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典

     著书立意乃赠花于人之举,然万卷书亦由人力而为,非尽善尽美处还盼见谅 !

                     —— 华辀远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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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杂教令[附]"

  《大唐卫公李靖兵法》曰:

  古之善为将者,必能十卒而杀其三,次者十杀其一。三者,威振于敌国;一者,令行于三军。是知畏我者不畏敌,畏敌者不畏我。如曰尽忠益时、轻生重节者,虽仇必赏;犯法怠惰、败事贪财者,虽亲必罚;服罪输情、质直敦素者,虽重必舍;游辞巧饰、虚伪狡诈者,虽轻必戮;善无微而不赞,恶无纤而不贬:斯乃励众劝功之要术。昔马谡军败,葛亮对泣而行诛;乡人盗笠,吕蒙先涕而后斩;马逸犯麦,曹公割发而自刑;两掾辞屈,黄盖诘问而俱戮。故知威克其爱,虽少必济;如爱胜其威,虽多必败。盖赏罚不在重,在必行;不在数,在必当。故尉缭子曰:‘吴起与秦人战,战而未合,有一夫不胜其勇,乃怒而前,获首而返。吴起斩之。吏曰:“此壮士也,不可斩。”吴子曰:“虽壮士,然不从令者,必斩之。”’故须劝之以重赏,威之以严刑,随时而与之移,因机而与之化,可谓不滥矣。凡人耳目,不可以视千里之外;因人耳目而视听之,即无善不闻,无恶不见。故目贵明,耳贵聪,心贵智,三者并进,则明不可蔽。如能赏罚不欺,明于察听,则千里之外,隐微之事,莫不阴变而为忠信。若赏罚直于耳目之前,其不闻见者,谁肯用命哉?故上无疑令,则下不二听;动无疑事,则众不二志。由是言之,则持军之急务,莫大于赏罚矣。

  诸每营病儿,各定一官人,令检校煮羹粥养饲及领将行。其初得病及病损人,每朝通状,报总管,令医人巡营,将药救疗。如发,仰营主共检校病儿官,量病儿气力能行者,给傔一人;如重,不能行者,加给驴一头;如不能乘骑畜生,通前给驴二头,傔二人,缚轝将行。如弃掷病儿,不收拾者,不养饲者,检校病儿官及病儿傔人各杖一百;未死而埋者,斩。

  诸将士不得倚作主帅及恃己力强,欺傲火人,全无长幼,兼笞挞懦弱,减削粮食、衣资,并军器、火具恣意令擎,劳逸不等。

  诸应请甲数叶行数,于甲襻上钞记;其袍,秤知斤两,于袍背上具注斤两;并枪,量长短尺丈:军司并立为文案。如事了却纳,取按勘数,长短斤两同即纳;如有欠少,随即科决征备。其军器,常须磨砺修补,亦不得毁弃。

  诸兵士死亡祭埋之礼,祭不必备以牲牢,埋不必备以棺椁,务令权宜,轻重折衷。如贼境死者,单酌祭酹,墓深四尺,主将使人临哭。内地非贼庭死者,准前祭哭,递送本贯。

  诸兵士随军被袋上,具注衣服物数,并衣资、弓箭、鞍辔、器仗,并令具题本军营、州县府卫及己姓名,仍令营官视检押署,营司钞取一本立为文案。如有破用,队头、火长须知用处,即钞为文记,五日一申报营司。如其勘检衣资,与簿不同,物有剩数,即是偷来。并仰当火队见有他物,即须勘当,状送营司。其衣资不上文历,纵使道失,官不为理,亦不得递相寄附。即是盗来,受寄及寄物人并科罪。

  诸拾得阑遗物,当日送纳虞候者,五分赏一。如缘军须者,不在分赏之限。三日内不送纳官者,后殿见而不收者,收而不申军司者,并重罪。三日外者,斩。诸有人拾得阑物,隐不送虞候,旁人能纠告者,赏物二十段。知而不纠告者,杖六十。其隐物人斩。

  诸有功合赏,不得踰时;有罪合罚,限三日内。

  诸军内不得扇动兵士,恐吓队伍,谬作是非,败损营垒。

  诸营幕作食事,须及早,天暗以后即须灭火。如夜有文牒须读及钞写者,须先状上营主。

  诸军内行伪,无首从,同罪。资财没官。官典取兵士十钱以上,绢一尺以上,重罪。盗军资杂物,并被贼偷赂一钱以上,无首从,同罪。如货易官物,计满一疋,无首从,同罪。应减截兵马粮料一升以上,无首从,同罪。弃掷军粮二升以上,无首从,行盗一疋以上,无首从,并同罪。

  诸军中有樗蒲博戏,赌一钱以上同坐,所赌之物没官。

  诸营各令作异旗一放马,每队作记旗放驴。其马中央放,驴令四面援马放,其驴马子并于驴群四面围绕驴群,知更牧放。狂贼偷马,例须奔走,驴群在外,驱趁稍难,以此防闲,亦甚允便。营别即令别放,诸军不得相交。非直发引之时不难,忽有不虞,追唤亦易。

  诸行军立营,驴马各于所管地界放牧。如营侧草恶,便择好处放,仍与虞候计会,不使交杂。各执本营认旗,如须追唤,见旗即知驴马处所。诸军驴马牧放,不得连系,每军营令定一官,专检校逐水草合群放牧;仍定一虞候果毅,专巡诸营水草,各令分界牧放,不使参杂。

  诸营除六驮外,火别遣买驴一头,有病疹,拟用搬运。如病人有偏,并其驴,先均当队驮,如当队不足,均抽比队比营。[比音毗。]诸每营折冲、果毅,先各请马,衙参往来,自合乘骑。队马当直,拟防机急,官人以下,不得乘骑。其杂畜,除非警急,兵士不得辄骑。

  诸军马聚会,其数既众,应行六畜,并仰明为军印,仍须别为营印,防阑失,拟凭理认。

  诸营兵发以后,捉得阑遗畜生,亦有兵士失却驴马、衣服,驮运不能胜举,并仰于捍后虞候处取阑遗畜生,驮至前营,其六畜却分付虞候,不得不经虞候。擅取者及借不送,并翦破印及毛尾者,斩。

  诸六畜随军,如有死者,须诣所部官陈牒检验,是当营六畜,检印记同,然后许令剥皮。如印不是本营印,即是盗他六畜杀。

  诸将杂畜,不得非理误死损,违征填。诸军内六畜,不得擅借人乘用。

  诸非围猎,不得乘官马游猎。若因巡检便行即听,及回换军司六畜,并重科。

  诸应乘官马,事非警急,不得辄奔走,致马汗及打脊破。[以上并卫公军令具所科罪。若临敌则须重,平居则校轻,随时裁定。]

  诸将三日一巡本部吏士营幕,阅其食饮粗精,均劳逸,恤疾苦,视医药。有死即上陈,以礼祭葬,优给家室。有死于行阵,同火收其尸,及因敌伤致毙,并本将校具陈其状,亦以礼祭葬吊赠。如但为敌所损,即随轻重优赏。

  有纠告违教令者,比常赏倍之。

  有告得与敌通情者,其家妻妾、仆马、资产悉以赏之。

  有纠告主者欺隐,应所给比常赏倍之。

  搴旗斩将,陷阵摧锋,上赏。

  破敌所得资物、仆马等,并给战士。每收阵之后,裨将、虞候辈收敛,对总帅均分。

  与敌斗,旗头被伤,救得者重赏。

  漏泄军事,斩之。背军逃走,斩之。后期,斩之。[有故,不坐。]行列不齐,旌旗不正,金革不鸣,斩之。与敌私交通,斩之。[言语、书疏并同。]或说道释,祈祷鬼神,阴阳卜筮,灾祥讹言,以动众心,与其人往还言议,斩之。无故惊军,呼奔走,谬言烟尘,斩之。

  凡言觇候,或更相推托,谬说事宜,兼复漏泄者,并斩之。吏士所经历,因便侵掠,斩之。奸人妻女,及将女妇入营,斩之。不战而降敌,没其家。凡有私仇,须先言状,令其避仇。若不言,因战阵报复者,斩之。布阵旗乱,吏士惊惶,罪在旗头,斩之。阵定,或辄进退,或辄先取敌,致乱行者,前后左右所干之行便斩之。或有弓弩已注矢而回顾者,或干行失位者,后行斩前行,不动行斩干失之行。守围不固,一火及主吏并斩之。遇敌攻围危急,若前后左右部队不救致陷者,全部队皆斩之。设奇伏掩袭,务应机速捷。前将先合,后将即副。进退应接乖者,并斩之。

  为敌所乘,失旗鼓节钺者,全队斩之。战敌,旗头被敌杀,争得尸首者免坐;不得者,一旗皆斩之。凡战敌,失主将,随从者皆斩之。一将御敌,裨将以下等差主率,不齐力同战、更相救助者,便任斩之。吏士虽破敌,滥行杀戮,发冢墓,焚庐室,践稼穑,伐树木者,皆斩之。擒获敌人,或有来降者,直领见总帅,不得辄访问敌中事。若违,因而漏泄者,斩之。破敌,先虏掠者,斩之。[入敌境同。]凡隐欺破虏所收获,及吏士身死,有隐欺其资物,兼违令不收恤者,斩之。违总帅一时之令,斩之。

  饮宴集聚音乐者,违律。军中奔走车马,违律。[自阵将军以下,并步入营。骑入者同]更铺失候,犯夜失号,止宿他火,违律。军行舍信,各以校部前后为次。失位及樵苏取水出表外者,违律。凡有见奇异禽兽、虫蛇、杂类诡怪之状,或近军伍,或入营垒,当时报本将,领见总帅。辄有传说者,违律。吏士在行营,切防为人 诱。如有亲故赠遗书信,使人来往,即领见本将,诘辨真伪。或掷遗射书,获者不得辄开,密封送上总帅。而违者,违律。[凡违律,详轻重论罚,而为等差,卫公李靖兵法悉已载之。如于庶务或未尽者,故以此具之。]

  孙子曰:‘用兵之道,校之以计,而索其情。[索其胜负之情。索音山格反,搜索之义。]曰:主孰有道?将孰有能?[道德智能。主,君也。先考校两国之君,谁知谁否也。若荀息断虞公贪而好宝,宫之奇懦不能强谏是也。]天地孰得?[视两军所据,知谁得天时地利。]法令孰行?[设而不犯,犯而必诛。发号出令,知谁能施行者。]兵众孰强?士卒孰练?[知谁兵器强利,士卒简练者。故王子曰:‘士不素习,当阵惶惑;将不素习,临阵闇变。’]赏罚孰明?[赏善罚恶,知谁分明者。故王子曰:‘赏无度则费而无恩,罚无度则戮而无威。’]吾以此知胜负矣。[以此上七事,料得情,知胜负也。]知吾卒之可用以击之,而不知敌之不可击,胜之半也;知敌之可以击,而不知吾卒之不可用以击,胜之半也;知敌之可以击,知吾卒之可用以击,而不知地形之不可以战,胜之半也。[胜之半者,未可知也。]故曰,知兵者动而不迷,举而不顿。将不能料敌,以少合众,以弱击强,兵无选锋,曰‘北’。[其势若是,必走之兵。]夫料敌制胜,计极险易利害远近,上将之道也。知此而用战者必胜,不知此而用战者必败。夫唯无虑而易于敌者,必擒于人也。[己无智虑,而外易人者,必为人所擒。]故策之而知得失之计,[策度敌情,观其所施,计数可知。]作之而知动静之理,[喜怒动作,察其举止,则情理可得。故知动静权变,为其胜负也。]形之而知死生之地,[形相敌情,观其所据,则气势死生可得而知之。]角之而知不足有余之处。[角,量也。角量彼我军马,则长短可知也。]知胜有五:知可以战与不可以战者胜,[能料知敌情,审其虚实者,胜也。]知众寡之用者胜,[言兵之形,有众而不可击寡,或可以弱制强,而能变之者,胜也。故春秋传曰‘师克在和,不在众’是也。]上下同欲者胜,[言君臣和同,勇而战者胜。故孟子曰:‘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以虞待不虞者胜,[虞,度也。以我有法度之师,击彼无法度之兵。故春秋传曰‘不备不虞,不可以师’是也。]将能而君不御者胜。[《司马法》曰:‘进退唯时,无曰寡人。’将既精能,晓练兵势,君能专任,任事不从中御。故王子曰‘指授在君,决战在将’者,是矣。]此五者,知胜之道。[此上五事。]故曰: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审知彼强弱之势,虽百战,实无危殆。]不知彼而知己,一胜一负;[虽不知敌之形势,恃己能克之者,胜负各半。]不知彼,不知己,每战必殆。[外不料敌,内不知己,用战必殆。]知天知地,胜乃可全。’[知地之便,知天时孤虚而向背晦暝风雪,为之谲诡。]

卷十一"料敌制胜"

  春秋时,晋侯将伐虢。大夫士蔿曰:‘不可。[蔿,为委反。]虢公骄,若骤得胜于我,必弃其民。[弃民不养之。]无众而后伐之,欲御我,谁与?夫礼、乐、慈、爱,战所畜也。夫民,让事、乐和、爱亲、哀丧,而后可用也。[上之使民,以义让哀乐为本,言不可以力强。]虢弗蓄也,亟战,将饥。’[言虢不蓄义让而力战。]后终为晋所灭。

  春秋时,秦伯伐晋。晋将赵盾御之,上军佐臾骈曰:‘秦不能久,请深垒固军以待之。’秦人欲战。秦伯谓士会曰:‘若何而战?’[晋士会先奔秦。]对曰:‘赵氏新出其属曰臾骈,必实为此谋,将以老我师也。’[臾骈,赵盾属大夫,新出佐上军。]赵有侧室曰穿,晋君之婿也,[侧室,支子。]有宠而弱,不在军事;[弱,年少。又未尝涉知军事。]好勇而狂,且恶臾骈之佐上军也。若使轻者肆焉,其可也。[肆,暂往而退也。]秦军掩晋上军。赵穿追之,不及。[上军不动,赵穿独追之。]返,怒曰:‘裹粮坐甲,固敌是求。敌至不击,将何俟?’军吏曰:‘将有待也。’[待可击也。]穿曰:‘我不知谋,将独出。’乃以其属出。赵盾曰:‘秦获穿也,获一卿矣。[晋自有散位从卿者。]秦以胜归,我何以报?’乃皆出战,交绥,而退。[《司马法》曰:‘逐奔不远,从绥不及。逐奔不远则难诱,从绥不及则难陷。’然则古名退军为绥。秦、晋志未能坚战,短兵未致争而两退,故曰交绥。]

  春秋时,晋师伐楚。月晦,楚晨厌晋军而阵。晋大夫郤至曰:‘楚有六闲,[古苋反。]其二卿相恶,[子重,子反。]王卒以旧,[罢老不代。]郑阵而不整,[不整列也。]蛮军而不阵,[蛮夷从楚者,不结阵。]阵不违晦,[晦,月终,阴之尽也。故兵家以为忌。]在阵而嚣,[嚣,諠哗也。]合而加嚣。[阵合宜静,而益有声。]各顾其后,莫有斗心;[人恤其所底也。]旧不必良,以犯天忌,我必克之。’终败楚于鄢陵。

  管子曰:‘天时地利,其数多少,其要必出于计数。故凡攻伐之为道也,计必定于内,然后兵出乎境,计未定而出兵,是则战之自毁也。故不明敌人之政,不能加也;[未可加兵。]不明敌人之情,不能约也;[不能约誓。]不明敌人之将,不先军;不明敌人之士,不先阵。是故以众击寡,以治击乱,以富击贫,以能击不能,以教卒练士击驱众白徒,故百战百胜也。’又曰:‘善攻者料众以攻众,[量吾众寡,彼众寡,然后攻。余仿此。]料食以攻食,料备以攻备。以众攻众,众存不攻;[彼众存,则我不能亡之也,故不攻。]以食攻食,食存不攻;以备攻备,备存不攻。释实而攻虚,[知其实,宜避之。]释坚而攻毳,释难而攻易。夫国搏不在敦古,[在于合今时宜。搏,聚也。]治世不在善政,[在于权宜。]霸王不在曲成。’[在于全大体也。]

  战国魏武侯问吴起曰:‘兵以何胜?’对曰:‘以治为胜。’‘不在众乎?’起曰:‘法令不明,赏罚不信,闻鼓不进,闻金不止,虽有百万之师,何益于用!所为治者,居则有礼,动则有威,进不可当,退不可追,前却有节,左右应麾,虽绝成阵,虽散成行,投之所往,天下莫当。’又曰:‘凡敌有不卜而与战,有不占而避之。疾风大寒,早兴冥迁,剖冰济度;盛夏炎热,兴役无闲,行饥驱渴,务取于远;师久无粮,士众怨怒,妖祥疑惑,上不能止;军资既竭,时多霖注,欲掠无便;师众不多,地土不利,人马疾疫;道远日暮,士卒劳倦,饥未及食,解甲而息;将薄吏轻,士卒无固,三军数惊,师徒无助;阵而未定,舍而未毕,行阪涉险,半隐半出:诸如此类,击而勿疑。若土地广大,人众富盛;上爱其下,惠施流布;赏信刑察,发止得时;行阵居列,任贤使能;师徒习教,兵甲精锐;四邻有助,大国之援:凡如此类,惮而避之。故曰,见可而进,知难而退。’

  汉王在汉中,拜韩信为大将军。信因问王曰:‘今东向争权天下,岂非项王邪?’汉王曰:‘然。’‘大王自料勇悍仁强孰与项王?’汉王曰:‘不如也。’信再拜曰:‘唯信亦以为大王不如也。然臣尝事项王,请言项王之为人也。项王喑呜叱吒,千人皆废,然不能任属贤将,此特匹夫之勇耳。项王与人恭谨,人有疾病,涕泣与之分食,至于功当封爵者,印刓[五丸反]弊,忍不能予,此乃特妇人之仁耳。项王虽霸天下而臣诸侯,不居关中而都彭城,又背义帝之约而以亲爱王,诸侯不平。诸侯之见项王迁逐义帝置江南,亦皆归逐其主而自王善地。项王所过无不残灭者,天下多怨,百姓不亲附,特劫于威强耳。名虽为霸,实失天下心。故曰其强易弱。今大王诚能反其道,任天下武勇,何所不诛!以天下城邑封功臣,何所不服!以义兵从思东归之士,何所不克!且三秦王为秦将,将秦子弟数岁矣,所杀亡不可胜计,又欺其众降诸侯,至新安,项王诈坑秦降卒二十余万,唯独邯、欣、翳得脱,[章邯、司马欣、董翳也。]秦父兄怨此三人,痛入骨髓。今楚强以威王此三人,秦民莫爱也。大王之入武关,秋毫无所害,除秦苛法,与秦民约,法三章耳,秦民无不欲得大王王秦者。于诸侯之约,大王当王关中,关中民咸知之。大王失职入汉中,秦民无不恨者。今大王举而东,三秦可传檄而定也。’于是汉王大喜,自以为得信晚。遂听信计,定秦,灭项。项籍围汉王于荥阳城,久之,汉王患之,请割荥阳以西以和。项王不听。汉王谓陈平曰:‘天下纷纷,何时定乎?’陈平曰:‘项王为人,恭敬爱人,士之廉节好礼者多归之。至于行赏功爵邑,重之,[言爱惜之。]士亦以此不附。今大王慢人少礼,士廉节者不来。然大王能饶人以爵邑,士之顽钝嗜利无耻者亦多归王。诚能去其两短,袭其两长,天下指麾则定矣。’

  汉高帝时,黥布反。帝召薛公问之,对曰:‘使布出于上计,东取吴,西取楚,并齐与鲁,传檄燕、赵,固守其所,山东非汉之有也。出中计,东取吴,西取楚,并韩取魏,据敖仓之粟,塞成皋之口,胜败之数未可知也。出下计,东取吴,西取下蔡,归重於越,身归长沙,陛下高枕而卧,汉无事矣。’上曰:‘是计将安出?’对曰:‘必出下计。布故骊山之徒耳,致万乘之主,此皆为身,不顾其后,不为百姓万世虑也。’布果出下计。上自将,东击布。布之初反,谓其将曰:‘上老矣,厌将兵,必不能自来。诸将独患淮阴、彭越,今皆已死,余不足畏也。’故遂反。果如薛公筹之,东击荆,荆王刘贾败死。[时刘贾都丹徒。]汉终破布。

  后汉末,张辽屯长社,军中有谋反者,夜惊乱起火,一军尽扰。辽谓左右:‘勿动。是不一营尽反,必有造变者,欲以动乱人耳。’乃令军中,其不反者安坐。辽将亲兵数十人,中阵而立。有顷定,即得首谋者杀之。[张辽审计,立擒贼首,亦同料敌之义。]

  后汉末,曹公征荆州,刘琮降,得其水军及步兵,遂遗书孙权云:‘今将水军八十万,当与将军会猎于长洲之苑。’将士闻之恐。权延见群下,问计。咸曰:‘曹操托名汉相,挟天子以征四方,动以朝廷为辞,今日拒之,事更不顺。且将军大势,可以拒操者,长江也。刘表治水军,艨艟斗舰千数,操悉浮以沿江,兼有步军,水陆俱下,此则长江之险与我共之矣。而势力众寡,愚谓大计不如迎之。’权将周瑜曰:‘操虽名汉相,其实汉贼。将军神武雄材,兼仗父兄遗烈,据有江东,地方数千里,兵精足用,英豪乐业,尚当横行天下,为汉家除残去秽。况操自送死,岂可迎之邪?请为将军筹之:使北土已安,操无内忧,能旷日持久,来争疆埸,又能与我校胜负于船楫,可也。今北土既未安,加以马超、韩遂在关西,为操后患。且舍鞍马,仗舟楫,与吴越争衡,本非中国所长。又今盛寒,马无草。驱中国士众远涉江湖,不习水土,必生疾病。此数四者,用兵之患也,而操皆冒行之。瑜请得精兵三万人,径进夏口,保为将军破之。’权曰:‘老贼欲废汉自立久矣,但忌二袁、吕布、刘表与孤耳。今诸雄已灭,唯孤尚存,孤与老贼势不两立。君言当击,甚与孤合也。’权拔刀斫前奏案,曰:‘诸将吏敢复言迎曹操者,与此案同。’果有赤壁之捷焉。

  蜀大将诸葛亮悉众十万,由斜谷出始平,据武功五丈原。魏大将司马宣王帅师拒之,与亮对于渭南。亮分兵屯田,为久驻之本。耕者杂于渭滨,而百姓安堵,军无私焉。屡使交书,又致巾帼[音虢]妇人之饰,以怒宣王。王亦屡表请战。魏使卫尉辛毗持节勒懿及军吏以下,不许出战。姜维谓亮曰:‘辛毗仗节而到,贼不复出矣。’亮曰:‘彼本无战心,所以固请者,示武于众矣。将在军,君命有所不受,苟能制吾,岂千里请战邪!’宣王使二千余人,就军营东南角,大声称万岁。亮使问之,答曰:‘吴朝有使至,请降。’亮谓曰:‘计吴朝必无降法。卿是六十老翁,何烦诡诳如此。’懿与亮相持百余日,亮卒于军中。及军退,懿追焉。亮长史杨仪结阵,反旗鸣鼓,若将向懿,遽退,不敢迫。经二日,乃行其营垒曰:‘天下奇才也。’懿乃追之,仪多布铁蒺蔾,懿使军士二千人着 材平底木屐前行,蒺蔾悉着屐,然后马步径进,追至赤岸,方知审问。百姓为之谚曰:‘死诸葛走生仲达。’懿笑曰:‘吾能料生,不料死故也。’[孔明料吴不降,明矣。司马不料亮死,暗矣。]

  陈将吴明彻进逼寿阳,北齐将王琳拒守,又遣大将皮景和率兵数十万来援,去寿阳三十里,顿军不进。诸将咸曰:‘坚城未拔,大援在近,不审明公计将安出?’明彻曰:‘兵贵在速,而彼结营不进,自挫其锋,吾知其不敢战明矣。’于是躬擐甲胄,疾攻,一鼓而克寿阳。

  西魏遣将于谨讨梁元帝于江陵,长孙俭问谨曰:‘为萧绎之计,将欲如何?’谨曰:‘耀兵汉、沔,席卷渡江,直据丹阳,是其上策;移郭内居民,退保子城,峻其陴堞,以待援至,是其中策;若难于移动,据守罗郭,是其下策。’俭曰:‘揣绎定出何策?’谨曰:‘必用其下。’俭曰:‘彼弃上而用下,何也?’对曰:‘萧氏保据江南,绵历数纪。属中原多故,未遑外略。又以我有齐氏之患,必谓力不能分。且绎懦而无谋,多疑少断。人难虑始,皆恋邑居,既恶迁移,当保罗郭。所以用下策也。’谨乃令中山公护及杨忠等率精骑先据江津,断其走路。梁人竖木栅于外城,广轮六十里。寻而谨至,悉众围之。梁主屡遣兵于城南出战,辄为谨所破。旬有六日,外城遂陷。梁主退保子城。翌日,率其太子以下,面缚出降,寻杀之。

  《大唐卫公李靖兵法》曰:

  夫决胜之策者,在乎察将之材能,审敌之强弱,断地之形势,观时之宜利,先胜而后战,守地而不失,是谓必胜之道也。

  若上骄下怨,可离而闲;营久卒疲,可掩而袭;昧去迷就,士众猜嫌,可振而走;重进轻退,遇逢险阻,可邀而取。若敌人旌旗屡动,士马数顾,其卒或纵或横,其吏或行或止,追北恐不利,见利恐不获,涉长途而未息,入险地而不疑,劲风剧寒,剖冰济水,烈景炎热,倍道兼行,阵而未定,合而未毕,若此之势,乘而击之,此为天赞我也,岂有不胜哉!

  若军有贤智而不能用者,败;上下不相亲而各述己长者,败;赏罚不当而众多怨言者,败;知而不敢击,不知而击者,败;地利不得而卒多战阨者,败;劳逸无别,不晓车骑之用者,败;觇候不审而轻敌懈怠者,败;行于险道而不知深沟绝涧者,败;阵无选锋而奇正不分者,败。凡此十败,非天之殃,将之过也。

  夫兵者宁千日而不用,不可一日而不胜。故白起对秦王曰:‘明王爱其国,忠臣爱其名,臣宁伏其重诛,而不忍为辱军之将。’又严颜谓张飞曰:‘卿等无状,侵夺我州,有断头将军,无降将军也。’故二将咸重其名节,就死而不求生者,盖知败衄之耻,斯诚甚矣。

  又曰:‘凡与敌相逢,持军相守,欲知彼算,将揣其谋,则如之何?’对曰:‘士马骁雄,示我以羸弱;阵伍齐肃,示我以不战;见小利佯为不敢争,伏奇兵故诱以奔北;内实严警,外为弛慢;恣行闲谍,托以忠告;或执使以相忿,或厚贿以相悦;移师则减灶,合营则偃旗;智足以及谋,勇足以及怒,非得地而不舍,非全军而不侵;以多击少,必取于晨朝,以寡击众,必候于日暮:如此则兵多诡伏,将有深谋,理须曲为防慎,不可入其规画。故传曰:“见可而进,知难而退,军之善政也。”但敌固无小,蜂虿有毒。且鸟穷则啄,兽穷犹触者,皆自卫其生命,而求免于祸难也。若困而不斗,乃智不逮于鸟兽,其能将乎?必须料敌制胜,诫于小利,然后可立大功矣。’

  或又问曰:‘所谓料敌者何?’对曰:‘料敌者,料其彼我之形,定乎得失之计,始可兵出而决于胜负矣。当料彼将吏孰与己和,主客孰与己逸,排甲孰与己坚,器械孰与己利,教练孰与己明,地势孰与己险,城池孰与己固,骑畜孰与己多,粮储孰与己广,工巧孰与己能,秣饲孰与己丰,资货孰与己富:以此揣而料之,焉有不保其胜哉!夫军无小听,听必审也;战无小利,利必大也。审听之道,诈亦受之,实亦受之,巧亦受之,拙亦受之,其诈而似实亦受之,其实而似诈亦受之,但当明听其实,参会众情,徐思其验,锻炼而用。不得逆诈自听,挫折愚人之词;又不得听庸人之说,称敌寡弱,轻侮众心,而不料其实;又不得受敌人以小利饵我勇士,辄掠财畜,获其首级,将闇不断,而重赏之。忽敌无备,必为所败。揣敌之术,亦易知矣。若辞怒而不战者,待其援也;杖而立,汲而先饮者,倍程迫速渴之兼也。夫欲行无穷之势,图不测之利,其事烦多,略陈梗概而已。若遇小寇而有不可击者,为其将智而谋深,士勇而军整,锋甲坚锐而地险,骑畜肥逸而令行:如此则士蓄必死之心,将怀擒敌之计,此当固而待之,未得轻而犯也。如逢大敌而必可斗也者,彼将愚昧而政令不行,士马虽多而众心不一,锋甲虽广而兵刃不坚,居地无固而粮运不继,卒无攻战之志,旁无军马之援:此可袭而取之。抑又闻之,统戎行师,攻城野战,当须料敌,然后纵兵。夫为将能识此之机变,知彼之物情,亦何虑攻不逮、斗不胜哉!’[卫公兵法,悉出孙子。如本已具,不复重出。]

卷十二"敌十五形、帅十过[附]"

  敌有十五形可击:新集,[始至,行阵未定,可击。]未食,[虽已结阵,须馈食也。]不顺,[逆风向月建。]后至,[敌后来,不得山川地势利。]奔走,[行军失次,用力不齐,阵布不均。]不戒,[我示弱,诱敌不设备。]勤劳,[倍道兼行,人马未息,衣甲驰路,虽阵不坚。]将离,[大将已去,独任小吏,素不威服。]长路,[趋战争利,日夜不息。]候济,[半渡,疾击。]不暇,[贪利求胜,不暇尽阵。]险路,[泥泞阻狭,车马单行,左右难救。]扰乱,[行列失叙,进退不齐,纵不相载,横不相对,或坐或立。]惊怖,[卒阨相逢,都无备拟,鼓噪掩击,三军震慑。]不定。[阵数移动,人马数顾。]

  帅有十过:勇而轻死,[可暴。]贪而好利,[可遗。]仁而不忍,[可劳。]知而心怯,[可窘。]信而喜信人,[可诳。]廉洁而爱人,[可侮。]慢而心缓,[可袭。]刚毅自用,[可诱。]懦志多疑,[可惑。]急而心速。[可久。]

  孙子曰:‘军旁有险阻、蒋潢井、生葭苇、山林、翳荟者,必谨覆索之,此伏奸之所藏处也。[险者,一高一下之地。阻者,雨水地也。蒋者,水草之藂生也。潢者,池也。井者,下也。葭苇者,众草所聚也。山林者,众木所居也。翳荟者,可以屏蔽之处也。此以上相地形,此以下察敌情也。翳荟草木之相蒙蔽,可以藏兵处,必覆索之也。]敌近而静者,恃其险也;敌远而挑战者,欲人之进也,其所处者居易利也。[所居利也。言敌去我近,但遣轻挑我,欲使前就之,其所处者平利也。挑,徒吊反。]众树动者,来也;[斩伐树木,除道进来,故动。]众草多障者,疑也;[结草为障,欲使我度稠草中。多障蔽者,敌必避去,恐追及,多作障蔽,使人疑有伏焉。]鸟起者,伏也;[下有伏兵住藏,触鸟而惊起也。]兽骇者,覆也;[敌广阵张翼,来覆我也,故兽惊骇也。]尘高而锐者,车来也;[车马行疾,尘相冲,故高也。]卑而广者,徒来也;散而条达者,薪采来也;[尘散衍而条达,各行所求。]少而往来者,营军也。[欲立营垒,以轻兵往来为斥候,故尘少也。]辞卑而益备者,进也;[其人来使辞卑,使闲视之,敌增备也,必进来也。]辞强而进驱者,退也;[诡诈驰驱,无所畏,是知欲退者也。]轻车先居其侧者,阵也;[阵兵,欲战也。轻车驰车在阵侧。]无约而请和者,谋也;[未有要约,而使来请和,有闲谋也。]奔走而陈兵者,期也;[自与偏将期也。]半进半退者,诱也。倚仗而立者,饥也;[倚仗矛戟而立者,饥之意。]汲役先饮者,渴也;向人见利而不进者,劳也;[士疲劳也。敌人来,见我利而不能击进者,疲劳也。]鸟集者,虚也;[敌大作营垒,示我众,而鸟集止其中者,虚也。]夜喧呼者,恐也;[军士夜喧呼,将不勇也。相惊无备者,恐惧也。]军扰者,将不重也;[无威重也。]旌旗动者,乱也;[旌旗谬动,抵东触西倾倚者,乱也。]吏怒者,倦也;[军吏悉怒,将者疲倦也。]粟马食肉,军无县棰,不反其舍者,穷寇也;[谷马食肉,不复蓄积,无县箪之食,欲死战,此穷寇也。箪,即棰之类也。]谆谆翕翕,徐言入入者,失其众也;[谆谆,语貌,又不足貌。翕翕者,不真也。其上失卒之心,少气之意。徐言入入者,与之言安徐之貌也,此将失其众也。谆,章伦反。翕,许及反。]数赏者,窘也;[军不素敌,数行赏,欲士卒之力战者,此恐窘也。窘,渠殒反。]数罚者,困也;[数行刑罚者,教令弛废,是困军也。]先暴而后畏其众者,不精之至也;[先行卒暴于士卒,而后欲畏己者,此将不精之极也。]来委谢者,欲休息也。[战未相伏,而下意气相委谢者,欲休息也。]兵怒而相迎,久而不合,又不相去,必谨察之。’[备奇伏也,此必有闲谋也。]

卷十三"察而后动"

  春秋时,齐师伐鲁,败退。鲁庄公将逐之,曹刿曰:‘未可。夫大国难测也,惧有伏焉。’[恐诈而奔也。刿,居卫反。]登轼而观之,其旗靡,其辙乱,曰:‘可逐之。’

  又,春秋时,秦、晋战于羁马,交绥。秦行人夜戒晋师曰:‘两君之士皆未慭也,明日请相见也。’[慭,缺也。鱼觐反。]晋大夫臾骈曰:‘使者目动而言肆,惧我也。[目动,心不安;言肆,声放散,失常节也。骈,蒲田反。]将遁矣。薄诸河,必败之。’[薄,迫也。]晋裨将胥甲、赵穿当军门呼曰:‘死伤未收而弃之,不惠也。不待期而薄人于隘,无勇也。’乃止。秦师果夜遁。

  春秋时,晋师伐齐。齐侯畏众,齐师夜遁。师旷曰:‘鸟乌之声乐,齐师其遁。’[鸟乌得空营,故乐也。]邢伯曰:‘有班马之声,[夜遁,马不相见,故鸣也。班,列也。]齐师其遁。’叔向曰:‘城上有乌,齐师其遁。’

  春秋时,晋师伐楚,将战,楚子登巢车,以观晋军。[巢车,车上为橹。]楚将子重使大宰伯州黎侍于王后。[州黎,晋伯宗子,先奔楚也。]王曰:‘骋而左右,何也?’[骋,走也。]曰:‘召军吏也。’‘皆聚于中军矣’。曰:‘合谋也。’‘张幕矣’。曰:‘虔卜于先君也。’[虔,敬也。]‘撤幕矣’。曰:‘将发命也。’‘甚嚣,且尘上矣。’曰:‘将塞井夷灶而为行也。’[夷,平也。行,户郎反。]‘皆乘矣,[乘,承证反。]左右执兵而下矣’。曰:‘听誓也。’[左将帅,右车右。]‘战乎?’曰:‘未可知也。’‘乘而左右皆下矣’。曰:‘战祷也。’[祷,请诸鬼神也。]竟败楚于鄢陵。

  东晋末,宋武帝自京口举义兵讨桓玄,玄将桓谦屯于东陵,卞范之屯覆舟山西以拒之。宋武疑贼有伏兵,谓小将刘钟曰:‘此山下当有伏兵,卿可率部下指往摸之。’[摸音莫。]钟应声驰进,果有伏兵数百,一时奔走。

  宋雍州刺史袁顗举兵反,顗,鱼起反。沿流入鹊尾,与官军相持既久,官军主张兴世越鹊尾上据钱溪,顗将刘胡攻之,不下,遣人传唱钱溪已平,官军之众并惧,宋将沈攸之曰:‘不然。若钱溪实败,万人中要应有逃亡得还者。必是彼战失利,唱空声以惑众耳。’勒军中不得辄动。钱溪信寻至,果大破贼。攸之悉以钱溪所送胡军耳鼻示之,顗骇惧,急追胡还,遂溃之。

  后魏将司马楚之讨蠕蠕,蠕蠕潜遣奸觇,[蠕,如兖反。觇,丑厌反。]入楚之军,截驴耳而去。有告失驴耳者,诸将莫能察。楚之曰:‘必是觇贼截之以为验,贼将至矣。’即使军人伐柳为城,水灌令冻,城立而贼至。冰峻城固,不可攻逼,贼乃走散。

  西魏将韩果性强记,兼有权略,所行之处,山川形势,辄能记忆,兼善伺敌虚实,揣知情状。有潜匿溪谷为闲侦者,[闲,古苋反。侦,丑郑反。]果登高视之,所疑之处,往必有获。

  周武帝帅师攻围高齐,后主将兵十万自来援之。时柱国、陈王纯屯千里径,大将军、永昌公椿屯鸡栖原,大将军宇文盛守汾水关,并受齐王宪节度。宪密谓椿曰:‘兵者诡道,去留不定,见机而作,不得遵常。汝今为营,不须张幕,可伐柏为庵,示有形势。令兵去之后,贼犹致疑也。’时齐主分军万人向千里径,又令其众出汾水关,自率大兵与椿对阵。宇文盛驰骑告急,宪自以千骑救之。齐人睹谷中尘起,相率遽退。盛与柱国侯莫陈芮涉汾逐之,多有斩获。俄而椿告齐众稍逼,宪又回军赴之。会椿被敕追还,率兵夜返。齐人果谓柏庵为帐幕也,不疑军退,翌日始悟。[周人设疑,齐人不察。庵音谙。]

卷十四"验虚声知无实"

  后汉末,刘备遣将吴兰屯下邳,曹公遣曹洪征之。备遣张飞屯固山,欲断军后。众议狐疑,洪曰:‘贼实断道者,当伏兵潜行,今反张声,此其不能也。宜及其未集,促击兰,兰破,则飞自走。’集兵击兰,大破之,飞果走。

  东晋末,宋武帝率兵北伐,围南燕慕容超于广固,未下。时后秦姚兴遣使告宋武云:‘慕容见与邻好,又以穷告急,今当遣铁骑十万,迳据洛阳。晋军若不退者,便当长驱而进。’宋武呼兴使答曰:‘语汝姚兴,我定燕之后,息甲三年,当平关、洛。今能自送,便可速来。’刘穆之闻兴使,驰入,而宋武发遣已去。以兴所言并答,具语穆之。穆之曰:‘常日事无大小,必赐与谋。此宜善详,云何率尔便答。未能威敌,正促彼怒耳。若燕未可拔,兴救奄至,不审何以待之?’宋武笑曰:‘此是兵机,非卿所解,故不语耳。夫兵贵神速,彼若审能遣救,必畏我知,宁容先遣信命。此是其见我伐燕,内已怀惧,自强之辞耳。’兴竟不能出师。广固终拔,擒慕容超,平齐地。

卷十五"敌降审察"

  楚汉相持,项羽围汉王于荥阳。汉王请和,割荥阳以西者为汉。亚父劝项王急攻荥阳,汉王患之。陈平反闲既行,羽果疑亚父,亚父大怒而去,发病死。汉将纪信曰:‘事急矣,臣请诳楚,可以闲出。’于是陈平夜出女子东门三千余人,楚因击之,纪信乃乘王车,黄屋左纛,曰食尽,汉王降楚。楚军皆呼万岁,之城东观之。以故汉王得与数十骑出西门,遁走。

  后魏万俟丑奴、[万音墨。俟音其。]宿勒明达等反叛,寇掠泾州,魏将崔延伯率众讨之。时丑奴置营泾州西北七十里。众军将出营讨贼,未战之闲,有贼数百骑,诈持文书,云是降簿,乞且缓师。延伯谓其事实,逡巡未斗。俄而,宿勒明达率众自东北而至,乞降之贼从西竞下,诸军前后受敌。延伯上马突阵,贼势摧挫,便尔逐北,迳造其营。贼本轻骑,延伯军兼步卒,兵力疲怠,贼乃乘闲得入排城。延伯军遂大败,死伤者二万人。

  西魏大将周文征东魏,战于邙山,裨将于谨率其麾下伪降,立于路左。东魏大将齐神武军乘胜逐北,不以为虞。追骑过尽,谨乃自后击之,敌人大骇。独狐信又收集兵士于后奋击,齐神武军遂乱,以此西魏军得全而返。

  孙子曰:‘用闲有五:有因闲,有内闲,有反闲,有死闲,有生闲。五闲俱起,莫知其道,是谓神纪。因闲者,因其乡人而用之者也。[因敌乡人知敌表里虚实之情,故就而用之,可使伺候也。]内闲者,因其官人而用之者也。[因在其官失职者,若刑戮之子孙与受罚之家也。因其有隙,就而用之。]反闲者,因其敌闲而用之者也。[敌使闲来视我,我知之,因厚赂重许,反使为我闲也。萧世诚曰:‘言敌使人来候我,我佯不知,而示以虚事,前却期会,使归相语,故曰反闲。’]死闲者,为诳事于外,令吾闲知之,而待于敌闲者也。[作诈诳之事于外,佯漏泄之,使吾闲知之。吾闲至敌中,为敌所得,必以诳事输敌,从而备之。吾所行不然,闲则死矣。又云,敌闲来,闻我诳事,以持归,然皆非所图也。二闲皆不能知幽隐深密,故曰死闲也。萧世诚曰:‘所获敌人,及己叛亡军士有重罪系者,故为贷免,相敕勿泄,佯不秘密,令敌闲窃闻之。吾因纵之使亡,亡必归。敌必信焉,往必死,故曰死闲。’]生闲者,反报者也。[择己有贤才智谋,能自开通于敌之亲贵,察其动静,知其事计,彼所为已知其实,还报,故曰生闲。]故三军之亲莫亲于闲,[若不亲抚,重以禄赏,则反为敌用,泄我情实。]赏莫厚于闲,[厚赏之,赖其用。]事莫密于闲,[闲事不密,则为己害。]非圣智不能用闲,[不能得闲人之用。]非仁义不能使闲,非微密者不能得闲之实。[用意密而不漏。]闲事未发而先闻,其闲者与所告者皆死。凡军之所欲击,[所欲击之军。]城之所欲攻,[所欲攻之城者。]人之所欲杀,[所欲杀之人者。]必先知其守将、左右、谒者、门者、舍人之姓名,[守,谓官守职任者。谒,告也,主告事者也。门者,守门者也。舍人,守舍之人也。必先知之为亲旧,有急则呼之,则不见呵止,亦因此知敌之情。]令吾闲必索知之。敌闲之来闲我者,因以利导而舍之,[舍,居止也。令吾人遗以重利,复遇而舍止之,可令诡其辞。故反闲可得而用也。故能取敌之闲而用之。]因是而知之,故乡闲、内闲可得而使也。[因反敌闲而知敌情,乡闲、内闲者皆可得使。]因是而知之,故死闲为诳事可使告敌,因是可得而攻也。[因诳事而知敌情,生闲往返,可使知其敌之腹心所在。]因是而知之,故生闲可使如期。五闲之事,主必知之,[人主当知五闲之用,厚其禄,丰其财。]故反闲不可不厚也。[反闲,五闲之本,事之要也,故当在厚待。]则伊、吕之在夏、殷,为殷、周反闲,岂不重之哉!唯明主贤将,能以上智为闲者,必成大功。此兵之要,三军所恃而动者也。’

卷十六"闲谍"

  春秋时,楚师伐宋,九月不服,将去宋。楚大夫申叔时曰:‘筑室反耕者,宋必听命。’楚子从之。[筑室于宋,分兵于田,示无去志。王从其言。]宋人惧,使华元夜入楚师,登子反之床,起之,曰:‘寡君使元以病告,[兵法:因其乡人而用之,必先知其守将、左右、谒者、门者、舍人之姓名,因而利导之。华元盖用此术得以自通。]曰:“敝邑易子而食,析骸以爨。虽然,城下之盟,有以国毙,不能从也。[宁以国毙,不从城下盟。]去我三十里,唯命是听。”’子反惧,与之盟,而告楚子,退三十里。宋及楚平。[华元若不因闲谍,无由得入楚军。]

  战国郑武公欲伐胡,先以其子妻胡,因问群臣曰:‘吾欲用兵,谁可伐者?’大夫关思期曰:‘胡可。’武公怒而戮之,曰:‘胡,兄弟之国,子言伐之,何也!’胡君闻之,以郑为亲己,不备。郑袭胡,取之。[此用死闲之势。]

  战国燕昭王以乐毅为将,破齐七十余城。及惠王立,与毅有隙。齐将田单乃纵反闲于燕,宣言曰:‘齐王已死,城不拔者二耳。乐毅畏诛而不敢归,以伐齐为名,实欲连兵南面而王齐。齐人未附,故且缓师。使他将来,即墨残矣。’燕王以为然,使骑劫代毅。燕人士卒离心。单又纵反闲曰:‘吾惧燕人掘吾城外墓,僇[音戮]先人。’燕军从之。即墨人激怒,请战,大败燕师,所亡七十余城悉复之。

  战国秦师围赵阏与,赵将赵奢救之,去赵国都三十里,不进。秦闲来,奢善食[音寺]遣之。闲以报秦将,以为奢师怯弱,而止不行。奢随而卷甲趋秦师,击破之。[具【示缓篇】。此则反用彼闲也。]

  战国秦与赵兵相拒长平,赵孝成王使廉颇为将,固壁不战。秦数挑战,廉颇不出。秦之闲言曰:‘秦之所患,独畏马服君赵奢之子为将耳。’赵王信之,因以奢子为将,终为秦将白起所败。

  楚、汉相持,未决胜负。陈平言于汉王曰:‘彼项王骨鲠之臣以亚父范增、钟离眛、龙且、周殷之属,不过数人。大王诚能出捐数万斤金,行反闲,闲其君臣,以疑其心,项王为人意忌信谗,必内相诛。汉因举兵而攻之,破楚必矣。’汉王然之,遂出黄金四万斤,与平,恣所为,不问出入。既多以金纵反闲于楚军,宣言诸将钟离眛等为项王将,功多矣,然终不得裂地而王,欲与汉为一,灭项氏,分王其地。项王果疑之,使使至汉。汉为太牢之具,举进。见楚使,[举鼎俎而来。]即佯惊曰:‘吾以为亚父使,乃项王使也!’复持去,以恶草具进楚使。[去肴肉,更以草菜之具。]使归具报项王,项王果大疑亚父。亚父欲急击下荥阳城,项王不信,不肯听亚父。亚父闻项王疑之,乃大怒曰:‘天下事大定矣。君王自为之!愿赐骸骨归。’归未至彭城,疽发背而死。汉遣纪信诈降,而汉王宵遁,终灭项羽。[羽不悟反闲而亡。]

  汉使郦食其说齐王田广,舍兵,与郦生纵酒。汉将韩信因齐无备,袭齐,破之。田广烹食其。[此偶成韩信用死闲之势。]

  汉高帝被匈奴单于冒顿围于白登,及使闲厚遗阏氏,阏氏乃谓冒顿曰:‘两主不相困。今得汉地,而单于终非能居之。且汉主亦有神,单于察之。’冒顿乃解围之一角。于是高帝令士皆持满傅矢外向,从解角直出,竟与大军合,而冒顿遂引兵而去。

  后汉西域将兵长史班超发于阗诸国兵,击莎车、龟兹二国。扬言兵少不敌,罢散。乃阴缓生口,归以告。龟兹王喜而不虞。超即潜勒兵,驰赴莎车,大破,降之。[具【声言退诱敌破之篇】。斯亦同死闲之势。]

  晋益州牧罗尚遣将隗伯,攻蜀贼李雄于郫城,互有胜负。雄乃募武都人朴泰,鞭之见血,使谲罗尚,欲为内应,以火为期。尚信之,悉出精兵,遣隗伯等率兵从泰击雄。雄将李骧于道设伏。泰以长梯倚城而举火,伯军见火起而争缘梯,泰又以绳汲上尚军百余人,皆斩之。雄因放兵,内外击之,大破尚军。[此用内闲之势。]

  十六国后凉吕光将吕延伐乞伏干归,大败之。干归乃纵反闲,称众溃,东奔成纪。延信而追之。延司马耿稚曰:‘告者视高而色动,必有奸计,不可。’延不从,相遇,战败,死之。[具【声言退诱敌破之篇】。斯亦同班超破莎车之势。]

  东魏将段琛据宜阳,遣将牛道常扇诱边人。西魏将韦孝宽拒之,遣谍人访获道常手迹,令善书者伪作道常与孝宽书,论归款之意,又为落烬烧迹,若火下书者,还令谍人遗之于琛营。琛得书,果疑之。道常所经略皆不见用。孝宽知其离沮,因出奇兵掩袭,擒道常及琛等,崤、渑遂清。[渑音沔。]

  东魏大将齐神武率兵趣沙苑,西魏大将周文帝遣达奚武觇之。武从三骑,皆衣敌人衣服。至日暮,去营数百步,下马潜听,得其军号。因上马历营,若警夜者,有不如法者,往往挞之。具知敌之情状,以告周文帝。

  齐斛律光字明月,为当时名将。后周将韦孝宽守玉璧,[今绛郡稷山县。]忌光英勇。孝宽参军曲严颇知卜筮,谓孝宽曰:‘来年,齐朝必大相杀戮。’孝宽因令严作谣言,令闲谍漏其文于邺,曰:‘百升飞上天,明月照长安。’又曰:‘高山不推自崩,槲树不扶自竖。’祖珽因续之曰:‘盲老翁背上下大斧,饶舌老母不得语。’令小儿歌之于路。穆提婆闻之,以告其母陆令萱。令萱以饶舌斥己也,[陆令萱即后主乳母。]盲老翁谓祖珽也,遂相与协谋,以谣言启后主诛光。周武帝闻之,遂大赦境内,始有灭齐之志,竟平其国。

  大唐卫公李靖伐突厥颉利可汗,以唐俭先在突厥结和亲,突厥遂不备,靖因掩击破之。[亦以唐俭为死闲之势。]

  《李靖兵法》曰:

  夫战之取胜,此岂求之于天地,在乎因人以成之。历观古人之用闲,其妙非一,即有闲其君者,有闲其亲者,有闲其贤者,有闲其能者,有闲其助者,有闲其邻好者,有闲其左右者,有闲其纵横者。故子贡、史廖、陈轸、苏秦、张仪、范睢等,皆凭此术而成功也。

  且闲之道,其有五焉:有因其邑人,使潜伺察,而致词焉;有因其仕子,故泄虚假,令告示焉;有因敌之使,矫其事而返之焉;有审择贤能,使觇彼向背虚实,而归说之焉;有佯缓罪戾,微漏我伪情浮计,使亡报之焉:凡此五闲,皆须隐秘,重之以赏,密之又密,始可行焉。

  若敌有宠嬖,任以腹心者,我当使闲遗其珍玩,恣其所欲,顺而傍诱之;敌有重臣失势,不满其志者,我则啖以厚利,诡相亲附,采其情实而致之;敌有亲贵左右,多词夸诞,好论利害者,我则使闲曲情尊奉,厚遗珍宝,揣其所闲而反闲之;敌若使聘于我,我则稽留其使,令人与之共处,矫致殷勤,伪相亲匿,朝夕慰喻,倍供珍味,观其辞色而察之,仍朝暮令使独与己伴居,我遣聪明者潜于复壁中听所闲,使既迟违,恐彼怪责,必是窃论心事,我知事计,遣使而用之。

  且夫用闲以闲人,人亦用闲以闲己,己以密往,人以密来,理须独察于心,参会于事,则不失矣。若敌使人来,欲候我虚实,察我动静,觇知事计而行其闲者,我当佯为不觉,舍其厚利而善啖之,微以我伪言诳事,示以前却期会,即我之所须,为彼之所失者,因其有闲而反闲之,彼若将我虚而以为实,我即乘其弊而得其志矣。

  夫水所以能济舟,亦有因水而覆没者;闲所以能成功,亦有凭闲而倾败者。若束发事主,当朝正色,忠以尽节,信以竭诚,不诡伏以自容,不权宜以为利,虽有善闲,其可用乎?

卷十七"行师先在量力,不可穷兵"

  春秋时,息侯伐郑,郑伯与战于境,息侯大败而还。君子是以知息之将亡也。不度德,[郑庄贤。]不量力,[息国弱。]不亲亲,[郑、息同姓之国。]不征辞,不察有罪,[言语相恨,当明征其辞,以审曲直,不宜轻斗。]犯五不韪,而以伐人,其丧师也,不亦宜乎![韪音于鬼反。]

  汉武帝患匈奴屡为边患,雁门马邑豪聂壹因大行王恢言:‘匈奴初和亲,亲信边,可诱以利致之,伏兵袭击,必破之道也。’帝召问公卿,曰:‘今欲举兵攻之,何如?’韩安国曰:‘臣闻高皇帝围于平城,匈奴至者投鞍高如城者数所。平城之饥,七日不食,天下歌之。解围之后,而无忿怒之心。夫圣人以天下为度者也,不以私怒伤天下之政,故乃遣刘敬,奉金千斤,以结和亲,至今为五世利。孝文皇帝又尝一拥天下精兵聚之广武,终无尺寸之功,而天下黔首无不忧者。孝文悟于兵之不可宿,故复合和亲之约。此二圣之迹,足以为效矣。窃以勿击为便。’

  汉元帝时,朱崖、儋耳二郡夷数反,贾捐之上书请不击。其略曰:‘臣闻尧舜禹三圣之德,地方不过数千里,西被流沙,东渐于海,朔南暨声教,欲与声教则治之,不欲与者不强治也。是以颂声并作,视听之类咸乐其生。秦氏兴兵远攻,贪外虚内,务欲广地,而天下溃畔。赖圣汉为百姓请命,平定天下。至孝武皇帝,以国富人逸,攘却匈奴,西连诸国,至于安息,东过碣石,造盐铁酒榷之利以佐用度,犹不能足。当此之时,寇盗并起,征伐不休之故也。今陛下不忍悁悁之忿,欲驱士众,挤之大海之中,[悁,居缘反。]快心幽冥之地,非所以保全元元也。诗云:“蠢尔蛮荆,大邦为仇。”自古而患之久矣,何况乃复其南方万里之蛮乎!臣窃以往者羌军言之,暴师曾未一年,兵出不踰千里,费四十余万万,大司农钱尽,乃以少府禁钱续之。夫一隅为不善,费尚如此,况于劳师远攻,亡士无功乎!臣愚以为非冠带之国,禹贡所及,皆可且无以为。’于是遂罢其郡。[具【边防.南蛮篇】。]

  后汉光武建武中,北匈奴衰弱,臧宫、马武上书:‘请临塞,厚悬购赏,喻告高句丽、乌桓、鲜卑攻其左,发河西四郡及天水、陇西羌胡击其右,如此,北虏之灭,不过数年矣。’帝曰:‘舍近谋远者,劳而无功;舍远谋近者,逸而有终。故曰务广地者荒,务广德者强。有其有者安,贪人有者残。残灭之政,虽成必败。今国无善政,灾变不息,百姓惊惶,人不自保,而复远事边外乎?孔子曰:“吾恐季孙之忧,不在颛臾。”’自是诸将莫敢复言兵事。[具【边防.匈奴篇】。]

  魏将诸葛诞据寿春反,魏将王基讨之。司马文王欲遣诸将轻兵深入,招迎吴将唐咨等子弟,因衅有荡覆吴之势。基谏曰:‘昔吴将诸葛恪乘东关之胜,竭江表兵,以围新城,城既不拔,而众死者太半。蜀将姜维因洮上之利,轻军深入,粮饷不继,军覆上邽。夫既胜之后,必轻敌,则虑难不深。今贼新败于外,又内患未弭,是其修备设虑之时也。且兵出踰年,人有归心。今俘馘十万,罪人斯得,自历代征伐,未有全兵独克如今之盛者也。昔武皇帝破袁绍于官渡,自以所获已多,不复追奔,惧挫威也。’从之。

  宋文帝励精为治,俗阜人康,元嘉数十年闲,比汉之文景。自以财殷力盛,遂经略中原,命王玄谟等大举北伐,遂至后魏太武亲率二十万众至于瓜步,丧师蹙国,斯不量力、黩武之谓也。

  陈宣帝即位数年,遣吴明彻率师十万渡江,尽克淮南之地。息师不二三载,更攻后周之彭城,大败于吕梁,明彻并将卒并没。江左削弱,自此之由。斯亦不量力而黩武穷兵之谓也。

  后周武帝伐齐,军次并州。齐将安德王延宗拥兵四万出城拒帝,帝率诸军合战,齐人退,帝乘胜逐北,率千余骑入城东门,令诸军绕城置阵。至夜,延宗率其众排阵而前,城中军却,人相蹂践,大为延宗所败,死伤略尽。齐人欲闭门,以阃下积尸,扉不得阖。帝从数骑,崎岖危崄,仅乃得出。至明,率诸军更战,大破之,擒延宗,并州平。[周武穷兵,几于不济。]

卷十八"临敌易将"

  战国燕昭王使将乐毅下齐七十余城,唯莒、即墨二城未下。惠王嗣立,以骑劫代毅,遂为齐将田单所败,得齐地复归于齐。

  秦师伐赵,赵王使廉颇御之,颇固壁不战。赵王惑秦之闲,以赵奢之子代颇,赵师大败。

  晋镇南将军杜元凯都督荆州诸军事,袭吴西陵督张政,[西陵,今夷陵郡。]大破之。政,吴之名将,据要害之地,耻无备取败,不以实闻于孙皓。元凯欲闲吴边将,乃请还其所获之众于皓。皓果召政,遣武昌监刘宪代之。故晋军将至,使其将帅移易,成倾荡之势,竟殄灭焉。[皓不悟致败。]

  后周末,隋文帝作相,尉迟迥据相州举兵,隋文帝遣郧公韦孝宽为东道元帅,师次沁水,水涨,未得渡。[沁音七鸩反。]长史李询上密启云:‘大将梁士彦、宇文欣、崔弘度等并受尉迟迥饷金。’军中慅慅,人情大异。文帝以为忧,欲代此三人。李德林独进计云:‘公与诸将并是国家贵臣,未相伏驭,今以挟令之威,使得之耳,安知后所遣者能尽腹心,前遣之人独致乖异?又取金之事,虚实难明,即令换易,彼将惧罪,恐其逃逸,便须禁锢,然则郧公以下,必有惊疑之意。且临敌代将,自古所难,乐毅所以辞燕,赵奢之子所以致败于赵。如愚所见,但遣公一腹心,明于智略,为诸将旧来所信服者,速至军所,观其情伪。纵有异意,必不敢动。’文帝大悟,即令高炯驰驿往军所,为诸将节度,竟成大功。[隋文悟之而胜。]

  孙子曰:‘将在军,君命有所不受。’[苟便于事,不拘于君命也。故曰‘不从中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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