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汉秘史

     著书立意乃赠花于人之举,然万卷书亦由人力而为,非尽善尽美处还盼见谅 !

                     —— 华辀远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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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回

  却说光武渡过滹沱,望前奔行。至南宫地界,遇大风雨,满身俱湿,引军趋避道旁空舍之中。冯异抱薪,邓禹爇火,光武对灶燎衣。冯异见光武面带饥色,遂往农家求得麦饭一碗,进与光武。光武大喜,自食一半,余与众将解饥。再往南行,驰赴信都。忽见城内众官悉出迎接。光武远望,认是任光、朱佑、景丹、盖延、寇恂、祭遵。迎入城中后衙,各施君臣之礼,共话闲别之情。大排筵宴,赏劳诸军。

  忽人报曰:“王郎兵离城三里下寨,次日决战。”众将闻报,即欲对阵,任光进曰:“不可轻敌!况且是处东臯西臯,俱集军将接合,其势甚大。既欲胜彼,可先令一饶舌之士,说连东西二臯,若肯合兵相助,则王郎可破矣!”光武闻言,即令寇恂往说。恂领命单骑前往。至东臯门下,令人说知。刘植出接,邀入后堂。施礼坐毕,问曰:“将军为何至此?”恂曰:“为汉司马刘秀,原系长沙定王之后,刘钦之子,起兵破贼王莽,扶立族兄圣公为帝。今被王郎反汉,难与对敌,将军若肯助汉,则更始基业可兴,刘朝不绝后也!”刘植曰:“所怜者刘秀仁德也。且吾亦系汉族,岂有他哉!”欣然投顺。二人遂往西臯而去。

  至门下,令人投报。王梁接入,与卓茂等各施礼毕,问“此公何来?”恂曰:“因司马刘秀为贼兵侵攘,使愚特来投告将军。乞兵救济,倘能功就,以贵酬谢。”王梁大喜,即从应顺。卓茂曰:“主公今在何处?”恂曰:“见在信都屯下。”  卓茂听言,即欲王梁起兵。刘植曰:“可往渔阳太守刘显处,求借军兵。其人亦系汉族,聚有雄兵十万,倘求合会共往,则破王郎如反掌矣!”寇恂闻说,遂与刘植、卓茂、王梁四人上马同往,前往渔阳进发。

  行经数日,至其地界。忽见一队游猎军兵,都执轻弓短剑,坚甲重兵,至近问曰:“何方将士,投此经过?”恂曰:“司马刘秀使吾投往渔阳太守处,求借救兵。”其首将乃是苗曾,闻说是汉将,大叫:“众将拿捉。”众得将令,一齐混捉。寇恂急勒回马望北奔走,苗曾领军后赶。约走五七里地,忽前一阵军兵,书着“大汉军兵”,当头三将飞骑而来。寇恂高叫:“将军救吾!吾乃汉将寇恂,被贼兵追赶。”三将乃杜貌、吴汉、马成,闻恂叫救,一齐喊杀,活捉苗曾。众军各逃奔散,遂脱寇恂之危,引兵拥入渔阳城去。

  安抚百姓,至衙内坐叙,谓恂曰:“汝往何遭贼所擒?”  恂曰:“因投渔阳皇叔刘显处借军,路逢此贼。若非公等来至,险堕其手。”吴汉曰:“足下不知其故,渔阳皇叔,主公亦投此处借军,被苗曾暗投王郎相击,各冲混散,王郎因封苗曾为此太守。适才追赶,被吾擒者,即苗曾也。”寇恂大喜。吴汉遂令左右推出苗曾斩首。忽人报皇叔刘显兵至。各众将出衙迎接,邀入后堂施礼,挨序而坐。吴汉问曰:“皇叔许久何来?

  ”显曰:“自此混散,吾于诸处聚集军兵,已得二万之余,特来破灭苗曾。汝等为何先夺?”吴汉曰:“吾已捉获苗曾。”

  令人推至。刘显大喜,曰:“为此小贼,使吾君臣混散!”遂拔剑下阶,砍为八段,令人拖于沟壑。有诗为证:扰扰干戈角胜争,人民慌乱各逃生。

  寇恂已入渔阳里,击斩苗曾直世平。

  那刘显大排筵席,众将一齐贺喜。正宴间,忽报耿禽父子兵至,众皆出接。至衙礼坐,弇曰:“吾领壮军,正来剿杀苗曾,想被公等擒灭?”刘显曰:“吾等除矣!”耿弇大喜,遂合兵一处,共计二十万有余。推刘显为元帅,吴汉为副帅,杜貌、马成为先锋,是日即起军行。吴汉传令众军:“不得伤害百姓,如故违者,即斩。”众皆应诺。炮响一声,出城前往。

  干戈耀日,旗鼓番天。

  所过州县,不攻自服。行经数日,至信都,离城五十里下寨。吴汉令小军打探王郎子兵围城否。又令寇恂报知光武。寇恂上马飞至城下,叫开门。光武急令放入。寇恂具说所集军兵,约谋攻掠之事。光武大喜,遂与众将约议,准同接应,令寇恂回报。寇恂上马出城,回至寨中见吴汉等,话讫前事。

  却说光武登城,叫刘林、刘庭打话。二人遂至城下,光武曰:“汝等二人莫失兄弟之位,早省入城,共图妖贼,莫待祸急燃眉,悔之晚矣!”二人不听,回寨而去。是夜,邓禹领军出城,偷劫王郎之寨。众将各遵分兵,四门围伏。待至三更时分,王军昏目睡浓。邓禹令军放火,炮响一声,四门齐杀入寨。

  惊起王军,不知去向,东投西窜,自相践踏。桓法钦急引王郎子杀开血路奔走,残兵败卒冲混四散。邓禹收军入城。光武知胜,急开门接。见姚期马上横担一人,龙袍玉带,活似王郎子之状。心中微喜,至近,以火烛,乃弟刘林也,与王郎子一样妆扮。光武放声大哭,众将劝解未已。

  却说桓法钦招集残兵,尚有五十余万,屯下营寨。听得吴汉于寨杀牛宰马,朝欢暮饮,不理军情之事。遂令刘庭、张美、李献引二万大军,迎击吴汉之寨。三人遵命,领军前往。撞至寨内,遍绕,乃一空寨。急拨马回,四围伏兵齐起,举火高烧。  王兵不能冲出,望西门冲走,被王梁截祝急退东走,贾复挡祝杜貌、刘植挺枪混杀,斩刘庭于寨内。杜貌活捉张美,刘植擒下李献。光武领军政击王郎之寨,桓法钦急领军往西走。

  光武收军,杜貌等拿张美、李献来至。光武曰:“军中唆哄,通是此两匹夫!”喝令斩讫,率兵再赴。  却说王郎点兵,损折三十余万。又听后军赶近,急奔前走。

  忽听炮响一声,耿纯领军截祝二人交马混战,光武、邓禹领军赶至。刘苇、彭满杀入阵中,见桓法钦骑龙腾空而起,法钦拔剑赶上,杀死彭满。又望光武砍来,只见头落于地,视之,乃一马首!有诗为证:百计混中原,扶王欲并吞。

  奸谋从惑世,依旧汉乾坤。

第三十八回

  却说光武见其邪术腾空,心怀惊惧,即收军卒下寨。与众将议曰:“才破无霸之妖,又逢法钦之孽,将何治耶?”众皆默然无计。至夜二更,月明如日,光武策杖出帐,徐步游观。

  忽见空中有一妇人,腾云驾雾,金冠珠履,披戴仙衣,谓光武曰:“吾乃滹沱神圣母也。王郎真命之主,汝休赶袭。若与天命相违,则性命难保。”姚期在旁闻说,遂攀弓搭箭,射落妖妇。众将忙近擒下,绑缚入寨。

  期问曰:“汝何妖妇?敢来戏侮主君!”妇人答曰:“妾乃王郎之妃。桓法钦能行此法,使妾驾雾于此,乞天恩姑恕!

  ”邓禹令杀犬血污之,使不能行。光武催军急赶。王郎知其兵至,令众军走入宋子城去,坚守不出。光武追至城下,分兵围祝邓禹见城上桓法钦以草龙与王郎子共乘欲起,急用于房道法,解压其邪,使不能起。

  围经半月,光武率将攻城,法钦夜出城走,陈俊方、修纪厂等三军截住,法钦急引王郎奔入邯郸城去。光武诸将赶至城下,分兵围祝王郎军兵十伤九死,只有数百之余,甚怀忧切。

  法钦曰:“主公休闷,西太山贼处有军数万,可往求借。若得其助,可破刘秀。”王郎从说,即令彭充往借。

  充遂上马冲撞出阵。行至其寨,令人报知。二人接入,施礼,问曰:“君为何来?”答曰:“吾主刘子瑜,被刘秀赶急,特来二将军处求借精兵。倘成功后,将军皆有王爵之报。”其二将乃岑彭、李忠,闻说大怒,言曰:“汝主王郎贼子,假吾汉室乏名,欲争天下。今使诡计,惑说忠良!”拔剑奋砍,充头落地。一同至寨见光武。光武大喜,众将齐议,欲立光武为帝。光武曰:“不可,吾兄更始尚在,若夺其位,是不仁也。

  待其崩后,方可受职。”

  却说朝中八贼朱鲔等,奏上更始,言刘秀按临河北,众将反立为帝。更始闻奏,大惊,急向近臣曰:“谁为寡人除忧,破灭刘秀?”鲔曰:“今秦、赵二州马武、王常,原与陛下为友,得此二将,立时可破。”更始准奏,急令宣至。朱鲔谓曰:“圣上加封刘秀征北大司马,今按临河北反汉自称为帝,圣上特宣将军往伐其罪,后以重报,将军若何?”马武故言曰:“刘秀如此不仁,则天亦不容也。”遂允应其言。敕赐费明为元帅,庞贵为副将,马武为监军,王常为先锋。

  是日,起军十万,上马前行。至河北地界,有人报知光武,言:“更始皇帝敕令费明,领军十万,今将至近,未知何故?

  ”光武曰:“更始兵卒助吾剿灭王郎,有何意也?”邓禹进曰:“主公休言,未曾表奏朝廷请求军助,无故自来,恐是贼臣之计,可令王梁迎出十里之外,着其屯于彼地,探其虚实,然后合兵未迟。”光武从言,即差王梁领军二万前往。  行经五十余里,迎着王常等军,两下排列阵势。王梁出马横刀问曰:“汝领众军何所往?”答曰:“来助司马刘秀,破灭王郎。”梁曰:“既乃圣上军助,邓禹将令遣吾迎接,教汝等屯驻此地,来日会合。”马武故出言曰:“吾奉圣旨差遣,岂由汝便?”梁曰:“吾奉司马将令,谁敢故违?”言讫,二人交马,约战十合,王梁败走,马武赶追。王梁勒马再战,两军混杀一阵,王梁引军回寨。

  见光武,具说前事。光武急引众将,素衣束手,戈甲不身,上马出见费明。约行数里,撞遇其军,光武叫曰:“请费元帅相见。”费明出见,光武问曰:“元帅来者为何?”明日:“为汝反汉,自立为君,圣上着我来拿。”光武闻言,遂下马请罪。庞贵持刀忙欲近杀,光武跪伏受死。姚期在旁奋怒,跃出大喝一声,骂曰:“贼臣谁敢持刀杀人?”挺起长枪,跃马直取费明、庞贵二人。交锋都无两合,忙走不禁。众将夹托光武上马回寨。邓禹曰:“果乃贼臣之计,非姚期将军在旁,则主公几乎休矣!何能复乎?”马武等赶至,邓禹曰;“谁出对阵?

  ”姚期应声,飞奔而出。马武抡刀与期故战二十余合,不分胜负,各罢归营。马武共王常计议,至夜入帐,斩却元帅费明并副将庞贵。

  次日天明,二人提其首级,晓谕众军,言:“有不助秀者,此首为号令。”众将俱言往助。马武、王常引十万大军,提头入寨见光武。光武大喜,遂合军一处。  时有小军走回长安,入朝见朱鲔等,具报前事。朱鲔大惊,又聚众将商议。辽赠曰:“吾有一计,可杀刘秀。”鲔曰:“何计?”赠曰:“前者圣上着军讨秀,反被杀害不从,称此违逆上命,假赍圣旨一道,令使者将药酒往彼问罪,叫刘秀随便入朝。若从不逆,则无反意。如不遵命,即将药酒度与,逼其快饮。再令护军邳彤,引军五万随后擒捉,亦言上命差来,使见圣旨迭迭,决不敢违,岂不中吾计哉!”众皆大喜,即依计行。先令使命赍旨前往。后着邳彤领军,各个遵令去讫。

  却说光武正于帐中议事,忽小军报曰:“圣旨又至,请主公迎接。”光武即令安排香烛,迎接开读。旨云:朕叨天眷,职掌山河。奈初登帝位,黎庶未安,故此遣汝按巡河北,抚恤郡州,托天下重事,悉付于卿。岂意听信小人之言,反国自称为帝?前者朕遣费明监军问罪,夜令奸人暗杀,夺吾十万之兵,足见昭然之变,明显欺君。今再遣使赍旨施行,如无反朕之心,即当随使入朝,同理国政,共决民忧。庶使朕无怀惧,以释既往之愆。若不信从,毒浆快饮,故兹诏示,想悉宣知。  光武接诏,宣读已毕,谓众曰:“吾当随使人朝,请释枉罪,使不逆上而屈义也。”邓禹进曰:“此乃贼臣之计,欲害主公。彼得宠用专握,主公不可信往,恐有一失,则有负天下豪杰之望,而汉室不能复兴矣!”其使者李烟,见邓禹阻谏,即取金钟,满斟药酒,度与光武,逼其快饮。光武遂接欲饮。

  忽左边一将,怒若雷霆,飞跃走近,夺下酒钟,掷下于地。火焰腾起三尺,拔剑砍死使者。光武视之,乃大将姚期也。众皆大喜,有诗为证:何事君王意倒颠,每听残贼害忠贤。  暗中敕使传宣旨,一剑番身命梁泉。

第三十九回

  却说邳彤领军将至,有人报知光武,光武领军急迎。行经数里相遇,光武出马谓彤曰:“将军今将何往?”彤曰:“为汝信谗反汉,自专为帝,圣旨着吾特来擒捉问罪。”光武曰:“吾无是事,何得诬乎?”彤曰:“既无是意,又何违逆旨命,杀害使者?”邓禹曰:“此乃贼臣之计,将军何苦信之!古云‘良禽择树栖,贤臣择主佐,’将军文才武备,势力过人,竭助王莽不能成立,后护王郎又经失败,今与贼类同谋,欺摧汉室金枝!岂不想更始荣显,为何而得?皆吾主刘秀于乱世中创就基业,让彼为君,反信八贼唆哄,戮杀皇兄刘演,后破王莽,贼盗平除。又听贼臣所谋,欲图吾主,散其部下诸将,着巡河北。千谋图害,万计相戕!今见王郎未除,乘势促兵迭捉,可见更始仁乎!将军早思回首,共立吾主为君,庶不失乎功名之望。将军若不愿从,难出禹之手也。今禹十万雄兵,三十大将,已把二百里之地矣。将军纵有万夫不挡之勇,则寡难敌众。莫待擒捉归降,掩藏名义,将军可自思之。”

  邳彤听罢,低首无言,遂下马拜降。光武大喜,即令合军回寨。聚同二十八将,乃二十八宿,并南北诸星,悉会于是。  当日,光武聚集诸将,大设筵宴,会劳功臣。席间,诸将都劝光武就位,光武不从。忽耿耳呈一表章,进言曰:“吾主可早成计,莫待众心解散,驷不能追,愿吾主察臣愚意。”言讫,呈上表章:臣闻人之恶,不可不除;人之善,不可不纳。吾主新破王莽,天下未安,社稷日危,山河旦夕,非周武、高皇之君,不能兴创此业。今吾主仁德兼备,智度恢宏,正所谓仁德之君也。

  愿吾主早继江山,慰群渴望,救生民之涂炭,解黎庶之倒悬。

  吾主若再辞逊位,则天下众豪失望!况且更始在朝,昏庸愚弱,不思吾主义让之心,但图彼专荣显之地,听信贼臣唆哄,迭传圣旨欺诳,则吾主几被其陷。今再若不相从,汉世山河必丧,社稷散离,噬脐何及?臣不辞碎首之诛,敢渎天威之犯,愿吾王圣鉴!臣耿耳顿首百拜,谨奉表上闻。  光武览表,微哂而言曰:“待破王郎之后,为帝未迟。”  邓禹见其坚执不从众意,且率兵攻城,桓法钦急引王郎驾投北而走。邓禹领军后袭,赶至高邑县,分兵围住,令军杀犬取血,涂污其城。又围半月不出,解兵暂退,离城三十里屯下营寨。

  光武见有高台一所,上书“千秋”二字,不识其意,遂问邓禹曰:“此台何用?”邓禹曰:“千秋者,谓军多也。”光武遂同众将上台,遍历游观。玩毕,下寨。至夜三更,光武策杖私巡军帐,忽听小军议论,言“元帅将令,来日于千秋台上立帝”?光武闻说,大惊,回帐,自思:“若待天明,众人不由我愿,不如出寨奔回长安而去,众人岂奈我何?”遂上马徐行,潜往南门出走。

  时御弟刘植把守严谨,见光武欲出,忙近扯住其辔,告曰:“臣奉元帅将令,若放主公出去,小臣该死。望主公仁宥!”  光武见不放出,乃拔剑自刎。吓得刘植骇然,急放辔去。走入元帅帐下,报知邓禹。禹大惊,忙引众将越池追赶,不知往何而去。却说光武夜出,策马南行。忽见其地两人并立,俱道:“来日太平,众立光武为帝。”光武听知,大怒,仗剑跃马,望二人一砍,化作火光,并散于地。光武近视,乃二石人。遂叹曰:“天赋吾以如是之人,则山河社稷皆顺。非人愿乎!”是日,光武走至柏乡城,望前南行。忽听后军赶至,乃邓禹等众将飞马走近。勒住光武之辔,告曰:“主公夜私出寨,欲将何往?”光武曰:“回朝见帝,汝管何为?”邓禹曰:“贼臣屡谋未获,主公送入虎口!”叫众将不由其意,一直趋拥回寨。  是日,起军攻城。桓法钦见汉兵入城,急引王郎驾雾腾云,复还邯郸而去。光武率兵追赶至城下,分兵围住,数日不出。

  邓禹曰:“吾有一计,可擒妖贼。”光武问曰:“元帅何计?

  ”邓禹曰:“不可攻城,恐其见遇驾邪又走。吾等退军十里,彼见兵解,必往南走柏乡城去。可令姚期、王霸,领军五万往南,离城十里山坡下埋伏。再令王常领军二万,于南山高阜处探望,若法钦走至,吾等随后追袭。王常举旗为号,坡后姚期、王霸伏兵齐起,前攻后击,断然可擒。”光武大喜,遂退军十里,令各寨分兵埋伏去讫。  却说桓法钦见汉兵解散,急谓王郎曰:“今城中粮缺,不可久存。喜得汉兵解退,吾等可趁风急出,投奔柏乡城去,其中粮草甚广,方好交兵,莫要待汉兵复至,难出其围。”王郎闻说,遂与法钦领军,开南门出走,前往柏乡进发。邓禹知出,急同光武等将领军追杀。赶至南山坡下,王常擂鼓,舒展旗幡。

  姚期、王霸伏兵齐起,箭如雨下。王郎欲回,马武截住,众将军卒喊杀连天,王兵大溃。左冲右突,无路奔逃。桓法钦驾雾正起,被姚期一箭,射落于地。众将忙近擒下。王霸跃马赶上,活捉王郎,斩军杀将,尸伏如山。光武收军,凯歌罢战,回入邯郸城去。有诗为证:奸雄百计望遗才,诬使王郎战九垓。

  直待满营空应月,东风依旧绿云槐。  那光武等至衙坐定,众将绑缚王郎、法钦,推跪阶前。光武谓曰:“为汝一贼,伤吾兄弟之情!”喝令推出斩首。是日,大排筵席,宴劳功臣。搜捡吏民与郎交通书籍,凡得数千余章。

  光武命将烧之,令反侧子自安。秀部分诸将吏卒,皆言愿随大将军。忽小军报曰:“更始皇帝遣使赍旨,已在东门停下,请主公出接。”光武闻言,急令排列香案,整笏上马,与诸将群臣等俱出东门迎接。至衙,伏听宣旨,诏曰:朕承天命,冒职龙居,上继先王之业,下安黎庶之心。幸喜莽贼剿除,冤仇洗雪,皆仗卿力恢复,而致朕于是位。近闻刘林结党,扶立王郎,假吾汉室之名,诈毁成王之业。东偷西劫,北伐南侵,社稷几危其手,人民敛迹伤容。今卿荡灭,整复王基,正所谓“壮士能挽天河,净洗甲兵不用”,功劳盖士,勋业无双!朕特遣使飞临,故授萧王之职。边疆抚息,罢甲回兵,免使朕怀萦系,以慰渴想心怀。故兹诏示,宣悉如行。  光武接诏拜毕,众将功臣齐贺新居王职。耿弇进曰:“百姓患苦王莽,复思刘氏速兴。今更始虽为天子,而贼将擅权,未有导王于正,但以自贵为常!劫掠民财,疾谗忠赤,使士卒敛容,更思莽日,是以知其必败也!今我王功名已着,义让两全,尚可久居是位而自苦哉?且我王以义征伐天下,可传檄而定也。天下至重,王可速取,莫待群奸俟衅,他姓得之,则我王枉劳前力,豪杰空瞻,愿王勤察。”萧王闻言,微笑而辞曰:“王郎虽灭,河北未平。姑待四方宁息,即帝未迟。”其心终不能征二于更始。

  却说诸处各贼,名曰铜马、铁胫、尤来、大枪、上江、青犊、富平、获上等,各领部兵合共数百万人。所在州郡,攻掠劫夺民财。铜马聚于邬县,时值秋月,萧王会集诸将商议,共击铜马。邓禹曰:“此贼骁勇,不可轻敌。主公欲进,须起大军连城攻击,方可破贼。”萧王曰:“然也。”遂拜邓禹为元帅,岑彭、马武为副将,以姚期、杜貌为先锋,冯异、王霸为左右使。

  是日,点起大军十万,上将千员,炮响一声,齐奔上马。

  出城前行,干戈耀日,旗影蔽空。步卒骑兵,摆施百里。至枭县,离城五里下寨。忽南上一队军兵飞奔来至。萧王视之,乃大将吴汉,会清阳军来也。问曰:“来军多少?”汉曰:“三万有余。”萧王大喜,遂合为一处。于是士马益盛,粮草盈余。  邓禹分兵击城,叫贼徒决战。铜马闻言,大怒,令军五万,出城迎敌。两边排列阵势,铜贼出马,立于阵前,言曰:“白水村寇!吾素与汝无干,今来犯界,是欲讨死乎!?”马武大骂:“鼠掠小寇!不思立名于世,以就男子之规,但以劫财图食,真禽类不如也!岂足为义?今若早知降顺,则有恩爵之荣。如敢拒抗,残生不保!”铜贼大怒,抡方天戟,跃马直龋二人交战约十合,邓禹即令姚期、杜貌、岑彭、吴汉等将,一齐助杀。喊声震地,金鼓连天。众将混杀,铜马大败,急收残军走入城中,坚闭不出。  萧王分兵围祝困经两月,铜马食尽粮空,夜奔西门奔走。

  吴汉截住,两军大杀一阵,被其冲过。又逢岑彭拦路,二人交马,共战十合,铜马败走,奔投东北而走。萧王领军追杀,至馆陶县,被其走入城去,令卒紧把。萧王分兵围祝又经半月,邓禹曰:“此城粮多草备,难可轻敌。主公暂且退军,离城五里立起营寨,然后与彼攻袭,吾等将兵则有本矣。”萧王曰:“然。”遂退军五里,屯布坚营。

  忽一阵风过,邓禹进曰:“此怪风也!今晚贼兵必来劫寨,吾等须谨闭之。可令布起空营一所,四面埋伏军兵,姚期、马武守东门;岑彭、杜貌守西门;贾复、臧宫守南门;冯异、王霸守北门。再令祭遵、邳彤、寇恂、朱佑等军,伏于两旁接应。

  吴汉、傅竣耿耳、王常保护主公于后营内。高烛明灯,读观兵略,铜贼兵至,必然南进。臣与马援伏于南山高阜处探望,待彼尽入,臣以火炮为号,四下伏兵齐起,使彼纵有拨天之手,不能出吾铁束之围。”萧王大喜,谓禹曰:“先生诚有鬼神不可测之机,天地难可量之计!”遂依其行,令众将分兵各伏去讫。

  却说铜马聚集诸将议曰:“今刘秀兵雄将勇,且兼邓禹高谋,吾与累战,未克一胜。今又围城,日夜攻击,如之奈何?  ”忽小军报国:“刘秀退军十里,布立营寨,大王可率兵破之。

  ”铜马闻言,大喜。至夜二更,点起大军五万,各披金甲重盔,长枪硬弩,上马出城。悄声寂步,至寨首,径从南门而入。见萧王坐于后营,秉烛观书。率兵急进,至中营,寂无动静,勒马遍观,乃一空营。铜马大惊,欲退。山上邓禹、马援望见贼兵俱入,急令擂鼓,炮响一声,四门伏兵齐起。吴汉、傅竣耿耳、王常四将自内杀出。旗幡鼓震,地泣天愁。铜马急望东走,被姚期、马武截祝回奔西出,杜貌、岑彭挡住,大喝一声,两军混杀。便欲南回,被冯异、贾复、臧宫等诸将一齐夹攻。铜马大败,乃高声叫曰:“吾愿归降,可休罢战!”萧王上见贼叫顺,急令众将休持。铜贼急奔下马,拜伏萧王之前,告曰:“小将罪该万死!乞主公仁恩宽宥!”萧王大喜,遂封首将为列侯,令合兵一处。铜马即首谢恩而退。

  却说马武、姚期等众将议曰:“今铜马虽服,未可全凭!

  其乃劫贼之身,岂有忠心倾向?恐其假顺,暂脱死危,悉未能尽信。”铜马等闻其所议,甚愧流汗。虽得封用,亦不自安。

  萧王知意,谓降者曰:“汝等休疑,但可竭力当先,成就功业,吾岂怀旧恨哉!”遂传敕令,各归营整点兵力。众皆大喜而退。

  至夜人静,萧王自乘骑按行诸部,听得降者更相语曰:“萧王推赤心,置人腹中,安敢不效死乎?”由是皆服。萧王回帐。至次日天晓,悉以降者军兵分配诸将,遂数十万余。南徇河内,故关西号秀为铜马帝。有诗为证:萧王推赤置人心,天下苍生若望霖。

  自是关中清镇后,民歌击壤颂尧音。

第四十回

  是日,萧王亲领诸部将卒,南入河内。忽人报曰:“今有赤眉大贼樊崇等,起军十万,攻击长安,祸在旦夕!乞我王急发兵救。”萧王闻言大惊,急谓邓禹曰:“赤眉兵势极大,非智谋之士则难破敌!吾欲托公往伐,净扫烟尘,救万民之涂炭,苏四海之来瞻,公意若何?”禹曰:“臣但无张良之智,韩信之计,敢不效死而当先乎?”萧王大喜,遂拜禹为前将军,中分麾下精兵三万,跟护邓禹,西入关征。复问禹曰:“今河内境界虽然富贵,奈其险要之地,吾徇河北,欲择诸将御守,而难有是人,将何如耶?”禹曰:“我王勿虑,臣举一将,可保万全。”王曰:“何将?”禹曰:“部将寇恂,文武兼备,有牧民御众之才,非此子,莫可使也。”萧王闻言,叹曰:“公善识人!”即拜恂为何内太守,行大将军事。王谓恂曰:“昔高祖留萧何守关中,吾委公以河内,务当竭力匡护,广给军粮,益卒励士,人马防遏他兵,勿以怠慢北度而已。”恂曰:“既食君禄,当尽臣忠。今主有所托,臣岂敢惮而辞哉?”遂谢恩而出。再令冯异镇守孟津。各吩咐讫,萧王亲送邓禹至野,王分别各往。邓禹既西,萧王亦北。

  却说寇恂领萧王之敕,为河内太守。终日朝干夕惕若厉,伐淇园之竹,为矢百余万。养马二千匹,收租四百万。军粮、兵刃,各个齐整。虽使远征近伐,未尝乏绝。

  却说更始,以赤眉之乱,使大司马朱鲔及舞阴王李轶等,屯兵洛阳。鲔谓众曰;“今闻萧王北击,而河内孤寡,且河内之地民富财殷,正乃兴兵之所,吾等可急取之。使后萧王复至,将士无粮,不能争战,吾等乘胜击之,必然可破。”众皆大喜,遂令讨贼将军苏茂,副将贾疆,统领精兵三万,南渡巩河攻温。

  寇恂知朱鲔犯界,即勒兵驰出。令人告喻近连诸县,发兵会于温下合击。军吏谏曰:“今洛阳兵渡巩河,前后不绝,宜待众军齐集,乃可出也。”恂曰:“温乃郡之屏藩,失温,则不能守,正宜速进,何惧之哉?”遂驰兵诣赴。忽人报曰:“偏将军冯异起军来助,请太守出接。”寇恂闻言,急出相迎。

  冯异曰:“萧王委吾二人镇守诸处,今闻贼兵犯界,吾恐有负委托,特来相助将军,共清尘虏,不枉吾等英雄之名!”寇恂大喜,二人携手共人,令设宴。待席毕,即起兵行。

  共合十万有余,及诸县齐集士马四至,幡旗蔽野。恂令士卒鼓噪大呼,言刘公兵至。苏茂军闻之,皆有惧怯之心。恂、异二人分兵隔河两处布阵,苏茂、贾疆出马,谓恂曰:“小将何名?早降免死!”寇恂骂曰:“豚犬贼子!不识河内寇恂将军?故来犯界,三合斩汝,显吾上将!”苏茂大怒,纵马横刀直龋二马相交,约战十合,苏茂败走,寇恂跃赶。贾疆截住,战不两合,被寇恂一刀斩于马下。河上旗幡一举,冯异急出,两处伏兵夹同攻击,呼声海沸,杀震山崩。苏茂败走,冯异、寇恂赶杀。追至洛阳,连击大破之。茂兵自投河死者数千,生获万余人。恂遂收军,入寨安歇。谓异曰:“贼虽破,奈李轶、朱鲔未除,将何如耶?”异曰:“李轶初与萧王谋约,吾遣将遗书说服此人,则朱鲔不难矣。”遂挥书一缄,遣人送下。书曰:愚闻明镜所以照形,往事所以知今,昔微子去殷而入周,项伯叛楚而归汉,周勃迎代王而黜少帝,霍光尊孝宣而废昌邑,彼皆畏天知命,现存亡之符,见废兴之举,故能成功于一时,垂业于万世也。苟令长安,尚可扶助,延期岁月,疏不间亲,远不逾近,季文岂能居一隅哉!今长安扰乱,赤眉临郊,王侯构难,大臣乖离。纲纪已绝,四方分崩,异姓并起。是故萧王跋涉霜雪,经营河北。方今英俊云集,百姓风靡,虽邻、岐、慕州,不足以喻季文,诚能觉悟成败,亟定大计也哉!论功古人,转祸为福,在此矣。如猛将长驱,发兵围城,虽有悔恨,亦无及矣!汝岂不想初与萧王首约而起乎?愿早思之,无为后悔矣!

  大汉偏将军冯异书拜。

  李轶览读罢,低首无语。自思:“原与萧王首结谋约,加相亲爱。及更始所立,吾与共陷伯升,故知长安已危,不能持立。欲待降秀,恐怀旧恨。”心思反侧,不能自安,乃长声叹曰:“可恨当时与贼子同议,而致今日噬脐无及!”乃修书,令使回报,不复与争。书曰:轶本与萧王首谋兴汉,剿服寇兵,结荣枯之计,誓生死之盟,意气情孚,肝胆相照。轶当铭骨于衷,致死相报,则可何如是乎?恨误听贼子之唆,而伤君臣之义,诚羞愧汗,悔亦何追!轶故知长安颓息,更始难支,欲待肉袒负荆,恐上心怀旧恨,是以展转之际,不能以自安也!今轶守洛阳,公镇孟津,俱据机轴之要,岂可背慝而相戕哉?千载一会,思成断金,唯深追萧王,愿进愚策,以立国安兵息之愿也。汉舞阴王李轶谨书回奉。

  冯异接书看毕,谓恂曰:“今李轶悦服,可乘锐进兵,攻击朱鲔,莫待众心思散,难破此贼。”恂曰:“公言是也。”

  遂起军南下河南城臯东十三县及诸处屯聚。兵卒闻汉军至,不征自服,降者十余万众。

  却说鲔将武勃,知诸县兵叛,急将万余人马下南攻击。人报冯异,异知急,引部将渡河救杀。行至东臯,两军相对。武勃出马谓曰:“吾讨诸县反贼,与汝无干,今何率兵至此?”  异曰:“河南知县尽属吾掌,汝尚诈言不省,来投死乎?”言罢,二将交马。约战十合,武勃败走,冯异、寇恂亟兵追杀。

  赶至士公亭下,冯异大喝一声,斩武勃于马下。众将齐冲混杀,斩首五千余卒。残兵败卒,悉拜顺降。冯异收军,安寨顿歇。

  却说李轶,自与异通书后,不复争锋,故异大显威胜。及斩武勃等将,轶独闭门不出。鲔闻大怒,令人暗入帐下刺杀李轶。由是,城中离析,多愿降刘。鲔自将兵数万,攻掠平阴。

  冯异、寇恂引军对阵。朱鲔出马,冯异骂曰:“背主反贼!朝廷有何负汝?敢来犯境侵疆!今日斩汝阵前,以绝汉家之患!  ”言讫,激若雷怒,跃马提刀,飞奔入阵。二将交敌,战无三合,朱鲔大败,拨马急走。冯异、寇恂率兵追杀。赶至洛阳环城之下,众人一齐攻击。征云蔽日,杀气腾天,逃兵践足,战士相冲,贼兵大败。朱鲔拼命撞出,走入辽东而去。余兵将卒悉降拜服。于是寇恂、冯异连破胜贼,威震邻邦。洛阳境面,胆落神惊。是日班师,渡巩唱凯歌还。

  却说萧王与邓禹于野王分别,亲引大军五万,进击河北。  忽人报曰:“今有大彤青犊主帅陈坚,闻萧王兵至,急引贼十万出城迎敌,两军相对。”姚期等众将一齐出马,对阵混杀。战至日中,贼兵不退,萧王见士卒皆饥,谓众将曰:“可饭再战。”贾复曰:“先破贼兵,然后就食。”言讫,奋勇当先。

  贼兵见其势勇,各相奔逃而去。萧王遂即收军,进击北平。  却说尤来、大枪、五幡等贼,正于城中欢宴,忽听萧王军至,急引五万人马出城对阵。姚期出马,谓曰:“吾主北平,宽仁大度,纳谏如流,汝等早降拜伏,重加官职,不使遗臭于万世也!今若不从,则性命是亦难保矣!”众贼闻言。大骂:“妖人草寇,焉成大事?”跃马横刀,直取姚期。光武急催马武、岑彭等出阵助杀。众将齐冲混杀,贼兵大败回走。众将追杀,大枪拨马复战,被岑彭一刀砍于马下。姚期赶上,活捉五幡。尤来撞阵出走,吴汉急催耿弇、景丹、盖延、杜貌、耿耳、王常等十三将,四围掩杀。尤来欲奔西走,吴汉跃上,大喝一声,砍于马下。众将混搅入阵,斩首三万余级,伏尸百里,乱堕坡冈。余贼混散,入逃辽东而去。萧王收军入城,宴劳众将。  却说五校贼兵,招集数万人马,攻击真定。入报萧王,王曰:“若此之乱天下,何能得服清正黎民?”贾复进曰:“我主休虑,今大贼平定,何患小哉?臣愿乞军三千,一人往服。

  ”萧王曰:“将军累战,受苦未息一安,今待吾差别将,汝且暂停。”复曰:“为人臣子,当尽耿忠,岂可畏难而苟安哉?

  ”遂不听所言。上马勒兵而去。

  行至真定,两敌相迎。五校首将出马,谓复曰:“汝何将士,敢来冲吾阵?”复曰:“匹夫草寇!还不知大汉护都贾将军名姓,故来讨死!”贼兵闻说,胆落神惊,欲回退走。贾复横刀跃马,大喝一声,斩于马下。众随将卒忙伏马前叫降。贾复大喜,遂令合会班师。三千军出,四万兵回,于是,诸邦震恐贾复之名。有诗为证:大将平蛮势若波,旌旗云拥照山河。

  烟尘扫荡班师日,鸣凤青天唱凯歌。

  贾复回至北平,萧王急出迎接,挽手归幕,问曰:“将军平贼若何?”贾复具言所事。萧王大喜,谓曰:“将军一举即破天荒。”遂令大宴酬劳。

  至次日天晓,军人报曰:“贾将军伤发疮疾,甚在危笃,请大王急将何治?”大王惊,曰:“吾所以不令贾复为将者,为其轻敌也。果然失吾名将!”亲至帐下问疾,见复甚笃。萧王垂泪言曰:“吾常虑将军怀忿,为此故也。今日果然!”复曰:“以死事君,臣之当分,何足为恨?但臣未能继嗣,无可祀宗,今妻虽怀有孕,未知成否若何?倘或有嗣,乞我主念臣之意,扶持教导,终成不孝之名,则虽死而无憾矣!”萧王听言,不觉恸声,谓曰:“将军所失者,为吾剿除灭寇,恢复江山。恨秀不能以身代之,岂敢忘乎相从于患难之中也?既若细君身孕,生女耶,吾子娶之。生子耶,吾女嫁之。将军且重保养,而致身宁,岂足忧于妻、子乎哉?”言罢,令复赡养。自出,勒兵徇蓟,至城安歇。

  却说贾复疾愈,引军急追萧王至蓟,令卒报知萧王。萧王忙出迎接,邀入帐下坐序。二人甚悦。至次日,诸将进曰:“我王圣鉴,今河北尽平,百姓俱服,王可就此为帝,以慰众望。

  ”萧王不听,再起军行至范阳。马武进曰:“天下无主,如有圣人承敝而起,虽仲尼为相,孙子为将,犹恐不能有益,反为不美,后悔无及!我王虽执谦退,奈宗庙社稷何?宜且远蓟,即尊帝位,以议征伐。今此无主而贼相乱击之乎?”光武惊曰:“将军何出是言也!可斩首为示。”马武曰:“诸将皆言,非一人也。”萧王使马武出晓,众将俱畏不言。是日,萧王引军从蓟还至中山,诸将复上奏曰:“汉遭王莽夺位,宗庙悉被灭绝,豪杰愤怒,生人涂炭,与伯升首起义兵,推尊更始为帝。而不能奉大统,败乱纲纪,盗贼日多,群生危蹙。大王初征昆阳,王莽自溃。后拔邯郸、北州、弭定,三分天下而有其二。路州据土,带甲百万。言武力莫之敢抗,论文武则无所并。臣闻帝王不可以久旷,天命不可以谦拒。惟大王以社稷为计,万姓为心,何得累拒而苦乎?”萧王又不听言。行至南平棘,诸将复固请之。萧王曰:“寇贼未定,四方尚敌,何速欲正号位乎?”诸将进言不从,且暂出。耿纯进曰:“天下士大夫,捐亲戚,弃土壤,从大王于矢石之间者,其计固望攀龙鳞,附凤翼,以成其所志耳。今功业既定,天下亦应,而大王留时逆众,不正号位,臣恐士大夫望绝计穷,则有去归之思!我王不可久自苦也。若大众一散,难可复合,时不可留,众不可逆,愿大王察臣愚衷,早苏众望。”

  萧王见纯奏言甚诚切当,深复感之,乃曰:待吾将思。”

  行至于鄗,召冯异问曰:“四方动静若何?”异曰:“三王反叛,更始必败,宗庙之忧,在于大王。今宜速从众议,军卒社稷,下为百姓。”王曰:“吾昨夜梦乘赤龙上天,觉悟心中动悸,此意若何?”异闻言,下席拜贺曰:“此天命发于精神也。

  心中动悸,大王重慎之性也,此天速大王登位,不可延迟。”  萧王闻言,微微而哂。冯异遂退。

  会儒生疆华,自关中奉敕伏符诣,进于王曰:“刘秀发兵捕不道四夷,云集龙斗野四七之际,火为主。”群臣因是,复进奏曰:“受命之符,人应为大万里合信,不议同情,周之白鱼,曷足比焉?今上无天子,海内混乱,符应之瑞,昭然着闻,我王宜答天神,以塞群望。”萧王于是准言,命有司设坛场于郊南千秋亭五成陌。军卒得令,喜笑不胜,即往南郊筑坛。建起高亭,四围结彩,中建御座,以黄包茵褥,铺于金龙椅上。

  前焚宝鼎,后展绣屏。完毕,至县复命。六月己未,文武百官各整朝衣象笏,先临坛待驾登殿。有诗为证:骢马五更寒,披衣上绣鞍。

  东华天未晓,明月满阑干。

  是日,萧王车至,诸将扶上千秋亭。萧王令列香案于前,亲祝告天,祝曰:皇天上帝,后土神祗,眷顾降命,属秀黎元,为人父母,秀不敢当。群下百辟,不谋同辞。咸曰:王莽篡位,秀发愤兴兵破王,寻王邑于昆阳,诛王郎、铜马于河北,平定天下,海内蒙恩。上当天地之心,为元元所归。《谶记》曰:刘秀发兵捕不道,卯金修德为天子。秀犹固辞至于三,群下佥曰:“皇天大命,不可稽留。”秀敢不敬!  承祝罢,众将扶上宝位。鸿胪唱喝山呼,文武扬尘拜舞,齐伏金阶,听宣敕命。改年为建武,大赦天下。众将功臣各受封赠。帝令文武功臣各插金花于殿侍宴。众臣听罢,欣然即从,一齐戴上。手捧金杯,跪于帝前,告曰:“陛下新登宝位,臣等无可称贺,敢献野芹杯酒,以表君臣之义。愿我王万万高寿,永抚黎民。”帝大喜,曰:“朕居是位,俱赖卿等匡扶,而致今日之显!”言讫,即下位,令各侍于两旁。有诗为证:侍臣各显庙廊材,齐祝君王万寿杯。

  酒滟金波扶日月,歌声喜气一时回。

  殿前侍酒浮香醁,高品传宣修善珍。圣主御筵犹未饮,便令颁赐及儒臣。

第四十一回

  却说赤眉、樊崇等,西入长安至郑,进谓刘盆子兄刘恭曰:“更始荒乱,政令不行,故使将军得至于此。今将军拥百万之众,西向帝城,而无称号,名为群贼,不可以久居。不如立宗室挟义诛伐,以此号令,谁敢不服?”遂令众将于郑北高设坛场,选日立帝。六月三日,众将拥护盆子上坛,南面而坐。文武皆唱山呼。

  时盆子年十五岁,原在军中主家牧羊,被发跣足,敝赭污身。今见百官拜舞,心惧恐怕,欲啼。兄刘茂谓曰:“陛下休惊,此乃天子当分,为万民之主,何故忧惧?”即与总髻半头赤帻,乘轩车驾大马,四围绛帐遮护,退居闲室,犹从牧儿游戏。

  崇虽起勇力,而为众将所宗。然不知书理,难任相位。时徐宣为故县人,原为狱吏,能通《易经》,共推宣为丞相,崇为御史大夫,逢安为左大司马,谢禄为右大司马。文武群臣各封赠讫。  却说邓禹领萧王之命,自箕关将入河东。河东都尉守关不开,禹攻十日破之,获其辎重千余。乘进围安邑,数月之久,未能攻下。更始大将军樊参闻知禹围安邑,乃引大军五万人,度太阳攻禹。人报知邓禹,禹曰:“狼野小贼,安敢犯境!”即遣诸将,分兵对阵。

  樊参出马,谓禹曰:“更始未有负汝,何得唆反?刘秀为帝,今又起军侵犯吾境,欲尽争乎?”禹曰:“本图大事者刘秀兄弟,东荡西除,破灭奸贼于乱世中,创成基业,让彼为君。

  今更始荒政不理,故使汝等贼心日炽,串合赤眉,假立盆子为帝,欲夺汉室江山。今再不斩汝等,更待何时?”樊参大怒,跃马提刀直龋邓禹急率诸将出阵。两边混战,金鼓齐鸣;樊参败走,禹率兵赶至解南,众将四围击杀,大破之,斩参首于地,败卒各逃。禹遂收军下寨。  却说更始知赤眉立刘盆子于郑,使定国公王匡、陈牧、成丹、赵萌,屯新丰李军共兵五十万众,往郑攻伐。时张昂、廖湛、申屠舰胡殷等与御史大夫隗嚣议曰:“今赤眉扶立盆子为君,兵雄将勇,吾更始势败,难以支持!又且累行不仁之事,荒政虐民,吾等早思长计,莫待后悔无及。可于立秋之日,乘其祭社未备,吾等劫杀更始,会合赤眉兵入长安,共佐盆子,则不失乎功名之望!又且为于子孙长久之计也!大夫若何?”

  隗嚣大喜,曰:“吾亦有是意,但未会公等约议,不敢决行。

  ”正话间,忽侍中刘能卿知觉,即往前殿告知更始。更始闻言大晾,叹曰:“恨目不识奸佞,久容贼子唆谋,嫉害忠良之将。而今日果候衅起!”言罢,退殿托病不出。

  至次日天晓,召张昂等欲尽杀之。昂等皆入问疾,惟隗嚣不至。更始狐疑,谓众曰:“吾召汝等,必有事故,何隗嚣不至?!”张昂答曰:“陛下少怒,隗嚣随后即至。”更始曰:“汝等四人且于外殿听候,待齐同入,朕有事付。”四人遂退。

  张昂、廖湛、胡殷见更始言异,疑恐有变,即突出殿外而去。  独申屠健在内,更始急传令将健斩首。健告曰:“小臣无罪,陛下何故变心,致臣于死!”更始曰:“朕无负汝,何与众谋造叛!”不容再说,令武士推出斩讫。

  却说张昂、廖湛、胡殷三人勒兵叫叛,劫掠东西财库,至晚举火烧门,大战于营中,更始大败。次日,令安车骑百乘,将妻子载上,东奔赵萌、新丰而去。更始复疑王匡、陈牧、成丹与张昂等同谋,乃传旨召人。陈牧、成丹随召至殿,更始令将擒下二人,并皆斩之。王匡知惧,将兵入长安,与张昂等合击。更始急同赵萌领军五万,共攻匡、昂于城内。两军混战,喊杀连天。匡等败走,赵萌赶上。王匡跃马出城,奔投东走而去。更始收军,徙居长信宫。

  却说邓禹于关西解城升帐独坐,忽帝使使者持节至,令人报知邓禹。禹急出迎接。至衙内,即安排香案,整笏听宣。诏曰:制诏前将军邓禹,深执忠孝,与朕谋谟,运筹于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孔子曰:“自吾有回,门人日亲,”此之谓也。今朕有将军,山河旦复。自与将军野王分别,掠服寇军,再至于鄗,诸将不时逼请,是六月已未,不得己而即帝位也。

  向托将军西伐,历苦勤劳,斩将破军,山西已服。功名远着,德誉已垂,百姓不亲,五品不逊,汝作司徒,敬敷五教在宽。

  今遣王都尉授印绶,封为酇侯,食邑万户,汝敬之哉!兹诏示,宜就毋违。

  邓禹接诏,拜舞礼毕,即令使者回鄗。是日,亲率大兵五万,渡汾阴河入夏阳,进攻赤眉。

  却说更始中郎将左辅与都尉公乘歙,会同十万大军,共进攻禹。至汾阳河,两军相遇,邓禹出马谓曰:“汝何将士?敢来阻路?早伏受降,保汝重用!”左辅曰:“更始知汝反汉,共立刘秀为帝,故遣吾等特来讨伐,还敢巧饰,惑我忠良!”

  言罢,跃马抡刀,大叫众将掩杀。邓禹急率诸将出阵。两军混杀,金鼓鸣天。左辅等大败,拨回马走。邓禹催军赶上,追杀数里未及,即罢回兵。有诗为证:汾阳河遇战中郎,戟列锋芒耀日光。

  杀气腾空阴雾蔽,威声震野贼兵藏。

第四十二回

  却说赤眉、樊崇等起军至高陵,忽听炮响一声,山坡后一队军兵,当头一将,金甲银盔,长枪白马,手执降旗,上写“定国公王匡迎顺”。樊崇急出下马,施礼谓曰:“远劳将军至此,少获迎接,乞勿见咎!”匡曰:“将军扶德伐暴,天启人归,吾久欲起兵接应,共佐明君。奈天未假愿!今闻将军兵至,故伏道相迎,万乞姑纳为用。倘名成就,虽泉下亦相戴矣!”

  崇曰:“将军文武拔萃,何故是谦?今幸不屈英才,肯护孤独,岂取背逆而忘哉?”言讫,二人大笑,遂合兵共连而进。

  人报更始,更始大惊,急令李松领兵三万,出城迎敌。两军排列阵势,金鼓齐鸣。王匡出马,谓松曰:“更始残暴日肆,诬斩忠良,汝尚何苦力护而取辱哉?”李松大骂“背义匹夫!

  不思更始与汝王侯之位,贪心犹未满足,交串贼兵,欺天反主,三合斩汝,以泄君恨!”王匡大怒,纵马直龋李松奋挺长戈,冲阵对敌。二人交锋,共战十合,王匡败走,李松跃马赶上。

  樊崇见匡败走,急出助战。二人亦交十合,不分胜负。再令擂鼓,又战十合,樊崇诈败,李松追杀。赶至山坡,樊崇大叫:“王匡等诸将。”十万军兵齐出,四下夹攻。李松将寡,遮抵不住,勒马回走。樊崇率兵赶上。王匡兜弓搭箭,望李松奋射,中马而倒。樊崇急近拿住,令军绑缚,囚陷,余卒皆降。祟等乘胜率兵攻城。

  至东门,把守校尉乃李松之弟李汛。赤眉令人谓之曰:“今吾主将樊大将军,拿获汝兄李松,囚陷于车,汝若早开门献,则活其命。倘再抗拒,汝生难活!”汛闻,即开门降献。九月,赤眉入城。

  人报更始,言:“李松出阵,被赤眉大将樊崇活捉,复进攻城。把门校尉李汛开降,赤眉都已入城。陛下急将何治?”

  更始闻言大惊,心惶无措。急跨上马,单骑奔走,从国城门出。

  妻妾妇女随后哭赶,连声呼曰:“陛下既欲出逃,当下马谢城而去。”更始即下马,望城泣拜。复上马而去。

  却说朱鲔复聚兵于洛阳,残害百姓,苦虐军民。帝遣大司马吴汉、朱佑、岑彭、贾复、坚谭等十一将,领兵五万,进击洛阳。各遵旨命去讫。

  却说更始弃城,奔至高陵,妻子裸袒流落道途,帝闻之大惊,心甚忧悯,乃遣使下诏,封为淮阳王。诏曰:朕尝力谏皇兄,不自省察奸佞,而果贼衅相凌,祸起萧墙,悔思无及。今赤眉攻迫,弃舍城位,妻子裸袒于道旁,妾妇流落于村径。朕闻涂炭,甚切忧思!故兹颁诏,飞临封授淮阳王职。再谕吏士人等,敢有仍前故违诏旨,暗相戕害者,罪同大逆!故兹诏谕,宜悉宣知。

  更始正于城衙独坐,闷想嗟吁。忽人报曰:“帝遣诏至,请大王出接。”更始急排香案,整笏接入。俯听宣读,仍依君臣礼行拜毕。众将拥扶就职。  却说吴汉等诸将领军至洛阳,分兵围伏。令人报知朱鲔,言“吴将军四面排布阵势,兵如铁束,将军纵能插翅腾飞,今番决要拿斩!将军若早降,不失原职。如不愿从,祸临眼下”。

  朱鲔闻言,默默无语。遂开城出降,接入汉兵至衙,安抚百姓。

  十月癸丑,帝亲驾入洛阳,吴汉、岑彭、贾复、朱佑、坚谭等十一将军,引朱鲔降者齐出接。朱鲔进曰:“小将罪该万死!乞陛下仁恩宥恕!”帝大喜,遂封鲔为洛阳太守。鲔顿首谢恩,各护车驾入城幸南宫。见殿宇损坏,令坚谭监着校尉整造宫府,而于是定都。

  却说邓禹于汾河击走左辅等,时刘盆子兵过,肆暴残虐,吏民百姓不知所归。邓禹乘胜独克,而师行有纪,皆望风相伏而迎。一日之间,降者以数千计。众号百万军会合即行,禹遂止之。暂停车马以抚劳百姓。乡村父老童稚,垂发戴白之人,满车下莫不感悦。于是,邓禹名震关西。

  诸将豪杰皆进告劝禹曰:“今赤眉已占长安,击走更始,将军可急进兵,莫待养锐锋益,难与禁持!”禹曰:“不然,今吾众虽多,能战者少,前无可仰之积,后无转馈之资。赤眉新拔长安,财富充实,锋锐未可当也!然其盗贼群居,无终日之计。财谷虽多,变故万端,岂能坚守也哉!今闻上郡、望地、安定三郡,土广人稀,谷多畜众,吾且休兵往北,就粮养士,以待赤眉势败,方可图也。”遂不听诸将之言,引军往北进发。  行至柯邑,凡经过各郡邑,皆开门归附。西河太守宗育,闻禹兵至,即领大军三万出降。邓禹大喜,遂令合兵一处。

  却说帝于洛阳,忧思关中未定,而禹久不进兵,乃遣使赍敕,往北催邓禹,急取长安。敕曰:朕闻司徒邓将军,德报诸郡,可并尧也。今亡贼不攻,则同桀也。前者朕托关中于将军,则天下重事悉从所发。奚何舍政而窃小哉?长安更始,自赤眉侵入,弃妻逃走,吏卒人民遣遑无倚,宜速进兵剿除贼寇,攘解百姓之倒悬,系万民之心。

  望一慰朕躬之思,二利兵家之快。今则久驻他邦,骚州扰县,而自专据,何其理乎?故兹敕谕,宜即加兵。倘再延捱,欺慢上意,垂示不贷。

  邓禹开敕读罢,微微笑曰:“主上岂知吾意?”竟不从言。

  遂分遣将兵,且攻上郡。令冯愔、宗歆守栒邑。二人争权,一齐上马,持戟相攻。共战十合,宗歆败走,冯愔跃马赶上,大喝一声,斩歆于马下。回至县衙,勒兵反汉进攻禹。禹急令使往洛阳,奏闻帝主。使者至,帝宣入问。使者具奏所事,帝曰:“愔所亲爱者何人?”对曰:“护军黄防极与善交”。帝度愔、防二人不能久和,势必相忤,即令使者回报,言“杀愔者必黄防”。乃遣尚书宗广持节诈降冯愔。广领命上马即往。

  行至徇邑,令人报知冯愔。冯愔大喜,急出迎接,邀入衙内礼坐,谓曰:“公若竭力相扶,创成功业,富贵共之。”广曰:“蒙君不弃,当死相报,岂庸常哉!”至经月余,防果执愔,奔于洛阳献帝。帝大喜,乃赦其罪。

  却说刘盆子居于长乐宫,诸将日会,各争论功,交头接耳,乱扰席前,并无一人畏服。至腊日,崇等设宴大会,请盆子坐正殿中。黄门吏卒,持兵跟护。其后文武公卿,皆列坐殿上,令女乐筵前歌舞,品竹调丝。酒未至中,一人出一书简,言欲谒贺。其余不知书者,皆起请为书名,各个屯聚席前,更相背向。

  忽大司农杨音按剑骂曰:“诸卿皆老佣也!今日设君臣之礼,故下扰乱,不遵法律,儿戏尚不如此,何其对君饮乎!皆宜格杀。”众人闻说,竞相班斗,各奋持兵,互相杀伤无数。

  殿上盆子莫能止之。卫尉诸葛樨闻之,遂勒兵人殿,杀百余人,方才定息。盆子惶恐,日夜啼泣,独与中黄门同榻共卧。但得内观主阁,而不闻外事。

  若向时,掖庭中宫女数百千人,自更始败后,幽闭殿内,乏粮无食,掘庭中萝葡之根,或捕池鱼而食。有饿死者,因相埋于宫中。忽盆子至,各伏阶前,泣相告曰:“陛下登位,妾等数百千人,幽闭宫中无食,忍饿死者不可胜数,乞陛下仁怜,救妾众人残命!”盆子听罢,顿足嗟叹!遂令中黄门给米,每人数斗,各皆叩首谢恩。后盆子去,悉饿死宫中不出。  那刘恭见赤眉众乱,知其必败,自恐兄弟俱遭所祸,密教盆子解下玺绶,与众辞让告归。盆子欣然即从。建武二年正月朔,大会诸将。刘恭先谓崇等曰:“自蒙诸君共立恭弟盆子为帝,德诚深厚。奈且未周一载,混乱日甚,想不足成大事,恐命死于他人之手,反无所益也!愿退为庶人,无穷感戴。”崇等听言,顿首起曰:“此皆臣等罪也!愿勿疑虑。”恭复坚请。

  崇曰:“众立天子为生民之主,抚育四方,今式候固为请拒,宁欲事乎?”恭大惭而退。盆子乃下龙牀,解玺,叩头告曰:“今诸郡县官,遣吏贡献粮物,而盗贼依旧,辄见劫夺,流闻四方,莫不怨恨,不复信也。向且所立,皆非其人,不由所愿。  今宁乞骸骨归乡,以避杀害之难,乞诸君哀怜耳!”言讫,泪下如雨。崇等诸将莫不哀怜,乃皆顿首告曰:“臣等无负陛下,何苦忧思!请自今以后,不敢复肆纵欲。”因共抱持盆子,扶上宝位,带掌玉玺。盆子号呼不得已而受之。既罢,各出。  盆子闭宫自守,从此日起,三辅诸将翕然无竞,皆称天子聪明智度。百姓人等争还长安市里。才满二十余日,赤眉贪嗜财物,复肆前凶,混相劫夺。城中粮尽,放火焚烧宫室,遂载宝物引兵西过祠南郊。车甲兵马,最为猛盛,众号百万。盆子乘王车,驾三马,后者数百骑,望南山进发。行至郿城,更始大将军严春知,引兵三万,出城对阵。盆子曰:“何人出拿此贼?”樊崇高声应曰:“小臣愿往。”言罢,飞马而出。两军排列阵势,金鼓齐鸣。二将交马,约战十合,严春败走,樊崇跃马赶上,大喝一声,连人带马斩为两段。  杀散众军,遂入安定北城。

  至阳城,途逢大雪,坑谷皆满,士卒冻死者数百人。勒兵复还,毁掘坟墓,劫取重宝,污辱吕后之尸,侵掠生民,贪无厌足。邓禹知其自乱,遂引兵进击。南至长安。驻军昆明池,大飨士卒。

  一日,升帐召诸将曰:“吾欲选日亲谒高帝之庙,以祀十一帝王之柩。汝等众人各要斋戒,共入奠祭。”众将俱诺,遵命而退。次日,邓禹沐浴,整洁朝服,往谒神位,诸将各个净身跟护。入庙祀毕,禹令使者收起十一帝柩,送诣洛阳。使者遵命,即日起奉去讫。禹遂引兵进击延岑。

  至蓝田,两相撞遇。延岑出马,头顶金凤盔雉毛缨,身披绛红袍白银甲,手提方天戟,坐下赤色马,立于阵前,大叫刘军搦战。邓禹出马,谓曰:“汝知汉司徒邓将军否?”岑曰:“小鸡豚犬,何足为羡?”邓禹大怒,急率诸将进击,各排阵势,擂鼓摇旗。兵戈戟接,人马相冲,延岑大喊一声,搅军混乱。邓禹见势将败,急收军走。延岑亦不追赶。  邓禹奔至云阳,忽小军报曰:“前有两员大将,一人红袍白甲,雉尾银盔,手执丈八长枪,坐下红鬃战马;一人白袍金甲,雉翅链盔,手执降魔铁杵,坐下乌燕色骓,领军数万,截住去路,如之奈何!”邓禹闻言大惊,亲至勒马向前,望见红袍铁马者,乃汉中王刘嘉也。禹遂高声叫曰:“来者莫非汉中王刘将军乎?”刘嘉听说,慌忙下马,施礼谓曰:“将军为何至此?”邓禹具将长安赤眉及诸处所败之事,逐一诉知。刘嘉大惊,复问邓禹曰:“主公事势若何?”禹曰:“自赤眉起入长安,遣吾关西守御,后再未同一会。今帝位于郎,而都迁于洛阳矣。”刘嘉大喜,各叙闲别之情。刘嘉遂引李宝相见。禹问嘉曰:“此将军何人也?”嘉曰:“丞相李宝是也。”二人遂施礼毕。刘嘉令合兵邀入城衙安歇。  住经数日,李宝常恃相位之势,凡见禹等诸将倨慢无礼。

  一日,邓禹会集诸将,于厅衙议事,宝亦自尊。禹曰:“同僚相遇,何得是倨?”宝曰:“吾居相位,除使君王之外,谁敢与并职乎?”禹曰:“吾受公侯之位,兼领大司徒之职,尚未敢倨自尊。汝乃自僭其位,未沾上命所赐,安敢与吾并立而玩法哉?”言讫,喝令左右擒下斩首。刘嘉力劝不从,推出辕门斩讫。宝弟李珍知禹戮杀其兄,即点兄部诸将,交攻击禹,杀其将军耿诉。禹思兵寡,不与拒敌,乃拔军走入高陵而去。

  禹自冯愔反后,威名渐损。又乏粮食,军士饥饿难忍者皆餐枣菜,累与贼兵交战不利,归附者日益离散。禹甚忧切惭愧,思无计出,遂令使者报闻朝廷,取兵助击。使者领命上马而去。

  却说帝姊湖阳公主,新居孀寡。一日,帝于后殿请出,问曰:“吾欲选择贤臣,匹配尊姐,庶免久居只凤,独宿孤鸾,姊意何如?”答曰:“恐无贤德,莫若自守。”帝曰:“朝臣英佐,随意所观。”主曰:“惟大臣宋公威容德器,群臣莫及。

  ”帝遂设朝,令主坐于御屏风后,召宋弘至殿,谓曰:“谚曰‘贵易交,富易妻’,人情乎?”弘曰:“臣闻,贫贱之交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臣家有前妻,不敢再娶!”芾闻弘奏,叹曰:“真义士也!”遂不复强,乃顾谓主曰:“事不谐矣!

第四十三回

  帝见宋弘谨执纲义,即加升为大司空。弘叩首谢恩而起。

  忽一人趋殿,奏曰:“邓司徒遣使来至,久待午门之外,未敢擅入,乞吾王传旨。”帝宣入至殿,问曰:“来使为何?”答曰:“邓司徒自冯愔反后,与赤眉等战败,走入高陵,又无粮食,士马饥亡,归附者日益离散。特遣小使报知陛下,乞早发兵相助,乘赤眉之乱而进击破之,莫待复聚难与相持,乞陛下圣鉴!”帝闻奏,令使先回报说随后发兵来助。使者慌忙叩首,谢恩而出。

  帝召偏将军冯异至殿,谓曰:“今赤眉侵入长安,势大难敌,故邓司徒累被所败,不能一胜。朕托将军勒兵往助,愿为竭力攻击。若破除贼后,没世不忘。”异曰:“臣蒙陛下厚恩,虽无能可报,今既所托,虽死亦可也,奚敢望逸而惮哉!”言罢,遂出,点兵十万,俱披重甲坚盔,长枪硬弩。炮响一声,出城上马,旌旗蔽野,杀气腾空,步卒马兵千里不绝。帝亲乘车驾,送至河南,乃敕之曰:三辅遭王莽、更始之乱,重受赤眉、延岑之害,万民涂炭,百姓祸殃,激窜他方,无所依诉。将军今奉辞讨诸阴谋反掠不道,如小贼聚寨降者,令其首帅先至京师见朕,散其小民,各就农业,坏其宫壁,无使复聚征伐扰乱乡方。且今托将军所事,非必略地屠城,要在平除贼盗,安抚民庶。朕昔部下诸将,非不能健斗取胜,然好勇,敌不在安集。将军素有济世养民之才,故托所往,莫为劳苦所厌,而空负朕愿。

  冯异顿首受命拜别,引兵西行。所过州县,群贼皆称将军,望风偃伏,降者数千人。  却说邓禹败至高陵,日夜忧切。一日,独于厅上闷坐,忽人报曰:“使者回来,未敢擅入,乞将军传命。”禹闻报,急令唤至,问曰:“见帝若何?”使者答曰:“帝令小人先回,随后发兵来助。”邓禹大喜,令使退。忽人报圣旨到。邓禹急排香案,跪伏听宣。诏曰:人情得足若于放纵,快须臾之欲,忘慎罚之义,惟将军业远高大,德著名垂,诚欲传于无穷也。今日累战贼兵,身经万苦,日披坚甲,夜枕寒戈,朕甚悯切。故兹特诏远安,慎毋与寇争攘。赤眉无谷,自当来服,朕以饱待饥,以逸待劳,折棰苔之,非诸将忧也。无得复妄进兵,将军可急还朝,同评国政,则朕无忧于万一也。临楮拳拳,无复再示。

  邓禹听宣拜毕,甚惭受任而功劳不遂,再点饥卒,复至长安,与贼累战不利,乃还军闷坐。

  却说冯异军至华阴,与赤眉约期会战。异召军中壮士数百人,谓曰;“汝等变更衣服,与赤眉一样妆束,埋伏道旁。待兵交战,齐出接应,使赤眉混乱不知,方可破矣。”壮士遵命去讫。忽人报曰:“赤眉万人围击前部,将军急发兵助!”异曰:“无妨。”遂令少数百人马出救。贼见异兵寡弱,尽起同攻。

  异见赤眉俱出,亲领大军撞入其阵,与樊崇交马。二人共战十合,崇败回走。冯异赶上,搅阵混杀,战至日中,贼气衰倦。  冯异举旗一展,道旁伏兵齐起,冲阵混搅,衣服相乱。赤眉不识别将,只道己兵,放心前战。来者尽遭所杀,众遂惊溃,各相逃去。冯异追击,赶至澈底,大杀一阵,斩首数千级,降其男女八万余人。樊崇等余将,东走宜阳而去。冯异收军,远入长安城内,安抚百姓。令使赍表至洛阳,奏闻圣上。

  却说汉帝,一日设朝会众文武,讲议国政之事。正论间,忽一臣趋殿奏曰:“关西偏将军冯异令使进表,乞陛下传旨。

  ”帝令宣至殿下。使者呈上表曰:五百年必有王者兴,仰圣人之在御,大一统而天下治。际景命之维新,尽驱贼寇之烟尘。诞布幅员之声教,乾坤清肃,日月光明。钦维皇帝陛下,天赋圣神,德全勇智,握赤符而启运,仗黄钺以兴师。进攻武关,黎庶有来苏之望。开基建业,英雄识真主之归。顾豺虎之噬人,正龙蛇之起陆。爰饬徒旅,肃将天威。长安薄伐,莽贼碎首于渐台。馆陶略征,铜马面降于塞野。道逃驱而河北安,诸伪平而荆越定。立纲陈纪,治具毕张。发政施仁,民心大悦。东南已乐于生途,西北尚困于寇攘。推其所由,厥有端绪。惟彼赤眉众贼,始自穷荒,乘更始之衅,终突好群而崛起。以刘盆而干天纪,以犬羊而乱华风。

  崇编发而章甫是遗,紊族姓而彝伦攸斁。逮于既嗣,尤为不君。

  群贼欺其昏弱,乱政擅权。百姓累遭深害,劫夺财物。朝廷之政不纲,英雄之志斯奋。兵连寰宇,祸结中原。是用吊伐,以拯颠连。延举安攘而靖乱略,事非获已谋乃佥同。顾惟一介之匪才忝膺,受总戎之重任。临轩授钺,俾救民于水火之中,分阃掘机,幸折冲于樽俎之外。旌旗靡而关西下,金鼓震而淮阴平。渑池尽泄其兵,高陵竞崩厥角。风驱雷轰,电掣星驰。镇戍溃而土崩,禁卫严而瓦解。赤眉各窜于穷边,君臣相谋于遁逃。朝集内殿之妃嫔,夜走北门之车马。臣等勒兵已入其都城,奉宣德威,以安黔庶。尽收图籍而封府库,列郡之讴歌四集,百年之污染一新。驰驱虽效于微劳,方略实遵乎成算。所以聿彰鸿烈,耆定武功。东沧海而西昆仑,南调题而北穷发,无有远近,莫不尊亲。玉帛会,车书同,兴太平之礼乐。人纪修,风俗变,正万世之纲常。臣冯异,顿首百拜,谨奉表上闻。

  帝览表读罢,大喜,叹曰:“此子诚有济世安民,轻兵一举,即荡微尘。”遂遣使赍玺书,拜异为征西大将军,及奖誉其名。使者即上马,行至长安东门停下,令人入报。冯异正于堂上玩读兵书,忽小军报曰:“圣上有旨。”冯异令军急排香案,上马出迎,接入衙内,俯听宣读。诏曰:始虽垂翅回溪,终能奋翼渑池。可谓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朕初托邓将军讨贼,累与交战,未克取胜。今将军一举,即破天荒,岂不犹鸟之垂翅,而终解奋飞。人之未遂,而晚当成也。

  朕蒙表达,喜跃不胜。惟念将军平除寇攘,士卒苦劳,故遣使赍封绶为征西将军之职任,以及劳抚诸军。寇害既平,宜急返,故兹诏示,想悉宣知。

  冯异听宣拜毕,令使回朝。众将齐相庆贺,大排筵席,宴劳诸军。

  却说汉帝闻知赤眉余众走入宜阳,会集文武,共议御驾亲征。以姚期为先锋,郅恽为副将,王霸、坚谭为左右护驾大将军,点起雄兵十万,战将百员。帝传旨军中:“前途不许骚扰民士,掳掠财物,如违者,即斩。”众军卒各遵听诺。

  是日,上马出城。帝乘龙凤车驾大马,四围珠帘遮护,上以皂盖青罗,手执玉圭,足穿珠履,前呼后拥,左御右扶。凡所经过州县,士民官吏远远欢迎。旄倪观者,伏满两旁,无不感悦。行经数日,至近宜阳,令人报知。赤眉樊崇等闻言,惶惶震恐,不知所谓,急相议曰:“刘秀兵强将勇,吾等弱寡衰微,若再与拒,决难取胜。莫若拜降归顺,以免士卒之劳。”众闻崇言,答曰:“将军言者是也。”乃遣刘恭先出乞降。恭即出拜,至驾前跪伏,告曰:“盆子将百万之众,自缚降顺,陛下何以待之?”帝曰:“既能早省,待之以不死耳。”恭遂叩头,回报言帝宽宏之事,众皆大喜。崇等遂与盆子及丞相徐宣以下三十余人,肉袒拜降。所得传国玺绶及更始七尺宝剑、玉璧等物,悉将献上。帝大喜,令诸将护驾入城,安抚百姓,赏劳众军。

  帝见宜阳城西积聚兵甲,与熊耳山相齐。遂令本县厨子给食与十余万人,皆得饱饫。明旦,将兵器大陈,操演至次日。

  帝驾车亲引诸将临洛水操练,令盆子君臣列于两旁观看。帝谓盆子曰:“自知当死否?”盆子叩首进曰:“臣罪应死,犹幸陛下相怜,姑赦之耳。”帝笑曰:“朕与汝同宗室,岂无释之者乎?”又谓崇、宣诸将曰:“汝等莫悔降乎?朕今遣汝归,当勒兵鸣鼓,与朕相攻,决其胜负,不欲强相服也。”徐宣等叩头告曰:“臣等出长安东都门,君臣计议归命圣德,则百姓乐安,万民喜仰。今日得降圣主,犹去虎口归母,诚欢诚喜,无所恨也,乞陛下仁恩宽宥。”帝曰:“卿所谓铁中铮铮,庸中佼佼者也。”又曰:“诸卿大为无道,所过皆夷灭老弱,溺社稷,污井社。然犹有三善:攻城破邑,周遍天下,本故妻妇无所改易,是一善也;立君能用宗室,是二善也;余贼立君,迫急皆争先降,自以为功,诸卿悉能完全以付于朕,是三善也。  ”言讫,遂封盆子为赵王,令崇等诸将各与妻子居住洛阳,每一人赐宅一区,共田二顷。众将叩首,各谢恩退。帝亦还朝。

  于此尤见光武大度。即降赤眉,先折以威,后扬其善,所以十万余人皆诚服而无后患。有诗为证:御驾亲征出宜阳,赤贼闻风伏地降,更赐良田归宅院,仁君自是智汪洋。

  却说刘永,更始时立为梁王,更始败后,据国起兵,以董宪、张步为大将军,专据东方,自称帝于雎阳。复令宪为海西王,步为齐王。故南事梁楚,而步得专集齐地,据郡一十二焉。

  帝闻,急召虎贲大将军盖延至殿,谓曰:“睢阳刘永反称为帝,东据一十二郡。朕欲托将军往伐,救拔万民,将军若何?”延听言,欣然答曰:“臣即愿往。”帝遂与兵十万,亲送出城,嘱之曰:“将军此行,则东方之土悉付卿身,赖为竭力匡护!  ”延曰:“此乃臣之当分,不劳圣虑。”遂拜别上马,前往雎阳进发。将至近到一平坦大坡,令军扎下营寨,来日对阵。

  却说刘永,一日会集诸将于厅议事。忽人报曰:“洛阳汉帝差遣大将盖延,领军十万,来取雎阳,已在十里山坡下寨,请大王将何如治?”刘永闻言,大惊,慌手无措。小军又报:“汉军临城,请大王急发兵拒。”永遂披挂,同大将苏茂领军五万,出城迎敌。两军相对,盖延出马,刘永曰:“汝据北方西郡,吾守东方,何得率兵犯界而讨死乎?”盖延大怒,骂曰:“背主逆贼!更始以汝为王,心犹不足,今又反汉,自称为帝,窃掠州郡,不思贼贱微身,岂能当受天子之分!三合斩汝,以绝刘氏之患。”言罢,挺戈奋马,直取刘永。二人交锋,约战五合,刘水败走,盖延赶上,苏茂挺枪截祝两军混战,金鼓齐鸣。二将亦交数合,苏茂抵敌不住,回马急走。盖延率兵赶击,追至城下。永遂收军,走入城内,坚闭不出。盖延分兵围之。

  守经百日,延兵尽收粮谷,城中乏食。永、茂夜开西门出走。盖延赶上截住,刘永勒马复战。未及三四合,被盖延奋砍一刀,连人带马削为两段。苏茂见势不利,保护永子刘纡,奔东而去。盖延收军,复至城下。永弟刘防举郭献降,接入汉兵,扶盖延于衙端坐;防伏于前,顿首请罪,延遂赦之。

  却说苏茂保护刘纡,走至蕲县,与周建等兵,立纡为梁王。

  四年春月,盖延引兵复击,茂闻,即奔海西王董宪处去。

  却说平敌将军庞萌,为人谦卑逊顺,帝甚信爱之,尝称曰:“可以托六尺之孤,寄百里之命者,庞萌是也。”因使与盖延共击董宪。时有诏书下延而不及萌,萌以为延有谮己之心,使不诏救,自疑,遂反袭破延军,与董宪连和,自号东平王。帝闻之,大怒,乃自将讨萌。即遣使与诸州将士,书曰:“吾尝以萌为社稷之臣,将军得毋笑其言乎?老贼宜速诛之。”诸将接书,各厉兵马,会于雎阳,待帝临击。

  是日,汉帝令前将军王梁,勒兵十万,御驾亲征。炮响一声,齐奔上马,拥护御驾出行。赤帜霞天,金戈耀日。既至,先入桃城安歇。

  却说董宪闻帝自讨庞萌,乃与刘纡引兵去下邳,还兰陵,助萌共击汉帝,合兵三万,急进攻城。帝知,留下龙车辎重,自引轻骑三千,步卒数万,夜赴任城而去。

  其地相隔桃城六十余里。次日,诸将奏曰:“贼兵所来者,气势弱寡,陛下可宜速攻,莫待延聚众,益难与争持。今若一下则破,如反掌,何惧之哉!”帝曰:“贼兵精壮,不可轻敌,且休士养锐,以挫其锋。待众方集,则可动兵。”城中百姓人等见汉帝驾至,众心欢悦,益固坚守。时大司马吴汉、捕虏将军马武、汉中将军王常、讨虏将军王霸等俱在东郡,帝遣使召之。使者领旨,飞奔上马而去。

  却说庞萌知帝夜走任城,悉起大兵进击。至城下,分兵围祝连攻二十余日,不能得下,众将军士悉皆疲困。是日,吴汉等兵至,且入桃城安下。次日,进军分作两路并入。帝闻,纵兵而出,前后合击,萌军大乱。马武撞入阵中,正合庞萌二人,交马斗无三合,庞萌败走,众军一齐混战,喊杀连天。董宪,苏茂等急走朐山县去,丢下刘纡一人,不知所归,被军士高扈斩首来降。

  吴汉等率兵再赶,追至朐山城下,分兵围击。萌等坚闭不出。困经半月之余,城中粮尽,无计可奈。董宪曰:“食尽不可虚守,兼且汉兵骁勇,难与对敌,莫若夜开西门,走奔东海,再作区处。”众将皆诺。至夜二更,宪令军士饱食,上马潜步,开门出未将半,有人报知吴汉,汉即分兵截击。庞萌正望山坡前走,忽听炮响一声,马武、王霸领军当头截祝萌往后走,吴汉、王常赶至。前攻后击,左冲右突,庞萌拼命杀出,被马武拦祝约战两合,提起青铜刀,望庞萌脑后一砍,削为两段。

  董宪乘势冲出,吴汉赶上,大喝一声,杀于马下。苏茂高叫:“将军休战,小将愿随鞭镫。”吴汉遂令罢阵。苏茂跳下,跪伏马前,告曰:“小将罪该万死!望将军姑恕。”吴汉大喜,遂令合兵一处。于是吴汉平定江淮、山东等处,声震东都。是日,班师拥驾回京而去。

第四十四回

  却说冯异自入关中,赤眉平定,而众寇犹盛。时涿郡太守张丰,反与彭宠等连兵击异。异且战且行,屯兵上林苑中。延岑自称武安王,欲据关中。引张邯、任良等大军五万,赶至上林攻异。两军对阵,延岑出马,冯异骂曰:“狼野小毒,敢望大食。不思赤眉势若利锋,尚白面缚拜降。汝乃山鸡野雉,敢与灵凤争巢。早伏受降,免擒碎首。”延岑大怒,提刀直龋二人交马,共战十合,延岑败走,冯异赶杀。张邯挺戈截住,战不三合,忙走不禁。任良出马,亦不三合,败阵飞走。冯异率兵赶上,大杀一阵,斩首千人。延岑、张邯、任良等将俱各逃走。诸营保守哭护延岑者,皆伏马前,高叫:“将军,小卒愿降。”冯异大喜,遂收兵安寨。

  却说延岑等走至长冈,聚会残兵,尚得二万余,即行攻析。

  异知,急遣复汉将军邓晔、辅汉将军于匡,分军五万往击。二将领命,各披甲上马前行。邓晔青袍锁甲,白马红缨,头顶白银盔,手提方天戟。于匡红袍白甲,赤马青缨,头戴金练盔,手执昆吾剑。骑兵步卒,各执轻戈。行至析县,两军相遇,延岑出马,大叫:“小将对阵。”邓晔、于匡二人分兵并出,不与打话,令卒擂鼓,两胁夹攻,左冲右突,搅军混战。邓晔杀至阵中,撞遇任良,战不两合,被晔一刀砍于马下。延岑见势不利,勒兵分走。晔、匡二人赶上,大杀一阵,斩首千级。逼其大将苏臣等八千余人,忙下拜降。邓晔大喜,遂合兵入县暂歇。

  却说延岑自武关走入南阳,时百姓饥饿,死者不可胜数,生者则割死者之肉充饥,人相食人。黄金一斤只换豆粟一斗,道路断绝,粮税不输,军士悉以杂物而食。帝闻,遣使持节至南阳,拜赵匡为扶风侯,令其安抚百姓,及整给军粮。赵匡承赐,即将五万大兵及军马粮草,往助冯异。异知,急出迎接,邀入帐下,施礼,问曰:“吾兵正在渴中,蒙君助济,暗室生辉。”匡曰:“将军威扬四海,扫群贼若荡微尘,清中原犹同拾芥。愚下识短才疏,无能智决,故不愧蒹葭倚玉,而投事将军。倘蒙优容,则执鞭亦无恨矣。”异曰:“将军故反言乎?  ”二人大笑,遂令设宴相待。冯异兵食渐盛,有豪杰不从令者,往攻击之。降附有功劳者,褒赐之。遣其新顺诸将,赴京城见帝。散其小民,各归农业。由是威行关中。有诗为证:有志少年场,轻移寇虏亡。

  关中雷电震,凛凛翰遗香。

  却说耿弇忧切,四方扰乱,竟僭称王。军卒苦劳,人民怨望。一日,趋殿从容奏于帝曰:“关中赤眉虽定,四方僭窃犹多。彭宠窃渔阳,张丰反于涿郡,富平获索扰害,齐地张步称王。故此掠县攻城,伤民敛卒。臣请北收上谷,平服诸方,民无怨望之心,王乐太平之世。愿陛下圣鉴。”帝闻奏,慨然许之。壮其威势,乃曰:“将军诚有佐国之心,安民之志。”即令勒兵五万送出朝。

  耿弇拜别上马,前行至渔阳,离城五里下寨。彭宠知,急披挂上马,引军三万,出城迎敌。两军相对,耿弇出马,宠曰:“无名小寇,敢来犯界,以讨死乎?”耿弇大怒,骂曰:“豚犬竖子,不识英将之名,敢窃疆土,两合阵上,碎首微尘。”  彭宠大怒,挺枪直龋弇令擂鼓,催军进击。两马相交,约持三合,彭宠败走,耿弇赶上混战一阵。斩首数千余级,伏尸遍野,血涨平坡。彭宠大败,走奔军都而去。

  却说征虏将军祭遵屯于良乡,骁骑将军刘嘉屯阳乡会,弇起军协同攻宠,共兵二十万余骑。宠自引大军五万,分为两路,来击遵等。两军相对,祭遵出马,谓宠曰:“岂不闻‘顺天者存,逆天者亡’!天既赋以如是之人,汝岂能并哉?今能早思回首,下马归服,免致军卒劳苦,黎民征怨。一旦不失功名之望,而又显于宗祖之光。莫待火急眉尖,噬脐无及。”宠曰:“彼丈夫也,我丈夫也。吾何畏彼哉!”言罢,两军摆开阵势,金鼓齐鸣。二人交马,约战十合,彭宠败走,祭遵赶上。彭宠举旗一招,纯引匈奴突出。耿弇、刘嘉见其兵助,亦往冲阵,搅军混战,喊杀惊天。匈奴首将突遇祭遵,交无两合,拨马回走。刘嘉截住,共战三合,复回东走。耿弇兜弓,望宠脑后一箭,射落马下。刘嘉急近斩首。彭纯亦撞出走,耿弇截祝战不两合,活捉彭纯,余卒皆伏降顺。有诗为证:日夜干戈扰塞边,彭郎空执锐披坚。

  乾坤有意归明主,何事轻身丧九泉。

  耿弃等攻军入城,至衙坐定。众缚押纯,推跪阶前,弇令斩首。安抚百姓,设宴会劳诸军。弇于席上言曰:“吾领敕命,进攻诸处。反寇渔阳宠贼赶投于此,感赖二将军协助破之。奈张丰涿郡未下,富平护索未取,及齐地张步等处,如之奈何?”遵曰:“可先下张丰,后收东郡。”宴罢,勒兵还攻涿郡。

  张丰闻知,勒兵亲出对阵。头顶金凤盔,身穿烈火袍,红缨白甲,玉带乌靴。手执偃月刀,坐下追风马,立于阵前。大叫:“小军搦战。”祭遵出马,谓丰曰:“昔高祖创业,当项氏拔山之勇,屡战关间,卒天下犹归于汉,而项氏逼刎乌江,竟莫能与相竞。今汝乃一庸夫耳,安望大食!正所谓‘蚊龙未起,蝘蜒混池’。”丰曰:“彼一时也,此一时也。岂不闻‘五百年必有王者兴’?其间必有名世者。汝与扶立妖人,与吾并驱中土,未知鹿死谁手。汝乃一村庸小寇,岂能料识成败!

  二合斩汝,显我英雄。”祭遵大怒,提刀直出。两边擂鼓,二马交锋,共战十合,不分胜败。再令擂鼓,又战十合,耿弇、刘嘉一齐出马,两边夹攻。张丰抵敌不住,拨马回走。祭遵等催军赶上,四围掩杀,搅军大混。张丰欲冲北出,被祭遵活捉,余兵皆降。耿弇收军,一齐拥入城去。

  初丰好信妖术,有一道士,言丰当为天子,将五彩锦囊内藏白石系于张丰手臂,谓曰:“此石中有玉玺。”丰信任之,遂反自称为王。今日之败,则为妖诬所惑。

  遵等至衙坐定,众将绑缚张丰,推跪阶前,遵曰:“不省良言,果遭吾手。”言罢,喝令斩首。丰曰:“且休下手,锦囊石中还有玉玺。”遵听其言,以刀破之,仍一白石。丰乃知术之诈,被惑陷身,仰天叹曰:“当死无恨。”遵曰:“顺汉若何?”丰曰:“将军若肯姑容,愿为帐下小卒。”遵大喜,亲下解缚。张丰顿首百拜谢。众将一齐贺功。礼毕,各归部帐而去。

第四十五回

  却说公孙述自更始败后,窃据成都,自称帝位。隗嚣据陇右,马援闻嚣好用贤士,即往从之。嚣甚敬重,每与马援定决筹策。一日,使援往成都观述之意,可共连否。援素与述同乡共里,交结甚厚,即上马行。既至,令人报知,述令召入。至殿,亲下阶接,挽手并行,交拜礼毕,退于后殿坐叙。述曰:“灯花辉焰,果报佳音。君不惮千里之劳,而轻身下顾,顿使蓬荜生辉。”援曰:“自关中别后,旷久音疏,未能朝夕亲问,望希勿咎。”言罢,使援就外馆居宿,令官侍宴。更为援迭制朝服冠衣,会百官于宗庙中,立旧交之位。述乘鸾车,旌旄拥护,速趋而入。乡祀礼毕,谓众官曰:“马援不弃旧交,千里顾盼,朕欲封授侯位、大将军之职,留其决策,以代朕劳。”  众皆乐然愿留。援知晓喻众曰:“天下纷纷,雌雄未定。公孙述不能吐哺,走迎国士,与图成败,反欲修整边幅界限,如木偶人形,岂能久留天下之贤土乎?”遂辞谢而归。  行至陇右,人见隗嚣,各相礼毕。问曰:“将军见述若何?

  ”援曰:“子阳乃井底蛙耳,而妄自尊大,吾等不如专意东方,可图长计。”嚣遂使援奉书洛阳。援即拜别,上马前行。

  既至入朝,帝在宜德殿南庑下,见援至,但以巾帻坐迎,笑谓援曰:“卿遨游二帝,今见卿使人大惭。”援顿首辞谢曰:“当今之世,非但君择臣,臣亦择君耳。臣与公孙述同县乡里,自少相善。臣前至蜀观探,述陈戟于阶下,而后迎臣。臣今远来询问,非刺客好人,陛下何简易若是?”帝复笑曰:“卿非刺客,顾说客耳。”援曰:“天下反复,僭窃名号者,不可胜数。今见陛下恢廓大度,同符高祖,乃知帝王自有真也。”帝闻甚喜,留宿殿外。己丑五年,帝遣大中大夫来歙,持节送援西归陇右。帝亲送出朝。马援顿首拜辞,二人泪下分别,帝还朝殿。却说马援回至陇右,天色已晚,欲待明早入见。嚣知,急出迎接。夜与并卧。起而问曰:“东方传言,京师若何?”援曰:“前到朝廷,帝引见数十。每接,私居燕语,自夕至旦,才名略勇,非人敌也。且开心见诚,无所隐伏,豁达大度,从谏如流,可与高帝同。经学博贤,政事之辨,万世无比。”嚣曰:“卿谓何事可如高帝?”援曰:“不如也。高帝无可无不可,今上好吏事动如节度,又不喜饮酒,岂但高祖而已!”嚣意不悦,谓曰:“如卿言,反复胜耶?”然信援所言,遂遣子隗恂入侍光武。援因其往悉,将家属随恂同归洛阳。既至,援引隗恂入朝见帝。帝大喜,令宿外馆。援、恂辞出。至馆住居数月,而无职任。援以所居之处地旷土沃,宾客往来之多,猥衰陋窄,不足观瞻。乃上书求屯田上林苑中。帝许之。援即徙居而去。  却说祭遵、耿弇、刘嘉等攻破涿郡,帝遣大司马吴汉及建义大将军朱佑,领军五万,会耿弇等同攻护索。二人领命即往。

  至涿郡,与弇等相见,合兵三十余万,各披甲上马。前行旌旗云拥,照耀山河。行至寓平下寨。护索知,急引大兵十万出城迎敌。吴汉分兵五队,列定阵势。护索首将出马,谓汉曰:“吾与汝主各据一方,并未干犯,何得故来侵界,以欺人乎?”汉曰:“圣主出兴,万邪皆灭,岂容贼子混世而扰害民哉?”  护索大怒,抡刀直龋吴汉令卒擂鼓,展动旌旗。五路大兵齐出,四下掩杀,护索大败,拨回马走。吴汉率军赶袭,追至平原,四面围祝护索困于垓心,左冲右突,不能得出。耿弇张弓撞入阵内,望护索首将力射一箭,穿过咽喉,落马而死。众将一齐混战,尘土遮天,斩军杀将,尸伏如山。余卒忙跪马前叫降,尚有四万之众。汉遂收军入城安歇。忽人报曰:“圣旨到。”耿弇等即急排香案,俯听宣读。诏曰:朕闻卿等摧坚抚顺之方,运筹决胜之略,北收上谷,而平定渔阳。取服张丰,而灭除彭宠。杀董宪于朐山,斩护索于原郡,真所谓“舜有臣五人,而天下治”。今诸州已定,惟张步窃据齐地末服,忿恨尚生,当即进讨。且此顽梗诡诈多端,阻山扼险,是真长计。攻战之策,诸将军必筹之熟矣。若再顿师宿旅,非我之利。要在出奇制胜,乘机进取,一举而定,再不劳兵可也。故兹特谕,宜速从命。

  弇等接诏拜毕,谓众将曰:“圣旨促兵不可久停。”遂收集降将吏及郡尉刘歆与太山陈俊,共领大军二十余万,从东过朝阳桥,渡济河进。张步闻弇兵至,急召诸将商议,令大将军费邑领军五万,屯于历下。又令费敢领军五万,屯伏祝阿。自领大军十万,战将数员,于太山钟城列营数十余所,以待弇战。  胜负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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