江苏按察使。六年,迁江宁布政使,甫到官,擢甘肃巡抚,未行,调江西。九年,调陕西。十一年,复调回江西。寻又调湖北。十二年,川陕总督庆复劾宏谋在陕西爱憎任情,好自作聪明,不持政体。部议夺官,上命留任。未几,复调陕西。上谕曰:“此汝驾轻就熟之地,当秉公持重,毋立异,毋沽名。能去此结习,尚可造就也。”署陕甘总督。十五年,加兵部侍郎。其冬,河决阳武。调河南巡抚。十七年,调福建。十九年,复调陕西。二十年,调甘肃。再调湖南,疏劾布政使杨灝侵扣穀价。上嘉其不瞻徇,论氵颢罪如律。二十一年,又调陕西。  二十二年,调江苏。入觐,上询及各省水灾,奏言皆因上游为众水所汇,而下游无所归宿,当通局筹办。上以所言中肯綮,命自河南赴江苏循途察勘。十二月,迁两广总督,谕曰:“宏谋籍广西,但久任封疆,朕所深信。且总督节制两省,专驻广东,不必回避。”二十三年,命以总督衔仍管江苏巡抚,加太子少傅。二十四年,坐督两广时请增拨盐商帑本,上责“宏谋巿恩沽名,痼习未改”。下部议夺官,命仍留任。又以督属捕蝗不力,夺总督衔,仍留巡抚任。二十六年,又以失察浒墅关侵渔舞弊,议罢任,诏原之,谕责“宏谋模棱之习,一成不变”。调抚湖南。二十八年,迁兵部尚书,署湖广总督,仍兼巡抚。召入京,授吏部尚书,加太子太保。

  宏谋外任三十馀年,历行省十有二,历任二十有一。莅官无久暂,必究人心风俗之得失,及民间利病当兴革者,分条钩考,次第举行。诸州县村庄河道,绘图悬於壁,环复审视,兴作皆就理。察吏甚严,然所劾必择其尤不肖者一二人,使足怵众而止。学以不欺为本,与人言政,辄引之於学,谓:“仕即学也,尽吾心焉而已。”故所施各当,人咸安之。

  在扬州值水灾,奏请遣送饥民回籍,官给口粮,得补入赈册,报可。盐政令淮商於税额外岁输银助国用,自雍正元年始,积数千万,率以空数报部。及部檄移取,始追徵,实阴亏正课,宏谋奏停之。

  在云南,方用兵倮夷,运粮苦道远,改转搬递运,民便之。增铜厂工本,听民得鬻馀铜,民争趋之。更凿新矿,铜日盛,遂罢购洋铜。立义学七百馀所,令苗民得就学,教之书。刻孝经、小学及所辑纲鉴、大学衍义,分布各属。其后边人及苗民多能读书取科第,宏谋之教也。

  在天津,屡乘小舟咨访水利,得放淤法,水涨挟沙行,导之从堤左入、?是右出。如是者数四,沙沉土高,沧、景诸州悉成沃壤。按察江苏,设弭盗之法,重诬良之令,严禁淹亲柩及火葬者。

  在江西,岁饥,告籴於湖广。发帑缮城垣,筑堰埭,修圩堤闸坝,以工代赈。南昌城南罗丝港为赣水所趋,善冲突,建石堤捍之。左蠡硃矶当众水之冲,亦筑堤百丈,水患以平。又以钱贵,奏请俟云南铜解京过九江,留五十五万五千斤,开炉鼓铸;并以旧设炉六,请增炉四:诏并许之。又以仓储多亏缺,请令民捐监,於本省收穀,以一年为限。限满,上命再收一年。又以民俗尚气好讦讼,请令各道按行所属州县,察有司,自理词讼,毋使延阁滋累。上命实力督率,毋徒为具文。  在陕西,募江、浙善育蚕者导民蚕,久之利渐著。高原恆苦旱,劝民种山薯及杂树,凿井二万八千有奇,造水车,教民用以灌溉。陕西无水道,惟商州龙驹寨通汉江,滩险仅行小舟。宏谋令疏凿,行旅便之。又以陕西各属常平仓多空廒,亦令以捐监纳穀。并请开炉铸钱,如江西例。户部拨运洋铜,铸罄,采云南铜应用,钱价以平。请修文、武、成、康四王及周公、太公陵墓,即以陵墓外馀地召租得息,岁葺治。皆下部议行。

  在河南,请修太行堤。又以归德地洼下,议疏商丘丰乐河、古宋河,夏邑响河,永城巴沟河,民力不胜,请发帑濬治。

  既至福建,岁歉米贵,内地仰食台湾,而商舶载米有定额,奏弛其禁以便民。又疏言福建民嚣竞多讼,立限月为稽覈,以已未结案件多寡,课州县吏勤惰。又言福建地狭民稠,多出海为商,年久例不准回籍。请令察实内地良民或已死而妻妾子女原还里者,不论年例,许其回籍,从之。

  在湖南,禁洞庭滨湖民壅水为田,以宽湖流,使水不为患,岁大熟。江南灾,奏运仓穀二十万石济之,仍买民穀还仓。

  再至陕西,闻甘肃军需缺钱,拨局钱二百万贯济饷,上嘉其得大臣任事体。疏请兴关外水利,濬赤金、靖逆、柳沟、安西、沙州诸地泉源,上命后政议行。又以准噶尔既内附,请定互巿地,以茶易马充军用,诏从之。

  其治南河,大要因其故道,开通淤浅,俾暢流入海。督民治沟洫,引水由支达幹,时其蓄泄。徐、海诸州多弃地,遇雨辄淫溢,课民开沟,即以土筑圩,多设涵洞为旱潦备;低地则令种芦苇,薄其赋。其在江苏,尤专意水利,疏丁家沟,展金湾坝,濬徐六泾白茆口,泄太湖水,筑崇明土塘御海潮,开各属城河。又疏言:“苏州向设普济、育婴、广仁、锡类诸堂,收养茕独老病,并及弃婴。请将通州、崇明滨海淤滩,除附近民业著听升科,馀拨入堂。又通州、崇明界新涨玉心洲,两地民互争,请并拨入,以息争竞。”上谕曰:“不但一举而数善备,汝亦因此得名也。”

  及督湖广,疏言:“洞庭湖滨居民多筑围垦田,与水争地,请多掘水口,使私围尽成废壤,自不敢再筑。”上谕曰:“宏谋此举,不为煦妪小惠,得封疆之体。”

  逮入长吏部,疏言:“文武官弁,均有捕盗之责。乃州县捕役,平时豢盗,营兵捕得,就谳时任其狡展,或且为之开脱。嗣后应令原获营员会讯。”上嘉其所见切中事理。又疏言:“河工办料,应令管河各道亲验加结。失事例应文武分偿,而参游例不及,应酌改画一。”下河督议行。又言:“匿名揭帖,循例当抵罪,所告款内有无虚实,仍应按治。则宵小不得逞奸,有司亦知所警。”上亦韪之。  二十九年,命协办大学士。三十二年,授东阁大学士,兼工部尚书。三十四年,以病请告,迭谕慰留。三十六年春,病甚,允致仕,加太子太傅,食俸如故。赐御用冠服,命其孙刑部主事兰森侍归。诏所经处有司在二十里内料理护行。上东巡,觐天津行在,赐诗宠其行。六月,行至兗州韩庄,卒於舟次,年七十六。命祀贤良祠,赐祭葬,谥文恭。

  宏谋早岁刻苦自励,治宋五子之学,宗薛瑄、高攀龙,内行修饬。及入仕,本所学以为设施。莅政必计久远,规模宏大,措置审详。尝言:“是非度之於己,毁誉听之於人,得失安之於数。”辑古今嘉言懿行,为五种遗规,尚名教,厚风俗,亲切而详备。奏疏文檄,亦多为世所诵。曾孙继昌,字莲史。嘉庆二十四年乡试,二十五年会试、廷试,俱第一,授修撰。历官至江西布政使。

  论曰:乾隆间论疆吏之贤者,尹继善与陈宏谋其最也。尹继善宽和敏达,临事恆若有馀;宏谋劳心焦思,不遑夙夜,而民感之则同。宏谋学尤醇,所至惓惓民生风俗,古所谓大儒之效也。於义督军储、策水利,皆秩秩有条理。大受刚正,属吏惮之若神明,然论政重大体,非苟为苛察者比。允随镇南疆久,泽民之尤大者,航金沙江障洱海,去后民思,与江南之怀尹继善、陈宏谋略相等,懿哉!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