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史稿

     著书立意乃赠花于人之举,然万卷书亦由人力而为,非尽善尽美处还盼见谅 !

                     —— 华辀远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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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传一百七十六

  柏葰麟魁瑞常全庆

  柏葰,原名松葰,字静涛,巴鲁特氏,蒙古正蓝旗人。道光六年进士,选庶吉士,授编修。累迁内阁学士,兼正红旗汉军副都统。十八年,出为盛京工部侍郎,调刑部,兼管奉天府尹。二十年,召授刑部侍郎,调吏部,又调户部。二十三年,充谕祭朝鲜正使,例有餽赆,奏却之。二十五年,充总管内务府大臣。二十六年,典江南乡试。疏言:“徵漕大户短欠,取偿小户,劣绅挟制官吏,大户包揽小户,畸轻畸重,旗丁需索,加增津贴诸弊,请严禁。”如议行。寻偕仓场侍郎陈孚恩盘查山东籓库,劾布政使王笃滥用幕友及地方官纵盗,巡抚崇恩以下议谴有差。二十八年,擢左都御史。三十年,迁兵部尚书,授内大臣。寻调吏部,管理三库,兼翰林院掌院学士。咸丰三年,命偕侍郎善焘赴盛京按协领塔芬布轻听谣言,调兵护宅,几至激变,得实,论遣戍。将军奕兴坐袒护,革任。寻以前在镶白旗蒙古都统任拣选承袭有误,罢内务府大臣,降授左副都御史。未几,出为马兰镇总兵。五年,擢热河都统,搜捕山匪。疏言:“热河将惰兵疲,州县不谙吏治。行使大钱,民皆罢市。矿匪占踞山场,委员侵蚀商款。”诏严切查办。召授户部尚书,兼正黄旗汉军都统。六年,命在军机大臣上行走,兼翰林院掌院学士。寻以户部尚书协办大学士。八年,典顺天乡试,拜文渊阁大学士。

  柏葰素持正,自登枢府,与载垣、端华、肃顺等不协。会御史孟传金疏劾本科士论未孚,命覆勘试卷,应议者五十卷,文宗震怒,褫柏葰等职,命载垣等会鞫,得柏葰听信家人靳祥言,取中罗鸿绎情事,靳祥毙於狱。九年,谳上,上犹有矜全之意,为肃顺等所持。乃召见王大臣等谕曰:“科场为抡才大典,交通舞弊,定例綦严。自来典试诸臣,从无敢以身试法者。不意柏葰以一品大员,辜恩藐法,至於如是!柏葰身任大臣,且系科甲进士出身,岂不知科场定例?竟以家人干请,辄即撤换试卷。若使靳祥尚在,加以夹讯,何难尽情吐露?既有成宪可循,即不为已甚,就所供各节,情虽可原,法难宽宥,言念及此,不禁垂泪!”柏葰遂伏法。

  十一年,穆宗即位,肃顺等既败,御史任兆坚疏请昭雪,下礼、刑两部详议,议上,诏曰:“柏葰听受嘱讬,罪无可辞。惟载垣、端华、肃顺等因律无仅关嘱讬明文,比贿买关节之例,拟以斩决。由载垣等平日与柏葰挟有私仇,欲因擅作威福,竟以牵连蒙混之词,致罹重辟。皇考圣谕有‘不禁垂泪’之语,仰见不为已甚之心。今两宫皇太后政令维新,事事务从宽大平允。柏葰不能谓无罪,该御史措词失当。念柏葰受恩两朝,内廷行走多年,平日勤慎,虽已置重典,当推皇考法外之仁。”於是录其子候选员外郎锺濂赐四品卿衔,以六部郎中遇缺即选。锺濂后官盛京兵部侍郎。

  麟魁,字梅谷,索绰罗氏,满洲镶白旗人。道光六年二甲一名进士,选庶吉士,散馆改刑部主事,迁中允。历庶子、侍讲学士、詹事、通政使、左副都御史。十七年,出为盛京刑部侍郎。十八年,召授刑部侍郎,兼镶红旗汉军副都统。二十年,署仓场侍郎。命偕侍郎吴其濬赴湖北按事,劾总督周天爵酷刑,罢之,其濬留署总督。麟魁复往江西鞫闹漕京控之狱,及江苏邳州知州贾辉山被劾滥用非刑等事,并治如律。调户部,又调吏部,充总管内务府大臣。二十二年,出署山东巡抚。英兵犯江南,疏陈登州突出黄、渤,三面环海,敌兵船砲坚利,计难与争,请移兵扼陆路险要。寻偕侍郎王植赴湖南鞫狱,并勘湖南、江苏、山东水灾,奏请蠲缓,如所请行。二十三年,擢礼部尚书,管理太常寺、鸿胪寺。河决中牟,命偕尚书廖鸿荃往督工,东西两坝成而屡蛰,褫职,予七品顶戴,仍留工,以料缺水增请缓,复褫顶戴。召还,予三等侍卫,充叶尔羌参赞大臣,调乌里雅苏台参赞大臣。

  二十七年,召授礼部侍郎,调刑部。二十八年,复授礼部尚书,兼翰林院掌院学士。以前在山东收受陋规,降三级调用,予副都统衔,充乌什办事大臣。咸丰元年,疏陈时事,略曰:“广西逆匪,劳师糜饷。其始不过星星之火,当时牧令苟安畏事,讳盗不言;久之蒂固蔓延,养成巨患。请饬封疆大吏严查地方,如有教匪、土匪聚众以及抢劫,随时查拏,视缉捕之勤惰以为劝惩。近开捐例,实朝廷万不得已之举,各省清查,屡经申令。宜饬部臣按时详覈徵解多寡,实行赏罚章程,俾生愧奋。否则名讬清查,事仍敷衍,国储不裕,官纪益荒,甚非朝廷澄清吏治之意。”奏入,下所司议行。授察哈尔副都统,召为户部侍郎。

  二年,命在军机大臣上行走,擢工部尚书。三年,调礼部,充总管内务府大臣,罢直军机,调刑部。八年,复调礼部,补内大臣。十年,因谢恩摺失检,降授刑部侍郎。是年秋,车驾幸热河,命署右翼总兵,充巡防大臣。英法兵入京师,麟魁部勒僚属,戒都人守望相助,令家人闭户厝薪,曰:“事急即燔!”自宿於巡防廨中,相持数月。和议成,赴行在,籥请回銮,为载垣、端华、肃顺等所阻。十一年,迁左都御史,兼正白旗蒙古都统,寻授兵部尚书。同治元年,协办大学士。时方奉命偕尚书沈兆霖赴甘肃按事,至兰州,数日遽卒,诏依大学士例赐血卩,赐其子恩寿举人,谥文端。恩寿,同治十三年进士,官至陕西巡抚。

  瑞常,字芝生,石尔德特氏,蒙古镶红旗人,杭州驻防。道光十二年进士,选庶吉士,授编修。大考二等,六迁至少詹事。二十四年,连擢光禄寺卿、内阁学士。二十五年,迁兵部侍郎,兼镶红旗汉军副都统。二十九年,充册封朝鲜正使。调吏部,历兼左、右翼总兵。咸丰元年,典江南乡试,就勘徐州丰北河决,疏陈灾情、赈务、漕务,请饬地方官严防匪徒蠢扰,报闻。定郡王载铨管步军统领,越次题升主事,瑞常力争不得。寻解左翼总兵职。七年,擢左都御史。八年,迁理籓院尚书,兼正蓝旗汉军都统,署步军统领,调刑部尚书。十年,宝源局监督张仁政因侵蚀畏罪自尽,命瑞常偕尚书沈兆霖按之,得前任监督奎麟、瑞琇赃私状,并论大辟,追赃后遣戍。文宗幸热河,留京办事,督防巡防。十一年,调工部,又调户部。

  同治元年,以吏部尚书协办大学士。皇太后命南书房、上书房翰林纂辑史事以昭法戒,书成,赐名治平宝鉴,遴择大臣轮班进讲,瑞常与焉。四年,充总管内务府大臣。时陕西巡抚刘蓉骤起膺疆寄,为编修蔡寿祺所劾,蓉自陈辩,疏中引及胡林翼密荐之词,又倚任布政使林寿图,为人所忌。言官遂劾寿图湎酒废事,举劾不公,并讦蓉漏泄之罪,於是命瑞常偕尚书罗惇衍往按之,疏白其无罪,惟坐寿图演戏及蓉陈奏失当,并予薄谴。定陵奉安礼成,题神主,加太子少保。历工部、刑部尚书,兼翰林院掌院学士,管理户部三库。六年,赴天津验收漕粮,复命盘查北新仓,得亏米六万馀石状,论所司罪如律。十年,拜文渊阁大学士,管理刑部。

  瑞常历事三朝,端谨无过,累司文柄,时称耆硕。十一年,卒,赠太保,祀贤良祠,谥文端。子文晖,官至盛京礼部侍郎。

  全庆,字小汀,叶赫纳喇氏,满洲正白旗人,尚书那清安子。道光九年进士,选庶吉士,授编修,累迁侍讲。大考二等,擢侍读学士。历少詹事、詹事、大理寺卿。以误班镌级。二十一年,予头等侍卫,充古城领队大臣,调喀喇沙尔办事大臣。召还,未行,会回疆兴垦,伊犁将军布彦泰疏留全庆偕林则徐往勘。二十五年,至叶尔羌,疏言:“和尔罕地膏腴,哈拉木札什水渠可资灌溉。又巴尔楚克为回疆扼要之地,道光十二年已奏开垦屯田,未种者尚多,应先侭安插民户,俾成重镇。”诏如所请行。先是,全庆疏陈喀喇沙尔环城荒地,及库尔勒、北山根,可垦田万馀亩,命办事大臣常清筹办。至是复偕则徐详勘,疏言:“库尔勒应於此大渠南岸接开中渠,引入新垦之地,分开支渠二。其北山根展宽开都河龙口,别开大渠,与旧渠并行;再分支渠四,别开退水渠一。”又疏言:“伊拉里克在吐鲁番托克逊军台西,地平土润,土人谓之‘板土戈壁’。其西为‘沙石戈壁’,有大小阿拉浑两水,汇为一河。此次引水自西而东,凿成大渠,复多开支渠以资灌溉。伊拉里克西南沿山为蒙古出入之路,垦地在满卡南附近,东西两面,以‘人寿年丰’四字分号,各设正副户长一,乡约四,择诚实农民充之,承领耕种。又吐鲁番为南北枢纽,应安置内地民户,户领地五十亩,农田以水利为首务。此次开渠,自龙口至黑山头,地势高低,碎石夹沙,渠身易淤,酌定经久修治章程。”并如所请行。自是回疆南路凡垦田六十馀万亩。

  回京,擢内阁学士,兼正红旗汉军副都统。历刑部、吏部、户部、仓场侍郎。咸丰四年,擢工部尚书,兼正红旗汉军都统。七年,调兵部。九年,命赴天津验收漕粮。时英兵犯大沽,僧格林沁击却之。全庆疏陈兵事,略谓:“敌军战败之后,不进不退,心实叵测。窃恐别有举动,未必从此就抚而去。我之精锐,尽萃大沽,旁无应援,后无拥护。双港之旅,已调前敌;津门之备,但资土练;北塘一带,又颇空虚。应请速简重臣,发劲旅,严近畿海口之备,为僧格林沁之援,令广东义勇捣香港以牵其援兵,登州水师合旅顺以截其归路,然后国威可振,抚局可成。”疏入,被嘉纳。调吏部尚书。  十年,授内大臣,兼翰林院掌院学士。十一年,充总管内务府大臣。同治元年,追论大学士柏葰科场之狱原谳未允,全庆坐附和定谳,镌四级,降授大理寺卿。历内阁学士、工部侍郎、左都御史。五年,授礼部尚书,调刑部。十一年,协办大学士,兼翰林院掌院学士。十二年,典顺天乡试,以中式举人徐景春试卷疵谬,镌二级去职。

  全庆易攵历清要,累掌文衡,更阅四朝,虽屡黜,寻即录用。光绪元年,授内阁学士。复历礼部侍郎、左都御史、刑部尚书、协办大学士。五年,乡举重逢,加太子少保。六年,拜体仁阁大学士。七年,致仕,食全俸。八年,卒,晋赠太子太保,祀贤良祠,谥文恪。  论曰:自道光以来,科场请讬,习为故常,寒门才士,为之抑遏。柏葰立朝正直,且所不免,其罹大辟也,出於肃顺等之构陷。然自此司文衡者懔懔畏法,科场清肃,历三十年,至光绪中始渐弛,弊窦复滋,终未至如前此之甚者,实文宗用重典之效,足以挽回风气也。麟魁、瑞常、全庆皆起家文学,洊陟纶扉,其建白犹有可纪焉。

列传一百七十七

  贾桢周祖培硃凤标单懋谦  贾桢,字筠堂,山东黄县人。父允升,乾隆六十年进士,由检讨历官兵部侍郎。

  桢,道光六年一甲二名进士,授编修。十三年,大考一等,擢侍讲。十六年,入直上书房,授皇六子读。累擢侍讲学士。十九年,大考翰詹,命免试。历少詹事、内阁学士。二十一年,迁工部侍郎,调户部。二十七年,连擢左都御史、礼部尚书,调吏部。咸丰二年,协办大学士。三年,疏请山东筹办团练,从之。题孝和睿皇后神主礼成,加太子太保。充上书房总师傅,兼管顺天府尹。四年,兼翰林院掌院学士。顺天府书吏范鹤等与户部井田科银库书吏交结营私,以钞票抵库银。桢察举其弊,谳定,谴失察诸官有差。桢以发觉察议,拜体仁阁大学士,管理户部。五年,兼管工部,晋武英殿大学士。

  六年,丁母忧,命暂开缺,给假六月回籍治丧,假满来京。桢疏言:“臣兄弟五人,诸昆叠故,臣幸仅存。今不能为母守制,是臣母有子而如无子,臣何以为子?”力求终制。时御史邹焌杰亦疏请准其开缺守制,诏允之。八年,服阕,以大学士衔补吏部尚书,仍充上书房总师傅。寻复授体仁阁大学士,管理兵部,兼翰林院掌院学士。十年,充京城团防大臣。是年秋,英法联军犯京师,车驾幸热河,命桢留守,日危坐天安门,阻外军不令入。及与会议,慷慨不屈。十一年,复晋武英殿大学士,以病请开缺,不许。  穆宗回銮,偕大学士周祖培,尚书沈兆霖、赵光上疏曰:“我朝从无皇太后垂帘听政之典。前因御史董元醇条奏,特降谕旨甚明,臣等复有何异词。惟是权不可下移,移则日替;礼不可稍渝,渝则弊生。皇上冲龄践阼,钦奉先帝遗命,派怡亲王载垣等八人赞襄政务。两月以来,用人行政,皆经该王大臣拟定谕旨,每日明发,均用御赏同道堂图章,共见共闻,内外咸相钦奉。惟臣等详慎思之,似非久远万全之策,不能谓日后之决无流弊。寻绎赞襄之义,乃佐助而非主持。若事无钜细,皆由该王大臣先行定议,是名为佐助而实则主持。日久相沿,中外能无疑虑?为今日计,正宜皇太后亲操出治威权,庶臣工有所禀承,命令有所咨决,不居垂帘之虚名,而收听政之实效。准法前朝,宪章近代,不难折衷至当。伏查汉和熹邓皇后、顺烈梁皇后,晋康献褚皇后,辽睿智萧皇后皆以太后临朝,史册称美。至如宋之章献刘皇后,有今世任姒之称,宣仁高太后有女中尧舜之誉。明穆宗皇后,神宗嫡母,上尊号曰仁圣皇太后;穆宗贵妃,神宗生母,上尊号曰慈圣皇太后,惟时神宗十岁,政事皆由两宫抉择,命大臣施行,亦未尝居垂帘之名也。我皇上天亶聪明,不数年即可亲政,而此数年间,外而寇难未平,内而洋人偪处,何以拯时艰?何以饬法纪?端以固结人心最为紧要。倘大权无所专属,以致人心惶惑,是则大可忧者。请敕下廷臣会议皇太后召见臣工礼节,及一切办事章程,或仍循向来军机大臣承旨旧制;量为变通,条列请旨酌定,以示遵守。”疏入,命廷臣集议允行。

  同治元年安徽降贼苗沛霖谋分兵:一由清江,一渡颍而西,声称赴陕西胜保军营助剿,实有异图。桢上疏言:“苗沛霖穷而就抚,仍复拥兵观望,反覆无常。所部素无纪律,倘长驱入陕,何异引狼入室?由颍趋豫,尚为道所必经,绕道清江,则去之愈远,意存窥伺。西犯山左,则北路门户大开,固为腹心之患;东犯里下河,淮、扬通海,在在可虞。请饬下胜保严阻。”又疏言:“皖省军情紧急,署抚臣李续宜回籍葬亲,请勿拘百日定制,迅饬回任,以固疆圉。”并嘉纳之。三年,文宗实录、圣训告成,以监修劳,赐花翎。六年,桢年七十,赐寿,恩礼甚渥。寻以病乞休,不许。七年,乃允致仕,食全俸,仍充团练大臣。十三年,卒,诏称其“持躬端谨,学问优长”,依大学士例赐恤,晋赠太保,入祀贤良祠,谥文端。子致恩,官至浙江布政使。

  周祖培,字芝台,河南商城人。父钺,嘉庆六年进士,历官鸿胪寺少卿。  祖培,嘉庆二十四年进士,选庶吉士,授编修。五迁至侍讲学士。道光十七年,督陕甘学政。历侍读学士、詹事、内阁学士。二十三年,擢礼部侍郎,调工部,又调刑部。二十六年,偕尚书赛尚阿查勘江南江防善后事宜,校阅江苏、安徽、江西营伍。三十年,文宗即位,疏言:“我朝立政之要,用人之法,备载列圣实录,请随时披阅。利害所关,今昔同辙,容有昔之所利不尽利於今者,未有昔之所害不为害於今者;容有昔所欲除之害至今犹未尽除者,未有昔所应防之害至今转可不防者。惟皇上成法在胸,以应几务,庶利害了如指掌,而兴废可决於一心。并请责成大吏,力戒欺饰,考察属吏;其徇隐庇护者,经言官弹劾,即严惩督抚,整顿营伍,责令捕盗,勿任推诿。”疏入,被嘉纳,特诏饬行。咸丰元年,擢刑部尚书。二年,疏言:“户部筹饷二十馀条,所议之款,缓不济急。请照道光二十一年河南河工、城工捐输章程,变通办理。”又谓:“按户派捐,先敛怨於民。请饬各督抚确查巨富之家,劝谕激发忠爱,力图报效。”从之。

  三年,要犯刘秋贵死於狱,承审官未得实情,祖培坐降三级调用,授左副都御史。疏言:“贼匪滋事以来,屡谕各省办团练,筑寨浚壕,仿嘉庆年间坚壁清野之法,行无实效,贼窜突靡定,各州县毫无豫备,贼至即溃。请严饬督抚,责成贤能有司,会绅速办;有怠玩从事,反滋扰累者,予参处。”从之。历工部、吏部侍郎。四年,连擢左都御史、兵部尚书,兼管顺天府尹。六年,宣宗实录、圣训成,加太子太保,调吏部。

  八年,会办五城团防,以吏部尚书协办大学士,兼署户部。九年,调户部,兼署吏部。京师戒严,疏陈团防章程六条:曰查户口以别良莠,劝保卫以联众志,任官绅以专责成,协营汛以联臂指,设水会以备不虞,增帮办以资助理。车驾幸热河,命留京办事,拜体仁阁大学士,管理户部。十一年,文宗崩,命总理丧仪,兼办定陵平安峪工程。及穆宗奉两宫回銮,祖培疏言怡亲王载垣等拟定“祺祥”年号,意义重衤复,请更正,诏嘉其关心典礼。又言近畿各处抗粮拒捕成风,由於州县不得其人,谕各督抚秉公遴选,毋稍徇隐。同治元年,调管刑部。四年,山陵告成,赐花翎。五年,文宗实录、圣训成,赐其子文龠员外郎,文令举人。六年,卒,年七十五,优恤,谥文勤。

  硃凤标,字桐轩,浙江萧山人。道光十二年一甲二名进士,授编修。十九年,大考二等,赐文绮,直上书房。寻督湖北学政。历司业、侍讲、庶子、侍讲学士、侍读学士。二十五年,授皇七子读。连擢内阁学士、兵部侍郎,调户部。二十八年,命赴天津验收漕粮。寻偕大学士耆英查办山东盐务,疏劾历任巡抚、运司收受程仪节寿,论谴有差。又言:“山东盐政疲敝甚於他省,若求裕课暢销,惟除弊、缉私最为先务。会议变通成法,请先课后盐以重帑项。”下部议行。又查运库出借银七万馀两,责赔缴;籓库积存减平及扣还军需行装等款三十万两,拨解部库;通省仓库正杂未完银四十一万两,缺穀三十七万石,命限八个月弥补。咸丰元年,擢左都御史,历署工部、刑部、户部尚书。

  三年,粤匪陷江宁,复陷扬州,漕督杨殿邦退保淮安,廷议调山西、陕西兵七千赴援。凤标与尚书文庆,侍郎全庆、王庆云合疏,言:“淮安贼所必争,万一贼众渡河,则河南、山东民情震动,扑灭愈难。请命山东巡抚李僡亲往淮安扼贼北窜,并请敕直隶总督迅派布政使张集馨率兵扼要驻守,以为京师屏蔽。”疏入,如所请行。五月,贼陷河南归德,凤标与大学士贾桢、尚书翁心存等条拟防剿六事,多被采择。未几,悍贼林凤祥等窜畿辅,复偕桢、心存等奏陈预筹守城事宜。疏入,报闻。四年,授刑部尚书。六年,宣宗实录、圣训告成,加太子少保。寻调兵部,复调户部。

  八年,典顺天乡试,因中式举人平龄硃墨不符,为言官论劾,兴大狱,大学士柏葰论大辟,凤标亦解任听勘。文宗原其无私,从宽坐失察革职。逾数月,命以翰林院侍讲学士衔,仍直上书房,授醇郡王读如故。历大理寺少卿、通政使、左副都御史,署刑部侍郎。随扈热河,复擢兵部尚书。十一年,护送文宗梓宫回京,追录扈从劳,加二级。调吏部,充上书房总师傅。同治七年,以吏部尚书协办大学士,兼翰林院掌院学士。未几,拜体仁阁大学士,管理吏部。十一年,以病乞休,命以大学士致仕,食全俸。十二年,卒於家,赠太子太保,谥文端。子其煊,工部郎中,官至山东布政使。

  单懋谦,字地山,湖北襄阳人。道光十二年进士,选庶吉士,授编修。十七年,入直南书房。十九年,大考二等,以赞善升用。寻授司业,迁洗马。二十年,督广东学政,历侍读、庶子。以病归,父丧服阕,请终母养。咸丰三年,粤匪扰湖北,懋谦方居母忧,命在籍治团练。六年,回京,仍直南书房,补原官。七年,督江西学政,历侍读学士、少詹事、内阁学士、工部侍郎,均留学政任。十一年,巡抚毓科、布政使庆廉为言官论劾,命懋谦按之,疏言:“毓科非应变之才,適当贼扰,省防尤重。本境兵勇不敷调遣,办理未能悉合机宜。现虽全境肃清,善后急宜妥办,筹备浙防,接济皖饷,大局攸关,恐未能措理裕如。庆廉现未到任,无事迹可考,未敢妄陈。”疏入,报闻。任满,回京,充实录馆副总裁。同治二年,调吏部,擢左都御史。三年,偕大学士瑞常等进讲治平宝鉴,授工部尚书。

  四年,命赴盛京偕侍郎志和等承修太庙、昭陵工程。时奉天马贼猖獗,命懋谦就近查察,劾将军玉明、府尹德椿,下部议处。回京,疏陈马贼难防,请筹兵饷出边会剿,以弭盗源。又请饬奉天所属各州县查勘市镇乡村应修堡寨之处,劝民作速兴筑,择录嘉庆年间龚景瀚所著坚壁清野议刊发各州县,令遵照团练守御之法,量为办理。疏入,均得旨议行。六年,管户部三库事务。七年,调吏部。十年,管国子监事务。十一年,以吏部尚书协办大学士,寻拜文渊阁大学士,兼管兵部。十三年,因久病请解职回籍,允之。光绪五年,卒於家,诏依例赐恤,有“学问优长,持躬端谨”之褒。赠太子太保,谥文恪。

  论曰:自咸丰初军事起,四郊多垒,庙堂旰食。京师举办团防,阁部重臣领之,贾桢、周祖培、硃凤标皆预其事。其时用人犹循旧格,揆席多由资进。至穆宗践阼,底定东南,汉阁臣多取勋望,六官中大拜者鲜,惟单懋谦独由正卿入阁,时以为荣遇焉。

列传一百七十八

  倭仁李棠阶吴廷栋

  倭仁,字艮峰,乌齐格里氏,蒙古正红旗人,河南驻防。道光九年进士,选庶吉士,授编修。历中允、侍讲、侍读、庶子、侍讲学士、侍读学士。二十二年,擢詹事。二十四年,迁大理寺卿。文宗即位,应诏陈言,略曰:“行政莫先於用人,用人莫先於君子小人之辨。夫君子小人藏於心术者难知,发於事迹者易见。大抵君子讷拙,小人佞巧;君子澹定,小人躁竞;君子爱惜人才,小人排挤异类;君子图远大,以国家元气为先,小人计目前,以聚敛刻薄为务。刚正不挠、无所阿乡者,君子也;依违两可、工於趋避者,小人也。谏诤匡弼、进忧危之议,动人主之警心者,君子也;喜言气数、不畏天变,长人君之逸志者,小人也。公私邪正,相反如此。皇上天亶聪明,孰贤孰否,必能洞知。第恐一人之心思耳目,揣摩者众,混淆者多,几微莫辨,情伪滋纷,爱憎稍涉偏私,取舍必至失当。知人则哲,岂有他术,在皇上好学勤求,使圣志益明,圣德日固而已。宋程颢云,‘古者人君必有诵训箴谏之臣’。请命老成之儒,讲论道义,又择天下贤俊,陪侍法从。我朝康熙间,熊赐履上疏,亦以‘延访真儒’为说。二臣所言,皆修养身心之要,用人行政之源也。天下治乱系宰相,君德成就责讲筵。惟君德成就而后辅弼得人,辅弼得人而后天下可治。”疏入,上称其切直,因谕大小臣工进言以倭仁为法。未几,礼部侍郎曾国籓奏用人三策,上复忆倭仁言,手诏同褒勉焉。

  寻予副都统衔,充叶尔羌帮办大臣。大理寺少卿田雨公疏言倭仁用违其才,上曰:“边疆要任,非投閒置散也。若以外任皆左迁,岂国家文武兼资、内外并重之意乎?”咸丰二年,倭仁复上敬陈治本一疏,上谓其意在责难陈善,尚无不合,惟仅泛语治道,因戒以留心边务,勿讬空言。候补道何桂珍上封事,言倭仁秉性忠贞,见理明决,生平言行不负所学,请任以艰钜,未许。三年,倭仁劾叶尔羌回部郡王阿奇木伯克爱玛特摊派路费及护卫索赃等罪,诏斥未经确讯,率行参奏,下部议,降三级调用。

  四年,侍郎王茂廕等请命会同筹办京师团练,上以军务非所长,寝其议。寻命以侍讲候补入直上书房,授惇郡王读。五年,擢侍讲学士。历光禄寺卿、盛京礼部侍郎。七年,调户部,管奉天府尹事,劾罢盛京副都统增庆、兵部侍郎富呢雅杭阿。及颁诏中外,命充朝鲜正使。召回京,授都察院左都御史。同治元年,擢工部尚书。两宫皇太后以倭仁老成端谨,学问优长,命授穆宗读。倭仁辑古帝王事迹,及古今名臣奏议,附说进之,赐名启心金鉴,置弘德殿资讲肄。倭仁素严正,穆宗尤敬惮焉。

  寻兼翰林院掌院学士,调工部尚书、协办大学士。疏言:“河南自咸丰三年以后,粤、捻焚掠,盖藏已空,州县诛求仍复无厌。朝廷不能尽择州县,则必慎择督抚。督抚不取之属员,则属员自无可挟以为恣睢之地。今日河南积习,祗曰民刁诈,不曰官贪庸;祗狃於愚民之抗官,不思所以致抗之由。惟在朝廷慎察大吏,力挽积习,寇乱之源,庶几可弭。”是年秋,拜文渊阁大学士,疏劾新授广东巡抚黄赞汤贪诈,解其职。

  六年,同文馆议考选正途五品以下京外官入馆肄习天文算学,聘西人为教习。倭仁谓根本之图,在人心不在技艺,尤以西人教习为不可;且谓必习天文算学,应求中国能精其法者,上疏请罢议。於是诏倭仁保荐,别设一馆,即由倭仁督率讲求。复奏意中并无其人,不敢妄保。寻命在总理各国事务衙门行走。倭仁屡疏恳辞,不允;因称疾笃,乞休,命解兼职,仍在弘德殿行走。八年,疏言大婚典礼宜崇节俭,及武英殿灾,复偕徐桐、翁同龢疏请勤修圣德,停罢一切工程,以弭灾变,并嘉纳之。十年,晋文华殿大学士,以疾再乞休。寻卒,赠太保,入祀贤良祠,谥文端。光绪八年,河南巡抚李鹤年奏建专祠於开封,允之。

  初,曾国籓官京师,与倭仁、李棠阶、吴廷栋、何桂珍、窦垿讲求宋儒之学。其后国籓出平大难,为中兴名臣冠;倭仁作帝师,正色不阿;棠阶、廷栋亦卓然有以自见焉。倭仁著有遗书十三卷。子福咸,江苏盐法道,署安徽徽宁池太广道,咸丰十年,殉难宁国,赠太仆寺卿,骑都尉世职;福裕,奉天府府尹。从子福润,安徽巡抚。光绪二十六年,外国兵入京师,阖家死焉。

  李棠阶,字文园,河南河内人。道光二年进士,选庶吉士,授编修。五迁至侍读。二十二年,督广东学政,擢太常寺少卿。会巡抚黄恩彤奏请予乡试年老武生职衔,严旨责谴,棠阶亦因违例送考,议降三级调用,遂引疾家居。文宗即位,复日讲,曾国籓荐棠阶醇正堪备讲官,召来京。既而日讲中辍,棠阶以病未赴。  咸丰三年,粤匪北犯,河北土寇蜂起,用尚书周祖培荐,命治河北团练。棠阶联络村镇,名曰“友助社”。贼踞温县东河滩柳林,四出焚掠,棠阶督团练击之,村民未习战,且无火器,杀贼数十人,卒不敌。会山东巡抚李僡率兵至,贼引去。贼自渡黄河,始知民间有备,稍稍牵缀。洎河北肃清,叙劳,加四品卿衔,赐花翎。

  同治元年,诏起用旧臣,棠阶应召至。上疏言:“用人行政,惟在治心。治心之要,莫先克己。请於师保匡弼之馀,豫杜左右近习之渐。暇时进讲通鉴、大学衍义诸书,以收物格意诚之效。”又言:“纪纲之饬,在於严明赏罚。凡朝廷通谕诸事,务饬疆臣实力奉行,庶中外情志可通,而祸乱可弭。”两宫嘉纳焉。授大理寺卿。先是两江总督何桂清偾事逮治,部谳从重拟斩决,廷臣有右之者,言部臣有意畸重,仍从本律监候。棠阶疏谓桂清贻误封疆罪大,不当轻比,非公论。后桂清卒伏法。连擢礼部侍郎、左都御史,署户部尚书。召对,言:“治天下惟在安民,安民必先察吏。今日之盗贼,即昔日之良民,皆地方有司贪虐激之成变。为今日平乱计,非轻徭薄赋不能治本。然非择大吏,则守令不得其人,亦终不能收令行禁止之效。”因极言河南乱事,及诸行省利病甚悉。命为军机大臣,具疏力辞,弗许。二年,授工部尚书。

  三年,江宁克复,论功,加太子少保。大憝既平,上谕中外臣工以兢业交勉。棠阶语恭亲王及同直诸大臣,谓当设诚致行,久而不懈,勿徒以空言相文饰,王深然之。翼日召对,王反复陈君臣交儆之义,棠阶与同僚继言之,两宫改容嘉纳。寻调礼部尚书。太后命南书房、上书房诸臣纂辑前史事迹,赐名治平宝鉴,命诸大臣进讲。棠阶因讲汉文帝卻千里马事,反复推言人主不宜有所嗜好,以启窥伺之端。自是每进讲必原本经义,极论史事,归於责难陈善。四年,恭亲王被劾退出军机,棠阶谓王有定难功,时方多故,不当轻弃亲贤,入对,力言王非有心之失。会惇、醇两王亦奏言奕?不可遽罢,乃复命入直。僧格林沁战殁曹州,棠阶以朝廷赏多罚少,疆臣每存藐玩,上疏极言其弊,於是有申饬直省督抚之谕。

  棠阶自入直枢廷,军书旁午,一事稍有未安,辄忧形於色。积劳致疾,十一月,卒,年六十八。上震悼,遣贝勒载治奠醊,赐金治丧,赠太子太保,谥文清。  棠阶初入翰林,即潜心理学,尝手钞汤斌遗书以自勖。会通程、硃、陆、王学说,无所偏主,要以克己复礼、身体实行为归。日记自省,毕生不懈。家故贫,既贵,俭约无改。尝曰:“忧患者生之门。吾终身不敢忘忍饥待米时也!”

  吴廷栋,字竹如,安徽霍山人。道光五年拔贡,授刑部七品小京官,洊迁郎中。廷栋少好宋儒之学,入官益植节厉行,蹇蹇自靖。咸丰二年,京察一等。时侍郎书元兼崇文门副监督,获贩私酿者三十六人,承审者以漏税拟满杖。已而覆讯得书元家人诈赃状,部臣据以入奏。文宗疑书元孤立,降旨切责,会廷栋召对,上询是狱。廷栋从容敷奏,且详陈治道之要,言利之害,君子小人之辨,上首肯,狱竟得解。因询廷栋读何书,廷栋以程、硃对。上曰:“学程、硃者每多迂拘。”对曰:“此不善学之过。程、硃以明德为体,新民为用,天下未有有体而无用者。皇上读书穷理,以裕知人之识;清心寡欲,以养坐照之明。寤寐求贤,内外得人,天下何忧不治?”上韪之。  寻出为直隶河间知府。粤匪北犯畿辅,廷栋练民兵巡防,民倚以为固。内阁学士胜保督师至河间,责供张甚急,知县王灴迫於应付,自刎不殊。廷栋诣大营陈其事,胜保矍然,饬部下听命。连擢永定河道、直隶按察使。以河间京师门户,廷栋善守御,得民心,仍留知府任。四年,军事定,乃之按察使任。六年,迁山东布政使。时部臣奏请畿内赋税兼收大钱钞票各三成,上下交病,总督谭廷襄不敢言。会廷栋入觐,面奏:“大钱钞票实不流通。立法必先便於民方可行,必先信於民方能久。今条科太多,朝夕更改,国家先不能自信,何以取信於民?”上首肯者再。既而廷襄入朝,遂奏罢前议。山东吏治久窳,廷栋奖廉惩贪。方议海口立局收货捐,持不可。八年,坐奏销迟误,降补直隶按察使。十一年,复调山东。同治二年,入为大理寺卿,寻擢刑部侍郎。

  三年,江南平,廷栋上疏,略曰:“万方之治乱在朝政,百工之敬肆视君心。事不贵文,贵其实;下不从令,从所好。夫治乱决於敬肆,敬肆根於喜惧。自古功成志遂,人主喜心一生而骄心已伏,宦寺有乘其喜而贡谄媚者矣,左右有乘其喜而肆蒙蔽者矣,容悦之臣有因此而工谀佞者矣,屏逐之奸有因此而巧夤缘者矣。谄媚贡则柄暗窃,蒙蔽肆则权下移,谀佞工则主志惑,夤缘巧则宵小升。於是受蛊惑,塞聪明,远老成,恶忠鲠。从前戒惧之念,一喜败之;此后侈纵之行,一喜开之。方且矜予智,乐莫违,逞独断,快从欲,一人肆於上,群小扇於下,流毒苍生,贻祸社稷,稽诸史册,后先一辙。推原其端,祗一念由喜入骄而已。军兴以来,十数省亿万生灵惨遭锋镝,即倡乱之奸民,何一非朝廷赤子?大兵所加,尽被诛夷。皇太后、皇上体上天好生之心,必有哀矜不忍喜者。况旗兵乏食,根本空虚,新疆缺饷,边陲摇动。兼之强邻偪处,邪教肆行,岂惟不可喜,而实属可惧。假使万几之馀,或有一念之肆,臣工效之,视彰瘅为故事,轻告戒为具文,积习相沿,工为粉饰,将仍成为丛脞怠荒之局矣。是非坚定刻苦,持之以恆,积数十年恭俭忧勤,有未易培国脉复元气者。夫上行必下效,内治则外安,而其道莫大於敬,其几必始於惧。惧天命无常,则不敢恃天;惧民碞可畏,则不敢玩民。惧者敬之始,敬者惧之终。大智愈明,神武愈彰,绍祖宗富有之大业,开子孙无疆之丕基,是皆由皇心之惧始而敬成也。易曰:‘危者使平,易者使倾,惧以终始,其要无咎。’诗曰:‘敬之敬之,天维显思!’可弗以为永鉴欤?”疏上,优诏嘉纳,命存其疏於弘德殿以备省览。皇太后召对时,谕曰:“皇帝冲龄践阼,国家大事,汝宜直言无隐,以无负先帝知遇。”廷栋感激出涕。五年,以衰病乞休,许之,归寓江宁。十二年,卒,年八十有一。遗疏入,诏褒其廉静自持,赐恤如例。直隶、山东皆祀名宦祠。

  廷栋学以不欺为本。官臬司时,畿辅连有逆伦狱,总督虑一月频入奏干上怒,廷栋曰:“此吾侪不能教化之过,待罪不暇,敢欺饰耶?”及去官,侨居清贫,不受餽遗。著有拙修集十卷。

  论曰:倭仁晚为两宫所敬礼,际会中兴,辅导冲主,兢兢於君心敬肆之间,当时举朝严惮,风气赖以维持。惟未达世变,於自强要政,鄙夷不屑言,后转为异论者所藉口。李棠阶、吴廷栋正色立朝,不负所学,翕然笙磬同音,而棠阶尤平实持大体,可谓体用兼备矣。

列传一百七十九

  赛尚阿讷尔经额

  赛尚阿,字鹤汀,阿鲁特氏,蒙古正蓝旗人。嘉庆二十一年繙译举人,授理籓院笔帖式,充军机章京。宣宗命枢臣甄别所属,赛尚阿列一等,予优叙。洊迁郎中。道光十一年,擢内阁侍读学士,偕将军富俊按吉林将军福克精阿剋扣兵饷,得实,劾罢之。予头等侍卫,充哈密办事大臣,擢内阁学士。丁父忧回旗,留京,迁理籓院侍郎,兼副都统,调工部。迭赴盛京、广东、察哈尔按事。十五年,命在军机大臣上学习行走。调户部,擢理籓院尚书,兼都统,调工部。

  二十一年,海疆戒严,诏赴天津、山海关勘筑砲台,复偕御前大臣僧格林沁查阅海口。二十二年,命为钦差大臣,赴天津治防。和议成,撤防回京。初,京师添设枪队,命赛尚阿偕左都御史恩桂司训练。至是上阅武,枪队独整,嘉其督率有方,赐花翎。二十四年,命覆讯通州民妇康王氏勒毙亲姑狱,白其冤,论坊官逼供罪如律。调户部尚书,赴江南查阅江防善后事宜。三十年,兼步军统领、协办大学士。咸丰元年,拜文华殿大学士,管理户部。

  时广西匪乱方炽,巡抚周天爵、提督向荣会剿,不能制贼,起用林则徐,未至,道卒。李星沅督师,诸将不用命,亦无功。文宗深忧之,以赛尚阿亲信近臣,命为钦差大臣,赴湖南防堵,将以代星沅也,特赐遏必隆刀,给库帑二百万两备军饷。副都统巴清德、达洪阿率京军随行,姚莹、严正基参军事;又调湖南在籍知县江忠源赴营。未几,星沅卒於军,趣赛尚阿驰往督师,授内大臣。六月,至广西,疏陈汰兵勇,明纪律,购间谍,散胁从,断接济五事,诏嘉其能通筹全局。  周天爵与向荣不协,解其任,以邹鸣鹤代之。又疏陈贼势,略言:“粤西股匪繁多,冯云山、洪秀全、凌十八等俱奉天主教,凶狠称最,来往於金田、东乡、庙旺、中坪,官兵壁上环观,有无可如何之势。宜先用全力攻剿大股,一经得手,则分兵剿办,方免顾此失彼之虞。省垣兵少,暂居中调遣,分派巴清德、达洪阿进剿。”於是向荣连破贼於中坪及桂平新墟。乌兰泰设伏,歼贼甚众。贼窜踞紫荆山,以新墟、双髻隘为门户。达洪阿、乌兰泰攻双髻,毁其巢,贼自焚新墟而逸。官军失利,遂陷永安州,赛尚阿坐失机,降四级留任。

  诏责诸军并力进攻,水窦为永安要隘,乌兰泰攻拔之,乃合围。向荣任北路,乌兰泰任南路。永安城小而坚,环攻四阅月不能下,严诏趣战。二年正月,赛尚阿亲往督之,用向荣策,缺城北一隅不置兵,纵其出,因而击之。乌兰泰争之不得,素与荣不协,至是益相水火。二月,贼果由此路突出,官军不能御,仅获洪大全,槛送京师,以收复永安上闻;而贼遽犯桂林,向荣走间道入城守御,乌兰泰尾追至将军桥,猝被砲伤,旋殒於军,总兵长瑞、长寿、董光甲、邵鹤龄亦战殁。赛尚阿自请治罪,诏责戴罪以图补救,命两广总督徐广缙率师赴援。

  贼见桂林守具已完,援师渐集,解围北窜,连陷兴安、全州。赛尚阿始入驻省城,遣提督余万清、总兵刘长清进攻全州。江忠源破贼於蓑衣渡,毙悍贼冯云山。贼遂入湖南,连陷道州、江华、永明、嘉禾、蓝山、桂阳,赛尚阿尾之,抵衡阳。贼由郴州分窜醴陵、攸县,寻犯长沙,势益鸱张。湖南巡抚罗绕典以闻,文宗震怒,诏斥赛尚阿调度无方,号令不明,赏罚失当,以致劳师糜饷,日久无功,褫职逮京治罪。命大学士等会鞫,赛尚阿伏地流涕,自言不忍杀人辜负圣恩,论大辟,籍其家,三子并褫职。未几,释出狱,发往直隶,交讷尔经额差遣,调京随办巡防。五年,遣戍军台,寻释之,命练察哈尔蒙古兵。十年,回京,总统左翼巡城事宜,予侍郎衔,授正红旗蒙古副都统。以病免。光绪元年,卒。子崇绮,自有传。

  讷尔经额,字近堂,费莫氏,满洲正白旗人。嘉庆八年繙译进士,授妃园寝礼部主事,调工部,洊升郎中。道光元年,出为山东兗沂曹道,迁湖南按察使,丁忧去职。三年,起署山东按察使,寻实授。承鞫教匪马进忠狱得实,赐花翎,就迁布政使。六年,擢漕运总督。九年,调山东巡抚。十二年,擢湖广总督。十六年,湖南新宁瑶生蓝正樽习教传徒,聚众数千,攻武冈州城,为官兵击退。捕获党羽,而正樽逃逸,诏责讷尔经额严缉,久不获,革职留任。十七年,京察考绩,诏斥讷尔经额玩泄无能,降湖南巡抚,限一年捕正樽。寻以正樽已被乡勇殴毙,奏下继任总督林则徐确查虚实,则徐疏言乡勇殴毙三贼,有正樽在内,以衣物为证,诏斥衣物出於事后呈验,不足信,褫讷尔经额职,予三等侍卫,充驻藏办事大臣。逾年,晋头等侍卫,调西宁办事大臣。二十年,擢热河都统。俄授陕甘总督,未之任,命署直隶总督,寻实授。  二十一年,英吉利兵船游弋秦王岛,命讷尔经额移驻天津筹防,加太子太保。时渐多事,财政支绌,疆臣犹因袭承平旧制,惮於兴革。廷议兴屯垦及畿辅水利,讷尔经额疏言:“屯田不能行於畿辅,先朝试行水利,屡兴屡废。良由南北异宜,民多未便。”寝其议。又言官请长芦悬岸盐额如河南、山东,改归官办。讷尔经额言:“悬岸由於私充引滞,但使枭贩敛迹,民贩亦可持久,诸商不招自至。不必务官办之虚名,徒事更张,无裨实用。”咸丰二年,以直隶总督协办大学士,寻拜文渊阁大学士,仍留总督任。

  三年,粤匪既踞江宁,分党由安徽入河南,归德、睢州、宁陵、兰封相继陷,河南巡抚陆应穀败绩。贼窥开封,命讷尔经额防守大名,遏贼北窜。令总兵花里雅逊布屯延津防河,双禄守彰德为后继,而贼酋林凤祥、李开芳已自汜水渡河,陷温县,犯怀庆。讷尔经额檄总兵董占元赴援,自驻临洺关,请增调盛京、吉林步骑。诏授讷尔经额为钦差大臣,节制河南、北诸军。贼围怀庆久,知府余炳焘率绅民固守,贼周树木栅为久困计。援军四集,惟都统胜保、将军托明阿军战最力,花里雅逊布、董占元等隔丹水驻军,畏贼不敢进。胜保屡以为言,诏促讷尔经额进师夹击,并防贼窜入山西,乃进驻清化镇。八月,诸军五路合击,破贼栅,贼大溃,围乃解。文宗大悦,赐讷尔经额双眼花翎、黄马褂,赉擢诸将有差。

  贼之败窜也,诸军以久战疲罢,未能力追;山西兵多调援,设防不密。贼遂由济源入太行山,连陷垣曲、阳城、曲沃,犯平阳府,扰及洪洞,并失守。追军皆落后,惟胜保先进,战於平阳,挫之。绕前扼贼北路,贼乃东趋。讷尔经额回驻临洺关,素不知兵,束手无措。或告潞城、黎城间有孔道,循太行东出武安,密迩临洺,然险隘可扼。讷尔经额以非直隶辖境,咨山西巡抚守御。既而贼果破黎、潞,犹谓贼不能遽至。忽有冒钦差大臣旗帜责州县供张者,盖贼之前驱已出山矣。俄而麕至,官军出不意,惊溃,讷尔经额以数十人走保广平府城,关防、令箭、军书、资械委弃皆尽。事闻,褫职,留於直隶随同办理军务。贼遂大炽,畿辅半被蹂躏,京师震动。命惠亲王绵愉为大将军,科尔沁郡王僧格林沁副之,胜保督师前敌追剿。於是逮讷尔经额下狱,论斩监候。逾年始殄贼,先后擒首逆林凤祥、李开芳伏诛,畿辅肃清。赦讷尔经额出狱,遣戍军台。逾年释回,予六品顶戴,命守慕陵。寻以四五品京堂候补。七年,卒。子蕴秀、衍秀,并官内阁学士。

  论曰:清沿故事,有大军事,辄以满洲重臣督师。乾、嘉时,如阿桂、福康安、勒保、额勒登保等,皆胸有韬略,功在旂常。道光以来,惟长龄平定回疆,差堪继武。其后禧恩之征瑶,奕山、奕经之防海,或以骄侈召谤,或以轻率偾事。至粤匪初起,李星沅不胜任,易以赛尚阿,驭将无方,遂致寇不可制。讷尔经额庸懦同之,畿甸震惊,自是朝廷始知其弊。惟僧格林沁犹以勋望膺其任,不复轻以中枢阁部出任师干,即有时亲籓遥领,亦居其名不行其实。盖人材时会使然,固不可与国初入关时并论也。

列传一百八十

  李星沅周天爵劳崇光

  李星沅,字石梧,湖南湘阴人。道光十二年进士,选庶吉士,授编修。十五年,督广东学政。粤士多健讼,檄通省籍诸生之干讼者,牒报诇治之,士风以肃。任满,授陕西汉中知府,历河南粮道,陕西、四川、江苏按察使。在川、陕严治刀匪、啯匪,屡擒其魁置之法。迁江西布政使,调江苏。二十二年,擢陕西巡抚,署陕甘总督。二十五年,调江苏巡抚。二十六年,擢云贵总督,兼署云南巡抚。

  先是,永昌回乱,迤西道罗天池滥杀,不分良莠,众回益扰。总督贺长龄、提督张必禄急於主抚,降者辄复叛。至是,缅宁匪首马国海被剿亡走,潜结云州回马登霄、海连升等复起事,迤西大震。星沅追论肇乱之由,长龄、天池并获谴。二十七年,遣兵进剿,解散被胁回众,首逆就歼,馀匪肃清。诏嘉其功,加太子太保衔,赐花翎。寻调两江总督。

  星沅未第时,客陶澍幕中,为掌章奏。又历官江南,习於盐、漕、河诸利弊。时度支告匮,廷臣主南漕改徵折色解部,於北省采买。星沅谓折多徵收不易,折少采买不敷。穀贱银贵,民间展转亏折。且州县藉端浮勒,胥吏高下其手,防之皆难。迭疏论列,议遂寝。

  淮盐自陶澍整顿之后,历年又多积欠。星沅疏陈引盐壅积、课款支绌情形:“揆厥所由,官以畏难而因仍,商以畏难而取巧。成本增於杂费,行销滞於售私,年复一年,几同痼疾。先当以内清场私,外敌邻私,为急则治标之计。本年回空粮私,奏请查禁。其川私、垦私、潞私、浙私,均咨行堵缉。又引船夹带,为害最钜,扼要搜查,於扬州仙女庙及江宁下关缉获百馀万斤,提省审办。他如慎出纳,提缓课,派悬引,删繁文,配运残引,提售新盐,裁浮巡费,禁捏报淹销,酌议章程八条,以图整理。”疏入,下部议行。

  旧制,总督兼管河务,自道光二十二年后停止,至是复命兼管。会兼署河督,疏请严禁?员聚处清江,饬各归工次。奏筹外海水师事宜,曰磨厉人才,曰变通营巡,曰覈实会哨,曰扼要堵缉,曰配兵足数;又请添造战船,劝捐给奖:并允行。俄罗斯通商旧由陆路,忽有商船至上海,执约拒之。在任两年,宣宗甚加倚任。因久病,请解职回籍,允之。

  三十年,宣宗崩,赴京谒梓宫,复以母老陈请归养。会广西匪乱方炽,起林则徐督师,卒於途,命星沅代为钦差大臣。是年十二月,抵广西,驻柳州。时左右江匪氛蔓延,诸贼尤以桂平金田洪秀全为最悍。巡抚郑祖琛、提督闵正凤皆以贻误黜去,周天爵、向荣继为巡抚、提督。二人者并有重名,负意气,议辄相左,星沅调和之,仍不协,军事多牵掣。咸丰元年春,向荣进剿,贼由大黄江、牛排岭窜新墟、紫荆山。星沅檄总兵秦定三、李能臣率滇、黔兵追蹑,贼复窜武宣。荣、天爵各进击,贼踞东乡,两军攻之不克。星沅以事权不一,奏请特简总统将军督剿,诏斥其推诿。寻命大学士赛尚阿率总兵达洪阿、都统巴清德赴湖南防堵,将以代之。赛尚阿至湖南,遂授钦差大臣,赴广西督师,命星沅回湖南治防。四月,星沅力疾赴武宣前敌督战,至则已惫甚,数日卒於军。遗疏言:“贼不能平,不忠;养不能终,不孝。殁后敛以常服,用彰臣咎。”文宗览而哀之,依总督例赐恤,赐金治丧,存问其母,子二人命俟服阕引见,谥文恭。子桓,官至江西布政使。

  周天爵,字敬修,山东东阿人。嘉庆十六年进士,归班铨选。道光四年,授安徽怀远知县,调阜阳。天爵少以坚苦自立,笃信王守仁之学。及为令,尽心民事,廉介绝俗,皖北盗贼横恣,与胥吏通,天爵极刑痛惩之。有劾其残酷者,总督蒋攸銛奏言:“天爵爱民如子,嫉恶如仇,古良吏也。”由是受宣宗之知,谕曰:“不避嫌怨之员,最为难得,小过可宥之。”连擢宿州知州、庐州知府、庐凤颍泗道。所至捕盗魁,无漏网者。十五年,擢江西按察使,仍调安徽,迁陕西布政使。

  十七年,署漕运总督,寻实授。时漕务积弊,运丁水手尤恣悍,特用天爵严驭之,劾卫官十二员以儆众,诏褒勉之。

  十八年,调署湖广总督,寻授河南巡抚,擢闽浙总督,皆未行,调授湖广总督。汉口镇为商船所聚,苦盗。川匪充铅船水手,每行劫杀人;陕、楚交界奸徒掠贩妇女,并为民害:天爵捕治如律,劾失察有司及承审纵延者,悉褫其职。荆州沿江旧於冬季委员巡缉盗贼,天爵谓属具文,罢之;遴幹吏暗侦,与地方官掩捕,以获盗多寡定功过。襄阳匪徒传习牛八邪教,又有天主、十字各教,捕诛数十人。每有疏陈,宣宗辄手诏褒嘉。连年水灾,滨江、滨汉堤垸多坏,疏请依治黄河法,遇险立挑坝,并以草护堤;饬治河州县,有大工解任专治,立限保工,限内失事者罚,绅董亦如之;汉水多湾曲,立砖石斗门以备蓄泄:并如议行。

  天爵驭吏严,多怨者。二十年,己革大冶知县孔广义揭讦多款,天爵置不问。事上闻,严斥之,议革职留任。寻言官劾天爵酷刑,与广义言略同,命侍郎麟魁、吴其濬往按,得天爵信任候补知县楚镛用非刑,外委黄云邦诬执良民诸状,上震怒,褫天爵职,戍伊犁。二十一年,命赴广东交靖逆将军奕山差遣,寻免罪,留粤效力。二十二年,予四品顶戴,以知府候补,调江苏办理清江防务。海防事竣,留治淮、扬善后事宜,寻予二品顶戴,署漕运总督,兼署南河总督。二十三年,因滥刑及失察漕书私镌关防,连被吏议,疏请去职,命以二品顶戴休致。

  久之,广西贼起,日益炽。文宗御极,求知兵大臣,尚书杜受田以天爵对,遂起广西巡抚,偕钦差大臣李星沅办贼。咸丰元年春,亲率兵与向荣会剿金田匪洪秀全等。贼窜武宣东乡,合击於东岭村,力战,兵有退者,天爵手刃之,援桴鼓而前,贼始却。时怀集、贺县及都康、下雷土司,凌云、东兰、横州、博白并有匪踞,檄各属力行团练,合力防剿。诏加天爵总督衔,专办军务,以布政使劳崇光摄巡抚事。天爵年近八旬,每战亲临前敌,惟与李星沅、向荣皆不协。星沅既疏请特简总统督师,寻病殁,命天爵暂署钦差大臣。贼由武宣窜象州,诏斥天爵等相持日久,不能制贼,褫总督衔,解军务,回省暂署巡抚。洎赛尚阿至军,议复不合,自陈衰病,诏命来京。既至,连召对十一次,极言军事,文宗为之动容,然方倚赛尚阿,亦未尽用其言。  二年,粤匪扰及两湖,天爵侨居宿州,命偕安徽巡抚蒋文庆治防务。三年,疏陈庐、凤为江淮要区,赴正阳关抚旧捻张凤山等一千二百人用之,请江苏、山东、安徽、河南举行团练。未几,安庆陷,文庆死之。命天爵署安徽巡抚,寻实授。江宁亦陷,天爵请扼黄河杜贼北窜,辞巡抚专任兵事。命以兵部侍郎衔督师剿宿州、怀远、蒙城、灵壁捻匪。北路渐清,进规庐、凤,擒定远捻首陆遐龄,散其众四千馀,被褒赉。疏论庐州知府胡元炜劣迹,请革职逮治,巡抚李嘉端置不问。元炜通贼内应,庐州陷,江忠源死之。粤匪踞临淮关,天爵外遏来贼,内清土匪,孤军支拄。方奉命往援庐州,以疾卒於军。

  上震悼,诏嘉其秉性忠直,勇敢有为,心地品行迥超流俗,追赠尚书衔,依赠官赐恤,特谥文忠,不由内阁拟上;擢其子光碧都司,赐光岳举人。

  劳崇光,字辛陔,湖南善化人。道光十二年进士,选庶吉士,授编修。二十一年,出为山西平阳知府。调太原,擢冀宁道,迁广西按察使。

  二十八年,奉使赴越南册封。事竣入关,值匪乱,驻思恩、南宁,督军进剿。二十九年,迁湖北布政使,未行而湖南贼李沅发起新宁,仍留广西治防。沅发平,叙功赐花翎。三十年,就授广西布政使。庆远贼窜武缘、宾州,崇光偕提督向荣会剿。擒贼首陈胜,又平上林、迁江窜匪,设方略解散匪党凡数十起。抚张家祥收隶部下,改名国樑,后以战功显。寻署巡抚,副将伊克坦布战殁於桂平,檄总兵周凤岐赴援。时命李星沅督师,周天爵为巡抚专治军。崇光仍摄巡抚事,会办军务。

  咸丰元年,大学士赛尚阿代星沅,而邹鸣鹤继为巡抚,崇光会办如故,平西林、博白、怀集窜贼。广东贼颜品瑶扰南宁、太平,崇光驻兵南邕,与广东军合击,屡战皆捷,品瑶就歼,又平贵县贼,被优叙。偕左江镇总兵谷韫灿平白山贼,举行南、太、泗、镇四府团练,歼颜品瑶馀党於灵山,加头品顶戴。二年,驻梧州,会广东军剿艇匪。寻金田贼洪秀全等永安突围出犯桂林,命崇光回援,至则贼已北窜,连陷兴安、全州,偕总兵和春追击之,贼遂入湖南。会云贵总督吴文镕疏称崇光有胆略血性,请重其事权,就擢巡抚。上疏略曰:“桂林虽解围,贼氛不远,群情尚复惊疑,增兵置防,皆非仓卒能办。惟就现有兵力布置,省标调赴各处者,次第撤回,驻防城内,遴选练丁分扼城外要隘。激励团练以作民气,招抚流亡以复民力,训练兵勇以肃军纪,搜缉土匪以靖内奸。各属游匪、土匪不时蠢动,额兵不敷分拨,鼓舞团练,以资捍卫而备援剿。”  时赛尚阿既黜,崇光专任广西军务,诏以匪虽已出粤境旧巢穴,虑渠魁踞之为回窜地步,责以搜捕党羽。三年,洪秀全等既踞江宁,分党北犯中原。兵事日棘,朝廷不暇顾及边远,广西伏莽时起,旋灭旋萌,饷绌兵单,惟恃团练,不能大创贼。崇光且剿且抚,支拄数载。洎英人踞广州后,广东贼氛复炽。艇匪窜扰广西,浔州、柳州、庆远、梧州、南宁相继陷。近地土匪益起,屡逼桂林。军中多降将,心皆叵测。崇光乞师於湖南,七年,骆秉章令蒋益澧率湘军赴援,屡破贼,复兴安、灵川,入屯省城,乃诛反侧,易守军,桂林始安。八年,奏留益澧在广西剿贼,连击艇匪於平乐令公渡、五塘,大破之,斩馘万馀,由是艇匪始衰,庆远、柳州相继复。

  九年,调广东巡抚,兼署两广总督。英军犹踞省城,前任总督黄宗汉、巡抚耆龄等,皆驻外县不敢入。崇光至,坦然入城,与敌军狎居。寻实授总督,迭遣将御湖南、江西窜匪,击走之。本境土寇时起,皆不久扑灭。与广西军会剿艇匪,梧州、浔州贼匪渐清。至十一年,英法联军犯京师,和议成,广州敌军始退。同治元年,以失察都司陶昌培、知县许庆镕营私纳贿,降三级调用,命仍以一品顶戴赴贵州按事。前巡抚耆龄、御史华祝三复劾崇光任用非人,调度乖方,诏命自陈,下署总督晏端书、提督昆寿察按,得免议。

  寻授云贵总督。云南自总督潘铎被戕,巡抚徐之铭结回酋以自保,张凯嵩继署总督,久不至,以规避黜,命崇光代之。崇光至贵州,会粤匪石达开馀党陷绥阳,督兵击走之,遂驻贵阳。三年春,土匪、苗匪屡来犯,偕巡抚张亮基勒兵固守,贼败退。时云南叛回犹杂处省城,议者皆言不可遽往。崇光迳行,军民父老喜,迎於郊,回众始稍敛。逆首马荣、马连升踞曲靖为巢穴。崇光知候补道岑毓英、降回总兵马如龙可用,四年春,令参将冯世兴与二人合师攻克曲靖,擒荣、连升等斩以徇,遂收马龙、寻甸,迤东肃清,遣提督赵德光克平江外贼巢,复广顺,进克贵州,黔西大定。五年,复普洱及思茅,云南军事渐利。

  六年,卒,优诏赐恤。嘉其“沉毅有为,历官两广、云贵,皆不避艰险,俾地方日有起色”,赠太子太保,谥文毅。广西请建专祠,云、贵祀名宦祠。

  论曰:粤匪之起也,始由疆臣玩误,继复将帅不和。李星沅、周天爵皆素以忠勤著,文宗采时誉而付以重任,於军事皆不得要领。及易以赛尚阿,而败坏益甚,虎兕出柙,遂不可制矣。劳崇光久在兵间,洪秀全北窜后已不顾旧巢,然伏莽四起,终赖湘军之力,数年而后克定;其於广东、云南皆受事於万难措置之时,履虎不咥,权略有足称焉。

列传一百八十一

  徐广缙叶名琛黄宗汉

  徐广缙,字仲升,河南鹿邑人。嘉庆二十五年进士,选庶吉士,授编修,迁御史。道光十三年,出为陕西榆林知府,历安徽徽宁池太道、江西督粮道、福建按察使。擢顺天府尹,寻出为四川布政使。丁母忧,服阕,补江宁布政使。二十六年,擢云南巡抚,调广东。二十八年,擢两广总督,兼通商大臣。

  自江宁定约五口通商,许广州省城设立栈房,领事入城,以平礼相待。粤民坚执洋人不准入城旧制,聚众以抗,官不能解。总督耆英既与英人议缓俟二年之后,寻内召,广缙继任。会黄竹岐乡民殴杀英人六,领事德庇时要挟赔偿保护,广缙治杀人者罪,而拒其非理之求,戒谕人民毋暴动,事得解。德庇时回国,文翰代为领事,初至请谒。广缙赴虎门阅砲台,延见之,遂登其舟,示以坦白。二十九年,文翰以两年入城之期已届,要践约,广缙谕以耆英所许。乃姑为权宜之计,民情愤激,众怒难犯,非官所能禁止。文翰则坚持成约,且以他省入城相诘难,扬言将驾兵船至天津诉诸京师,相持不下。

  广缙疏闻,自请严议。密诏许暂入城一次,以践前言,不得习以为常。广缙复疏言:“入城万不可行。广东民情剽悍,与闽、浙、江苏不同。阻其入城而有事,则众志成城,尚有爪牙之可恃;许其入城而有事,则人心瓦解,必至内外之交讧。明知有害无利,讵敢轻於一试。”卒坚拒之。英人乃集兵船三於香港,放小艇至海口各港测水探路,示恫喝。广缙增兵守诸砲台及要隘,严备以待。时民团号十万,声势甚张。华商会议暂停各国贸易,密告美、法两国领事,启衅实由英人。於是诸洋商虑受扰累,将以损失归领事负责。士绅联名致文翰,为反覆陈利害甚切。文翰内受牵制,乃罢入城之议,乞照旧通商。与要约,停市开巿皆非由官令,不进城即通商,后有反覆,仍行停止。事既定,广缙疏闻,宣宗大悦。诏曰:“洋务之兴,将十年矣。沿海扰累,糜饷劳师,近虽略臻安谧,而驭之之法,刚柔未得其平,流弊因而愈出。朕恐濒海居民或遭蹂躏,一切隐忍待之。昨英酋复伸入城之请,徐广缙等悉心措理,动合机宜。入城议寝,依旧通商。不折一兵,不发一矢,中外绥靖,可以久安,实深嘉悦!”於是锡封广缙一等子爵,赐双眼花翎,是役商民一心,尤得绅士许祥光、伍崇曜之力为多,二人并被优擢。逾数月,文翰复言国王以进城未能如约,为人所轻,似觉赧颜,请为转奏,广缙以罢议进城之后贸易始复,岂可再申前说,拒之。三十年,文翰又遗书大学士穆彰阿、耆英,遣人至上海、天津投递。文翰寻自赴上海,欲有所陈请,先后却之;乃回香港,盖觊觎未已也。

  时两广盗贼蜂起,以广西金田洪秀全为最悍。巡抚郑祖琛柔懦纵贼,广缙疏劾其养筴贻患,罢之。广东韶州、廉州匪亦蔓延,广缙遣军扼梧州、肇庆。诏广缙赴广西剿办,寻起林则徐督师,命广缙剿捕广东游匪。咸丰元年,出驻高州。匪首凌十八、陈二、吴三、何茗科踞罗镜圩及信宜,与洪秀全声势相倚。广缙遣兵进击,歼吴三,追何茗科至贵县擒之;又破廉州贼颜品瑶,擒李士青。二年春,乘胜进攻罗镜圩,擒凌十八。捷闻,加太子太保。命驰赴梧州,而洪秀全大股已犯桂林,窜入湖南。赛尚阿以罪黜,授广缙钦差大臣,署理湖广总督。十月,至衡州,贼攻长沙甚急,骆秉章、张亮基力守,屡挫贼,乃下窜岳州。广缙始抵长沙。未几。岳州亦陷,直犯武昌。广缙进驻岳州,而汉阳、武昌相继陷。

  诏斥广缙迁延不进,调度失机,株守岳州,拥兵自众,褫职逮问,籍其家,论大辟。三年夏,粤匪入河南境,释广缙,交巡抚陆应穀差遣,责令带罪自效。率兵驻归德,防剿捻匪有功。八年,命赴胜保军营,寻予四品卿衔,留凤阳从袁甲三剿捻匪。未几,卒。

  叶名琛,字昆臣,湖北汉阳人。道光十五年进士,选庶吉土,授编修。十八年,出为陕西兴安知府。历山西雁平道、江西盐道、云南按察使,湖南、甘肃、广东布政使。二十八年,擢广东巡抚。二十九年,英人欲践入城之约,名琛偕总督徐广缙坚执勿许,联合民团,严为戒备。华商自停贸易以制之,英人始寝前议。论功,封一等男爵,赐花翎。三十年,平英德土匪,被优叙。咸丰元年,歼罗镜会匪吴三,加太子少保。二年,广缙赴广西督师,命名琛接办罗镜剿捕事宜,出驻高州。是年秋,罗镜匪首凌十八就歼,加总督衔,署总督,赴南、韶一带督剿。寻实授两广总督,兼通商大臣。

  时广东盗贼蜂起,四年,广州群匪扰及省城,遣将分路进剿,连战皆捷。近省之佛山、龙门、从化、东莞、阳山、河源、增城、封川,韶州之海丰、开建,潮州之惠来,肇庆府城及德庆并陷,先后克复。邻省军务方亟,粮饷器械多赖广东接济,名琛筹供无缺,益得时誉。五年,以总督协办大学士。六年,拜体仁阁大学士,仍留总督任。

  名琛性木彊,勤吏事,属僚惮其威重。初以偕徐广缙拒英人入城被殊眷,因狃於前事,颇自负,好大言,遇中外交涉事,略书数字答之,或竟不答。会匪之逼广州,或议借外国兵御贼者,斥之退。匪既平,按察使沈棣辉功最多,列上官绅兵练出力者请奖,格不奏,兵练皆解体。又严治通匪馀党,或藉捕匪仇杀,从贼逃不敢归,其黠者投香港,劝英人攻广州。会水师千总巡河,遇划艇张英国旗,搜获十三人,拔其旗。英领事巴夏礼索之不得,贻书名琛责问,谓捕匪当移取,不当擅执,毁旗尤非礼。名琛令送十三人於领事,不受,必欲并索千总,遂置之。未几,遣通事来告:“越日日中不如约,即攻城。”至期,英兵果夺猎德、中流砲台。名琛曰:“彼当自走。”令水师勿与战,於是凤皇山、海珠诸砲台皆被踞,发砲击省城,十月朔,毁城,既入复出。遣广州知府往诘用兵之故,英人曰:“两国官不晤,情不亲。误听传言,屡乖和好。请入城面议。”名琛勿许。请於城外会议,亦不许。兵练数万来援,怵敌火器,不能力战。民愤甚,焚英、法、美三国居室,凡昔十三行皆烬。英兵亦焚民居数千家,退泊大黄?,各报其国。

  英遣额罗金来粤,聚兵澳门、香港,贻书索偿款。名琛以其言狂悖,不答。法、美两国领事亦索赔偿,且告英兵已决计攻城,原居间排解。名琛虑其合以胁我,亦不听;且不设备。七年,英兵攻东莞,总兵董开庆与战,军溃。额罗金遣艇递照会,名琛答以通商而外,概不能从。累疏言:“英国主厌兵,粤事皆额罗金等所为。臣始终坚持,彼穷当自伏。”密诏戒勿轻视,犹信其事有把握,仍褒勉之。九月,英兵骤至,法、美兵皆从。将军司道商战守,名琛惟恃通事张云同为内应,待敌穷蹙。民间见其夷然不惊,事皆秘不宣示,转疑其阳拒阴抚,人心益涣。十一月,敌张榜城外,限二十四时破城,劝商民迁避。砲击总督署,延烧市廛,城遂陷。巡抚柏贵檄绅士伍崇曜等议和,名琛犹持不许入城之议,夜避左都统署,英人大索得之,舁登舟。将军、巡抚以闻,诏斥名琛刚愎自用,办理乖谬,褫其职,英人遂踞省城,禁巡抚等官不得出,责以安民。民各集团练,设总局於佛山,相持数年。各国联师赴天津,事乃益棘矣。

  名琛既被虏,英人挟至印度孟加拉,居之镇海楼上。犹时作书画,自署曰“海上苏武”,赋诗见志,日诵吕祖经不辍。九年,卒,乃归其尸。粤人憾其误国,为之语曰:“不战、不和、不守,不死、不降、不走;相臣度量,疆臣抱负;古之所无,今之罕有。”

  黄宗汉,字寿臣,福建晋江人。道光十五年进士,选庶吉士。散馆改兵部主事,充军机章京。历员外郎、郎中,迁御史、给事中。二十五年,出为广东督粮道,调雷琼道,历山东、浙江按察使。咸丰初,巡抚吴文镕荐宗汉可重用,迁甘肃布政使。二年,擢云南巡抚,未之任,调浙江。值试办海运,湖郡漕船浅滞,改留变价,亏银三十馀万两,布政使椿寿情急自缢。宗汉疏请原米随新漕运京,允之。

  三年,粤匪犯江宁,调浙江兵二千名赴援。江宁寻陷,宗汉赴嘉兴、湖州筹防,疏言不可仅於本境画疆而守。於是分兵赴江苏、安徽境内协防,诏嘉其妥协。寻上海匪起陷城,请海运改於刘河受兑。时江南大营需饷甚钜,宗汉贻书向荣,通盘筹算,请於江苏、浙江、江西三省确定每月额数。荣据以上闻,文宗韪之。四年,特诏褒宗汉办理防务、海运,及本境治匪、察吏,精详无瞻顾,深堪嘉尚,特赐御书“忠勤正直”扁额,勉其慎终如始,以成一代良臣。

  擢四川总督。给事中张修育疏言:“宗汉治浙,布置合宜,未可更易。”诏不允。会因数月未奏事,降旨询问,以疾为言,诏斥之,议降三级调用,加恩降二品顶戴,仍留总督任。五年,马边夷匪为乱,平之。遵旨遣松潘镇总兵德恩以兵二千援荆州,又调兵四千赴贵州剿苗,并协饷十万两。六年,复因久无奏报,命将军乐斌查奏,以痰疾闻,下部议降调,命来京另候简用。补内阁学士,兼署刑部侍郎、顺天府尹。

  广东军事起,叶名琛被掳,授宗汉两广总督,兼通商大臣。时广州为英人所踞,巡抚柏贵在城中为所胁制。民团四起,文宗因徐广缙等前拒英人入城,赖绅民之力,欲复用之,命在籍侍郎罗惇衍、京卿龙元僖、给事中苏廷魁治团练。惇衍等号召乡团,得数万人,戒期攻城,卒无功;又禁华人不得受雇为洋人服役以困之。  八年春,各国遣人赴江苏投书致京师大学士诉粤事,请遣大臣至上海会议;且言逾期即赴天津。诏仍回广东候宗汉查办,而英、俄两国兵船已泊吴淞。宗汉过江苏,总督何桂清坚留在上海开议,宗汉不可,遽去;取道浙、闽,调兵不可得。及至广东,敌兵已犯天津。宗汉驻惠州,惟恃联络民团,出示空言激励,为英人所禁格,不能遍及。既而天津和约成,俟偿款六百万两分年交毕,始退出广州,粤民愈愤。英领事宣布和议,新安镇乡勇杀其张示者数人,遂发兵陷新安。民团大举攻城,初胜终挫,悬赏格购洋官首,亦仅时伺隐僻,有所杀伤而已。宗汉外怵强敌,内畏民嵒,不能有所措施。泊大学士桂良等至上海议税则及换约事宜,将与商交还广州,向宗汉询近状,辄不答。而英人以既议和,民团复相仇杀,来相诘问,且揭团绅告示载谕旨有异,必欲去宗汉及三团绅。桂良等疏闻,诏责宗汉捕伪造谕旨之人,罢其通商大臣,改授何桂清。英使额罗金犹不惬,遽率?监赴广东。九年,遂复有天津之役。

  寻调宗汉四川总督,召至京,改以侍郎候补。十年,署吏部侍郎,寻实授。四川京官呈请饬赴四川督办团练,不许。  宗汉与载垣、端华、肃顺等交结。十一年,穆宗即位,载垣等获罪。少詹事许彭寿疏劾宗汉与陈孚恩、刘昆并党肃顺等,踪迹最密。诏曰:“黄宗汉本年春赴热河,危词力阻回銮。迨皇考梓宫将回京,又以京城可虑,遍告於人,希冀阻止。其意存迎合载垣等,众所共知。声名品行如此,若任其滥厕卿贰,何以表率属僚?革职永不叙用,以为大僚輭媚者戒。”并追夺前赐御书“忠勤正直”扁额。同治三年,卒。

  论曰:当道、咸之间,海禁大开,然昧於外情,朝野一也。粤民身创夷患之深,目击国威之堕,愤惧交乘,遂因拒入城一事,酿成大衅。朝廷误信民气可用,而不知虚声之不足恃也。徐广缙操纵有术,幸安一时;叶名琛狃於前事,骄愎致败,宜哉。黄宗汉依违贻误,终以依附权要被谴。广缙在粤东剿平罗镜匪有功,及代赛尚阿督师,军事已坏,旁皇失措,咎无可辞焉。

列传一百八十二

  常大淳双福王锦绣常禄王寿同蒋文庆

  陶恩培多山吉尔杭阿刘存厚★阔周兆熊

  罗遵殿王友端缪梓徐有壬王有龄

  常大淳,字兰陔,湖南衡阳人。道光三年进士,选庶吉士,授编修,迁御史。湖南镇筸兵变,戕营官,镇道莫敢谁何,大淳疏劾之。出为福建督粮道,署按察使。晋江县获洋盗三百八十馀人,总督欲骈诛之,大淳力争,全活胁从者近三百人。司狱囚满,大淳曰:“囚不皆死罪,狱无隙地,疫作且死。”乃分别定拟遣释,囹圄一清。历浙江盐运使、安徽按察使。母忧归,服阕,授湖北按察使,迁陕西、湖北布政使。三十年,擢浙江巡抚。

  咸丰元年,海盗布兴肆扰,疏劾黄岩、温州、乍浦三镇总兵应调迟延,亲赴宁波,与提督会剿,降其渠,凡五月事定。二年,调湖北。粤匪犯长沙,土匪蜂起,或议停文武乡试,大淳不可,终事无譁。寻调山西,未行,时总督程矞采驻防湖南,失机获罪,徐广缙代之,驻湖南督师,而贼势益张。两湖集兵长沙,防岳州者仅千人,大淳奏调陕甘兵未至,岳州土匪王万里等踞桃林,檄防兵讨之,万里遁,而粤匪己走宁乡,破益阳,出临资口。

  先是,大淳檄巴陵绅士吴士迈练渔勇防水路,扼土星港设栅,千人守之,商贾民船万馀,皆阻栅不得行。及贼至,渔勇溃,船悉为贼有,水陆并下。提督博勒恭武守岳州,不战而走,城遂陷。武汉大震,兵不满五千,奏留江南提督双福募勇缮城为守御计,而两司以下亦少应变才。大淳性仁柔,但以好语拊循士卒,莫能得其死力。贼至,先陷汉阳,作浮桥攻武昌。提督向荣自湖南来援,距城十馀里,阻贼不得前。十二月,贼由江岸穴地轰城,遂陷,大淳死之,妻刘、子集松、子妇马、孙女淑英并殉。诏赠总督,谥文节,祀昭忠祠,并於湖北建立专祠。

  同城文武被难者,提督双福,学政、光禄寺卿冯培元,布政使梁星源,按察使瑞元,道员王寿同、王东槐、林恩熙,知府明善、董振铎,同知周祖衔,知县绣麟,而总兵王锦绣、常禄皆以援师入城助守,同殉焉。冯培元、王东槐自有传。

  双福,他塔拉氏,满洲正白旗人。由护军从征喀什噶尔,洊升参领,出为湖北副将。剿崇阳匪锺人杰,功最,赐号乌尔玛斯巴图鲁,累擢河北、古州两镇总兵,江南提督。大淳疏请留防,改授湖北提督。城陷,死之。子德龄,同遇害。予骑都尉兼云骑尉世职,谥武烈。

  王锦绣,广西马平人。由行伍累擢云南曲寻协副将。率滇兵赴广西剿匪,擢郧阳镇总兵。常禄,富察氏,满洲镶白旗人。由护军校洊擢云南副将。剿广西匪,擢河北镇总兵,赐号强谦巴图鲁。锦绣、常禄转战广西、湖南,皆有功绩。及湖北告警,偕同赴援,战於蒲圻,获胜,遂入武昌婴城固守。城陷,巷战,同死之,并优恤,予骑都尉兼云骑尉世职。锦绣谥壮节,常禄谥刚节。

  王寿同,江苏高邮人,尚书引之子。捐纳刑部郎中。道光二十四年进士。用原官迁御史,出为贵州黎平知府,擢湖北汉黄德道。在黄州募勇,令子恩晋训练,得精锐四百人。武昌被围,寿同率以赴援。冲贼营縋城入,任战守,屡击斩攻城贼。以甕德法知贼由江岸穴地道,方凿穴出击,地雷发,寿同率恩晋巷战,同遇害。予骑都尉世职,祀京师昭忠祠,与子恩晋同於本籍建忠孝祠,赐两子恩锡、恩炳并为举人。后左都御史单懋谦疏陈寿同治绩,追谥忠介。

  蒋文庆,字蔚亭,汉军正白旗人。嘉庆十九年进士,授吏部主事,迁员外郎。出为云南曲靖知府,调云南府。道光十二年,擢甘肃宁夏道。在边十年,濬渠,兴水利。迁浙江按察使,护理巡抚,迁安徽布政使。文宗即位,下诏求贤,巡抚王植荐之,咸丰元年,就擢巡抚。奏请凤、颍所属宜练团,与保甲并行。

  二年,粤匪犯长沙,命遣安徽兵一千赴援湖北。总督陆建瀛虑贼窥吉安,请所调兵改赴江西。文庆疏言:“安庆、潜山等营已起程者,毋庸北还;其未出境之徽、宁二营改赴江西;仍各募足千人,俾资援应。惟安徽兵仅六千,各有分防汛地,省垣单危。颍、凤民团强劲,臣拟增募二千;如贼氛益炽,请调江苏兵三千。统计库帑拨解甘肃、河工及本省兵饷银五十五万两,近又以十馀万解楚,实已无馀。乞将续收地丁契杂及芜、凤两关税入截留备用。”建瀛以文庆张皇,渐生异议。及贼至岳州,复申募勇留饷前议,始奉总理安徽防剿之命,遣按察使张熙宇、游击赓音布扼小孤山,自与寿春镇总兵恩长筹守御。  三年正月,贼已陷武昌,陆建瀛督师迎剿,令福山镇总兵王鹏飞以二千人防安庆,而调恩长为行营翼长。鹏飞驻兵北门外,以客将驭新兵,安庆势益危。文庆母年八十馀,久病,送之登舟。建瀛方溯江而上,见之大怒,将具疏劾之,语颇闻。及至,文庆称病不出,曰:“我旦夕且得罪去耳!”建瀛至黄州,贼连舟蔽江下,恩长战殁,兵溃於武穴,建瀛遂返,过安庆,文庆要入城计事,已不及,熙宇、鹏飞皆弃防地走。漕督周天爵奉命助守安庆,方留剿凤、颍土匪,书抵文庆画退守庐州之策。文庆奏上其书,贼遽至,城北兵溃,而城中譁言将退庐州,纷纷縋城下,斩之不可止。文庆吞金不死,饮药闷绝,家人舆之出,遇贼於门,遂被害。从仆以席覆尸,赴桐城呈报,漏言自裁事。贼既去,子长绶集僚属耆老集视,然后殓。

  诏诘遗疏与呈报不符,向荣疏陈本末,乃赐恤如例,予骑都尉世职,入祀昭忠祠,安庆建专祠,谥忠悫。

  陶恩培,字益之,浙江山阴人。道光十五年进士,选庶吉士,授编修,迁御史。出为湖南衡州知府。咸丰元年,广西贼起,衡州奸民左家发谋响应,捕诛之,晋秩道员。二年春,粤匪犯衡阳。总督程矞采方驻郡,闻警,遽欲退保省城。恩培曰:“衡州,楚之门户,弃则全楚震矣!”勿听。乃与约,毋撤粮台,得便宜行事。恩培诛锄内奸,抚循兵士。贼知有备,由他道窜陷道州,犯长沙,所至皆破,惟衡州独完。御史黎吉云以状闻,文宗嘉之。三年,超擢湖南按察使。剿平衡山、安仁、浏阳、醴陵土匪,迁山西布政使。巡抚骆秉章以恩培在湖南久,疏留襄办防务,允之。寻调任江苏。

  四年,擢湖北巡抚。时武汉再复,城郭残破,旁近皆贼踪,总督杨霈拥兵广济,按察使胡林翼出省防剿。或说恩培曰:“省城不可守,宜迁治他郡。”恩培斥其非,兼程进,岁将尽莅任,文武员弁不足三十,兵不盈千,饷不逾万。恩培驰书曾国籓乞援,檄胡林翼回保省城。会杨霈败走蕲州,次於德安。五月正月,汉阳、汉口并为贼踞,兴国、通山、嘉鱼土匪应之,武昌益孤。恩培尽焚沿江木植,尽驱诸船,故贼未得渡,而道员李孟群、知府彭玉麟以水师至,胡林翼以陆师至,声势稍壮。贼城沙坡堆,恩培欲先发制之,令林翼统诸军冒雪出不意,三路攻贼。士卒畏寒不欲战,渡江营沌口,师期颇泄,贼得为备。林翼虑兵力分,并为一路。舟师先薄小龟山,陆师继进。贼出马步数千,从汉口钞我军,复败退大军山。贼舟大集,昼夜攻城。杨霈约三路来援,以火为号。林翼、孟群整军以待,屡见火起,为所绐,而霈军不至。二月,贼由兴国、通山来助攻。林翼兵隔江为贼所缀,不能渡。城中出兵连战於青山、望江楼,皆挫。直逼大小东门,恩培自当之,令武昌知府多山守西北城。方战,忽报汉阳门破,多山战死。至暮贼麕集,士卒死伤略尽,恩培投蛇山紫阳塘殉焉。诏优恤,予骑都尉兼云骑尉世职,谥文节,祀昭忠祠。后在湖北与吴文镕合建一祠。

  多山,赫舍里氏,满洲镶蓝旗人。道光十四年举人,刑部郎中。出为襄阳知府,举行团练,剿贼有功,晋秩道员。调武昌府,署按察使。时司道多驻城外督战,惟多山助城守,城陷,力战死之,予骑都尉世职,谥忠节。  吉尔杭阿,字雨山,奇特拉氏,满洲镶黄旗人。由工部笔帖式洊迁郎中,充坐粮?监督。咸丰三年,以孝和睿皇后奉安山陵,晋秩道员。拣发江苏,补常镇道,署按察使。粤匪已踞江宁、镇江,会匪刘丽川陷上海。巡抚许乃钊檄吉尔杭阿偕总兵虎嵩林、参将秦如虎合师进剿。

  刘丽川者,广东香山人。贸易上海,习於洋商,与苏松太道吴健彰有旧。素行不法,见粤匪势盛,遂倡乱,纠客籍粤、闽、江右会党二千人,於三年秋袭上海城,戕知县袁祖德,劫道库,吴健彰遁入领事署。邻境乱民纷起应之,宝山、嘉定、青浦、南汇、川沙五城连陷。苏绅捐募川勇千人,刑部主事刘存厚领之,隶於吉尔杭阿为军锋,连克青浦、嘉定。诸军至,五城以次复。合围上海,分南北两营。

  四年春,存厚穴地轰城,以援兵不继退。贼由北门出犯,吉尔杭阿亲燃砲击却之。贼又劫北营,虎嵩林兵挫。吉尔杭阿固守,得不溃,复击退西门扑营之贼,超擢布政使,赐花翎,寻擢巡抚。复於南门掘地道,火发,副将清长先登,没於阵,兵又退。地邻租界,匪人暗济饷械,久不下,乃於洋泾浜筑墙塞濠,断其粮道,贼始困。负嵎已经年,洋商贸易不便,吉尔杭阿开诚晓以利害,於是法国兵官请助剿,英、美领事允让地设防。筑土墙於陈家木桥,移营进逼,下令投诚免死,縋城出者日以千计。贼袭陈家木桥,击败之,擒斩悍党伪将军林阿朋。除夕,乘贼不备,地雷发,督兵跃城入,丽川纵火逸,追擒伏诛,馀贼尽歼。捷闻,文宗嘉其功,加头品顶戴,赐号法施善巴图鲁。

  五年,命率得胜之兵驰往向荣大营,帮办军务,专任镇江一路。镇江贼酋吴汝孝最桀黠,恃金山为犄角,银山、宝盖山并有伏贼。是年秋,迭攻镇江西门、南门,堵截金山、瓜洲沿江援贼,累战皆捷。虎嵩林克宝盖山,吉尔杭阿驻营其上,乘黄山发巨砲轰城,贼卡尽毁。江宁贼集大股由北岸渡江来援,吉尔杭阿策高资镇为贼粮道,遣兵截击,贼退栖霞石埠桥。偕总兵德安扼剿,留刘存厚率三营守高资烟墩山。

  六年春,贼纠悍党陈玉成、李秀成等来援,提督张国樑御之於仓头镇。贼潜由小港出江顺流下,城贼突出应,官军为所乘,贼遂长驱进金鸡岭,逼宝盖山大营。吉尔杭阿拒,贼未得逞,乃渡江犯仪徵、扬州。五月,贼数万复犯高资,存厚告急。大营兵仅八千,或谓:“贼众且锐,不可当,姑舍高资,徐图大举为便。”吉尔杭阿奋然曰:“一战绝贼粮道,镇江旦夕且下。吾宁以死报国耳!”遂驰抵烟墩,被围,鏖战五昼夜,亲执旗指麾,猝中砲,殒。存厚护尸突围出,为贼所要截,殁於阵,并遗骸失之。副都统绷阔投江死。镇江军亦溃,副将周兆熊死之。事闻,文宗震悼,追赠吉尔杭阿总督,予一等轻车都尉世职,谥勇烈。於殉难地方建专祠,上海亦建专祠。子文钰袭世职,赐员外郎。

  存厚,字仲山,四川荣县人。捐纳刑部主事。好谈兵,侍郎王茂廕疏荐,命赴江南大营,向荣命率勇击贼,辄胜。上海之役,始自领一军,吉尔杭阿甚倚之。克青浦,冒矢石先登,洊保知府。及攻上海,误杀洋妇,洋人愤,将发兵相攻。存厚单骑往曰:“此不足启边衅,请以一身偿。若欲战,虽死不相下也!”卒议偿恤而定。围攻凡数月,方略多出存厚。既克,以首功颁赏荷囊,授江宁知府,记名道员。从攻镇江,夺银山,破瓜洲援贼,争金鸡岭,皆功最。吉尔杭阿以存厚有谋略,故令守高资,及赴援战殁,存厚大恸,力战突围,欲返其尸,中道遇伏,杀贼数百人,马陷淖,被戕。予骑都尉世职,谥刚愍。

  绷阔,戴佳氏,满洲正白旗人。官头等侍卫。从僧格林沁剿林凤祥,战连镇、高唐、冯官屯,积功授正红旗蒙古副都统。调京口,偕吉尔杭阿援高资,军溃,堕水中,从人拯之,曰:“吾与吉公偕!吉公死,吾不独生。”复投江死,谥勇节。

  兆熊,四川成都人。官副将。从攻镇江,驻军城南破子冈,当贼冲。吉尔杭阿既殁,破子冈为贼困,汲道断,兆熊固守,时以计诱击贼,杀伤甚多。乞援於张国樑,未至,围益逼,素得士心,无一逃者。营破,燃火药自焚,一军同死,谥果愍。

  罗遵殿,字澹村,安徽宿松人。道光十五年进士,直隶即用知县,历南乐、唐山、清苑诸县,冀州直隶州,皆有声绩。擢浙江湖州知府,调杭州,擢湖北安襄郧荆道。遵殿在浙,以捕盗名。至湖北,檄所属治团练,楚北民团自此始。

  咸丰二年,粤匪陷武昌,土匪郭大安谋应贼,捕斩之。三年,署按察使。会捻匪窥襄、樊,遵殿还襄阳筹防。总督张亮基疏陈遵殿得民心,请提标归其调遣。四年,武昌再陷,皖贼窜德安、安陆、荆门,遵殿率五千人出屯王家河遏贼冲,克潜江,赐花翎。寻破贼於京山,复其城,屡遣襄勇助总督杨霈防剿。五年春,武昌复陷,襄阳有备,贼不犯境。六年,迁两淮盐运使,留湖北治粮台。游勇煽饥民为乱,蔓延荆、襄、郧、宜四郡,遵殿固守,待援兵至,大破之。是年秋,武汉克复,遵殿力固上游。以盗贼起於饥寒,劝置义仓七十馀所,以税馀银修老龙堤捍水患,就迁湖北按察使。八年,迁布政使。时胡林翼为巡抚,百废具举,重遵殿清德,吏事悉倚之。  九年,擢福建巡抚,未之任,调浙江。自贼踞江宁,皖南军事饷事悉隶浙江。屯兵宁国,恃为屏蔽。及胡兴仁为巡抚,不欲饷邻军,又劾统将郑魁士他调去,贼窥浙益急。遵殿到官,痛吏习浮竞,乃严举劾,察营伍,或不便其所为,多毁之。省垣独总兵李定太军六千人,知不足恃,与胡林翼商调楚军,仓猝难应。贼已由宁国窜入浙境。遣李定太出防湖州,而广德已陷。

  十年二月,贼由独松关逼杭州,湖南遣萧翰庆、李元度两军来援,翰庆战死,元度道阻不得前。贼壁城南山上,下临城中。乞师江南,未至,兵少,实不能战。浙西初经寇乱,人不知兵,议战议守,纷纭不定。会久雨,遵殿徒步泥淖中,守浃旬,城陷,仰药死,妻女同殉,诏予优恤。寻以御史高延祜奏劾遵殿不能御贼,罢其恤典。  遵殿任外吏二十年,廉介绝俗,家仅土屋数椽,胡林翼集赙,乃克归丧。同治初,诏允曾国籓之请,念其历官有声,到浙未久,追赠右都御史,予骑都尉世职,谥壮节。  城陷时,署布政使王友端、署按察使缪梓、杭嘉湖道叶堃、宁绍台道仲孙懋、署杭州知府马昂霄、署仁和知县李福谦同殉节。  友端,安徽婺源人。道光二十七进士,授户部主事,迁郎中。出为浙江粮道,署布政使。当粤匪之窥浙也,言於遵殿曰:“皖边军弱,湖州空虚,请速备广德。”遵殿至事急始遣军,已无及。贼遂长驱至城下,友端复请列堑涌金、清波两门为犄角,亦不用其言。贼穴道攻城,友端悬金三千募死士縋击,遇雨,火器不燃而败。临死,自书“浙江布政使王友端”八字於衿上,予骑都尉世职,谥贞介。

  梓,江苏溧阳人。道光八年举人,大挑知县。历署仙居、石门、奉化诸县。罣误去官。值清查仓库、水灾筹赈,奉檄佐理,皆得其力。准捐输复官,晋同知。咸丰二年,河决阻漕,献策行海运,即以任之。蕆事,擢知府。上海为贼陷,率兵助剿;复创议疏濬刘河海口以通漕运。历宁波、杭州知府,署杭嘉湖道,兼盐运使。六年,署按察使。粤匪由江西窥浙,梓统军驻常山防之,授金衢严道。八年,粤匪陷江山,犯衢州,偕总兵李定太合击走之,再署按察使。当贼围杭州,梓署盐运使兼按察使,管营务处,城守事专任之。临时调集,兵不满四千,城大,不敷守堞。人心惶惧,动辄譁譟。或以闭城为张皇,继又谓战缓为退缩。梓奔走筹守御,两次縋城攻贼皆失利。城绅促战急,而民与兵相仇。梓知不可为,以死自誓。守清波门云居山,侦贼掘地道,急开内壕。未竣,地雷猝发,城圮军溃。身被数十创,死之。事闻,赐恤。巡抚王有龄追论梓创议株守,夺恤典。及杭州再复,举人赵之谦诉於京,下巡抚左宗棠确查。疏言:“梓居官廉幹,临难惨烈,请还恤典。”后巡抚李瀚章、杨昌濬屡为疏请,赠太常寺卿,祀昭忠祠,并建专祠,予骑都尉世职,谥武烈。

  徐有壬,字钧卿,顺天宛平人,原籍浙江乌程。道光九年进士,授户部主事,洊升郎中。出为四川成绵龙道,署按察使。治啯匪,擒其魁,馀党解散。迁广东盐运使,署按察使,清远土匪戕官,驰剿平之。迁四川按察使。文宗即位,下诏求言,司道率引嫌,罕所陈奏。有壬独密疏,论事切直。迁云南布政使,调湖南。咸丰五年,以母忧回原籍。浙江巡抚何桂清奏起有壬治团防。粤匪由宁国窥湖州,有壬扼长兴,设伏败之,贼去。八年,服阕,命筦江苏粮台,擢江苏巡抚。枪船匪首程鹏士扰嘉兴、湖州,地方官不能制,潜至苏州,侦获之,置诸法。

  有壬之起,由何桂清所荐。及同官江苏,无所阿附。十年春,粤匪复犯湖州。有壬咨商桂清,遣游击曾秉忠率舟师往援。水陆夹击,贼被创退。寻复出东坝、溧阳,间道径趋杭州。急请调提督张玉良驰援,杭州甫陷旋复。桂清奏捷,惟言籓司王有龄功,得扰擢,有壬仅予议叙。未几,和春等师溃,退守丹阳,有壬急运粮械济之,而张国樑、和春先后战殁,何桂清弃常州不守。四月,贼遂长驱犯苏州。有壬移檄责让,桂清抗疏劾之。张玉良自请助守城,令屯葑门外,忽夜遁。明日,有壬巡城,广勇通贼,开门纳贼。短兵巷战,贼矛刺有壬冠,抗声{罒马}贼,遇害。子震翼与妾、女同死。诏优恤,予骑都尉世职,谥庄愍,苏州建专祠。  有壬幼时尝览族谱,得远祖应镳阖门殉节事,慨然曰:“吾他日当如此!”至是果验。八岁解勾股术,父死,依叔父於京师,师事姚学塽。学必求有用,尤精历算,著有务民义斋算学行世。  王有龄,字雪轩,福建侯官人。道光中,捐纳浙江盐大使,改知县。历慈谿、定海、鄞、仁和,皆有声。以劳晋秩知府。咸丰五年,授杭州知府。巡抚何桂清器其幹略,迭署盐运使、按察使,擢云南粮储道,仍留浙治防。桂清总督两江,奏调赴上海议通商税则。七年,擢江苏按察使,迁布政使。有龄长於理财,桂清素信之深,一切倚畀,益得发舒,事皆专断,巡抚受成而已。

  十年,粤匪陷杭州,将以掣动江南全,局故援兵至,贼即不战而走。桂清推功於有龄,遂擢浙江巡抚。诏趣率兵速赴,会办军务及善后事宜,而贼已回扑江南大营。和春等军溃,常州、苏州相继陷,进逼嘉兴,提督张玉良迎击,败绩,杭州戒严。有龄率闽兵屯北新关外,遣抚标兵要贼於卖鱼桥,夹击败之,贼乃卻。设捐输局,奏请派在籍前左副都御史王履谦、前漕运总督邵灿督同办理。贼众十馀万由徽州入浙,陷严州,合嘉兴、广德两路分扑省城,有龄偕将军瑞昌调兵迎击走之,围得解,复馀杭,加头品顶戴。寻复严州。

  十一年,复江山、常山、富阳、遂安、海宁、临安等县。贼扰太湖东山,总兵王之敬战失利。至夏,贼复陷江山、常山、长兴、金华、遂昌、松阳、处州、永康、义乌,革职留任。张玉良扼要隘为诸军应援,兵先溃,贼势益横。檄诸将往援,无应者,处州镇总兵文瑞率江西援兵三千,有龄待之素厚,乃自请行。进驻金华孝顺街,闻兰谿兵败,遽溃;退守浦江,贼蹑之,檄师往援,半途复溃:浦江、严州相继陷。总兵刘季三、副将刘芳战死於富阳。诸将见贼多走,不任战,惟要索军食。富民捐输已倦,而有司持之急。於是团练大臣王履谦劾有龄虐捐,遇事多龃《齿吾》,上疏互讦。十月,萧山、诸暨及绍兴府皆陷,饷源遂绝。时援军多不足恃,有龄复奏用李元度为按察使,募湘勇八千入浙,至龙游,阻不得前。贼酋李秀成悉众围杭州城,副将杨金榜败死,张玉良攻克罗木营贼垒,亦中飞砲死:城中夺气,且食尽,饥民死者枕藉。十二月,贼梯城入,兵溃,有龄服毒不死,缢於阁,秀成见之,为具棺殓焉。

  事闻,言官颜宗仪、高延祜、硃潮先后疏劾勒捐敛怨,下曾国籓按,奏言:“有龄在浙,官绅不和,不能驭兵,以致偾事;仍以粮尽援绝,见危授命,大节无亏。”诏依例赐恤,谥壮愍。入祀昭忠祠,浙江,福建建专祠。同殉者,学政张锡庚、提督饶廷选、总兵文瑞、署布政使麟趾、按察使甯曾纶、督粮道暹福、仁和知县吴保丰。锡庚、廷选、文瑞并自有传。

  论曰:粤匪自陷岳州,势不可遏。及犯武昌,援兵虽至,无能为力。安庆仓猝筹防,益无措手矣。武昌凡三陷,湖北兵不可用,曾国籓言之痛切。杭州初陷,由於无兵,后则苏、常已失,脣亡齿寒。苏州素倚江南大军为屏蔽,大军溃,则势难幸全。常大淳、蒋文庆、陶恩培、罗遵殿、徐有壬诸人,皆不失为承平良吏,短於应变,或因受事於已危,莫能挽救。王有龄素负才略,以掊克失人心,措施亦未尽当焉。吉尔杭阿治兵有法,克上海为全功,朝廷倚以规复镇江,使非中道而殒,必有成效,其建树非诸人所可同语也。

列传一百八十三

  吴文镕潘铎邓尔恆

  吴文镕,字甄甫,江苏仪徵人。嘉庆二十四年进士,选庶吉士,授编修。屡膺文衡,称得士。六迁为翰林院侍读学士。督顺天学政,剔弊清严,在任累擢詹事、内阁学士。召回京,署礼部侍郎,寻实授。调刑部,兼署户部侍郎。迭命偕大学士汤金钊赴安徽、浙江、江苏及南河按事。道光十九年,出为福建巡抚,时方严烟禁,英吉利窥伺沿海,偕总督邓廷桢筹防,敌兵至,不得逞,二十年,调湖北巡抚,未行,暂护闽浙总督。明年,入觐,改江西巡抚。值岁祲,力筹抚血卩,裁减漕丁陋规。在江西数年,举廉惩贪,吏治清明。捕教匪戴理剑等,及南安、赣州会匪,并置诸法。

  二十八年,调浙江巡抚。入境过衢州,廉得游击薛思齐贪劣,劾戍新疆;又劾不职县令五人。因官多调摄,徒烦交代,政无考成,奏革其弊,风气为之一变。以覈办清查,本省官吏不可信,请简派户部司员来佐理,诏不许。未几,命偕侍郎季芝昌清查浙江盐务,奏筹变通章程以专责成,除浮费为要务,盐课日有起色。浙东渔山岛为盗薮,檄水师捕获百馀人,毁其巢。二十九年,大水,文镕以遇灾恐惧,上疏自劾请罢,诏以其言近迂,严斥之。文镕亲赴嘉、湖诸属察灾轻重,力行赈抚。秀水令江忠源勤廉称最,治赈治盗及塘工皆倚办,以忧去。文镕叹曰:“贤如江令,可令其无以归葬乎?”自支养廉五百两畀之,奏办赈功,以忠源首列。三十年,海塘连决,文镕驰勘,落水几殆,自劾疏防,革职留任。塘工竣,复职。  擢云贵总督。咸丰元年,入觐,文宗甚重之,嘉其忠诚勇於任事,勖以察情伪,惜身体,文镕益感奋。永昌边外夷匪肆掠,久不靖,文镕至,檄土守备左大雄深入搜捕,擒斩数百,匪遁雪山外。粤匪日炽,文镕疏论提督向荣冒功讬病,恐误军事,诏选将才,奏保游击巴扬阿等九人。贵州黎平知府胡林翼治团练剿土匪,令得便宜从事,疏荐之。江忠源在广西军中,文镕致书曰:“永安贼不灭,若窜湖南,不可制矣!”二年,调闽浙总督,未行,而粤匪果由湖南北窜,破武昌。三年春,遂踞江宁,东南大震。云南永昌回匪亦蠢动,文镕调兵扼险,亲驻寻甸督剿。

  寻调湖广总督。粤匪方自下游上窜,连陷黄州、汉阳。文镕九月抵任,是日田家镇诸军失利,武昌戒严,城昼闭,居民一夕数惊。巡抚崇纶欲移营城外为自脱计,文镕誓与城存亡,约死守待援,议不合。贼已逼城,文镕坐城上激厉将士,守数旬,围解。崇纶转以闭城坐守奏劾,诏促进复黄州。文镕方调胡林翼率黔勇来会剿,又约曾国籓水师夹攻,拟俟两军至大举灭贼。崇纶屡龁之,趣战益急。文镕愤甚,曰:“吾受国恩厚,岂惜死?以将卒宜选练,且冀黔、湘军至,收夹击之效。今不及待矣!”四年正月,督师进薄黄州,屯堵城。大雪,日行泥淖,拊循士卒,而辎粮不时至。贼分路来犯,都司刘富成击却之。贼复大至,文镕挥军力战,后营火起,众溃,投塘水死之。崇纶奏称失踪,署总督台涌至,乃得实以闻。诏依总督阵亡例赐恤,予骑都尉兼云骑尉世职,谥文节,祀京师昭忠祠。

  逾数月,曾国籓进兵黄州,访询居民,备言战殁状,皆流涕。於是疏陈当时无水师,不能制贼。文镕筹置之难,为崇纶倾陷牵掣,以至於败;且讳死状,欲以诬之。文宗震怒,逮崇纶治罪,文镕志节乃大白。同治中,湖北请建专祠。  潘铎,字木君,江苏江宁人。道光十二年进士,选庶吉士,散馆改兵部主事,充军机章京。洊升郎中,迁御史。二十年,出为湖北荆州知府,擢江西督粮道。历广东盐运使、四川按察使、山西布政使,署巡抚。

  二十八年,擢河南巡抚。时议漕粮酌改折色,铎疏言:“户部有南漕折价交河南等省采买之议,是他省且须在河南采买。若将本省额徵之米分别改徵折色,於政体两歧,於仓储有损无益。河南历年办运踊跃,一经改徵,转滋流弊,循旧章为便。”议遂寝。贾鲁河经祥符硃仙镇,为商贾舟楫所集。自黄河决於中牟,贾鲁河淤塞,责工员赔濬,久未复。铎勘镇街南北淤最甚,议大濬,请率属捐银五万两兴办;又奏择要增培沁河民堤以资捍御:并如所请行。咸丰元年,坐所荐陈州知府黄庆安犯赃,降二级调用,授山西按察使。二年,迁湖南布政使。粤匪方由湖南北窜,汉阳、武昌相继陷,巡抚张亮基擢署总督,以铎暂代之,命赴岳州督防。三年,巡抚骆秉章至,乃以病乞罢,许之。直隶总督讷尔经额疏荐,诏赴山西会办防剿事宜。寻因前在湖南布政使任内岳州等城失守,下部议,俟补官日降二级调用。复以病乞退,居山西久之。

  十一年,予二品顶戴,起署云贵总督。云南回、汉相仇,稔乱已久。巡抚徐之铭倾险,挟回自重,总督张亮基为所齮龁去。布政使邓尔恆擢陕西巡抚,行至曲靖,之铭嗾副将何有保遣党戕害,以盗杀闻,命铎往治之。亮基亦被命赴滇督办军务。时之铭已为回众所挟持,所陈奏多夸诞,莫可究诘。铎、亮基先后取道四川,与骆秉章筹商,冀资其兵力以规进取。四川乱亦未平,遽不得要领。滇将林自清为亮基旧部,与回众不协,率所部入川。之铭虑亮基至於己不利,嗾回众扬言拒之,亮基益观望。铎秉性忠正,诏屡敦促,命赴贵州按事,遂由黔入滇,仅从仆数人。在途或以危词相怵,不之顾。

  同治元年九月,抵任,治邓尔恆被戕之狱。何有保已前死,捕凶犯诛之。见抚局初定,省城稍安,屡密疏陈:“徐之铭尚能抚回,被劾各款,请俟张亮基到后会同查办。”又云:“马如龙求抚出於诚心,岑毓英鲠直有战功,加以阅历,乃有用之材。”铎意欲因势利导,徐图补救。於是诏亮基移署贵州巡抚,滇事专责铎与之铭,盖羁縻之也。回人掌教马德新,之铭所谄事。初见铎貌为恭顺,后渐跋扈。武职多越级僭用翎顶,之铭所擅赏,铎面斥之。元新营参将梁士美乃临安土豪,不与回教联和。马如龙誓欲剿灭,铎不可,强出师,与岑毓英同败归,欲添调兵练,铎复阻之。回绅田庆馀议设公局,通省粮赋税釐悉归之,文武职官亦由公举,铎以非政体斥止,由是马如龙等皆不悦。  马荣者,迤西回酋杜文秀之党,之铭檄署武定营参将。二年正月,荣忽率二千人至省城,踞五华书院,铎令出,迁延三日,乃亲往谕遣,荣抗恣不听,其所部回练遽攒刺,铎临殒骂不绝口。云南知府黄培林、昆明知县翟怡曾同被害。荣遂纵兵大掠,官衙民居悉遍。惟岑毓英勒兵守籓署,之铭遁往潜匿。越两日,毓英始殓铎尸。回众拥马德新为总督。马如龙在临安,闻警驰至,马荣已率众携所掠散去。如龙杀馀匪数十人及附乱者百馀,谓马德新不当为总督,取关防授之铭兼署。之铭以巡抚让如龙,如龙不受,遂令署提督,一切拱手听之。事闻,诏嘉铎“万里赴滇,不避艰险,见危授命,大节懔然”。依总督阵亡例赐恤,赠太子太保,予骑都尉兼云骑尉世职,入祀云南昭忠祠,谥忠毅。子四人,并录授京职。

  当铎之亲谕马荣也,约之铭同往,竟不至。事定,疏奏诿为杜文秀勾结武定匪犯省城,又讳匿马荣委署参将事。论者谓荣之为乱,之铭实与知之。於是褫之铭职,听候治罪。授劳崇光总督,贾洪诏巡抚,皆不能至。云南军事分隶於马如龙、岑毓英,崇光驻贵阳遥制之,至五年,始入滇履任。马荣已先为如龙等剿除,之铭亦死,迄未就逮云。

  邓尔恆,字子久,江苏江宁人,总督廷桢子。道光十三年进士,选庶吉士,授编修。出为湖南辰州府知府。父忧,服阕,补云南曲靖府。平寻甸叛回马二花,弥勒土匪吴美、硃顺,招抚昆阳回匪,甚有声绩,擢盐法道,累迁按察使、布政使。咸丰十一年,擢贵州巡抚,未行,调陕西。徐之铭袒回,营将多与通。副将何有保者,之铭私人,尤不法。虑尔恆入觐发其罪,讽有保害之以灭口。尔忄互行次曲靖,宿於知府署。有保使其党史荣、戴玉棠伪为盗,戕之,掠其行橐。有保索所劫物不得,执拷二人。玉棠潜逸,纠党攻杀有保。铎至,擒二人诛之。诏尔恆依阵亡例赐恤,予骑都尉世职,谥文悫。

  论曰:吴文镕由卿贰出膺疆寄,凡十馀年,风采严峻,时推其治行亚於林则徐。潘铎亦负端人之望。二人者晚任艰危,并受事於岌岌之日,守正不阿,尽瘁完节,不可复以成败苛论矣。其死也,皆由同官所构陷。国家於岩疆要地,督抚同驻,岂非以资钤制,备不虞哉!然推诿牵掣,因之而生;甚且倾轧成衅,贻祸封疆。楚、滇覆辙,盖其昭著者也。至光绪中,其制始改焉。

列传一百八十四

  陆建瀛杨文定青麟崇纶何桂清

  陆建瀛,字立夫,湖北沔阳人。道光二年进士,选庶吉士,授编修,直上书房,洊迁中允。大考擢侍讲,转侍读。二十年,出为直隶天津道,累擢布政使。时英吉利扰浙江,沿海戒严,徵西北兵聚畿辅,建瀛供防军,处善后,皆应机宜。所历有名绩。

  二十六年,擢云南巡抚,俄调江苏。先是,南漕缺额,部议设局江苏,官民捐米运京以裕仓储。当陶澍抚苏,即以漕河费钜病国,议行海运,官吏争挠之,暂行辄罢。至是建瀛与两江总督壁昌主海运甚力,合言其便,议苏州、松江、太仓白粮改由海运,从之。后复推至常、镇诸府。二十九年,廷臣会议南漕改折,建瀛与总督李星沅极言其窒碍,事遂不行。  擢两江总督。值大水,民饥,招徠米商,筹议抚恤,并疏消积水,请筹拨帑一百五十万备赈。吴城六堡河决阻运,命偕侍郎福济往勘,疏陈通筹湖、河大势,添塘避徬,对坝逼溜,攻刷海口各事宜,并如议行。淮盐积敝,自陶澍创改淮北为票盐,稍稍苏息;而淮南擅盐利久,官吏衣食於盐商,无肯议改者,建瀛悉其弊。会淮南盐大火於武昌,官商折阅数百万,课大亏,引滞库绌。三十年,乃疏请立限清查运库,并统筹淮南大局,改订新章十条,务在以轻本敌私,力裁繁文浮费。鸿胪寺少卿刘良驹亦请变通淮南旧章,仿淮北行票法,与建瀛所议同。方施行矣,而给事中曹履泰奏请复根窝旧制,御史周炳鉴言淮南改票不便,并下建瀛议。覆疏辨驳详至,文宗韪之,诏综斡全局,除弊兴利,以裨国计。建瀛议於扬州设局收纳,以清运署需索之源;於九江等处验发,以清楚西岸费之源。正杂钱粮并纳,则课额不亏;新旧商贩一体,则引额无缺。灶私场私,专责江南;江私邻私,兼责各省;而以徠商贩,积帑赋,自总其成。由是夺官吏中饱岁百馀万,惎谤丛作,建瀛锐自发舒,不之恤。朝廷信任益专,命有掣肘挠法者罪之。湖北盐道邹之玉沿用整轮,江西盐道庆云强索月给,湖北同知劳光泰作移岸三论,刊板传播,并劾罢之。

  咸丰元年,河决丰北,命建瀛往勘,奏请以工代赈,偕南河总督杨以增督工。二年,以盛涨停工,降四品顶戴。

  是年秋,粤匪洪秀全犯湖南,越洞庭而北,势张甚。建瀛犹在丰工,疏上战守事宜,文宗嘉之,谕以审度军情,如须亲往,可速筹方略,不遥制。既而汉阳、武昌相继陷。十二月,复建瀛头品顶戴,授钦差大臣,督师赴九江上游扼守。建瀛由工次还江宁,徵调仓猝。三年正月,贼弃武昌,蔽江东下,建瀛欲行,或谓贼锋锐难骤当,建瀛尚轻之,檄寿春镇总兵恩长为翼长,领标兵二千当前锋,自率兵千馀进次九江。恩长猝与贼?,战死江中,师大溃。建瀛途逢溃卒白败状,从兵尽骇。江西巡抚张芾壁九江,亦引军退走,贼遂陷九江。建瀛驾小舟经小孤山不敢留,过安庆,巡抚蒋文庆邀之,不入;径回江宁,收芜湖、太平兵屯东西梁山,闭城为守御计。布政使祁宿藻故不满建瀛,面责之。将军祥厚兵防内城,无任战守者。建瀛大窘,称疾谢客者三日。於是祥厚、宿藻等疏劾建瀛弃险失机,进退无据,并及江苏巡抚杨文定违旨去江宁,上大怒,谕曰:“陆建瀛一战兵溃,不知收合馀烬,与向荣大军协力攻击;并不力守小孤山,扼贼入皖之路;又不亲督兵据守东西梁山,以障金陵。仓皇遁归,一筹莫展,以致会垣惊扰,士民播迁。杨文定藉词出省,张皇自全,罪均难逭。建瀛已革职,交祥厚拿问,解刑部治罪。”寻籍其家,革其子刑部员外郎锺汉职。时建瀛收兵乘城,阅十三日,城破遇害。事闻,诏建瀛尚不失城亡与亡之义,复总督衔,如例议恤,并还其家产。御史方俊论之,乃撤恤典。  建瀛才敏任事,喜宾礼名流,又善事要津,多为延誉,由是闻望猋起,朝寄日隆。乃昧於军旅,略无宿备,一败失措,名城陷为贼窟,糜烂东南,遂独撄天下之重咎云。子锺汉,后官江苏知府,咸丰十年,在军治粮饷,遇贼江阴,死之,赠太仆寺卿。

  杨文定,安徽定远人。道光十三年进士。由刑部主事洊升郎中,出为广东惠潮嘉道,累擢江苏巡抚。咸丰三年,文定奏江南兵力柔脆,节经徵调,城内兵单,请济师,命山东兵二千赴援。未至,奉命守江宁,闻建瀛兵败,退守镇江。江宁陷,贼分党犯镇江,副都统文艺集兵七百守陆路,文定自率艇船八、舢板十二泊江中,贼至不能御,镇江复陷,退江阴,诏革职逮治,论大辟。六年,减死遣戍军台,寻殁。

  青麟,字墨卿,图们氏,满洲正白旗人。道光二十一年进士,选庶吉士,授编修,迁中允。大考二等,擢侍讲。五迁至内阁学士。督江苏学政有声。咸丰二年,擢户部侍郎。学政任满,命督催丰北塞决工程。三年,回京,复出督湖北学政,调礼部侍郎。

  时粤匪由江西回窜湖北,青麟按试德安,闻警停试,督率知府易容之募乡勇筹防守,府城获全。疏陈军事,请湖北、江西、安徽三省合剿,以期得力。四年,授湖北巡抚。城中兵仅千人,荆州将军台涌署总督,未至;而贼由黄州进至汉阳、汉口,渡江欲扑武昌。青麟督总兵杨昌泗、游击侯凤岐与副都统魁玉水陆合击,却之;复败之豹子海、鲁家港,毁贼垒五。已而贼扑塘角、鲇鱼套,逼攻省城,青麟武胜门督战,城中忽火起,土匪内应,兵尽溃,遂失守。青麟将自经,众拥之趋长沙,折赴荆州。

  初,文宗闻其出家赀犒军,甚嘉之,至是愤武昌屡失,弃城越境,罪尤重,诏曰:“青麟简任封圻,正当贼匪充斥,武昌兵单饷匮。朕以其任学政时保守德安,念其勤劳,畀以重任。省垣布置,屡次击贼获胜。八十馀日之中,困苦艰难,所奏原无虚假,朕方严催援兵接应。六月初间,魁玉、杨昌泗等连破贼营,但能激厉力战,何致遽陷?婴城固守,解围有日,犹将宥过论功。纵力尽捐躯,褒忠有典,岂不心迹光明?乃仓皇远避,径赴长沙,直是弃城而逃。长沙非所辖之地,越境偷生,何词以解?若再加宽典,是疆臣守土之责,几成具文,何以对死事诸臣耶!朕赏罚一秉大公,岂能以前此微劳,稍从末减?俟到荆州时,交官文传旨正法。”遂弃市。

  逾数月,曾国籓复武昌,奉命查历任督抚功罪,疏言:“武昌再陷,实因崇纶、台涌多方贻误,百姓恨之,极称吴文镕忠勤爱国,於青麟亦多恕辞。查文镕既没,青麟帮办军务,崇纶百端龃《齿吾》:求弁兵以护卫,不与;请银两以制械,不与;或军务不使闻知,或经旬不得相见。自贼踞汉阳、汉口,纵横蹂躏,庐舍荡然。百姓尚恃有青麟督兵驱逐,出示怜民。崇纶则并此无之矣。”疏入,乃斥罢台涌,论崇纶罪。

  崇纶,喜塔腊氏,满洲正黄旗人。由内阁贴写中书充军机章京,洊升侍读。出为陕西凤邠道,调直隶永定河道,历云南按察使、广东布政使。

  咸丰二年,擢湖北巡抚,时武昌方为贼踞,次年春,贼弃武汉东下,分扰江南、江西,崇纶始抵任。既而贼复上窜,陷兴国州田家镇,进黄州。崇纶疏言:“武汉民迁市绝,饷乏兵单。请移内就外,以剿为先。”未几,贼犯汉阳,窥武昌。总督吴文镕初至,与崇纶意相迕。及贼退,崇纶遂以闭城株守劾之。文宗虑两人不能和衷,且偾事,命文镕出剿,而责崇纶防守。文镕率师薄黄州,崇纶运输饷械不以时,惟促速战。四年正月,文镕兵败,死之。崇纶自请出剿,谋脱身走避,文宗烛其隐,不许。会丁忧,青麟代之,仍命崇纶留湖北协防。又以病乞罢,上怒,褫其职。六月,武昌陷,崇纶先一日出走,径往陕西。及曾国籓论劾,命逮治。服毒自尽,以病故闻。

  何桂清,字根云,云南昆明人。道光十五年进士,选庶吉士,授编修。迁赞善,直南书房。五迁至内阁学士。二十八年,擢兵部侍郎,以忧去,服阕,补原官,调户部。咸丰二年,督江苏学政。粤匪扰江南,桂清疏陈兵事,劾疆吏巽耎偾事,侃侃无所避,文宗奇之。四年,调仓场侍郎,旋授浙江巡抚。

  自贼踞江宁,东南震动。安徽徽州、宁国二府为浙江屏蔽,桂清严防要隘,别遣一军屯守黄池,扼苏、浙之冲,贼来犯,会提督邓绍良击卻之。五年,檄道员徐荣剿贼黟县、石埭,战颇利,贼众大至,徽勇溃走,荣众寡不敌,遂战殁。桂清因言徽、浙脣齿,宜主客一心,事乃济。疏入,谕戒地方官吏不分畛域。时贼陷徽州各属,桂清檄知府石景芬、副将魁龄等,攻复徽州府城及休宁,分布所部於昌化、於潜、淳安,杜贼来路。安徽巡抚时移驻庐州,徽、宁二郡悬绝江南,不能遥制,命桂清兼辖之。江西贼侵入浙境,陷开化,犯遂安,桂清檄邓绍良等合击之,贼退徽境。周天受、石景芬等连复黟县、石埭。桂清疏请添改镇道员缺,俾专责成,以石景芬为徽宁池太道;豫祺为总兵,不得力,复以江长贵易之。又用桂清议,命前侍郎张芾驻皖南治团练,督办徽、宁防务,寻命兼顾浙江衢、严两郡,与桂清协力制贼。六年,檄邓绍良、秦如虎、都兴阿等合攻宁国,别遣江长贵击败赣贼之袭太平者,连捷,克宁国府城。朝廷益嘉桂清,思大用之。  杭州知府王有龄最为桂清倚用,擢权运、臬两篆,为通判徐徵讦控。桂清覆奏,辞悻悻,被诘责。遂以病乞罢,诏慰留之。会两江总督怡良解职,文宗以筹饷事重,难其人,大学士彭蕴章荐桂清饷徽军无缺,可胜任。七年春,命以二品顶戴署两江总督,寻实授。力荐王有龄,擢任江苏布政使,专倚饷事。江宁久为贼窟,总督驻常州,军事由将军和春主之,而提督张国樑为帮办,前督怡良但任运馈而已。桂清屡疏陈方略称旨,谕饬和春和衷商酌。是年冬,克镇江,以济饷功,加太子少保。十年春,又因克九洑洲,晋太子太保。桂清意气发舒,倚畀益重,甚负时望。

  大军屡捷,合围江宁,贼势窘蹙,四出求援。伪忠王李秀成乃谋窜浙,分大军之势,由安徽广德径趣杭州。仓猝城陷,惟将军瑞昌守驻防内城未下,诏促桂清、和春遣军速援。於是檄提督张玉良率兵驰赴,至则内外夹击,贼遽走。临安、孝丰、安吉诸城相继复。诏嘉桂清功,予优叙。时贼已围金坛,陷江阴,遣总兵马得昭、熊天喜、曾秉忠,副将刘成元水陆分路御贼,兵分益单。贼乃合众十馀万出建平、东坝,一由东坝趋江宁,一由溧阳窥常州,桂清闻之,几失所措。会马得昭、周天孚分援苏、常,贼已趋金坛,陷句容。句容为大营后路,自此隔绝。张玉良回军抵常州,和春飞檄调援大营,桂清留勿遣,复调马得昭,亦莫之应。王有龄已擢浙江巡抚,贻书桂清戒勿离常州一步,且曰:“事棘时危,身为大臣,万目睽睽,视以动止。一举足则人心瓦解矣。”盖规之也。  会大雨雪,大营兵冻馁,索饷不得,乃譟乱,相率尽溃。和春、张国樑退守丹阳。桂清疏陈:“丹阳以上军务,和春、张国樑主之;常州军务,臣与张玉良主之。”部署稍定,即进规溧阳,而贼已迳犯丹阳,国樑死之,和春奔常州,桂清大惊。总理粮台查文经等希其意,请退保苏州。桂清即疏陈军事付和春,自驻苏州筹饷。将行,常州绅民塞道请留,从者枪击,死十馀人,始得脱。张玉良留守,寻亦走。士民登陴,数日城陷,屠焉。桂清至苏州,巡抚徐有壬拒勿纳,疏劾其弃城丧师状。和春退至无锡,伤殒。桂清讬言借外兵,遂之上海。苏州亦陷,有壬殉之,遗疏再劾桂清,诏褫职逮京治罪。

  会各国联军犯京师,车驾幸热河,迁延两年。王有龄及江苏巡抚薛焕皆其故吏,叠疏为乞恩,不许。言官数劾奏,同治元年,始就逮下狱,谳拟斩监候。大学士祁俊藻等十七人上疏论救,尚书李棠阶力争,谳乃定。桂清援司道禀牍为词,下曾国籓察奏。国籓疏言:“疆吏以城守为大节,不宜以僚属一言为进止。大臣以心迹定罪,不必以公禀有无为权衡。”是冬,遂弃市。

  桂清由侍从出任疆事,才识明敏。在两江值英吉利构衅,迭陈应付之策。偕大学士桂良等议税则,多中肯綮,亦不能尽用其言。晚节败裂,误国殄民,虽廷议多有袒之者,卒难挠公论云。

  论曰:陆建瀛、何桂清皆以才敏负一时之望,膺江表重寄。建瀛当军事初起,不能预有规画,临事仓皇。桂清无料敌之明,又失效死之节。二人者身名俱陨,罪实难辞。青麟受事於危急之秋,艰难支拄,终以越境被诛,论者犹有恕词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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