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代秘史

     著书立意乃赠花于人之举,然万卷书亦由人力而为,非尽善尽美处还盼见谅 !

                     —— 华辀远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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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五十七" 幼主称臣降契丹 "

时救起幼主者,乃侍御官彭义也。幼主半晌方醒,义泣奏曰:“不如从李崧之议,即便遣使,见契丹主乞降。”幼主差李崧赍表章,径到契丹主营中,奏曰:孙男石重贵,祸至神惑,运尽天亡,情愿乞降,以全生灵。

今特奉表大皇帝行营,早整车驾,孙男臣伏道以俟,早赐炳照。

契丹主看毕大怒,骂道:“晋主负盟背义,吾必斩之,方消此恨!”令将李崧监在营中。退入帐后,有述律太后,见契丹主怒,乃劝道:“今便将幼主杀之,尔亦不能为中国之君也,不若准其纳降,回兵归国。”契丹主自思所言有理,即放李崧,叫晋主准备来降。李崧回见幼主,将契丹主言语奏知,晋主只得领群臣迎接契丹主进城,走马登殿。幼主率群臣,拜伏阶下。

契丹主叫手下将石重贵脱去袍,只穿素服,发去封禅寺听候。

拿过景延广,契丹主怒恨,指着骂道:“致两国不和,皆尔所为也!”令将槛车囚起,延广受辱不过,夜间用手插入咽喉而死。归杀桑维翰,契丹主怜他是个忠臣,令人葬之于城东。

却说晋幼主与太后被监寺内,饿了数日,太后使人问僧求食,僧曰:“辽兵四下看守,要害你母子,不敢献食。”俄有使报,契丹主降封晋主为负义侯,同太后徙居黄龙府,即日就行。晋主在位五年,自高祖至是,凡二帝,一十二岁而亡。按史臣断曰:齐王舍桑维翰之忠谋,信景延广之狂策。内政不修,而外挑强胡,自阳城一捷之后,顾谓国势无虞,骄奢益甚,四方贡献,皆归内府。广置宫室,崇饰后庭,赏赐伶优,多寡无算。

委任冯玉,倚势弄权,赂遗辐辏,朝政日坏。当旱蝗水潦,国脉如线之时,方且遣使括民之谷,括民之财。迨夫契丹入寇,境内皇皇,犹调莺御苑,排阻人言,遂使哭声振天,横尸蔽野,其君束手就缚,其臣计筹伏辜,迹其人谋,岂不幸哉!

丽泉读此,有诗叹云:

  称臣割地非天命,晋祖当年孕祸胎,

  维翰逊辞延广阻,身亡国灭可哀哉!

是时,东方群盗蜂起,互相为乱,契丹主乃召晋朝百官谕之曰:“不意中国之人,难制如此,今天时炎热,不如引兵北归,别有良策守此地耳!”乃以萧翰为节度使,留守洛阳,即日拔寨而归。晋之文武诸司从者数千人,尽载府库金宝以行。

远近之人,见者无不下泪。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卓吾子评:桑维翰非有他策,不过劝帝称臣谢过,割关以增赂耳!此但可以救目前之危,终不足以弭异日之祸。

卷五十八" 汉主谋杀史弘肇 "

却说刘知远封为北平王,镇守河东,却有诸将劝知远称尊,以号令四方,知远不从。及闻晋主北迁,又称说欲出兵井陉,迎归晋阳,命指挥使史弘肇,集诸军商议,告以出师之期。军士皆曰:“今天下无主,平天下者,非我主而谁?宜先正位号,然后出师!”于是,众军山呼不已。知远曰:“虏势尚强,吾之军威未振,当建功恢复主室,迎立新君,汝士卒何知天命有在耶?”郭威与都押衙杨邻入说知远曰:“此天意也!大王不乘此以取中原,人心一移,则反受他人所制矣!”知远从之。

是时契丹遣将刘愿为保义节度副使,陕人苦其暴虐。都头王晏,与指挥使赵晖、侯章谋曰:“刘公威德远著,吾辈若杀刘愿,举陕城以归之,为天下首倡,取富贵如反掌耳!”晖等皆言:“此计甚妙!可速行之。”至是,王晏、赵晖、侯章等,持刀直入帅府,共斩刘愿,举城降于知远。知远乃即帝位于晋阳,复迁于大梁,诸镇多降,国号曰汉,改元乾祐,更名曰杲。

封杨邠为同平章事,封郭威为邺都留守。威辞行之时,言于帝曰:“亲近忠直,放远奸邪,善恶之间,所宜明审。苏逢吉、杨邻、史弘肇,皆先帝之旧臣,愿陛下推心任之。至于疆场之事,臣愿尽心以报陛下。”汉主敛容谢之。威至邺都,以河北人民困弊,乃号令边将谨守疆场,严加巡警,勿得侵掠。契丹入寇,则坚壁清野以待之。汉主在位方二年,忽染暴疾,崩于正寝。群臣发丧举哀,遂迎立太子刘承祐即皇帝位,称号隐帝。承祐年方十八,;即位之后,谥汉主为高帝,尊母李氏为皇太后,葬高祖于睿陵。

却说隐帝自即位以来,日益骄纵,政非已出。是时,枢密副使杨邠掌机政,郭威主征伐,史弘肇与宿卫王章掌财赋。邻性忠直,门无私谒,虽不却四方馈遗,然有余辄献之。弘肇督察京城,道不拾遗。王章捃摭遗利,供馈不乏,国家粗安。弘肇尝谓:“治天下,须用长枪大剑,安用毛锥子?”王章曰:“若无毛锥子,财赋从何而出?”于是,将相始为仇隙。

时隐帝左右,尽皆宠幸之人用事,太后亲戚执政,邻等屡裁抑之。太后之弟李业,求为宣徽使不得,心甚怨望。与阎晋卿、聂文进、郭允明、刘铢数人,皆有宠而久不迁官,各怀不忿之心,恨着执政之人。时隐帝除丧听乐,厚赐伶人以锦袍玉带。弘肇怒曰:“士卒守边苦战,受尽汗马之劳,犹未有以赐之,汝曹何功而得此乎?”即命尽夺之。隐帝年益壮,厌为大臣所制。

忽日,邠与弘肇议事于殿前日:“陛下但禁声勿语,凡百事,臣等自有公道,处之必合于理,岂劳圣虑乎?”隐帝每听之,忧闷不已,积恨在心。于是左右之人,相共谗之云:“邠等执法自恣,终当为乱!”隐帝从之,遂与李业、聂文进、匡赞、郭允明谋诛邠等,以此事入奏太后。太后曰:“此事何可轻发,更宜与宰相共议。”业曰:“先帝尝言,朝廷大事,不可谋及书生,恐其懦怯误人故也!”太后坚执不可。隐帝怒曰:“国家之事,非闺门所知。”遂拂衣而出,复与数人商议,定下计策,先埋伏甲士数千于广政殿。正值邻等入朝,众兵一涌而出,喊声鼎沸,挺刃向前,杀邠与弘肇及王章于东庑下。

此时,隐帝急宣众文武齐至殿下,亲谕之曰:“杨邻、史弘肇等,欲为大逆,朕故杀之,与汝等各无干碍。邻等尚有阿附亲党,各出镇外郡,宜遣使收捕,尽皆杀之,以除后患。”

众臣皆曰:“邠等谋为不轨,陛下杀之,正合其理。臣等安敢复生异心!”隐帝即日遣供奉官孟业,赍密诏至镇宁,令李洪义杀弘肇余党步军指挥使王殷。再令行营指挥使郭崇威、曹威,谋杀郭威及监军王浚。李业奏隐帝曰:“郭威、王浚二人,家属皆在京师,可使人执下监之。二人若知,先除内患矣!”隐帝大喜,便差刘铢领兵抄杀郭威、王浚家属。铢为人极其惨毒,领兵至彼二家,老幼无一得免者。复遣李洪建抄杀王殷家属,洪建但使人守视,仍与之饮食。

却说盂业,行了数日,已至澶州。使人报知李洪义,二人接见,业悉以前事告之。洪义惊曰:“主上无道,谋杀大臣,此取乱之道也!若果如此?吾等死无葬身之地矣!”即将孟业监下,使人请郭威以诏示之。威见诏大惊,遂召魏仁浦同来视诏。郭威告曰:“今隐帝无道,谋杀大臣,复遣使赍诏前来,欲杀我等,此事若何?”仁浦曰:“且自勿虑,公乃国之大臣,功业昭著,加之掌握大兵,据守重镇,一旦为群小所窥,祸出非意,此岂辞说所能辨解!时势如此,岂可坐而待死乎?”郭威曰:“吾亦知此道理,怎奈未有奇策,犹豫不决。”仁浦曰:“如何难决?今日进则有生,富而且贵,退则有垒卵之危矣!

不如乘此机会,众人必然相助,何难决之有?”郭威曰:“汝言有理,深合吾意!”乃召郭崇威、曹威及诸将,告以邠等冤死,及有密诏之故。且曰:“吾与诸公,披荆棘从先帝以取天下,复受托孤之任,竭力以卫国家。今诸公已死,吾何独生?君等当奉行诏书,取吾首以献天子,庶不相累!”崇威等皆泣曰:“诸公是何言也?今天子幼小,此必左右奸臣所为,若使此辈得志,国家其得安乎?众等愿随明公入朝自诉,洗荡鼠辈,以清朝廷,不可为奸计所害!”赵修已曰:“明公徒死无益,今日之计,不若顺众心,拥兵而南,此天启之也!古人云,天与弗取,反受其殃。不可失此机会。”

是日,众论纷纷,威意遂决。乃留其养子郭荣镇守邺城,遣郭崇威领兵前驱,自将大军继之。兵至封丘,哨马报入洛阳。

隐帝大惊,急聚众臣商议,遣慕容彦超领兵拒之。时彦超方食,即舍匕筋入朝,隐帝悉以军事委之。侯益曰:“郭威之兵,其锋甚锐,谁人与敌?其部下家属,皆在京师,官军不可轻出,不若闭城以挫其锋,使其母妻登城招之,可不战而下也。”彦超曰:“若待兵临城下,则吾辈死无噍类矣!”隐帝乃遣侯益与阎晋卿及吴虔俗、张彦超率领禁军,直趋澶州。不知后事若何,且听下回分解。

卓吾子评:邠以廪实兵强,为贤于礼乐,弘肇以长枪大剑为可定国家。

纳赂专权,愚蔽恣横,未几死于嬖幸之手,曾不及知其祸,又岂书生文士之所为乎?

卷五十九" 郭威为众加黄袍 "

却说郭威,兵至澶州,李洪义纳之,王殷亦引兵相会,合于一处。郭威心有退兵之意,诸将皆曰:“国家大事,在目下一举,明公何退缩耶?国家负公,公不负国家,所以万人争奋,如报私仇!侯益辈何能为乎?”于是,众皆踊跃前进,军声大振。

次日,兵至梅坡,扎了营寨。隐帝闻郭威兵已至近,心甚惊骇,复遣袁义、刘重进帅禁军,与侯益等会屯赤冈,彦超以大军屯七里店,隐帝欲自出劳军,太后止之。忽人报郭威兵来搦战。帝命彦超出马,唤敌兵答话。威遣李荣出阵,与彦超交锋约战十数合,彦超料敌李荣不住,拨马便走回本阵,李荣纵马追袭,被两翼兵射住,荣遂退回。当日彦超罢兵,部下死者百余人。于是诸军锐气稍挫。北军侯益等,潜往见威,威各遣还营。彦超战败,遂与十余骑奔还兖州。隐帝独与三相,及从官数十人宿于七里寨,余皆逃溃。

次早将还宫,入至玄化门,刘铢已在门上,拽弓搭箭,来射隐帝,隐帝躲过,急勒马奔回西北。比及到赵村之时,后面追兵已至,隐帝见势迫,遂下马步走,为乱兵所弑。苏逢吉、阎晋卿、郭允明等,皆自杀。郭威自迎春门入,归至私第,诸军入城,大掠一番。

次日,文武百官,朝于太后,具奏称禅国事。王殷请曰:“国不可一日无君,请早立明君,以安天下。”太后下诏,迎立隐帝之弟、河东节度使刘洒即皇帝位。此时,赟尚未至,正值契丹入寇,太后乃遣郭威督大军击之。威至澶州,将发之际,将士逾数千人,忽大喧闹,急令闭门,将士逾垣而入,曰:“天子须侍中自为之,然将士已与刘氏为仇,不可立也!”言未尽,只见一将官,裂一面黄旗,披于郭威身上,共挟抱之。声闻数十里,因拥威南行。威乃上太后笺,请奉汉之宗庙,事太后为母太后,乃下诏废赟为湘阴公,即命郭威监国,百官及藩镇,相继上表劝进,威遂废汉。汉传二帝,历年四,是岁辛亥,汉遂亡。史臣评曰:高祖拥精锐之兵,居形便之地,属胡骑北旋中州之主,故雍容南面,而天下归之,岂其材德之首出哉?乃会其时之可为也。夫根疏者不固,基薄者易危。隐帝虽有南面之号,而政非已出,民不知君,轻信群小之谋,欲除跋扈之臣,祸不旋踵,自然之势也。父子相继,四年而灭,自古享国之短,未有若兹也!吁,哀哉!却说郭威,乃太原人也。唐庄宗有宫人柴氏归其家择姻。

一日窥于门,见有疾走而过者,柴氏大惊,问:“此人为谁?

”有识者告曰:“从军马使郭雀儿也!”柴氏欲嫁之,父母曰:“汝乃皇帝左右之人,归当嫁节度使,奈何欲嫁此等之人?”

柴氏坚不他适,竟归于威。威既即位,自谓乃周虢叔之后,国号后周,称为太祖高帝,大赦天下,改元广顺元年,封柴氏为皇后,周主无子,乃立妻兄柴守礼之子柴荣为嗣,封荣为晋王。此时,刘崇称帝于晋阳。初,崇闻隐帝遇害,欲起兵南向,及闻迎立赟,崇大喜曰:“吾儿为帝,吾复何求?”复闻赟死,遂自称帝,所有并、汾、忻、代、岚、宪、降、蔚、沁、潦、麟、石十二州之地,尽归所有。以判官郑珙、赵华国为平章事,谓其臣曰:“朕以高祖之业,一朝坠地,今日位号,不得已而称之,顾我是何天子,尔曹是何节度耶?”国号北汉。却说周主在邺都之时,奇爱小吏曹翰之才,使翰侍事晋王荣,荣镇澶州,以翰为牙将。荣入尹开封,翰请问曰:“大王国之储嗣,万民之所瞻仰,昨闻主上得沾一疾,大王当入侍医药,奈何犹决事于外邦?若一旦有变,谁肯为之主耶!”荣听言大惊,遂欣然回阙。周主疾笃,乃诏晋王听政。周主戒曰:“昔吾西征之时,见大唐十八陵,无一陵不遭废掘者,此无他,惟多藏金玉故也。我死后当衣以纸衣,敛以瓦棺,圹中无用石,以甓代之。工人役徒皆和雇,勿使劳役百姓。既葬之后,募近陵之民三十户,蠲其杂徭,使之守视。勿修下宫,勿用宫人,勿作石羊、石虎、石人、石马,惟刻石置陵前云:周天子生平好约,遗命用纸衣瓦棺,嗣天子不敢违也。汝违吾言,吾不福汝矣!”言讫,大叫一声,气绝而殂。年五十三岁,时广顺三年二月上旬也。史臣断云:周祖两弑其君,纂取大位。得国之初,罢四方贡献珍食,诏百官上封事,毁汉宫室器皿,立词翰法,定税租皮法,罢户部营田,除租半课。又如曲阜谒孔子祠,复拜其墓。况有王浚以赞军事,范质以定法度,李谷以导上意,虽享国日浅,而施为有足称者。故先儒称其为唐明周世之亚,盖以此耳!然其既已文身,而甘心从之,而又偃然自处天位,则是黄屋中居一黥人耳!何以令天下众庶乎?观其语刘崇曰:“自古岂有花项天子?”则周祖之自处亦明矣!

周主既殂,殓于偏殿,百官有司,哀恸至甚。平章事范质曰:“主上晏驾,天下震动,请早立嗣君,以承国统。”乃请晋王荣即皇帝位,称号世宗皇帝,改元显德。晋王本姓柴,时年三十三岁,封冯道为太师。后八月,葬周主于新郑,谥曰太祖皇帝,尊皇后柴氏为太后,入养老宫,大赦天下。

却说北汉王刘崇闻周主已殂,乃大喜曰:“郭威纂吾家天下,每欲复仇,未得其由,今郭威已死,吾无忧矣!”即遣使厚赂金帛,请兵于契丹。契丹主遂遣大将杨兖,率领万骑前来助战。北汉主自帅三万人马,杀奔洛阳。边关累累告急,世宗听知,聚群臣商议,欲自将兵以御之。群臣奏曰:“不可!刘崇自平阳遁走以来,势蹙气沮,必不敢自来。陛下初登大宝,山陵有日,人心易摇,不宜轻动,只遣一大将御之足矣!安劳圣驾以亲讨乎?”世宗曰:“不然!崇乘我大丧,轻朕年少新立,此必自来,朕不可不往!”冯道力争之,世宗曰:“昔唐太宗定天下,未尝不自行,联何故偷安?”道曰:“未审陛下能为唐太宗否?”世宗曰:“以吾兵力之强,破刘崇,直如推山压卵耳!”道曰:“未审陛下能如山否?”世宗不悦,惟王溥劝车驾行。未知胜负如何,且听下回分解。卓吾子评:

世宗以北汉未服,则亲冒失石,期于必克,亦可称英武之主矣!

卷六十" 周世宗禅位宋祖 "

当日,世宗兵行之次,但见旌旗蔽日,剑戟凝霜,人如猛虎,马赛飞彪。不日已至泽州,安下营寨。北汉之兵,屯于高平之南,世宗命前锋击之,北汉兵退十里。周世宗疑其遁去,催诸军亟进。后军未至,众心危惧,而世宗志气亦锐,乃命白重赞、李重进,将左军居西;樊爱能、何徽,将右军居东;向训、史彦超,将精骑居中;张永德,将禁兵自卫。两阵对圆,周将出马,北汉将杨兖挺枪来迎。两下合战未久,忽见周之右军樊爱能、何徽引骑兵先走,余兵大溃,约有一千余人,皆解甲声呼万岁,降于北汉。

世宗见兵势危急,遂亲冒矢石,引兵督战,宿卫将赵匡胤谓同列曰:“主危如此,吾安得不致死乎?”众皆默然未答。

匡胤又谓禁兵将张永德曰:“吾观贼气骄暴如此,力战可破也!

公急引兵乘高西出为左翼,我为右翼,两下夹攻,国家安危,在此一举!”永德从之。于是,二人各帅精兵二千出战。匡胤此时身先士卒,众兵无不一当百。北汉兵大败,杨兖亦不敢援,北汉主收兵北走,仅得生入晋阳。此时,杀得汉兵尸满山谷,委弃御物及辎重器械之类,不可胜纪。

是夕,世宗野宿,得步兵之降敌者皆杀之。樊爱能等,闻周兵大获全胜,与士卒稍稍复还,世宗欲肃将令,即收爱能、何徽及部下七千余人。责之曰:“汝辈皆累朝宿将,非不能战,今望风奔逃者无他,是欲以朕为奇货,卖与刘崇请功耳!”诸将默然不答。周世宗大怒,喝令武士,推出尽皆斩之。自是骄将惰卒,始知所惧,不行姑息之政矣。有诗为证:五代纷纷积弱余,骄军卖主主无知。

高平自是樊何斩,从此军容有丈夫!

是时,永德盛称匡胤智勇,擢为殿前都虞候。此时,显德六年秋八月初一日,忽起大风,江海腾涌,平地水深数尺,周太祖陵上松柏,尽皆拔起,直从空中飞来汴城南门外,倒卓于南路。因此,世宗受惊得病,至九月病渐危笃。乃召魏仁浦同平章事,加赵匡胤为殿前都点检,一同听政。复召诸臣至御榻前托孤,更嘱以后事。世宗遂崩,年三十九岁,在位六年。

初,世宗虽在藩,多务韬晦,及即位后,破高平之寇,人皆服其英武。

按五代史,世宗以柴氏子入继大统,盖至此而周之国姓一变焉。即位之初,愤然欲削平天下,盖念乱甚而望治切,真中原之主也。深知近世之弊,起于威令之不行,上凌下僭,首诛樊、何以正军法,革五十年之弊政,遂能变弱为强,因败为功,乘胜逐北,至于太原。归而简兵整众,锐意进龋于是,南割江西,克秦、凤,北取三关,威武之声振响夷夏,可谓雄杰。

近世以来,末之有也。尝夜读书见唐元稹均田图,乃诏颁图法于天下,使吏民先习知之,期以一岁,大均天下之田,其规模岂小小哉?迹其注意元元,留心邦本,于五代十二君之中,独称为最!使其天假之以年,其成就盖未可量也!

当日,众臣请太子宗训即皇帝位,称号恭帝。宗训年方七岁,范质、魏仁浦效伊尹、周公辅幼故事,封赵匡胤为归德节度使。匡胤涿郡人也,父名弘殷,洛阳禁卫将校。娶杜氏,生匡胤于甲马营,赤光满室,营中异香,经月不散。时人谓之香孩儿营。少从新文说学。及长,容貌雄伟,器度豁如。世宗时掌军政凡六年,士卒服其恩威,数从征伐,树立大功。世宗一日于箧中得书一本,中云:“点检作天子。”世宗大惊。时张永德为点检,遂迁之,而易以匡胤。

是时,人报河东刘钧结连辽兵入寇。恭帝遂命匡胤领兵。

此时,主少国危,中外始有推戴之议。军校苗训在营中望见东北上,日下复有一日,黑光相荡,骇然大惊,且指曰:“此天命也!”正值黄昏左侧,兵至陈桥驿,军士相聚谋曰:“主上幼弱,我等奋力破敌,谁则知之,不如先立点检为天子,然后北征,此为上策。”众皆然之。即日厉声一呼,皆袒臂相从,环列待旦,而匡胤醉卧,实不知也。比及天色微明,军士皆环甲执兵,直叩寝门,匡胤觉悟,慌问其故。诸将答曰:“某等无主,愿策太尉为天子!”匡胤惊起披衣,诸将相与扶出,披以黄袍,山呼齐拜,掖之上马,拥还汴梁。匡胤此时拒之不可,乃揽辔誓诸将曰:“汝等自谓我为天子,若能从我命则可,不然我不为也!”众皆下马跪曰:“愿受命令!”匡胤曰:“少帝及太后,我曾北面事之,不得惊犯。公卿大臣,皆我比肩,不得侵凌。朝市府库,不得掳掠。用命则重赏,不然则族诛矣!

”众皆喏喏连声。于是,整军自仁和门而入,秋毫无犯。

时周侍卫指挥使韩通,谋帅众御之,被军校王彦升所杀,并戮其妻子。当匡胤退居公署,宰相范质、王溥诣崇元殿,集文武官僚,至日暮时班定.犹未有禅诏,翰林承旨陶谷所撰禅诏,出诸袖中,遂用之。制曰:天生庶民,树之司牧,二帝推公而禅位,三王乘时而革命,其极一也。予末小子,遭家不造,人心已去,天命有归。咨尔归德军节度使、殿前都点检赵匡胤,禀上圣之资,有神武之略,佐我高祖,格于皇天,逮事世宗,功存纳簏,东征西怨,厥绩懋焉!天地鬼神,享于有德,讴歌讼狱,归于至仁。应天顺人,法尧禅舜,如释重负,予其作宾。呜呼钦哉,只畏天命。上按周之国凡三君两姓,历九年而宋兴焉。

读诏已毕,宣徽使引匡胤就庭,北面听受,宰相掖升崇元殿,服衮冕,即皇帝位,称号太祖皇帝,群臣朝贺。改周显德七年为建隆元年,以所领镇为宋州归德军,国号曰宋。奉周恭帝为郑王,封弟光义为殿前都虞侯,封赵普为枢密直学士。立太庙,追帝其祖考,尊母杜氏为皇太后。当日,太祖设太平筵宴,大会群臣。自是,文官武将,济济彬彬,布满于朝。上有尧舜之风,下有鼓腹之乐。华山隐土陈搏,闻宋代周,欣然喜曰:“天下自此定矣!”余见宋传,此编不多录也。逸狂诗云:五代干戈未息肩,乱臣贼子混中原;黎民苦怨天心怒,胡虏交驰世道颠。  点检数归真命主,陈桥兵变太平年;

  黄袍丹诏须臾至,三百鸿图岂偶然。

后贤有诗云:  纷纷五代乱离间,一旦云开复见天;

  草木百年新雨露,车书万里旧山川。丽泉有诗云:

  幼主无知社稷休,临危俯首作降囚。

  一朝帝业归于宋,忍耻含羞入郑州。

卓吾子评:

五代日事干戈,胡虏交驰,乱贼横行,中原始无宁宇,幸宋太祖一统中华,其亦世道之幸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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