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资治通鉴·宋纪

     著书立意乃赠花于人之举,然万卷书亦由人力而为,非尽善尽美处还盼见谅 !

                     —— 华辀远岑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宋纪一 

起上章涒滩正月,尽十二月,凡一年。

  帝讳匡胤,姓赵氏,涿郡人。高祖朓,唐幽都令;曾祖珽,唐御史中丞;祖敬,涿州刺史;考弘殷,周检校司徒、天水县男,赠太尉;母杜氏。后唐天成二年,帝生于洛阳夹马营,赤光绕室,异香经月不散。既长,容貌雄伟,器度豁如,识者知非常人。事周世宗,累官殿前都点检;恭帝即位,改宋州节度使,进封开国侯,依前都点检。

  ○太祖启运立极英武睿文神德圣功至明大孝皇帝建隆元年(辽应历十年。庚申,九六零年)

  春,正月,乙巳,周归德军节度使、检校太尉、殿前都点检赵匡胤称帝。

  先是辛丑朔,周群臣方贺正旦,镇、定二州驰奏,辽师南下,与北汉合兵,周帝命匡胤率宿卫诸将御之。匡胤掌军政六年,得士卒心,数从世宗征伐,屡著功绩,为人望所归。至是主少国疑,将士阴谋推戴。

  壬寅,殿前副点检、镇宁军节度使太原慕容延钊将前军先发;癸卯,大军继之。时京师多聚语云:“策点检为天子。”军中知星者河中苗训,见日下复有一日,黑光摩荡,指谓匡胤亲吏楚昭辅曰:“此天命也。”

  是夕,次陈桥驿,将士相与谋曰:“主上幼弱,我辈出死力破敌,谁则知之!不如先立点检为天子,然后北征。”都押衙李处耘,具以其事白匡胤弟内殿祗候供奉官都知匡义及归德节度掌书记蓟人赵普,语未竟,诸将露刃突入,大言曰:“军中定议,欲策太尉为天子。”匡义因晓之曰:“兴王异姓,虽云天命,实系人心。汝等各能严饬军士,勿令剽掠,都城人心安,则四方自定,汝等亦可共保富贵矣。”众许诺,乃共部分。夜遣衙队军使郭延赟驰告殿前都指挥使石守信、殿前都虞候王审琦,守信、审琦皆素归心匡胤者。将士环列待旦。

  匡胤醉卧,初不省。甲辰,迟明,诸将擐甲执兵,直叩寝门曰:“诸将无主,愿策太尉为天子。”匡胤惊起,未及应,即被以黄袍,罗拜,呼万岁,掖乘马南行。匡胤度不能免,乃揽辔誓诸将曰:“汝等贪富贵,立我为天子,我有号令,汝等能禀乎?”众下马曰:“唯命。”匡胤曰:“太后、主上,吾北面事之;朝廷大臣,皆我之比肩也。汝等不得惊犯宫阙、侵凌朝贵及犯府库。用命有厚赉,违则孥戮。”皆应曰:“诺。”乃整军自仁和门入,秋毫无所犯。翼日,先遣客省使大名潘美见执政喻意,又遣楚昭辅慰安家人。

  时宰相大名范质,太原王溥,早朝未退,闻变,质下殿执溥手曰:“仓卒遣将,吾辈之罪也。”爪入溥手几出血。溥噤不能对。

  天平节度使、同平章事、侍卫马步军副都指挥使太原韩通,自内庭惶遽奔归,将率众备御。散员都指挥使洛阳王彦升遇通于路,跃马逐之,驰入其第,杀通及其妻子。

  诸将翼匡胤登明德门,匡胤令甲士还营,退归公署,释黄袍。有顷,诸将拥范质等至,匡胤呜咽流涕曰:“吾受世宗厚恩,为六军所迫,一旦至此,惭负天地,将若之何?”质等未及对,散指挥都虞候太原罗彦瑰按剑厉声曰:“我辈无主,今日须得天子!”质等相顾不知所为;王溥降阶先拜,质不得已亦拜。

  遂请匡胤诣崇元殿行禅代礼。召文武百僚,至晡,班定,翰林学士承旨新平陶谷,袖中出周帝禅诏,宣徽使高唐昝居润,引匡胤就龙墀北面拜受。宰相掖升崇元殿,服兗冕,即皇帝位。群臣拜贺。奉周帝为郑王,符太后为周太后,迁居西宫。诏定有天下之号曰宋,因所领节度州名也。改元,大赦。内外马步军士等第优给,命官分告天地、社稷。遣中使乘传赍诏谕天下;其诸道节度使,别以诏赐焉。华山隐士陈抟闻帝代周,曰:“天下自此定矣!”

  汴都仰给漕运,河渠最为急务。先是岁调丁夫开濬淤浅,糗粮皆民自备;丁未,诏悉从官给,遂著为令。又以河北岁稔谷贱,命高其价以籴之。

  戊申,赠周韩通为中书令,以礼葬之。初,通与帝同掌宿卫,军政多决于通。通性刚而寡谋,言多忤物,人谓韩瞠眼。其子颇有志略,见帝得人望,劝通早为之所,通不听,卒及于难。帝怒王彦升专杀,以开国初,隐忍不及罪。

  赐南唐主诏书。先是,南唐中书舍人北海韩熙载使于周,及归,南唐主历问周之将帅,熙载曰:“赵点检顾视非常,殆难测也。”至是,人服其识。

  辛亥,论翊戴功,以周义成节度使、殿前都指挥使石守信为归德节度使、侍卫马步军副都指挥使,以宁江节度使、马军都指挥使常山高怀德为义成节度使、殿前副都点检,以武信节度使、步军都指挥使厌次张令鐸为镇安节度使、马步军都虞候,以殿前都虞候、睦州防御使王审琦为泰宁节度使、殿前都指挥使,以虎捷左厢都指挥使、嘉州防御使辽人张光翰为宁江节度使、马军都指挥使,以虎捷右厢都指挥使、岳州防御使安喜赵彦徽为武信节度使、步军都指挥使,馀领军者并进爵。

  癸丑,放周显德中江南降将周成等三十四人归于南唐。

  乙卯,遣使分赈诸州。

  丁巳,命周宗正少卿郭玘祀周庙及嵩、庆二陵,因著令,以时朝拜。

  先是,周侍卫马步军都虞候、武安韩令坤领兵巡北边,慕容延钊复率前军至真定。帝既自立,遣使谕延钊、令坤各以便宜从事,两人皆听命。己未,加延钊殿前都点检、昭化军节度使、同中书门下二品,令坤侍卫马步军都指挥使、天平节度使、同平章事。

  宰相表请以二月十六日为长春节,帝生日也。

  壬戌,以赵普为右谏议大夫、枢密直学士。初,帝领宋镇,普为书记,与节度判官宁陵刘熙古、观察判官安次吕馀庆、摄推官太康沈义伦皆在幕府。至是普以佐命功迁,乃召熙古为左谏议大夫,馀庆为给事中、端明殿学士,义伦为户部郎中。

  癸亥,以天雄节度使宛丘符彦卿守太师,雄武节度使掖人王景守太保,封原郡王,定难节度使西平王李彝殷守太尉,荆南节度使高保融守太傅,馀领节镇者普进爵。

  甲子,皇弟匡义加睦州防御使,赐名光义。

  幸国子监。

  将立宗庙,诏百官集议。己巳,兵部尚书濮阳张昭等奏曰:“尧、舜、禹皆立五庙,盖二昭二穆与其始祖也。有商改国,始立六庙,盖昭穆之外祀契与汤也。周立七庙,盖亲庙之外,祀太祖及文王、武王也。汉初立庙,悉不如礼。魏、晋始复七庙之制,江左相承不改;然七庙之中,犹虚太祖之室。隋文但立高、曾、祖、祢四庙而已。唐因隋制,立四亲庙,梁氏而下,不易其法,稽古之道,斯为折衷。伏请追尊高、曾、祖、祢四代号谥,崇建庙室。”制可。于是定宗庙之制,岁以四孟月及季冬凡五享,朔、望荐食、荐新。三年一祫,以孟冬;五年一禘,以孟夏。皆兵部侍郎渔阳窦仪所定也。

  镇州报辽及北汉兵自退。

  北汉户部侍郎平章事荥阳赵华罢为左仆射。

  南唐主遣使诛钟谟于饶州,诘之曰:“卿与孙晟同使北,晟死而卿还,何也?”谟顿首伏罪。缢杀之,并诛张峦于宣州。

  二月,乙亥,尊母南阳郡夫人杜氏为皇太后。后,安喜人。陈桥之变,后闻之曰:“吾儿素有大志,今果然矣。”及尊为皇太后,帝拜于殿上,群臣称贺,太后愀然不乐。左右进曰:“臣闻母以子贵,今子为天子,胡为不乐?”太后曰:“吾闻为君难。天子置身兆庶之上,若治得其道,则此位诚尊;苟或失驭,求为匹夫而不可得,是吾所忧也。”帝再拜曰:“谨受教。”

  加宰相范质、王溥、魏仁浦等官。仁浦,汲郡人也。帝待周三相,并以优礼:质自司徒、平章事、昭文馆大学士、参知枢密院事,加侍中;溥自右仆射、平章事、监修国史、参知枢密院事,加司空;仁浦自枢密使、中书侍郎、平章事、集贤殿大学士,加右仆射。自唐以来,三大馆职皆宰相兼之,首相昭文,次监修,次集贤,宋因之。质、溥寻皆罢参知枢密。又命枢密使太原吴廷祚仍加同中书门下二品。

  旧制,凡大政事,必命宰臣坐议,常从容赐茶乃退。唐及五代,犹遵此制。及质等为相,自以周室旧臣,内存形迹,又惮帝英睿,乃请每事具札子进呈取旨,帝从之。由是坐论之礼遂废。

  己卯,以天下兵马都元帅吴越国王钱俶为天下兵马大元帅。俶名上一字犯宋讳,故去之。

  丙戌,长春节,赐群臣衣各一袭。宰相率百官上寿,赐宴相国寺。

  中书舍人安次扈蒙权知贡举,庚寅,奏进士合格者京兆杨砺等十九人。自是岁以为常。

  辛卯,大宴于广德殿。凡诞节后择日大宴自此始。

  三月,乙巳,改天下郡县之犯御名、庙讳者。

  丙辰,南唐主遣使来贺登极。

  南汉宦者陈延寿言于南汉主曰:“陛下所以得立,由先帝尽杀群弟故也。”南汉主以为然,丁巳,杀其弟桂王璇兴。

  吴越王俶遣使来贺登极。南唐主复遣使来贺长春节。

  宿州火,燔民庐舍万馀区,遣中使安抚之。

  壬戌,追尊祖考为皇帝,妣为皇后。谥高祖朓曰文献,庙号僖祖,陵曰钦陵;妣崔曰文懿。谥曾祖珽曰惠元,庙号顺祖,陵曰康陵;妣桑曰惠明。谥皇祖敬曰简恭,庙号翼祖,陵曰定陵;妣刘曰简穆。谥皇考弘殷曰昭武,庙号宣祖,陵曰安陵。

  定国运受周木德,因以火德王,色尚赤,腊用戌。

  癸亥,命武胜节度使洛阳宋延渥领舟师巡抚江徼,舒州团练使元城司超副之,仍贻书南唐主谕意。

  己巳,以皇弟光美为嘉州防御使。

  先是,北汉诱代北诸部侵掠河西,诏诸镇会兵以御之。是月,定难节度使李彝兴,言遣都将李彝玉进援麟州,北汉引众去。彝兴,即彝殷也,避宣祖讳,改为兴。

  夏,四月,癸酉,兼判太常寺窦俨请改周乐文舞崇德之舞为文德之舞,武舞象成之舞为武功之舞,改乐章十二顺为十二安,盖取“治世之音安以乐”之意;诏行之。俨,仪之弟也。

  铁骑左厢都指挥使王彦升,夜抵宰相王溥私第,溥惊悸而出。既坐,乃曰:“巡警而困甚,聊就公一醉耳。”然彦升意在求货,溥佯不悟,置酒数行而罢。翌日,溥密奏其事,帝益恶之,丁丑,出彦升为唐州团练使。唐本刺史州,于是始改焉。

  辽人侵棣州,刺史河南何继筠追破其众于固安,获马四百匹。

  帝加周昭义军节度使太原李筠中书令。使者至潞州,筠即欲拒命。左右切谏,乃延使者,置酒张乐,旋取周祖画象悬厅壁,涕泣不已。宾佐惶惧,告使者曰:“令公被酒失常,幸毋怪。”北汉主钧闻之,乃以蜡书结筠同举兵,筠长子守节泣谏,筠不听。

  帝手诏慰抚,且召守节为皇城使。筠遂遣守节人朝伺动静,帝迎谓曰:“太子,汝何故来?”守节矍然,头击地曰:“陛下何言?此必有谗人间臣父也。”帝曰:“吾闻汝数谏,汝父不听,故遣汝来,欲吾杀汝耳。汝归语汝父:我未为天子时,任自为之;我既为天子,汝独不能小让我邪?”守节驰归告筠,筠遂令幕府檄数帝罪,癸未,执监军周光逊等,遣牙将刘继冲等送北汉纳款求援,又遣兵袭泽州,杀刺史张福,据其城。

  从事闾丘仲卿说筠曰:“公孤军举事,其势甚危,虽倚河东之援,恐亦不得其力。大梁兵甲精锐,难与争锋。不如西下太行,直抵怀、孟,塞虎牢,据洛邑,东向而争天下,计之上也。”筠曰:“吾周朝宿将,与世宗义同兄弟,禁卫之士,皆吾旧人,闻吾至,必倒戈归我,何患不济乎!”不用其计。

  丙戌,昭义变闻。枢密使吴廷祚言于帝曰:“潞州岩险,贼若固守,未可以岁月破。然李筠素骄易无谋,宜速引兵击之。”戊子,遣石守信、高怀德率前军进讨,帝敕守信等曰:“勿纵筠下太行,急引兵扼其隘,破之必矣。”

  帝召三司使清河张美调兵食,美言:“怀州刺史大名马令琮,度李筠必反,日夜储偫以待王师。”帝亟令授令琮团练使。宰相范质曰:“大军北伐,藉令琮供亿,不可移它郡。”遂升怀州为团练,以令琮充使。

  五月,己亥朔,日有食之。

  庚子,命宣徽南院使昝居润赴澶州巡检;殿前都点检、镇宁节度使慕容延钊,彰德军留后太原王余斌,率兵由东路与石守信、高怀德会。

  辛丑,以洺州团练使博野郭进为本州防御使,兼西山巡检,备北汉也。

  北汉主遣内园使李弼以诏书、金帛、善马赐李筠,筠复遣刘继冲诣晋阳,请北汉主举军南下,己为前导。北汉主遣使请兵于辽,辽师未集,继冲述筠意,请无用契丹兵。北汉主即日大阅,倾国自将出团柏谷。群臣饯之汾水,左仆射赵华谏曰:“李筠举事轻易,事必无成,陛下扫境内赴之,臣未见其可也。”北汉主不听。

  行至太平驿,筠身率官属迎谒,北汉主命筠赞拜不名,坐于宰相卫融之上,封西平王。筠见北汉主仪卫寡弱,内甚悔之,又自言受周氏恩不忍负。而北汉主与周世仇,闻筠言,亦不悦。筠将还,北汉主遣宣徽使卢赞监其军,筠心益不平。赞尝见筠计事,筠不应,赞怒,拂衣起。北汉主闻赞与筠有隙,遣卫融诣军中和解之。

  筠留其长子守节守上党,而自率众三万南出。癸卯,石守信等破之于长平,又攻拔其大会寨。

  甲辰,诏夺李筠官爵。

  乙巳,辽主谒怀陵,太宗陵也。

  己酉,西京作周六庙成,遣光禄卿郭玘奉迁神主。

  乙卯,忠正节度使兼侍中杨承信来朝,设宴于广政殿。自是为例。

  丁巳,诏亲征。以枢密使吴廷祚为东京留守,知开封府吕馀庆副之,皇弟光义为大内都点检。遣韩令坤率兵屯河阳。

  己未,帝发大梁;壬戌,次荥阳。西京留守河内向拱劝帝:“济河,俞太行,乘贼未集而击之。稽留浃旬,则其锋益炽矣。”枢密直学士赵普亦言:“贼意国家新造,未能出征;若倍道兼行,掩其不备,可一战而克。”帝纳其言。丁卯,石守信、高怀德破李筠军三万馀于泽州南,获北汉河阳节度使范守图,杀卢赞。筠遁入泽州,婴城自固。

  是月,永安节度使支中折德扆破北汉沙石寨,斩首五百级。德扆,从阮之子也。

  六月,己巳朔,帝至泽州,督军攻城,俞旬不下。帝召控鹤左厢都指挥使蓟人马全义问计,全义请并力急攻,遂率敢死士先登,飞矢贯臂,全义拔镞进战,帝亲率卫兵继之。辛巳,克其城。李筠赴火死。获卫融。

  甲申,免泽州今年田租。

  乙酉,进攻潞州;丁亥,筠子守节以城降,赦之。升单州为团练,用守节为使。是日,帝入潞州,宴从官于行宫。

  辛卯,大赦。免附潞三十里今年田租,录阵殁将校子孙,丁夫给复三年。

  李筠性虽暴,事母甚孝。每怒,将杀人,母屏风后呼筠,筠即趋至,母曰:“闻将杀人,可免乎?为吾曹增福耳。”筠遽释之。

  北汉主闻筠败,自太平驿遁还晋阳,谓赵华曰:“李筠无状,卒如卿言,吾幸全师以归,但恨失卫融、卢赞耳!”华旋请老,使食禄终身。北汉主以翰林学士承旨、兵部尚书蓟人赵弘为中书侍郎、兼兵部尚书、平章事。

  辽师闻潞州破,不果出。

  癸巳,安国节度使元城李继勋来朝;乙未,命为昭义节度使。

  丁酉,帝发潞州;秋,七月,戊申,至京师。

  初,卫融被执,帝诘融曰:“汝教刘钧助李筠反,何也?”融对曰:“犬吠非其主,臣诚不忍负刘氏。”且云:“陛下纵不杀臣,臣必不为陛下用。”帝怒,命左右以铁挝击其首,流血被面。融呼曰:“臣得死所矣!”帝曰:“忠臣也,释之。”以良药敷其疮,因使致书北汉主,求周光逊等,纳款,归融太原;北汉主不报。辛亥,以融为太府卿。

  前司空赵国公汝阴李谷,初归洛阳,李筠以谷周朝名相,遗钱五十万,它物称是,谷受之。及筠叛,谷忧恚发病,乙卯卒。帝为废朝一日,赠侍中。谷雅善议论,辞气明畅,尤能知人,汲引寒士,多至显位。

  戊午,宴韩令坤等于礼贤讲武殿,赏平泽潞功也。

  辛酉,辽政事令耶律寿远、太保库阿布等谋反,伏诛。

  辽主以酒脯祀天地于黑山。

  初,成德节度使金城郭崇,闻帝自立,追忆周室恩遇,时或涕泣。监军陈思诲密奏其状,且言常山近边,宜谨备之,帝曰:“我素知崇笃于恩义,此盖有所激发耳。”遣使觇之。崇忧懑失据,观察判官孝义辛仲甫曰:“公首效诚节,且军民处置,率循常度,朝廷虽欲加罪,何以为辞!使者至,但率官吏郊迎,尽礼致恭。淹留伺察,当自辨明矣。”崇如其言。使者归,奏崇无它,帝喜曰:“我固知崇不反也。”

  以昝居润权知镇州。初以知州易方镇也。

  乙丑,南唐主景进白金,贺平泽潞。

  诏殿前、侍卫二司各阅所掌兵,简其骁勇者升为上军,而命诸州长吏选所部兵送都下,以补禁旅之阙。又选强壮卒定为兵样,分送诸道召募教习,俟其精练,即送阙下。由是犷悍之士皆隶禁籍矣。又惩唐以来籓镇之弊,立更戍法,分遣禁旅戍守边城,使往来道路,以习勤苦,均劳逸。自是将不得专其兵,而士卒不至于骄惰,皆赵普之谋也。

  八月,戊辰朔,御崇元殿,设仗卫,行入閤仪,置待制、候对官,赐廊下食。

  庚午,宴近臣于广德殿,江南、吴越朝贡使皆预焉。

  壬申,复升贝州为永清军节度。

  保义节度使河东袁彦,闻帝自立,日夜缮甲治兵。帝虑其为变,命潘美往监其军。美单骑入城,谕令朝觐,彦即治装上道。帝喜,谓左右曰:“潘美不杀袁彦,成吾志矣。”丙子,徙彦为彰信军节度使。

  忠正节度使杨承信为护国军节度使。承信至河中,或言其谋反,帝遣作坊副使相州魏丕赐承信生辰礼物,因察之,还,言承信无反状。承信因是获殁于镇。

  忠武节度使兼侍中阳曲张永德徙武胜节度使,入觐,从游玉津园。时帝将有事于北汉,密访策略,永德曰:“太原兵少而悍,加以契丹为援,未可仓卒取也。臣以为每岁多设游兵,扰其田事,仍发间使谍辽,先绝其援,然后可图。”帝曰:“善!”

  壬午,以皇弟殿前都虞候、睦州防御使光义领泰宁军节度使。

  甲申,立琅邪郡夫人王氏为皇后。后,华池人,彰德节度使饶之女也。

  丙戌,作新权衡,颁于天下,禁私造者。

  戊子,以赵普为兵部侍郎,充枢密使。帝之征泽潞也,普请行,帝笑曰:“普岂胜甲胄乎?”至是师还论功,帝曰:“普宜在优等。”遂迁是职。

  荆南节度使、守太傅兼中书令南平王高保融寝疾,以其子继冲幼弱,未堪承嗣,命其弟行军司马保勖总判内外军马事。甲午,保融薨。事闻,赐赙,赠太尉,谥贞懿。保融性迂缓,御军治民皆无法,高氏始衰。

  乙未,南唐主遣使来贺帝还京。

  是月,辽主如秋山,遂如怀州。辽主嗜杀,以镇茵石狻猊击杀近侍古格。以后内侍、饔人及鹿人、雉人、狼人、彘人,多有以非罪死者。

  九月,壬寅,昭义节度使李继勋焚北汉平遥县。

  丙午,御崇元殿,备礼册四亲庙。

  己酉,中书舍人怀戎赵行逢,坐从征避难,贬房州司户参军。帝之亲征泽潞也,山程狭隘多石,帝自取数石于马上抱之,群臣六军皆争负石开道。行逢惮涉险,伪伤足,留怀州不行。及师还,行逢当入直,又称疾,请于私第草制;帝怒,下御史府劾其罪而黜之。

  周检校太尉、淮南节度使沧人李重进,周太祖甥也,始与帝俱事世宗,分掌兵柄,以帝英武,心惮之。恭帝嗣位,重进出镇扬州。及帝自立,命韩令坤代重进。重进请入朝,帝赐诏止之,重进愈不自安。

  李筠举兵泽潞,重进遣其亲吏翟守珣间行与筠相结。守珣潜求见帝,言重进阴怀异志。帝厚赐守珣,使说重进稍缓其谋,无令二凶并作。守珣归,劝重进未可轻发,重进信之。

  帝既平泽潞,随欲经略淮南,徙重进为平卢节度使,又遣六宅使陈思诲赍铁券往赐,以慰安之。重进自以周室懿亲,恐不得全,遂拘思诲,治城缮兵。遣人求援于南唐,南唐主不敢纳。帝闻重进举兵,命石守信为扬州行营都部署,兼知扬州行府事,王审琦为副,李处耘为都监,宋延渥为都排阵使,帅禁兵讨之。

  宁国军节度使吴延福,吴越王俶之舅也。或告延福有异图,庚申,俶遣内牙指挥使薛温以兵围其第,收延福兄弟五人。睦州刺史延遇,恐惧自杀。众欲杀延福兄弟,俶流涕曰:“先夫人之同气也,吾安忍置法!”皆除名,徙诸州,卒全母氏之族。

  癸亥,诏削夺李重进官爵。

  诏:“文武常参官请病告过三日,有司以名闻,遣太医诊视。”。

  是月,吴越始榷酒酤。

  初,李筠举兵,遣使邀建雄节度使真定杨廷璋。廷璋之妹,故周祖妃也,帝疑其有异志,命郑州防御使信都荆罕儒为晋州兵马钤辖,使伺察之。罕儒欲图廷璋,每见,必怀刃;廷璋接以至诚,罕儒不敢发。会有诏召廷璋赴阙,廷璋即日单车就道。冬,十月,己巳,徙廷璋为静难节度使。

  壬申,河决棣州厌次县,又决滑州灵河县。

  丙子,辽主从弟赵王喜衮谋反,词连其父鲁呼及详衮韩匡嗣。鲁呼,太祖第三子也,性残酷,舒噜太后笃爱之,太宗时,立为皇太弟,兼天下兵马大元帅。太宗崩于栾城,永康王即位镇阳,是为世宗,太后遣鲁呼将兵击之。兵败,大臣耶律乌珍,面数鲁呼酷暴失人心,太后无以应,兵遂解。世宗徙鲁呼祖州,禁其出入,至是以喜衮词逮,囚死狱中。匡嗣以善医直长乐宫,皇后视之犹子,置不问。

  乙酉,晋州言:“兵马钤辖荆罕儒领千馀骑抵北汉汾州城下,焚其草市而还。夕次京土原,北汉主遣大将郝贵超领万众来袭。黎明,及之,罕儒遣都监阎彦进分兵以御。罕儒锦袍裹甲,据胡床飨士,方割羊臂臑以食,闻彦进小却,即上马,麾兵径犯其锋。北汉人横戈舂之,罕儒坠马被获,犹格斗,手杀十馀人,乃遇害。北汉主素畏其勇,欲生至罕儒,及闻其死,求杀罕儒者戮之。帝闻罕儒战殁,痛悼不已,擢其子守勋为西京武德副使;责将校不用命者,黜二人,斩二十九人。罕儒轻财好施,在泰州,有煮盐之利,岁入钜万,诏听十收其八,用犹不足。家财入有籍,出不问其数。勇而善战,常欲削平太原,志未果而及于败,人皆惜之。

  帝问赵普以扬州事宜,普曰:“李重进凭恃长淮,缮修孤垒,外绝救援,内乏资粮,宜速取之。”帝是其言,丁亥,下诏亲征,以光义为大内都部署,吴廷祚权东京留守,吕馀庆副之。

  庚寅,帝发京师,百官六军并乘舟东下。甲辰,次泗州,扌舍舟登陆,命诸将鼓行而前。十一月,丁未,次扬州城下,即日拔之。初,城将陷,左右劝杀陈思诲,重进曰:“吾今举族将赴火死,杀此何益!”即纵火自焚,思诲亦为其党所害。帝入城,戮同谋者数百人。重进兄重兴,初闻其拒命即自杀,弟重赞及其子延福,并死于市。帝购得翟守珣,补殿直,俄迁供奉官。己酉,赈扬州城中民,人米一斛,十岁以下半之。胁隶为军者,赐衣屦遣还。庚戌,诏重进家属、部曲并释罪。

  乙卯,南唐主遣左仆射江都严续来犒师,庚申,复遣其子蒋国公从鉴、户部尚书新安冯延鲁来买宴,帝厉色谓延鲁曰:“汝国主何故与吾叛臣交通?”延鲁曰:“陛下徒知其交通,不知预其谋反。”帝诘其故,延鲁曰:“重进使者馆于臣家,国主令人语之曰:‘大丈夫失意而反,世亦有之,但时不可耳。方中朝受禅之初,人心未定,上党作乱,君不以此时反,今人心已定,乃欲以数千乌合之众抗天下精兵,借使韩、白复生,必无成理;虽有兵食,不敢相资。’重进卒以失援而败。”帝曰:“虽然,诸将皆劝吾乘胜济江,何如?”延鲁曰:“重进自谓雄杰无与敌者,神武一临,败不旋踵。况小国,其能抗天威乎?然亦有可虑者,本国侍卫数万,皆先主亲兵,誓同生死,陛下能弃数万之众与之血战,则可矣。且大江天堑,风涛不测,苟进未克城,退乏粮道,事亦可虞。”帝笑曰:“聊戏卿耳,岂听卿游说邪!”

  帝使诸军习战于迎銮,南唐主惧甚;其小臣杜著、薛良来奔,且献平南策,帝恶其不忠,命斩著于下蜀市,良配隶庐州牙校,南唐主乃少安;终以国境蹙弱,遂决迁都之计。

  乙丑,命宣徽北院使李处耘权知扬州。时扬州兵火之余,阖境凋敝,处耘勤于抚绥,轻徭薄赋,扬州遂安。

  十二月,己巳,帝发扬州;丁亥,至京师。

  辛卯,唐清源节度使永春留从效称籓。

  帝初即位,欲阴察群情向背,颇微行。或以为谏,帝笑曰:“帝王之兴,自有天命。周世宗见诸将方面大耳者杀之,我终日侍侧,不能害我。”既而微行愈数,曰:“有天命者任自为之,不汝禁也。”

  帝一日罢朝,坐便殿,不乐者久之。左右请其故,帝曰:“尔谓天子容易邪?属乘快指挥一事而误,故不乐耳。”尝弹雀于后苑,或称有急事请见,帝亟见之,其所奏乃常事耳。帝怒,诘之,对曰:“臣以为尚急于弹雀。”帝愈怒,举斧柄撞其口,堕两齿。其人徐拾齿置怀中,帝骂曰:“汝怀齿,欲讼我乎?”对曰:“臣不能讼陛下,自当有史官书之。”帝悦,赐金帛慰劳之。

  初作受命宝。铸宋通元宝钱。

  是岁,北汉以郭无为为谏议大夫,参议中书事。无为,安乐人。方颡鸟喙,杂学多闻,善谈辩。尝衣褐为道士,居武当山。周太祖讨李守贞于河中,无为诣军门上谒,询以当世之务,甚奇之。或谓周祖曰:“公为汉大臣,握重兵居外,而延纵横之士,非所以防微虑远之道也。”无为拂衣去,隐抱犊山。枢密使段恒识之,荐其才,北汉主召与语,大悦,因授以政,复命恒及侍卫亲军使太原蔚进皆同平章事。

  辽主弟太平王谙萨噶,太宗第二子也,世宗时,诏许其与晋主往复以昆弟礼。至是见辽主耽酒嗜杀,阴怀异志;辽主不悟,委以国政,唯日事游畋,穷冬盛夏,不废驰骋。侍臣有追咎师败于周、三关失地为非计者,辽主曰:“三关本汉地,今复还之,何失之有!”其不恤国事如此。

宋纪二 

起重光作噩正月,尽玄黓阉茂十二月,凡二年。

  ○太祖启运立极英武睿文神德圣功至明大孝皇帝建隆二年(辽应历十一年)

  春,正月,丙申朔,御崇元殿受朝,退,群臣诣皇太后宫门称贺。

  壬寅,幸新造船务观习水战。

  戊申,太仆少卿王承哲坐举官失实,责授殿中丞。

  己酉,帝御明德门观灯,宴从臣,南唐、吴越使皆与焉。

  壬子,商州鼠食苗,诏免其赋。

  周显德末,遣官度民田,多为民所诉。至是,帝谓宰臣曰:“度田本欲勤恤下民,近多邀功滋弊,当慎选其人,以副朕意。”丁巳,分遣常参官诣诸州度民田。

  诏浚蔡渠,通淮右之漕也,命右领军卫上将军陈承昭督其役。

  己未,遣郭玘飨周庙。

  甲子,斩泽州刺史张崇诂,以其党李重进也。

  监修王溥等上《唐会要》一百卷,诏藏史馆。

  遣使赐吴越王战马、橐驼。

  二月,丙寅,幸飞山军营阅砲车。

  辽主释赵王喜衮于狱。喜衮雄伟,善骑射,性轻僄无恒,谋反有迹,辽主以亲释之。未几,复谋反,仍下狱。

  南唐主定计迁都南昌,立吴王从嘉为太子,留金陵监国。以右仆射严续知枢密院事,汤悦佐之。舟行过当涂,大宴。至宋家洑,暴风飘御舰几至北岸。翌日,从官皆乘轻舟奔问。

  壬申,命给事中范阳刘载浚五丈渠,通东方之漕。帝谓侍臣曰:“烦民奉己之事,朕必不为。开导沟洫以济京邑,盖不获已耳。”

  癸酉,权知贡举窦仪奏进士张去华等合格者十一人。

  荆南高保勖进黄金什器。

  丁丑,南唐主遣使来贺长春节。己卯,命通事舍人王守贞使江南,劳南唐主迁都。

  先是籓镇率遣亲吏视民租入,概量增溢,公取馀羡;符彦卿在天雄军,取民尤悉。帝于是遣常参官分主其事,乃出公粟赐彦卿以愧其心。

  禁民二月至九月无得采捕弹射,著为令。

  令:“文武官及百姓,自今长春节及它庆贺,不得辄有贡献。”

  三月,南唐主至南昌。城邑迫隘,宫府营廨,十不容一二,力役虽烦,无所施巧,群臣日夜思归。南唐主北望金陵,郁郁不乐,欲诛始谋者,澄心堂承旨秦承裕,常引屏风障之。枢密副使、给事中唐镐惭惧,发疡卒。

  丙申,内酒坊火。坊与三司接,火作之夕,役夫突入省署盗官物。帝以酒坊使左承规等纵其为盗,斩役夫三十八人,承规等皆弃市。

  辛亥,以雄武节度使兼中书令太原郡王王景为凤翔节度使,充西面沿边都部署。景起兵伍,性谦退,每朝廷使至,虽卑位皆尽礼。或言:“王位崇,不宜自损抑。”景曰:“人臣重君命,固当如此,我惟恐不谨耳。”至是自秦州来朝,帝优待之,宴赐加等,复遣镇凤翔。

  北汉侵麟州,防御使杨重勋击走之。重勋,本名重训,避周帝讳,改今名。

  辽司徒乌哩质子迭喇格,诬告其父谋反,复祚乘传及杀行人;以其父请,杖而释之。

  癸亥,帝步自明德门,幸作坊宴射,酒酣,顾前凤翔节度使临清王彦超曰:“卿曩在复州,朕往依卿,卿何不纳我?”彦超降阶顿首曰:“当时臣一刺史耳,勺水岂可容神龙乎!使臣纳陛下,陛下安有今日!”帝大笑而罢。闰月,甲子朔,彦超上表待罪,帝遣使慰抚之,因谓侍臣曰:“沉湎于酒,何以为人!朕或因宴会至醉,经宿未尝不悔也。”侍臣皆再拜。

  殿前都点检、镇宁军节度使慕容延钊罢为山南西道节度使,侍卫亲军都指挥使韩令坤罢为成德节度使。自是殿前都点检遂不复除授。

  辽主如潢河。

  丁丑,金、商、房三州民饥,遣使赈之。

  是春,令长吏课民种植,每县定民籍为五等。第一种杂木百,每岁减二十为差;桑、枣半之。男女十岁以上,人种韭一畦,阔一步,长十步。无井者,邻伍为凿之。令佐以春秋巡视其数;秩满赴调,有司第其课而为之殿最。又诏:“自今民有逃亡者,本州具户籍顷亩以闻,即检视之,勿使亲邻代输其租。”

  夏,四月,癸巳朔,日有食之。

  甲午,诏检田使、给事中常准夺两官。先是馆陶民郭贽,诣阙诉检田不均,诏令它县官案视,所隐顷亩皆实。帝怒,责准,本县令程迪,决杖流海岛。

  壬寅,诏:“先代帝王陵寝,令所属州府遣近户守视;前贤冢墓堕坏者,即加修葺。”

  己未,商河县令李瑶,坐赃杖死;左赞善大夫申文纬,奉使案田,不能举察,除籍。帝深恶赃吏,以后内外官赃罪,多至弃市。

  汉初,犯私曲者弃市;周令至五斤死。帝以其法尚峻,庚申,诏:“民犯私曲十五斤,以私酒入城至三斗者,始处极典,其馀罪有差。”又以前朝盐法太峻,定令:“官盐阑入禁地贸易至十斤,煮碱至三斤者,乃坐死。民所受蚕盐入城市,三十斤以上者,奏裁。”

  是月,辽主射鹿,不视朝。

  五月,癸亥朔,帝御崇元殿受朝。以皇太后疾,赦杂犯死罪以下。

  乙丑,诏司天少监洛阳王处讷等重核《钦天历》。先是《钦天历》成,处讷私谓王朴曰:“此历不久即差。”亦指其当差处以示朴,朴深然之。

  初,周世宗命国子司业兼太常博士洛阳聂崇义详定郊庙礼器,崇义因取三礼旧图,考正同异,列为新图二十卷,至是来上,诏加褒赏,仍命太子詹事汝阴尹拙集儒臣参议。拙多所驳难,崇义复引经解释,乃悉以下工部尚书窦仪,裁处至当,颁行。

  甲戌,令殿前、侍卫司及诸州长吏阅所部兵骁勇者,升其籍,老弱怯懦者去之。初置剩员,以处退兵。

  乙亥,辽司天王白、李正等进历。先是晋天福中,司天监马重绩奏上乙未元历,号《调元历》。及太宗灭晋入汴,收百司僚属、技术、历象,迁于中京,辽始有历。白等所进,即《调元历》也。白,蓟州人,明天文,善卜筮,晋司天少监,太宗入汴得之。

  丁丑,诏以安邑、解县两池盐给徐、宿、郓、济之民。先是数郡皆食海盐,溯流而上,其费倍多,故厘革之。

  己卯,罢常参官序迁法。旧制皆以岁月序迁,帝谓宰相曰:“是非循名责实之道。”会监门卫将军魏仁涤等治市征有羡利,并诏增秩,自是不以序迁矣。

  庚寅,供奉官李继昭坐盗卖官船弃市。

  诏:“诸州勿复调民给传置,悉代以军卒。”

  五代以来,州郡牧守多武人,任狱吏,恣意用法。时金州民有马汉惠者,杀人无赖,闾里患之,其父母及弟共杀汉惠;防御使仇超、判官左扶悉按诛之。帝怒超等持法深刻,并除名,流扶海岛。自是人知奉法。

  六月,甲午,皇太后杜氏崩于滋德殿。后聪明有智度,每与帝参决大政,犹呼赵普为书记,尝劳抚之曰:“赵书记且为尽心,吾儿未更事也。”尤爱光义,每出,辄戒之曰:“必与赵书记偕行。”疾革,召普入受遗命。后问帝曰:“汝自知所以得天下乎?”帝呜咽不能对。后曰:“吾方语汝以大事,而但哭邪?”问之如初。帝曰:“此皆祖考及太后馀庆也。”后曰:“不然。正由柴氏使幼儿主天下,群心不附故耳。汝与光义皆吾所生,汝後当传位汝弟。四海至广,能立长君,社稷之福也。”帝顿首泣曰:“敢不如太后教!”因谓普曰:“汝同记吾言,不可违也。”普即就榻前为誓书,于纸尾署曰“臣普记”。藏之金匮,命谨密宫人掌之。

  己亥,群臣请听政,从之。庚子,以太后丧,权停时享。辛丑,见百官于紫宸殿。庚申,帝释服。

  是日,南唐主景殂。先期,自书遗令,留葬南都之西山,累土数尺为坟,且曰:“违吾言,非忠臣孝子。”南唐主多才艺,好读书,在位慈俭,有君人之度。然自附为唐室苗裔,訹于斥大境士之说,及福州、湖南再丧师,知攻取之难,始议弭兵务农。尝曰:“兵可终身不用。”会周师大举,寄任多非其人,折北不支,至于蹙国降号,忧悔而殂。

  壬戌,以太后殡,不受朝。

  先是辽南京留守萧思温,以老人星现,乞行赦宥,辽主许之。草赦既成,留数月不出。翰林学士河间刘景曰:“唐制,赦书日行五百里,今稽期弗发,非也。”辽主亦不报。至是月,始赦。

  秋,七月,南唐主丧归金陵。有司议梓宫不宜复入大内,太子从嘉不可,乃殡于正寝。从嘉即位,改名煜,尊母钟氏为太后。后父名泰章,易其号曰圣尊后。立妃周氏为国后。大赦境内。罢诸道屯田务,归本州县。先是南唐主用尚书员外郎李德明议,兴复旷土,为屯田,以广兵食,所使典掌者多非其人,侵扰州县,豪夺民利,大为时患。至是悉罢使职,委所属县令佐与常赋俱征,随所租入,十分赐一以为禄廪,民稍休息。

  初,帝既克李筠及李重进,一日,召赵普问曰:“自唐季以来数十年,帝王凡易八姓,战斗不息,生民涂地,其故何也?吾欲息天下之兵,为国家计长久,其道何如?”普曰:“陛下言及此,天地人神之福也。此非它故,方镇太重,君弱臣强而已。今欲治之,惟稍夺其权,制其钱粮,收其精兵,则天下自安矣。”

  时石守信、王审琦皆帝故人,各典禁卫。普数言于帝,请授以它职,帝曰:“彼等必不吾叛,卿何忧””普曰:“臣亦不忧其叛也。然熟观数人者,皆非统御才,恐不能制伏其下,万一军伍作孽,彼亦不得自由耳。”帝悟,于是召守信等饮,酒酣,屏左右谓曰:“我非尔曹力,不及此。然天子亦大艰难,殊不若为节度使之乐,吾终夕未尝高枕卧也。”守信等请其故,帝曰:“是不难知,居此位者,谁不欲为之!”守信等顿首曰:“陛下何为出此言?今天下已定,谁敢复有异心!”帝曰:“卿等固然,设麾下有欲富贵者,一旦以黄袍加汝身,汝虽欲不为,其可得乎?”守信等顿首涕泣曰:“臣等愚,不及此,惟陛下哀矜,指示可生之途。”帝曰:“人生如白驹过隙,所为好富贵者,不过欲多积金钱,厚自娱乐,使子孙无贫乏耳。卿等何不释去兵权,出守大籓,择便好田宅市之,为子孙立永远之业,多致歌儿舞女,日饮酒相欢,以终其天年!朕且与卿等约为婚姻,君臣之间,两无猜疑,上下相安,不亦善乎!”皆拜谢曰:“陛下念臣等至此,所谓生死而肉骨也。”明日,皆称疾请罢。帝从之,赏赉甚厚。庚午,以石守信为天平节度使,高怀德为归德节度使,王审琦为忠正节度使,张令鐸为镇宁节度使,皆罢军职;独守信兼侍卫都指挥使如故,其实兵权不在也。殿前副点检自是亦不复除云。

  壬申,以光义行开封尹、同平章事,廷美为山南西道节度使。先是范质奏疏言:“光义、廷美皆品位未崇,典礼犹阙,乞并加封册,或列于公台,或委之方镇;皇子、皇女虽襁褓者,乞下有司,许行恩制。”故有是命。

  质又言:“宰相者,以举贤为职,以掩善为不忠。窃见端明殿学士吕馀庆、枢密副使赵普,精通治道,经事霸府,历年滋深,皆公忠可倚任,乞授以台司,俾申大用。”帝嘉纳之。

  是月,陈承昭塞隶、滑决河役成,赐钱三十万。

  吴越自五月不雨至七月。

  八月,甲辰,南唐桂阳郡公徐邈奉其主景遗表来上。嗣主煜请追复帝号,许之。旋谥景为明道崇德文宣孝皇帝,庙号元宗。

  义武节度使、同平章事清苑孙行友,代兄方简镇易定俞八年,而狼山妖尼深意党益盛。帝初即位,行友不自安,累表乞解官归山,帝不许。行友惧,乃缮治甲兵,将弃其孥,还据山寨以叛。兵马都监叶继能密表其事,帝遣閤门使武怀节驰骑会镇、赵之兵,伪称巡边,直入定州。行友不之觉,既而出诏示之,令举族归朝,行友仓皇听命。既至,命侍御史李维岳即讯,得实,己酉,制削夺行友官爵,禁锢私第;取深意尸,焚之都城西北隅。

  女真国遣使贡名马。女真之先,居古肃慎地,元魏时号勿吉,至隋,改号靺鞨,唐初,有黑水、粟末两部,后粟末盛强,号渤海国,黑水因役属之。五代时,辽尽取渤海之地,黑水部民居混同江之南者,系籍于辽,号熟女真;居江之北者,不系籍于辽,号生女真。至是以马入贡。诏蠲登州沙门岛居民租赋,令专治舟船渡所贡马。

  诏:“缘边诸寨有犯大辟者,送所属州军鞫之,无得辄斩。”

  国子博士洛阳郭忠恕,被酒与太子中舍符昭文喧竞于朝堂,御史弹奏,忠恕叱台吏,夺其奏毁之。己未,责忠恕乾州司户参军,昭文免所居官。

  庚申,周世宗实录成,四十卷,赐监修国史王溥、修撰官扈蒙器币有差。

  南唐主煜遣中书侍郎冯谧来进金银缯彩。谧,即延鲁也。且表自陈绍袭之意,帝优诏以答。初,周世宗既取江北,贻书江南,如唐与回鹘可汗之式,但呼国主而已。于是始改书称诏。

  九月,甲子,以高保勖为荆南节度使。保勖淫恣,好营造台榭,穷土木之功,军民咸怨,记室孙光宪谏,不听。

  辽谐里来降。

  高保勖遣其弟保寅来朝。先是,保融于城北潴江水七里以阂行者,及保寅归,谕令决去,使道路无阻。保寅还,言于保勖曰:“区宇将一,宜首奉土归朝,无为它人取富贵。”保勖不听。

  戊子,遣鞍辔库使梁义如江南吊祭,帝召见,面赐约束。因谓左右曰:“朕每遣使四方,常谕以谨饬,颇闻鲜克由礼,远人何观焉!自今出使四方,要当审择其人。”

  诏罢大宴,以皇太后丧故也。

  冬,十月,癸巳,南唐主遣户部侍郎韩熙载、太府卿曲霖助葬皇太后山陵。

  丙申,命枢密承旨方城王仁赡使江南,贺南唐主新立。

  戊戌,敕:“沿边诸州,禁民无得出塞侵盗戎马,前所盗者,悉令还之。”

  丙午,祔葬明宪皇太后于安陵。

  是月,命知制诰河南卢多逊看详进策献书人文字升降以闻。

  十一月,甲子,皇太后祔庙。

  己巳,幸相国寺,遂幸国子监。

  以恩州团练使云中李汉超为齐州防御使,寻命兼关南兵马都监。汉超任关南,力修政治,吏民爱之。

  濠、楚民饥,诏令长吏开仓赈贷。

  西山巡检使郭进败北汉军于汾西,获马、牛、驴数千计。进威令严肃,帝每遣戍卒,必谕之曰:“汝辈谨奉法,我犹贷汝,郭进杀汝矣。”尝有军校诬讼进不法事,帝诘知其情,送进,令杀之。会北汉来寇,进语其人曰:“汝敢论吾,信有胆气。令贳汝罪,汝能掩杀敌兵,当即荐汝。”其人踊跃赴战,大捷,进具其事送之于朝,请赏以官,帝曰:“尔诬害我忠良,此才可赎罪耳。”命以其人还之。进复请曰:“使臣失信,则不能用人矣。”帝乃从之。

  十二月,乙未,昭义节度使李继勋奏败北汉军千馀人,斩首百馀级,获辽州刺史傅廷彦弟勋以献。

  代州刺史折仁理,党项蕃部之大姓也,世居河西,帝以其有捍边功,召令入见,复命归领剌史如故。

  周广顺初,镇州诸县,十户取才勇者一人为弓箭手,馀九户资以器甲刍粮。是岁,诏释之,凡一千四百人。

  始置藏冰务,常以孟夏命官用币,以黑牲祭玄冥之神,乃开冰,祭于太庙。

  初,南汉女巫樊胡子,自言玉皇降其身,因宦者陈延寿以见其主鋹。鋹于内殿设幄帐,陈宝器,胡子冠远游,衣紫袍,坐帐中宣祸福,呼鋹为太子皇帝,国事皆决于胡子,内太师龚澄枢、女侍中卢琼仙等附之。是岁,芝菌生宫中,野兽触寝门,苑中羊吐珠,井旁石自起,行百馀步乃仆;胡子以为符瑞,讽群臣入贺。

     ○太祖启运立极英武睿文神德圣功至明大孝皇帝建隆三年(辽应历十二年)

  春,正月,庚申朔,以丧不受朝贺。

  己巳,命淮南道官吏发仓廪以赈饥民。初,户部郎中沈义伦使吴越归,言:“扬、泗饥民多死。郡中军储尚百馀万,可贷民,至秋,乃收新粟。”沮之者曰:“若岁荐饥,将无所取偿,孰执其咎?”帝以诘义伦,对曰:“国家以廪粟济民,自宜感召和气,立致丰稔,宁复忧水旱邪!”帝悦,故有是命。

  甲戌,广皇城,命有司画洛阳宫殿,按图修治。

  令诸州长吏劝农课桑。自后岁首必下此诏。

  诏州县不得役侨居民。

  癸未,幸国子监。

  丁亥,以监察御史刘湛为膳部郎中。湛榷茶蕲春,岁入增倍,迁拜越级,非旧典也。

  辽诸王多坐事系狱,辽主以御史大夫萧护斯有才干,诏穷治,称旨。二月,己丑朔,迁护斯为北院枢密使,赐对衣、鞍马,仍命世预宰相选。护斯辞曰:“臣子孙贤否未可知,得一客省使足矣。”从之,辽主嗜酒,用刑多滥,护斯居要地,龂龂自保,未尝一言匡救,议者以是少之。

  庚寅,令:“翰林学士、文班常参官曾任幕职、州县者,各举堪为宾佐、令录者一人;异时贪浊畏懦、职事旷废者,举主坐之。”

  甲午,诏:“翰林学士、文班常参官每五日内殿起居,以次转对,并须指陈时政得失,朝廷急务,刑狱冤滥,百姓疾苦,不得将闲慢事应诏。关急切者许非时上章,无以触讳为惧。”

  己亥,更定窃盗律,赃满五千足陌者乃处死。

  蜀主以秦王玄喆为皇太子,令起居、前导者皆呼殿下,毋得斥言太子;宰相成都李昊疏其不可,乃止。

  壬寅,帝谓侍臣曰:“朕欲武臣尽令读书,俾知为治之道。”左右皆莫对。

  丁未,诏:“宰相、枢密使带平章事兼侍中、中书令、节度使者纳礼钱,宰相、枢密使三百千,籓镇五百千,充中书门下公用。”依唐制也。

  甲寅,北汉侵潞、晋二州,守将击走之。

  丙辰,幸国子监;遂幸迎春苑,宴从官。

  三月,戊午朔,控鹤右厢都指挥使浚仪尹勋,配隶许州为教练使。勋督浚五丈渠,陈留丁夫夜溃,勋擅斩其队长十馀人,又追获亡者七十馀人,皆馘其左耳。有诣阙伸冤者,兵部尚书京兆李涛,卧病家居,力疾草奏,乞斩勋以谢百姓。涛家人曰:“公久病,宜自爱。朝廷事,姑置之。”涛愤然曰:“死者人之常,吾岂能免!但我掌兵柄,军校无辜杀人,岂得不论!”帝览其奏,嘉之,然念勋忠勇,止薄责焉。

  甲子,诏沂州民饥,赐以种食。

  帝谓宰臣曰:“五代诸侯跋扈,多枉法杀人,朝廷置而不问,刑部之职几废。自今决大辟者,录案闻奏,委刑部详覆。”

  丙子,权知贡举单父王著奏进士马适等合格者十五人。

  丁丑,女真来贡。

  己卯,封丘县令苏允元,坐申雨降不实免官。

  丁亥,徙北汉降民于邢、洺州,计口赋粟。

  禁民火葬。

  初,泉州节度使留从效卒,兄从愿之子绍鎡嗣领军务。未几,衙将临淮陈洪进,诬绍鎡谋附钱氏,执送于南唐,推统军副使张汉思为留后。

  夏,四月,乙未,延、宁二州大雨雪,沟洫冰。

  丙申,以赵赞为彰武节度使,别受密旨,许便宜行事。赞将至延州,乃分置步骑,前后络绎,林莽之中,远见旌旗,羌、浑迎者,莫测其数,无不畏服。赞,延寿子也。帝注意谋帅,既命赞屯延州,又命董遵诲守环州,王彦升守原州,冯继业镇灵武,以备西夏。李汉超屯关南,马仁瑀守瀛州,韩令坤镇常山,贺惟忠守易州,何继筠领棣州,以拒契丹。又以郭进控西山,武守琪戍晋州,李谦溥守隰州,李继勋镇昭义,以御太原。诸臣家族在京者,抚之甚厚;郡中筦榷之利悉与之,恣其图回贸易,免所过征租。由是边臣皆富于财,得以养募死士,使为间谍,洞知敌情,每入边,必能先知预备,设伏掩击。自此累年无西北之虞,得以尽力东南,取荆、湖、川、广、吴越之地。

  邢州言北汉民四百馀人来降。

  己巳,赠兄光济为邕王,弟光赞为夔王;追册会稽郡夫人贺氏为皇后。

  戊申,北汉攻麟州,防御使杨重勋击走之。

  定难节度使李彝兴,遣使贡马三百匹。帝方命玉工治带,召其使,问彝兴腹围几何,使言彝兴大腰腹,帝曰:“汝帅真福人。”即遣使以带赐之,彝兴感服。

  五月,甲子,幸相国寺祷雨。时辽亦旱,庚午,辽主命左右以水相决,顷之果雨。

  乙亥,发潞州民开太行道,通馈运。

  丙子,以河北诸州旱,遣使乘传检旱苗。

  甲申,复幸相国寺祷雨;乙酉,诏撤乐,大官进蔬食。

  是月,大治宫阙,仿西京制,命殿前都指挥使武安韩重赟董其役。

  六月,癸巳,以枢密使吴廷祚为雄武节度使,知秦州。州西北夕阳镇,古伏羌县地,西北接大薮,材植所出,戎人久擅其利。及尚书左丞寿阳高防知秦州,建议置采造务,取其材以给京师。蕃部尚巴约帅众来争,帝不欲边境生事,乃遣廷祚代之。先一日,谓之曰:“卿年高,久掌枢务,今与卿秦州,庶均劳逸。明日制出,恐卿以离朕左右,不能无忧,故先告卿也。”

  甲午,辽主祀木叶山及潢河。

  先是周世宗之二年,始营国子监,置学舍。帝既即位,即命增葺祠宇,塑绘先圣、先师之像。帝自赞孔、颜,命宰臣、两制以下分撰馀赞,车驾屡临幸焉。于是左谏议大夫河南崔颂判监事,始聚生徒讲书,帝闻而嘉之。乙未,遣中使遍赐酒果。寻又诏用一品礼,立十六戟于文宣王庙门。

  丁酉,右补阙袁凤,坐检田不实,责授曲阜县令。

  己亥,以旱故,减京畿及河北诸州死罪以下。

  壬寅,京师雨。

  丁未,命吴廷祚赍诏赴秦州,赦尚巴约等罪,所系戎俘并释遣之;遂罢采造务。

  秋,七月,己未,禁诸州中元张灯。

  壬戌,放南唐降卒弱者数千人归国。

  乙丑,知舒州、左谏议大夫历城冯瓚言:“州界有菰蒲鱼鳖之利,居民旧以自给。前防御使司超增收为市征,渔夺苛细,疲俗告病,宜蠲除其税。”从之。

  文思使常岑子勋诈称供奉官,为泗州长吏所觉,捕送阙下;乙亥,斩勋于东市。

  先是云捷军士有伪刻侍卫司印信者,捕得,斩之。帝曰:“诸军比加简练,尚知此不逞邪!”命搜索,悉配沙门岛。于是奸猾敛迹。

  己卯,北汉捉生指挥使路贵来降。

  辛巳,遣给事中刘钺等按行河北旱田。

  诏:“朝臣出使,还日,具所见民生利病以闻。”

  右卫率府率薛勋掌常盈仓,受民租,概量重;诏免勋官,配隶沂州,仓吏弃市。

  八月,丙戌朔,敕大理卿范阳剧可久为光禄卿,致仕。可久年逾七十,无请老意,帝特命之。

  庚寅,以镇海、镇东节度副使钱惟濬为建武节度使。惟濬,吴越王俶子也。俶请授以岭南旄钺,帝从之。

  癸巳,蔡河务纲官王训等四人,坐以糠土杂军粮,磔于市。

  是日,遣引进使郭永迁会秦州吴廷祚率兵往尚书寨,驱蕃族归本部。

  乙未,左拾遗、知制诰河中高锡上言:“近廷臣承诏各举所知,或有因行赂获荐者。请自今许近亲、奴婢、邻里告诉,加以重赏。”又请注授法官及职官,各宜问书法十条,以代试判。皆施行之。

  九月,丙辰朔,以昭宪太后之兄杜审琼为左龙武大将军,其弟审璧为左神武大将军,审进为左武卫大将军,并致仕,赐第京师。

  诏:“及第举人不得呼知举官为恩门、师门及自称门生。”

  戊午,天平节度使、侍卫马步军都指挥使、同平章事石守信表解军职,许之,特加爵邑。

  庚午,吐蕃尚巴约献伏羌县地。

  壬申,修武成王庙。

  癸酉,以百官次对章奏下尚书省,集丞、郎以上及御史中丞、两省五品以上参详,其有裨政治者以闻。

  丙子,禁民代桑枣为薪。又诏黄、汴河两岩,每岁委所在长吏课民多栽榆柳,以防河决。

  癸未,复置书判拔萃科。

  甲申,武平节度使兼中书令周行逢疾革,召将吏属其子保权曰:“衡州刺史张文表,与吾同起陇亩,以不得行军司马,志常怏怏,吾死,必为乱,当令杨师璠讨之。”行逢薨,保权领军务,时年十一。

  是月,辽主如黑山、赤山射鹿。

  冬,十月,丙戌,幸造船务观习水战。

  戊子,以棣州团练使何继筠为关南兵马都监。

  癸巳,班《循资格》及《长定格》、《编敕格》各一卷。

  己亥,幸岳台,命诸军习骑射。

  广济县令李守中,坐赃,决杖配沙门岛。

  辛丑,以枢密副使、兵部侍郎赵普为检校太保,充枢密使。枢密使不带正官自普始。

  张文表闻周保权立,怒曰:“我与行逢俱起微贱,立功名,安能北面事小儿乎!”会保权遣兵更戍永州,路出衡阳,文表遂驱以叛,伪缟素,若将奔丧武陵者。过潭州时,行军司马廖简知留后,素轻文表,不为之备。方宴饮,外白文表兵至,简殊不介意,谓四座曰:“文表至则成擒,何足虑也!”饮笑如故。俄而文表率众径入府中,简不能执弓,但箕踞大骂,遂遇害。文表取其印绶,自称权留后,具表以闻。保权即命杨师璠悉众讨文表,告以先人之言,感激泣下。师璠亦泣,顾谓其众曰:“汝见郎君乎,未成人而贤若此!”军士皆奋。保权又乞师荆南,且来求援。文表亦上疏自理。

  十一月,癸亥,诏:“县令考课,以户口增减为黜陟。”

  甲子,大阅于西郊。帝谓近臣曰:“晋、汉以来,卫士不下数十万,然可用者极寡。朕顷按籍阅之,去其冗弱,亲校其击刺骑射之艺,今悉为精锐矣。”

  南唐遣水部郎中顾彝来贡。

  刑部尚书蓟人边归谠请老,授户部尚书,致仕。

  荆南节度使高保勖寝疾,召牙内都指挥使京兆梁延嗣曰:“我疾将不起,孰可付后事者?”延嗣曰:“先主舍其子继冲,以军府付公,今继冲长矣。”保勖曰:“子言是也。”即以继冲权判内外军马事。甲戌,保勖薨。

  壬午,始颁历于南唐。

  十二月,丙戌,左赞善大夫段昭裔坐检视民田失实,责授海州司法参军。

  丁亥,以武平节度使副使、权知郎州周保权为武平节度使。

  旧制,强盗赃满十匹者,绞;庚寅,诏改为钱三千足陌者处死。

  癸巳,诏:“县复置尉一员,在主簿下,凡盗贼、斗讼,先委镇将者,命令与尉领其事;自万户至千户,各置弓手有差。”五代以来,节度使补署亲随为镇将,与县令抗礼,凡公事专达于州,县吏失职。至是还统于县,镇将所主,不及乡村,但郭内而已。从枢密使赵普言也。

  戊戌,蒲、晋、慈、隰、相、卫六州饥,诏所在发廪赈之。

  庚子,班捕盗令:“给以三限,限各二十日。第一限内获者,令、尉各减一选;获俞半者,减两选。第二限内获者,各超一资;俞半,超两资。第三限内获者,令、尉各加一阶;俞半,加两阶。过三限不获,尉罚一月俸,令半之。尉三罚,令四罚,皆殿一选;三殿,停官。令、尉与贼斗而尽获者,并赐绯,尉除令,仍超两资,令别加升擢。”

  甲辰,遣中使赵璲等赍诏宣谕潭、朗,听张文表归阙,且命荆南发兵助周保权。

  帝以西鄙羌戎屡为寇,改虢州刺史卢龙姚内斌为庆州刺史。

  是岁,迁周郑王于房州。

  河北、陕西、京东诸州旱、蝗,悉蠲其租。

  辽国舅帐郎君萧延之奴海哩,强陵苏拉图里年未及之女,以法无文,加之宫刑,仍付图里以为奴。著为令。

  蜀主命官追督四镇、十六州逋税,龙游令四淳上疏谏曰:“今甲子欲交,阴阳变动,天运人事,合有改更。如采厚敛之末议,必乱经国之大伦。”又言:“四海财货,尽属至尊,百姓足则君莫不足。今务夺百姓,专赡六军,非本计也。”蜀主不能用。淳谓所亲曰:“吾观僭伪纷纷改制,妃后妻妾,卿相僚佐,何如常称成都尹,乃无灭族之祸乎!”或劝淳逊词抑节以取贵仕,淳曰:“吾安能附狗鼠求进哉?”盖指枢密使王昭远辈也。

  南汉许彦真既杀钟允章,益恣横,恶龚澄枢等居己上,颇侵其权,澄枢怒。会有告彦真与先主李丽妃私通者,澄枢发其事。彦真惧,与其子谋杀澄枢。澄枢使人告彦真谋反,下狱,族诛。

  南汉主纳李托二女,长为贵妃,次为美人,皆有宠。拜托为内太师,政事必先禀托而后行。

宋纪三 

起昭阳大渊献正月,尽阙逢困敦三月,凡一年有奇。

  ○太祖启运立极英武睿文神德圣功至明大孝皇帝乾德元年(辽应历十三年)

  春,正月,甲寅朔,不御殿。

  丁巳,发近甸丁夫数万,修筑畿内河堤。

  戊午,遣酒坊副使河间卢怀忠、氈毯使洛阳张勋、染院副使康延泽等率步骑数千人赴襄州。延泽,福之子也。

  庚申,以山南东道节度使兼侍中慕容延钊为湖南道行营都部署,枢密副使李处耘为都监,发兵会襄阳以讨张文表。先是卢怀忠使荆南,帝谓曰:“江陵人情去就,山川向背,吾尽欲知之。”怀忠使还,报曰:“继冲控弦之士不过三万;年谷虽登,民困于暴敛,其势日不暇给,取之易耳。”于是帝召宰相范质等谓曰:“江陵四分五裂之国,今假道出师,因而下之,蔑不济矣。”遂以成算授处耘等。

  癸亥,命太常卿阳曲边光范权知襄州,户部判官滕白为南面军前水陆转运使。

  乙丑,幸造船务观造战船。

  丙寅,以张勋为南面行营马军都监,卢怀忠为步军都监。

  时议城益津关,辽人知之。南京留守高勋上书,请假巡徼扰其境,辽主然其奏,命勋及统军使崔廷勋以兵扰之,乃不果城。

  丙子,诏荆南发水兵三千人赴潭州。

  庚辰,以荆南节度副使、权知军府事高继冲为荆南节度使。

  杨师璠之讨张文表也,兵稍失利。相持既久,文表出战,师璠大败之,遂取潭州,执文表。初,文表闻宋师来伐,潜送款于赵璲,具言奔丧朗州,为廖简所薄,因即私斗,实无反心。璲自以奉诏谕文表,得其归顺,甚喜,即遣使抚慰之。师璠兵既入城,纵火大掠,而璲亦继至。明日,享将吏于庭,指挥使高超语其众曰:“观中使之意,必活文表。若文表至阙,图害朗州,吾辈无遗类矣。”乃斩文表于市,脔其肉。及宴罢,璲召文表,超曰:“文表谋为乱,已斩之矣。”璲太息久之。

  初命文臣知州事。

  帝惩五代籓镇强盛之弊,时异姓王及带相印者不下数十人,至是用赵普谋,渐削其权,或因其卒,或因迁徙、致仕,或遥领它职,皆以文臣代之。

  二月,甲申朔,翰林学士、中书舍人王著,责授比部员外郎。著不拘细行,尝乘醉宿娼家,为巡吏所执,既知而释之,密以事闻,帝置不问。于是宿直禁中,夜,叩滋德殿求见;帝令中使引升殿,近烛视著,著大醉,垂发被面,帝怒,发前事,黜之。御史中丞洛阳刘温叟等,并坐失于弹劾,夺两月俸。

  丙戌,天雄节度使符彦卿来朝,帝欲使典兵,赵普以为彦卿名位已盛,不可复委以兵柄,屡谏,不听。宣已出,普复怀之请见曰:“惟陛下深思利害,勿复悔。”帝曰:“卿苦疑彦卿,何也?朕待彦卿至厚,彦卿岂能负朕?”普曰:“陛下何以能负周世宗?”帝默然,事遂中止。

  高继冲自以年幼未能民事,刑政、赋役委节度判官孙光宪、军旅、调度委衙内指挥使梁廷嗣,谓曰:“使事事得中,人无间言,吾何忧也!”

  李处耘至襄州,先遣閤门使临洺丁德裕谕继冲以假道之意,请薪水给军。继冲与其僚佐谋,以民庶恐惧为词,愿供刍饩百里外。处耘又遣德裕往,光宪及延嗣请许之。兵马副使李景威说继冲曰:“王师虽假道以收湖、湘,恐因而袭我。愿假兵三千设伏荆门险隘处,候其夜行,发伏攻其上将,王师必自退却,回军收张文表以献于朝廷,则公之功业大矣。不然,且有摇尾乞食之祸。”继冲不听,曰:“吾家累岁奉朝廷,必无此事。”孙光宪曰:“景威,峡江一民耳,安识胜败!且中国自周世宗时已有混一天下之志,宋兴,凡所措置,规模益弘远,今伐文表,如以山压卵尔。湖、湘既平,岂有复假道而去邪!不若早以疆土归朝廷,则荆楚免祸,公亦不失富贵。”继冲以为然。景威知计不行而叹曰:“大事去矣,何用生为!”因扼吭而死。景威,归州人也。继冲遣延嗣与其叔父保寅奉牛酒来犒师,且觇师之所为。

  壬辰,师至荆门,处耘见延嗣等,待之有加。延嗣喜,驰使报继冲以无虞。荆门距江陵百馀里,是夕,延钊召延嗣等宴,饮于其帐,处耘密遣轻骑数千倍道前进。继冲但俟保寅、延嗣之还,遽闻宋师奄至,即惶恐出迎,遇处耘于江陵北十五里。处耘揖继冲,令待延钊,而率亲兵先入,登北门。比继冲与延钊俱还,宋师已分据冲要,布列街巷矣。继冲大惧,遂尽籍其三州,十七县,十四万二千三百户,奉表来归。

  癸巳,李处耘等益发兵,日夜趋朗州。周保权惧,召观察判官临桂李观象谋之,观象曰:“文表已诛而王师不还,必将尽取湖、湘之地。今高氏束手听命,脣齿既亡,朗州势不独全。莫若幅巾归朝,幸不失富贵。”保权将从之,指挥使张崇富等不可,乃相与为拒守计。

  庚子,荆南表至,帝复命高继冲为荆南节度使,遣枢密承旨王仁赡赴荆南巡检。帝闻李景威之谋,曰:“忠臣也。”命仁赡厚恤其家。

  帝遣使谕周保权及将校,言:“大军既拯尔难,何为反拒王师,自取涂炭!”保权不答,遂进讨之。慕容延钊大破其军于三江口,遂取岳州。

  是月,权知贡举浚仪薛居正奏进士苏德祥等合格者八人。

  辽主如潢河,观群臣射,赐物有差。

  三月,张崇富等出军澧州南,与宋师遇,未及战,望风先溃。李处耘逐北至敖山寨,贼弃寨走,俘获甚众。处耘择所俘体肥者数十人,令左右啖之,黥其少壮者,纵归武陵。武陵人闻擒者为宋师脔食,俱大恐,纵火焚州城,奔窜山谷。壬戌,慕容延钊等入朗州,擒崇富于西山下,枭其首。大将汪端劫周保权匿江南岸僧舍,处耘遣麾下将田守奇捕之,端弃保权走,守奇获保权以归。湖南平,凡得州十四,监一,县六十六,户九万七千二百八十八。庚午,命户部侍郎吕馀庆权知潭州。

  癸酉,吏部尚书张昭等详定五刑之制,凡流刑四,徒、杖、笞刑各五。

  令州县复置义仓,官所收二税,每石别输一斗贮之,以备凶俭。

  夏,四月,甲申,减荆南、潭、朗州死罪囚,流以下释之,配役人放还;蠲三年以前逋税及场院课利。

  乙酉,始置诸州通判,凡军民之政,皆统治之,事得专达,与长吏均礼。大州或置二员。又令节镇所领支郡皆直隶京师,得自奏事,不属诸籓,于是节度使之权益轻。用赵普之言也。

  遣给事中饶阳李昉祭南岳,寻命权知衡州。

  丁亥,幸国子监,遂幸武成王庙,宴射玉津园。

  庚寅,出内府钱,募诸军子弟数千人凿池于硃明门外,引蔡水注之,造楼船百艘,选卒,号水虎捷,习战池中。

  辛卯,王处讷上新定建隆应天历,帝制序,颁行之。

  丙申,兵部郎中、监泰州税曹匪躬弃市,海陵、盐城两监屯田副使张蔼除名,并坐令人赍轻货往江南、两浙贩易故也。

  戊戌,符彦卿辞归镇。

  庚子,以华州团练使大城张晖为凤州团练使兼西面行营巡检壕寨使。晖前在华州,治有善状。帝既诛李筠,将事河东,召晖入觐,问以策。晖曰:“泽潞疮痍未起,军旅荐兴,民不堪命,当俟富庶后图之。”帝慰劳遣还。于是始谋伐蜀,乃徙晖凤州。晖尽得其山川险易,密疏进取之计;帝览之,甚悦。

  清源留后张汉思,年老不能治军务,事皆决于副使陈洪进。汉思患其专,乃设宴,伏甲,将杀之。酒数行,地忽大震,同谋者惧,以告洪进。洪进亟出,甲士皆散,汉思由是严兵备洪进。癸卯,洪进袖大锁,常服安步入府中,叱去直兵,汉思方处内閤,洪进即锁其门,谓之曰:“军吏以公耄荒,请洪进知留务,众情不可违,当以印见授。”汉思错愕不知所为,乃自门扇间投印与之。洪进遽召将吏告之曰:“汉思不能为政,授吾印矣。”将吏皆贺。即日,遣汉思外舍,以兵守之,遣使请命于南唐,南唐即授以节钺。洪进又遣牙将魏仁济间道奉表来告,且请制命。汉思退居数年,以寿终。

  慕容延钊言辰、锦、溪、叙等州各奉牌印请命。

  甲辰,诏重凿砥柱三门。

  禁泾、原、邠、庆州不得补蕃人为沿边镇将。

  乙巳,幸玉津园,阅诸军骑射。

  丙午,以枢密直学士、户部侍郎薛居正权知朗州。

  辛亥,令诸州造轻车以给馈运。

  五月,壬子朔,慕容延钊言南唐王遣使以牛酒来犒师。

  己未,凤翔节度使王景卒,赠太傅,谥元靖。

  辛酉,命枢密直学士、尚书左丞高防权知凤翔府。

  甲子,高继冲籍伶官一百四十三人来献,诏悉分赐诸大臣。

  乙丑,命铁骑都将李怀义、内班都知赵仁璲增修宫阙,既成,帝坐寝殿中,令洞开诸门,皆端正通豁,谓左右曰:“此如我心,小有邪曲,人皆见之。”

  戊辰,以工部侍郎须城艾颖为户部侍郎,致仕。帝命执政择廷臣督在京诸仓,颖与焉。颖自以清望官,不宜亲浊务,辞不肯为,帝曰:“惟致仕乃可免耳。”颖遂请老。

  蜀宰相李昊言于蜀主曰:“臣观宋氏启运,不类汉、周;无厌乱久矣,一统海内,其在此乎!若通职贡,亦保安三蜀之长策也。”蜀主将发使,知枢密院事王昭远固止之。乃以文思使景处瑭等率兵屯峡路,又遣使往涪、泸、戎等州阅棹手,增置水军。

  六月,乙酉,诏免潭州诸县无名配敛。

  壬辰,以大暑,罢京城营造,赐工匠衫履。

  辽主诏诸路录囚。

  初,帝幸武成王庙,历观两廊所画名将,以杖指白起曰:“起杀已降,不武之甚,何为受享于此?”命去之。左拾遗知制诰高锡因上疏论王僧辩不克善终,不宜在配享之列。乃诏吏部尚书张昭、工部尚书窦仪与锡别加裁定,取功业始终无瑕者。癸巳,昭等议升汉灌婴、后汉耿纯、王霸、祭遵、班超、晋王浑、周访、宋沈庆之、后魏李崇、傅永、北齐段韶、后周李弼、唐秦叔宝、张公谨、唐休璟、浑咸、裴度、李光颜、李愬、郑畋、梁葛从周、后唐周德威、符存审二十三人;退魏吴起、齐孙膑、赵廉颇、汉韩信、彭越、周亚夫、后汉段纪明、魏邓艾、晋陶侃、蜀关羽、张飞、晋杜元凯、北齐慕容绍宗、梁王僧辩、陈吴明彻、隋杨素、贺若弼、史万岁、唐李光弼、王孝杰、张齐丘、郭元振二十二人。诏塑齐相管仲像于堂,画魏西河太守吴起于庑下,馀如昭等议。乙未,祕书郎直史馆管城梁周翰上言曰:“凡名将悉皆人雄,苟欲指瑕,谁当无累!一旦除去神位,吹毛求异代之非,投袂忿古人之恶,似非允当。臣心惑焉。”不报。

  诏:“荆南兵愿归农者听,官为葺舍,给赐耕牛、种食。”

  丙申,令有司二岁一举先代帝王祀典,各以功臣配享。高辛、尧、舜、禹、汤、文、武、汉高祖皆因其故庙。又别建汉世祖庙于南阳,唐太宗庙于醴泉;世祖以邓禹、吴汉、贾复、耿弇配,太宗以长孙无忌、房玄龄、杜如晦、魏征、李靖配,并画像庙壁。

  丁酉,命王仁赡权知荆南军府事。先是帝命典军列校遥领湘南诸郡,不俞岁,果得其地。辛丑,复以龙捷左厢都指挥使、岳州防御使夏津马仁瑀等为汉、彭等州防御使。

  己酉,命镇国节度使宋延渥率禁旅数千习战于新池,帝数临观焉。

  庚戌,命大理正奚屿知馆陶县,监察御史王祐知魏县,杨应梦知永济县,屯田员外郎于继徽知临济县。常参官知县,自屿等始也。祐,大名人。时符彦卿久镇大名,专恣不法,属邑颇不治,故特选强壮者往莅之。其后右赞善大夫周渭亦知永济,彦卿郊迎,渭揖于马上,就馆,始与彦卿相见,略不降屈。县有盗伤人而逸,渭捕获,暴其罪,斩之,不以送府。渭先为白马主簿,县大吏犯法,渭即斩之。帝奇其才,故擢右赞善大夫。

  秋,七月,甲寅,以湖南死事靳彦朗男承勋等三十人补殿直。

  监修国史王溥上新修《梁、后唐、晋、汉、周五代会要》三十卷。

  安国节度使王全斌与洺州防御使郭进、赵州刺史陈万通、登州刺史高行本、客省使曹彬等率兵攻北汉,丁巳,以俘获来献,诏释之。彬,灵寿人,从母为周太祖贵妃,帝典宿卫,尤器重彬。彬非公事未尝造门,平居燕会亦罕与。帝即位,自晋州都监召入见,谓曰:“畴昔我亲汝,何故疏我?”彬顿首谢曰:“臣周室近亲,列职禁庭,敢交结尊贵!”帝益嘉奖焉。

  戊午,颁量衡于澧、朗诸州,惩割据厚敛之弊也。

  唐、邓之俗,家有病者,虽父母亦弃去,故病者辄死。武胜军节度使张永德以为言,己未,诏禁之。

  丁卯,幸武成王庙,遂幸新池,观习水战。

  己巳,枚知朗州薛居正,言汪端以数万人寇州城,都监尹重睿击走之。

  赐荆南管内民今年夏租之半。

  甲戌,周保权诣阙待罪,诏释之,以为右千牛卫上将军。

  乙亥,命增筑朗州城,浚其壕,赐管内民今年夏租。

  己卯,判大理寺事窦仪等上《重定刑统》等书,诏刊板摹印颁天下。仪等参酌轻重,时称详允。

  北汉宿卫殿直行首王隐、刘昭、赵峦等谋叛,事觉,被诛,词连枢密使段恒。初,北汉主嬖郭姬,将立为妃,恒以其所出微,谏止之,又抑其昆弟亲戚不用。姬怨恒不助己,谮成其罪,出为汾州刺史,寻缢杀之。恒有干才。勤于其职,死不以罪,辽主闻之,为之不平。

  北汉以赵弘为枢密使,以郭无为为左仆射兼中书侍郎、平章事。无为与弘不协,旋出弘为汾州刺史,无为兼枢密使,军国之务,一以委焉。无为又谮弘在汾州不治,徙岚州。

  八月,庚辰朔,诏以冬至有事于南郊。既而有司言冬至乃十一月晦前一日,皇帝始郊,不应近晦,请改用十六日甲子,诏可。

  壬午,殿前都虞候、嘉州防御使馆陶张琼自杀。时军校史珪、石汉卿等方得幸,琼数轻侮之,汉魏因谮琼养部曲百馀人,自作威福,且毁皇弟光义为殿前都虞候时事。帝召琼,面讯之,琼不伏。帝怒,令击之,汉卿即奋铁楇击其首,气垂绝,乃曳出,下御史府案鞫,琼自杀。帝旋闻其家无馀财,止有奴三人,甚悔之,责汉卿曰:“汝言琼部曲百人,今安在?”汉卿曰:“琼所养者一敌百耳。”帝亟命优恤琼家,然亦不罪汉卿。

  先是,龙捷左厢都指挥使马仁瑀常私以士属知贡举薛居正,居正实不许而阳诺之,榜出,无其人。及闻喜宴日,仁瑀乘醉携所属士嫚骂居正,御史中丞刘温叟劾奏仁瑀,帝曲为容忍。

  龙捷左厢都指挥使王继勋,皇后母弟也,挟势骄倨,多陵蔑将帅。仁瑀独与抗,相忿争,辄攘臂欲殴继勋。继勋惮其勇,颇为屈,而怨隙愈深。于是受诏都试郊外,两人因欲相图,阴勒所部兵,私市白梃。帝微闻其事,即诏罢讲武。甲申,出仁瑀为密州防御使,置继勋不问。

  以泰州团练使潘美为潭州防御使。南汉人数寇桂阳及江华,美击走之。溪洞蛮獠,自唐末之乱不供王赋,颇恣侵掠,为居民患。美帅兵深入,穷其巢穴,斩首百馀级,馀党散溃。美悉令招诱,贷其罪,以己俸市牛酒宴犒,赐金帛抚慰之,夷落遂定。

  甲申,辽主以生日,纵五坊膺鹘。

  先是北汉遣使告于辽,欲巡边徼,乞张声援。丁亥,王全斌复与郭进、曹彬等帅师攻北汉乐平县,降其拱卫指挥使王超等。北汉将蔚进、郝贵超悉蕃、汉兵来救,三战,皆败之,遂下乐平,即建为平晋军。

  壬辰,诏:“《九经》举人落第者,宜依诸科举人例许再试。”

  癸巳,女真遣使贡名马。

  丙申,北汉静阳等十八寨首领相帅来降。

  泉州陈洪进遗使来贡。

  齐州河决。

  戊戌,辽主如近山,呼鹿射之,旬有七日而后返。

  己亥,辽幽州岐沟关使柴庭翰等来降。

  丁未,户部侍郎吕馀庆丁母忧。时馀庆权知襄州,诏遣中使护丧,官给葬具,寻起复。

  诏蠲登州沙门岛居民租赋,令专治舟渡女真所贡马。

  是月,南唐以吏部尚书建安游简言知尚书省事,寻迁右仆射。

  九月,庚戌朔,户部判官、水陆转运使滕白免官,以军储损败也。

  辽主以青牛、白马祭天地,饮于野次,终夕乃罢。翼日,以酒脯祭天地,复终夜酣饮。

  甲寅,群臣三上表请加尊号曰应天广运圣文神武;从之。

  高丽国王王昭遣使时赞等入贡,涉海,值大风,溺死者九十馀人,赞仅而获免,诏劳恤之。

  诏:“开封府选乐工八百三十人,权隶太常寺习乐。”将行郊祀礼也。

  诏:“诸州府长吏禁以仆从人干预政事。”

  丙寅,大宴广政殿,始用乐。

  丁卯,宣徽南院使兼枢密副使李处耘,责授淄州刺史。处耘以近臣护军,临事专断,与慕容延钊不协,更相论奏。帝以延钊宿将,赦其过,止罪处耘,处耘亦恐惧不敢自明。

  戊辰,女真复贡名马。

  丙子,诏:“朝臣无得公荐贡举人。”故事,每岁知贡举官将赴贡院,台阁近臣得荐抱才艺者,号曰公荐,然去取不能无所私,至是禁之。

  慕容延钊获汪端,磔于朗州市。端初攻州城,不克,与其党聚山泽为盗。监军使疑城中僧千馀人谋应端,悉捕系,欲诛之,薛居正以计缓其事;及端被擒,诘之,僧无与谋者,皆得全活。

  是月,北汉主诱辽兵攻平晋军,郭进、张彦进、曹彬、陈万通领步骑往救之,未至一舍,北汉引兵去。

  冬,十月,癸未,令襄州尽索湖南行营诸军所掠生口,遣吏分送其家;放潭、邵州乡兵数千人归农;减江陵府民旧租之半。

  丁未,吴越王遣其子惟濬入贡,助南郊。

  翰林学士、中书舍人扈蒙,以仆夫扈继远为从子,属之同年生淮南转运使仇华,使釐务。继远盗官盐,事发,戊申,蒙坐夺金紫,黜为左赞善大夫。

  魏仁济以陈洪进表至。洪进自称清源节度副使,权知泉、南等州,听命于朝。帝遣通事舍人王班赍诏抚谕之。

  十一月,丁巳,赐南唐主诏,具言所以纳洪进之意,且将授旄钺也。

  癸亥,飨太庙。是夕,阴晦,至夜分,开霁。帝初诣太庙,乘玉辂。左谏议大夫崔颂摄太仆,问仪仗名物甚悉,颂应对详敏,帝大悦。甲子,合祭天地于南郊,以宣祖配。还,御明德门,大赦,改元乾德。群臣奉册上尊号于崇政殿。

  先是帝谓大礼使范质曰:“中原多故,百有馀年,礼乐仪制,不绝如线,今幸时和岁丰,克举禋祀。报神资乎备物,卿与五使宜讲求遗逸,遵行典故,无或废坠,副朕寅恭之意。”于是质与陶谷、张昭等讨寻故事,详定新制,曰《南郊行礼图》,又令司天监定《从祀星辰图》,上之。又言:“享庙郊天,从祀群臣合前七日受誓戒于尚书省,今并于一日受之,有亏诚悫,望令分日各誓百官。”并从之。将升坛,有司具黄褥为道,帝曰:“朕洁诚事天,不必如此。”命撤之。还宫,将驾金辂,顾左右曰:“于典故,可乘辇。”

  初,有司议配享,请以僖祖升配,张昭献议曰:“隋、唐以前,虽追立四庙,或立七庙,而无遍加帝号之文。梁、陈南郊祀天,皆配以皇考。北齐圜丘祀昊天,以神武升配。隋祀昊天于圜丘,以皇考配。唐贞观初,以高祖配圜丘。梁太祖郊天,以皇考烈祖配。恭惟宣祖积累勋代,肇基王业,伏请奉以配享。”从之。

  丙寅,南唐主遣使来助祭南郊及贺册尊号。

  丁卯,诏:“防御、团练、刺史州旧有都督府号者并停,仍为上州。”

  庚午,辽主出猎,饮于虞人之家,凡四日。

  壬申,以南郊礼成,大宴广德殿,号曰饮福宴。自是为例。

  帝谓宰相曰:“北门深严,当择审重士处之。”范质曰:“窦仪清介谨厚,然在前朝已自翰林迁端明,今又为兵部尚书,难于复召。”帝曰:“禁中非此人不可,卿当谕朕意,勉再赴职。”癸酉,复命仪为翰林学士。

  帝尝召仪草制,至苑门,仪见帝岸帻跣足坐,却立不进,帝为之冠带而后召入。仪曰:“陛下创业垂统,宜以礼示天下。”帝改容谢之。自是对近臣未尝不冠带。

  十二月,庚辰,殿前散祗候李璘,以父仇杀寮员陈友于市。璘自首,帝壮而释之。

  辛巳,进群臣阶、勋、爵、邑有差。司徒兼侍中萧国公范质,改封鲁国公。

  荆南节度使高继冲表乞陪祀,许之,因举族归朝。癸未,改命继冲为武宁节度使。

  甲申,皇后王氏崩。翰林医官王守愚,坐进药不精审,减死,流海岛。

  戊子,辽主射野鹿,赐虞人物有差。

  己亥,以殿前侍御史郑起为西河令。显德末,起为殿中侍御史,见帝握禁兵,有人望,乃贻书范质,极言其事,质不听。尝遇帝于路,横绝前导而过,帝初不问。于是出掌泗州市征,时刺史张延范官检校司徒,起辄呼以太保。起贫,常乘骡,一日,从延范出近郊,延范揖起行马,起曰:“此骡也,安用过呼!”延范深衔之,密奏起嗜酒废职,遂左迁。右拾遗浦城杨徽之,亦尝言于世宗,以帝有人望,不宜典禁兵。帝即位,将因事诛之,光义曰:“此周室忠臣也,不宜深罪。”于是亦出为天兴令。

  庚子,尚书左丞高防卒于凤翔,帝甚悼惜之,遣供奉官陈彦珣部署归葬西洛,凡所费用,并从官给。防性淳厚,守礼法,所践历,皆有能名。

  乙巳,南唐主上表乞呼名,诏不允。

  禁道州调民取硃砂,除衡、岳州二税外所赋米,并毋得发民烹铜矿及作炭。

  遣内客省使曹彬、通事舍人王继筠分诣晋、潞州,与节度使赵彦徽、李继勋会兵入北汉境,收其边邑及辽、石州。

  闰月,乙卯,山南东道节度使慕容延钊卒,赠中书令,追封河南郡王。

  帝雅与延钊善,常兄事之,及即位,犹呼为兄。延钊寝疾,帝自封药以赐;闻其卒,哭之恸。礼官言为近臣发哀,哭声宜有常,帝曰:“吾不知哀之所从出也。”

  龙捷军校王明诣阙献阵图,请讨幽州。帝嘉之,赐以锦袍、银带、钱十万。或言帝将北征,大发民馈运,河南民相惊逃亡者四万家,帝忧之。丙寅,命枢密直学士薛居正驰传招集,逾旬乃复故。

  初,宣祖葬安陵,在京城东南隅。辛未,命司天监浚仪赵修己、内客省使王仁赡等改卜安陵于西京巩县之邓封乡。

  乙亥,诏乘舆所服冠冕去珠玉之饰。

  永安节度使折德扆败北汉军数千人于府州城下,获其卫州刺史杨璘。

  国子博士聂崇义上言:“皇家以火德上承正统,请奉赤帝为感生帝,每岁正月别尊而祭之,为坛于南郊,奉宣祖升配,常以正月上辛奉祀。”

  初,北汉主嗣位,所以事辽者多略,不如旧时。于是辽主遣使责之曰:“尔不禀我命,其罪三:擅改年号,一也;助李筠有所觊觎,二也;杀段恒,三也。”北汉主恐惧,遣从子刘继文往谢曰:“父为子隐,愿赦之。”辽执其使而不报。北汉地狭产薄,又岁输于辽,故国用日削,乃拜五台僧继容为鸿胪卿。继容,故燕王刘守光之孽子,为浮屠,居五台山,能讲《华严经》,四方供施,多积蓄以佐国用。五台近辽界,常得其马以献,号添都马,岁率数百匹。又于柏谷置银冶,募民凿山取矿烹银,北汉取其银以输辽,岁千斤,因即其冶建宝兴军。

     ○太祖启运立极英武睿文神德圣功至明大孝皇帝乾德二年(辽应历十四年)

  春,正月,辛巳,大雨雪,震电。

  诏诸州长吏劝课农田。

  甲申,帝以选人食贫者众,诏吏部流内铨听四时参选,仍命翰林学士承旨陶谷等与本司官重详定循资格及四时参选条。

  宰相范质、王溥、魏仁浦等再表求退,戊子,以质为太子太傅,溥为太子太保,仁浦为左仆射,皆罢政事。质在相位,下制敕未尝破律;命刺史、县令,必以户口版籍为急;使者按民田及狱讼,皆召见,为述天子忧勤之意,乃遣之。时号贤相。

  庚寅,以枢密使赵普为门下侍郎、平章事、集贤院大学士,宣徽北院使、判三司上党李崇矩为检校太尉,充枢密使。

  帝既除普及崇矩,乃无宰相署敕,帝时在资福殿,普因入奏其事,帝曰:“卿但进敕,朕为卿署字,可乎?”普曰:“此有司所行,非帝王事也。”乃使问翰林学士求故实。陶谷建议,以为:“自古辅相未尝虚位,惟唐大和中甘露事后数日无宰相,时左仆射令狐楚等奉行制书。今尚书亦南省长官,可以署敕。”窦仪曰:“谷所陈非承平令典,不足援据。今皇弟开封尹、同平章事,即宰相任也。”帝从仪言。

  壬辰,诏曰:“先所置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经学优深可为师法、详娴吏理达于教化等三科,并委州府解送吏部,试论三道,限三千字以上。而自曩及今未有应者,得非抱倜傥者耻肩于常调,怀谠直者难效于有司,必欲兴自朕躬乎?继今不限内外职官、前资见任、布衣黄衣,并许诣閤门进状,朕亲试焉。”

  己亥,以枢密承旨王仁赡为左卫大将军,充枢密副使。

  庚子,改清源军为平海军,命陈洪进为节度使。洪进每岁贡奉,多厚敛于民,又籍民资百万以上者令入钱,补协律、奉礼郎,而蠲其丁役。子弟亲戚,交通贿赂,二州之民甚苦之。

  壬寅,敕赵普监修国史。

  丁未,诏:“县令、簿、尉,非公事毋至村落。”

  李继勋等攻北汉辽州,北汉告急于辽。二月,戊申朔,辽州刺史杜延韬举城降。壬子,辽主遣西南面招讨使耶律达里率六万骑援北汉,败继勋兵于石州。达里用兵,赏罚信明,得士卒心。河东单弱,不遽见吞并者,达里有力焉。先是辽主知达里沈厚多智,有任重才,即位初,即擢南院大王。达里在治所,不修边幅,均赋役,劝耕稼,户口丰殖。时耶律乌珍为北院大王,与达里俱有政迹,朝议以为“富民大王”,故辽主虽暴虐而境内粗安。

  癸丑,遣使赈陕州饥。

  命右神武统军陈承昭帅丁夫数千凿渠,自长社引潩水至京,合闵河。渠成,民无水患,闵河之漕益通流焉。

  吏部尚书张昭与翰林学士陶谷同掌选,谷与给事中李昉有隙,乃诬奏左谏议大夫崔颂以所亲属昉,求为东畿令,引昭为证。帝召昭质之,昭不直谷所为,遽免冠,抗声言谷罔上,帝不悦。三月,丁尹朔,昉责授彰武行军司马,颂为保大行军司马。昭遂三上章请老,乙酉,听其致仕。

  权知贡举陶谷奏进士李景阳等合格者八人。

  乙未,北汉耀州团练使周审玉等来降。审玉赐名承瑨,以为左千牛卫大将军,领汾州团练使。

  辛丑,改上明宪皇太后谥曰昭宪;谥皇后贺氏曰孝惠,王氏曰孝明。

  初,南唐废永通大钱,更用韩熙载之议,铸当二铁钱。熙载由中书舍人迁户部侍郎,充铸钱使。宰相严续数言铁钱不便,熙载争于朝堂,声色俱厉,左迁礻必书监,不逾年,复拜吏部侍郎。是月,始用铁铸,擢熙载兵部尚书、勤政殿学士。民间多藏匿旧钱,旧钱益少,商贾出境,辄以铁钱十易铜钱一,官不能禁,因从其便。官吏皆增俸,而以铁钱兼之,由是物价益贵。熙载颇亦自悔。

宋纪四 

起阏逢困敦四月,尽柔兆摄提格十二月,凡二年有奇。

  ○太祖启运立极英武睿文神德圣功至明大孝皇帝乾德二年(辽应历十四年)

  夏,四月,丁未朔,以前博州军事判官颖贽为著作佐郎。贽应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科,策试称旨故也。

  戊申,赈河中饥。

  己酉,免诸道今年夏税之无苗者。

  乙卯,改葬宣祖昭武皇帝、昭宪皇后于安陵,孝惠皇后贺氏、孝明皇后王氏祔焉。

  帝欲为赵普置副而难其名称,召翰林学士承旨陶谷问曰:“下丞相一等者何官?”对曰:“唐有参知机务、参知政事。”乙丑,以兵部侍郎薛居正、吕馀庆并本官参知政事,不宣制,不押班,不知印,不升政事堂,止令就宣徽使厅上事,殿庭别设砖位于宰相后,敕尾署衔降宰相数字,月俸杂给皆半之,盖帝意未欲令居正等与普齐也。

  壬申,徙永州诸县民之畜蛊者三百二十六家于县之僻处,不得复齿于乡。

  以秦再雄为辰州刺史。再雄,辰州徭人,武健有奇略,素为蛮党畏服。帝召至汴,察其可任,擢为刺史,使自辟吏,予以租赋。再雄至州,日训士兵,得三千人,能披甲渡水,历水飞堑;又遣人分赐诸蛮,传朝廷怀徠之意,降附日众。自是荆、襄无复边患。

  五月,己卯,知制诰高锡,坐受籓镇赂,贬莱州司马。

  辛巳,宗正卿赵砺,坐赃,杖除籍。

  辽主射舐碱鹿于白鹰山,至于浃旬;六月,丙午朔,猎于玉山,竟月忘返。

  御史台、太常礼院奏:“东宫三师官一品、仆射二品,若百官上表,未知所先。”诏两制议之。戊辰,翰林学士窦仪等奏:“仆射师长百僚,东宫三师臣子之官,当以仆射为表首。”从之。

  己酉,以光义为中书令,光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子德昭贵州防御使。故事,皇子出閤即封王,帝以德昭未冠,特杀其礼。

  秋,七月,诏曰:“惟彼铨衡,止凭资历,虑有英俊沈于下僚。自今常调赴集选人,委吏部南曹取历任中多课绩而无阙失者,当与量材甄叙。

  辛卯,诏陶谷等四十三人各于见任幕职、京官及州县中举堪为籓郡通判者一人,职任乖方事状连坐。

  甲午,令籓镇无以初官为掌书记,须历两任有文学者乃许奏辟。

  八月,戊申,辽主以生日值天赦,不受贺,曲赦京师囚;乙酉,录囚。

  九月,甲戌朔,《周易》博士奚屿,责乾州司户,库部员外郎王贻孙,责左赞善大夫,并坐试任子不公也。

  辛丑,太子太傅鲁国公范质卒。质寝疾,帝数幸其第临视,又令内夫人问讯。质家迎奉器皿不具,内夫人奏之,帝即命翰林司赐以果床、酒器,复幸其第,谓曰:“卿为宰相,何自苦如此?”质对曰:“臣曩在中书,门无私谒,所与饮酌,皆贫贱时亲戚,安用器皿!因循不置,非力不及也。”质性卞急,以廉介自持,好面折人过。尝谓同列曰:“人能鼻吸三斗醋,斯可为宰相矣。”五代宰相多取给于方镇,质始绝之。所得禄赐,遍及孤遗。疾革,戒其子旻毋请溢,毋刻墓碑。及卒,帝甚悼惜之,赠中书令,赙赉甚厚。后因讲求辅弼,谓左右曰:“朕闻范质居第之外不殖资产,真宰相也!”

  壬寅,潘美等克郴州。

  冬,十月,丙辰,辽主以掌鹿矧思为闸撒狨,赐金带、金盏、银二百两,所隶死罪以下得专之。

  初,南汉内常侍邵廷琄言于其主曰:“汉承唐乱,居此五十馀年,幸中国多故,干戈不及,而吾亦骄于无事。今兵不识旗鼓,人主不知存亡,请饬兵备,且通好于宋。”鋹不能用。至是始惧,以廷琄为招讨使。

  帝素谋伐蜀。会蜀山南节度判官张廷伟说知枢密院事王昭远曰:“公素无勋业,一旦位至枢密,不自建立大功,何以塞时论!莫若通好并门,令发兵南下,我自黄花、子午谷出兵应之,使中原表里受敌,则关右之地可抚而有也。”昭远然其言,劝蜀主遣孙遇、赵彦韬、杨蠲等以蜡丸帛书间行遗北汉主,言已于褒、汉增兵,约北汉济河同举。遇等至都下,彦韬潜取其书以献。彦韬,兴州人也。

  有穆昭嗣者,初以方伎事高氏,于是为翰林医官,帝数召问蜀中地理,昭嗣曰:“荆南即西川、江南、广南都会也。今已克此,则水陆皆可趋蜀。”帝大悦。后数日,得彦韬所献书,笑曰:“吾西讨有名矣!”并赦遇、蠲,使指陈山川形势、戍守处所、道里远近,画图以进。

  十一月,甲戌,命忠武节度使王全斌为西川行营凤州路都部署,武信节度使大名崔彦进副之,枢密副使王仁赡为都监,宁江节度使范阳刘光义为归州路副都部署,枢密承旨曹彬为都监,合步骑六万分路进讨,给事中沈义伦为随军转运使,均州刺史大名曹翰为西南面转运使。帝谕行营:“所至毋得焚荡庐舍,驱略吏民,开发丘坟,翦伐桑柘,违者以军法从事。”命将作司度右掖门,南临汴水,为蜀主治第,以待其至。乙亥,全斌等辞,宴于崇德殿,帝出画图授全斌等,因谓曰:“凡克城寨,止籍其器甲、刍粮,悉以钱帛分给战士,吾所欲得者,其土地耳。”

  辽主游畋无度,壬午,日南至,宴饮达旦;自是昼寝夜饮。

  蜀主闻有北师,命王昭远为西南行营都统,赵崇韬为都监,韩保正为招讨使,李进为副招讨使,帅兵拒战。蜀主谓昭远曰:“今日之师,卿所召也,勉为朕立功!”昭远颇以方略自任,始发成都,蜀主命宰相李昊等饯之城外。昭远手执铁如意,指挥军事,自方诸葛亮。酒酣,攘臂谓昊曰:“吾此行何止克敌,当领此二三万雕面恶少儿,取中原如反掌耳!”

  十二月,辛酉,王全斌等攻拔乾渠渡万仞、燕子等寨,遂取兴州,败蜀兵七千人,获军粮四十余万斛,蜀刺史蓝思绾退保西县。全斌又攻石圌、鱼关、白水阁二十馀寨,皆拔之。

  蜀韩保正闻兴州破,遂弃山南,退保西县。马军都指挥使吏延德以先锋至,保正懦惧不敢出,遣兵数万人,依山背城,结阵自固,延德击走之,追擒保正及其副李进,获其粮三十馀万斛。崔彦进与马军都监康延泽等逐北过三泉山,遂至嘉州,杀虏甚众。蜀军烧绝栈道,退保葭萌。

  刘光义等入峡路,连破松木、三会、巫山等寨,杀其将南光海等,死者五千馀人,生擒战棹都指挥使袁德宏等,夺战舰二百馀艘,又斩获水军六十余众。初,蜀于夔州锁江为浮梁,上设敌栅三重,夹江列砲具。光义等行,帝出地图,指其处谓光义曰:“溯江至此,切勿以舟师争战,当先遣步骑潜击之,俟其稍却,乃以战棹夹攻,可必取也。”光义等至夔,距锁江三十里许,舍舟,先夺浮梁,复引舟而上,遂破州城,顿兵白帝城西。

  蜀宁江节度使太原高彦俦,谓副使赵崇济、监军武守谦曰:“北军涉险远来,利在速战,宜坚壁待之。”守谦曰:“寇据城下而不击,又何待也?”戊辰,守谦独领麾下千馀人以出,光义遣马军都指挥使陵川张廷翰等引兵与守谦等战于猪头铺,守谦败走,廷翰等乘胜登其城,拔之。彦俦力战不胜,身被十馀枪,左右皆散去。彦俦奔归府第,整衣冠,望西北再拜,登楼,纵火自焚。后数日,光义等得其骨于灰烬中,以礼葬之。

  王全斌以蜀人断栈,大军不得进,议取罗川路入蜀。康延泽潜谓崔彦进曰:“罗川路险,众难并济,不如分兵修栈,约会大军于深渡可也。”彦进遣白全斌,全斌许之。不数日,阁道成,遂进击金山寨,又破小漫天寨,而全斌亦以大军由罗川至深渡,与彦进会。蜀人依江而阵,彦进遣步军都指挥使张万友等击之,夺其桥。会暮夜,蜀人退保大漫天寨。明日,彦进、延泽、万友分兵三道击之,蜀人悉其精锐来拒,又大破之,乘胜拔其寨,擒寨主义州刺史王审超、监军赵崇渥及三泉监军刘延祚。大将王昭远、赵崇韬引兵来战,三战三败,追奔至利州北,昭远等遁去,渡桔柏津,焚浮梁,退保剑门。壬申晦,全斌等入利州。获军粮八十万斛。

  是月,京师大雪,帝设氈帐于讲武殿,衣紫貂裘帽视事。忽谓左右曰:“我被服如此,体尚觉寒,念西征将帅冲犯霜霰,何以堪此!”即解裘、帽,遣中黄门驰驿赍赐全斌,且谕旨诸将以不能遍及也。全斌拜赐感泣。

  初,辽太祖威服漠北,分设部帐官。突吕不、室韦部者,本名大、小二黄室韦,太祖以计降之,置为二部,隶北府节度使。乌库部者列于外十部,不能成国,附庸于辽,时修职贡。至是以辽主失政,黄室韦掠马牛叛去。统军楚固质邀战,败之,降其众。未几,乌库部叛,掠居民财畜,详衮藏引与战,败绩,藏引死之。

  南唐主酷信浮屠法,出禁中金钱募人为僧,时都下僧及万人,皆仰给县官。南唐主退朝,与后服僧衣,诵佛书,拜跪手足成赘;僧有罪,命礼佛而释之。帝闻其惑,乃选少年有口辩者,南渡见南唐主,论性命之说,南唐主信之,谓之一佛出世,由是不复以治国守边为意。

  诏江北许诸州民及诸监盐亭户缘江采捕及过江贸易。先是江北置榷场,禁商人渡江及百姓缘江采樵,是岁,以江南荐饥,特弛其禁。

     ○太祖启运立极英武睿文神德圣功至明大孝皇帝乾德三年(辽应历十五年)

  春,正月,蜀主闻王昭远等败,甚惧,乃益募兵守剑门,命太子元喆为元帅,侍中太原李廷珪、同平章事张惠安副之,带甲万馀。旗帜悉用文绣,绸其杠以锦,将发而雨,元喆虑其沾湿,悉令解去。俄雨止,复饰之,则皆倒悬杠上。元喆又辇其姬妾及伶人数十以从,见者莫不窃笑。王全斌等自利州趋剑门,次益光,以剑门天险,会议进取之策。侍卫军头向韬曰:“得降卒言,益光江东越大山数重,有狭径,名来苏,蜀人于江西置栅,对岸可渡。自此出剑门南二十里,至青强店,与官道合,若大军行此路,则剑门之险不足恃也。”全斌等即欲卷甲赴之,康延泽曰:“蜀人数战数败,胆气夺矣,可急攻而下也。且来苏狭径。主帅不宜自行,但可遣一偏将往耳。若抵青强,北与大军夹击剑门,昭远等必成擒矣。”全斌等然之,命史延德分兵趋来苏,跨江为浮梁以济,蜀人见之,弃寨而遁。延德遂至青强,王昭远引兵退驻汉原坡,留其偏将守剑门,全斌等以锐兵奋击,破之。及汉原,赵崇韬布阵,策马先登,昭远据胡床不能起。崇韬战败,犹手斩数人,乃被执,昭远免胄弃甲而逃。甲戌,全斌等遂取剑州,杀蜀军万馀人。昭远投东川,匿民舍,为追骑所获。

  乙亥,诏瘗征蜀战死士卒,被伤者给缯帛。

  蜀太子元喆与李廷珪等日夜嬉游,不恤军政,至绵州,闻剑门已破,将退保东川;翼日,弃军西奔,所过尽焚其庐舍、仓廪乃去。蜀主知剑州已破,元喆亦奔还,惶骇不知所为,问左右:“计将安出?”有老将石奉頵者对曰:“东兵远来,势不能久,请聚兵坚守以弊之。”蜀主叹曰:“吾父子以丰衣美食养士四十年,一旦遇敌,不能为吾东向发一矢,今虽欲闭壁,谁肯效死者!”司空、平章事李昊劝蜀主封府库以请降,蜀主从之,因命昊草表。己卯,遣通奏太原伊审征奉降表诣军前。初,前蜀之亡也,降表亦昊所为,蜀人夜书其门曰:“世修降表李家”。

  辽主以枢密使雅里克斯为行军都统,虎军详衮克苏为行军都监,益以图鲁卜部军三百,合诸部兵讨乌库部。乌库之叛也,布达齐独不叛,诏褒之。未几,乌库部杀其酋长来降;既而复叛。

  乙酉,王全斌等次魏城,伊审征以蜀主降表至。全斌受之,遣通事舍人汝阴田钦祚乘驿入奏,又遣康延泽趋成都见蜀主,谕以恩信,慰抚军民。初,刘光义等发夔州,万、施、开、忠、遂等州刺史皆迎降。光义入城,尽以府库钱帛给军士。诸将所过,咸欲屠戮,独曹彬禁之,乃止,故峡路兵始终秋毫无犯。帝闻之,喜曰:“吾任得其人矣!”赐彬诏褒之。

  戊子,吏部郎中邓守中试诸司吏书判不当,帝命覆试,黜数人,责守中本曹员外郎。

  辛卯,王全斌至升仙桥,蜀主备亡国之礼,见于军门;全斌承制释之。蜀主复遣其弟雅王仁贽奉表求哀。

  丙申,田钦祚至自西川,孟昶降表以其先人坟墓及老母为请,帝优诏答之,并谕西川将吏、百姓,使皆安堵。

  丁酉,赦蜀管内,蠲乾德二年逋租,赐今年夏税之半,除无名科役及增益赋调,减盐价,赈乏食,还掳获生口。

  自全斌等发京师至昶降,才六十六日,凡得州四十六,县二百四十,户五十三万四千二十九。全斌既平蜀,欲乘势取云南,以图献。帝鉴唐天宝之祸起于南诏,以玉斧画大渡河以西曰:“此外非吾有也。”

  全斌等入成都后数日,刘光义等始至,孟昶餽遗光义等,及犒师之礼并如初。已而诏书颁赏诸军,亦无差降,两路将士争功,始相疾矣。先是全斌受诏,每制置必与诸将佥议,因是虽小事亦各为异同,不能即决。全斌及崔彦进、王仁赡等日夜宴饮,不恤军务,纵部下掳掠子女货财,蜀人苦之。曹彬屡请旋师,全斌等不听。

  二月,壬寅朔,日有食之。

  癸卯,命参知政事吕馀庆权知成都府,枢密直学士冯瓚权知梓州。馀庆至成都,时盗四起,将士犹恃功骄恣,王全斌等不能禁。一日,药市始集,街吏驰报有军校被酒持刃,夺贾人物,馀庆立命捕斩之以徇,军中畏服,民乃宁居。瓚至梓州,视事才数日,会伪蜀军校上官进啸聚亡命三千馀众,劫村民数万,夜攻州城。瓚曰:“此乌合之众,乘夜奄至,必无固志,宜持重以镇之,旦自溃矣。”城中兵止三百,分守诸门,瓚坐城楼,密令促其更筹,未夜分,击五鼓,贼惊,遁去。因纵兵追之,擒进,斩于市,招降千馀人,并释其罪,州境遂安。

  以蜀兴州马步军都指挥使赵彦韬为兴州刺史,酬其乡导功也。

  丙午,以西师所过,民有调发供亿之劳,赐秦、凤、陇、成、阶、襄、荆南、房、均等州今年夏租之半;安、彳复、郢、邓州、光化、汉阳军十之二;居坊郭者勿输半年屋税。

  丁巳,权知贡举卢多逊奏进士刘察等合格者七人。

  庚申,孟仁贽至自成都。孟昶所上表有“自量过咎,尚切忧疑”等语,诏答之,略曰:“既自求于多福,当尽涤其前非。朕不食言,尔无过虑。”诏仍不名,又呼昶母为国母。

  三月,孟昶与其官属皆挈族归朝,由峡州而下。

  初,诏发蜀兵赴阙,并优给装钱,王全斌等擅减其数,仍纵部曲侵挠之。蜀兵愤怨,行至绵州,遂作乱,劫属县以叛,推蜀旧将全师雄为帅,众至十馀万,号兴国军。全斌遣马军都监硃光绪往招抚之,光绪尽灭师雄之族,纳其爱女及橐装,师雄怒,遂无归志,引众急攻绵州,不克,攻破彭州,入据之,成都十县皆起兵应师雄。师雄自号兴蜀大王,开幕府,置节度二十馀人,分据要害。崔彦进、高彦晖等分道攻讨,为师雄所败,彦晖战死,贼众益炽。师雄分兵断剑阁,缘江置寨,声言欲攻成都。自是随师雄为乱者一十七州,邮传不通,全斌等大惧。

  自唐天宝以来,方镇屯重兵,多以赋入自赡,名曰留使、留州,其上供殊鲜。五代方镇益强,率令部曲主场院,厚敛以自利。其属三司者,补大吏临之,输额之外辄入己;或私纳货贿,名曰贡奉,用冀恩赏。帝始即位,犹循前制,牧守来朝,皆有贡奉。及赵普为相,劝革去其弊,申命诸州,度支经费外,凡金帛以助军实,悉送都下,无得占留。又,方镇阙帅,稍命文臣权知,所在场院,间遣京朝官廷臣监临,复置转运使,为之条禁文簿,渐为精密,由是利归公上而外权削矣。建隆初,贡赋悉入左藏库,及取荆、湖,下西蜀,储积充足,帝顾左右曰:“军旅饥馑,当预为之备,不可临事厚敛于民。”乃于讲武殿后别为内库,以贮金帛,号曰封桩库,凡岁终用度赢馀之数皆入焉。

  丁丑,辽部帐大室韦酋长寅尼吉叛。癸未,五坊人四十户叛入乌库部。辽主好畋,喜怒无恒,司鹰者小失意辄死,或加砲烙、铁梳之刑,故五坊入叛。

  夏,四月,乙巳,小黄室韦叛。雅里克斯、克苏击之,为室韦所败,遣使诘让。乙卯,以图里代雅里克斯为都统,以尼古为监军,率轻骑进讨,仍令岱玛寻支里持诏招谕。

  癸亥,导五丈河贯宫城,历后院,内庭池沼,水皆至焉。

  初,王全斌虑蜀降兵为乱,徙置成都夹城中,至是,诸将欲尽杀之。康延泽请简老幼疾病七千人释之,馀以兵卫还,浮江而下,贼若来攻夺,杀之未晚;诸将不从。死者共二万七千馀人。

  先是,帝遣使以御府供帐迓孟昶于江陵,且命有司为昶官属治第,又遣使至江陵,分给鞍马车乘。五月,乙酉,昶至近郊,开封尹光义劳之玉津园。丙戌,大陈诸军于阙前。昶与弟仁贽、子元喆、元珏、宰相李昊等三十三人素服待罪明德门外,诏释罪,赐昶等袭衣、冠带。帝御崇元殿,备礼见之。礼毕,御明德门,观诸军按部还营。遂宴昶等于大明殿,赐物有差。

  六月,甲辰,以孟昶为开府仪同三司、检校太师兼中书令、秦国公。庚戌,昶卒,帝为辍五日朝,赠尚书令,追封楚王,谥恭孝,赙布帛千匹,葬事官给。初,昶母李氏随昶至京师,帝数命肩舆入宫,谓之曰:“国母善自爱无戚,若怀乡土,异日当送母归。”李氏曰:“使妾安往?”帝曰:“归蜀耳。”李氏曰:“妾家本太原,倘获归老并门,妾之愿也。”时帝已有北征意,闻其言,喜曰:“俟平刘钧,即如母所愿。”因厚加赉赐。及昶卒,李氏不哭,举酒酹地曰:“汝不能死社稷,贪生至今日。吾所以忍死者,为汝在耳;今汝既死,吾安用生!”因不食数日而死。

  辽主之遣谕室韦也,欲抚降之,及寻支里至,谕之,不从,仍命雅里克斯率群牧兵追讨,战于柴河,不利。室韦酋长寅尼吉,亡入德寽勒部,德寽勒部者,辽国外十部之一也。是月,德寽勒部来降,室韦平,乃专讨乌库部。

  刘光义、曹彬等屡破全师雄,贼锋稍衄。未几,虎捷指挥使吕翰又以嘉州叛,与师雄伪署将刘泽合,众至五万,杀逐刺史、通判。曹彬率兵会仁赡等围翰于嘉州,翰弃城走,追袭,大破之,杀戮数万人,翰走保雅州。

  秋,七月,帝闻西川行营有大校割民妻乳而杀之者,亟召至阙,斩之都市。近臣营救颇切,帝因流涕曰:“兴师吊伐,妇人何罪,而残忍至此!当速置法以偿其冤。”

  南汉主鋹杀其招讨使邵廷琄。廷琄屯洸口,招辑亡叛,训士卒,修战备,国人赖以少安。或谮廷琄将图不轨,鋹信之,赐廷琄死。

  珍州刺史田景迁内附。

  甲戌,辽雅里克斯奏乌库部至河德泺,遣伊勒希巴、常斯等击之。丁丑,乌库部掠上京北榆林峪居民,遣林牙萧幹、郎君耶律贤适讨之,庚辰,雅里克斯等与乌库部战,不利。

  八月,己酉,诏以西川兵马都监康延泽为普州刺史。延泽诣王全斌请兵护送,全斌才给以百人。延泽至简州,招集逃亡,凡得千馀人,教习战阵,拥以去。及贼境,揭示威信,所招集又得三千人,遂破刘泽三万馀众,贼势稍沮。

  辛酉,以左散骑常侍华阳欧阳炯为翰林学士。炯性坦率,无检束,雅喜长笛,帝间召至便殿奏曲。御史中丞刘温叟闻之,叩殿门求见,谏曰:“禁署之职,典司诰命,不可作伶人事。”帝曰:“孟昶君臣溺于声乐,炯至宰相,尚习此伎,故为我所擒。所以召炯,欲验言者之不诬耳。”温叟谢曰:“臣愚,不识陛下鉴戒之微。”自是遂不复召。温叟常晚过明德门西阙前,帝方与中黄门数人登楼,驺者潜知之,以白温叟,温叟令传呼依常而过。翼日,请对,且言:“人主非时登楼,则近侍咸望恩宥,辇下诸军亦希赏给;臣所以呵导而过者,欲示众以陛下非时不登楼也。”帝善之。

  九月,己巳,帝御讲武殿,阅诸道兵,得万馀人,名马军曰骁雄,步军曰雄武,并属侍卫司。

  冬,十月,丁未,辽常斯进讨乌库部,大败之。乌库部旋平。

  十一月,丁卯朔,康延泽入普州。先是州城悉被焚荡,乃依山设栅,且行且战,取粮于遂州,复城普州。既而刘泽领众来降,诏以延泽兼东川七州招安巡检使。

  秘书监、判大理寺尹拙等言:“后唐刘岳《书仪》,称妇为舅姑服三年,与律不同,然亦准敕行用,请别裁定之。”诏百官集议,左仆射魏仁浦等奏议曰:“谨按《礼·内则》云:‘妇事舅姑,如事父母。’舅姑与父母一也。古礼有期年之说,虽于义可稽;《书仪》著三年之文,实在礼为当。盖五服制度,前代增益已多。只如嫂叔无服,唐太宗令服小功;曾祖父母旧服三月,增为五月;嫡子妇大功,增为期;众子妇小功,增为大功;父在为母服期,高宗增为三年,妇人为夫之姨舅无服,明皇令从夫而服;又增姨舅同服缌麻,又堂姨舅服袒免。讫今遵行,遂为典制。况三年之内,几筵尚存,岂可夫衣衰粗,妇袭纨绮?夫妇齐体,哀乐不同,求之人情,实伤至治。况妇人为夫有三年之服,于舅姑而止服期,是尊夫而卑舅姑也。且昭宪皇太后丧,孝明皇后亲行三年之服,可以为万代法。”十二月,丁酉朔,始令妇为舅姑三年齐斩,一从其夫。

  己亥,诏西川管内监军巡检毋预州县事。

  是月,辽主驻黑山平淀。

     ○太祖启运立极英武睿文神德圣功至明大孝皇帝乾德四年(辽应历十六年。丙寅,九六六年)

  春,正月,丁卯朔,辽主被酒,不受贺。

  甲申,辽主微行市中,赐酒家银绢。

  丁亥,以客省使丁德裕为西川都巡检使,与引进副使王班、内班都知张屿同率兵赴西川。

  是月,辽人侵易州,监军任德义击却之。

  二月,安国节度使罗彦瑰等败北汉兵于静阳,擒其将鹿英。

  权知贡举王祐言进士合格者六人,诸科合格者九人。帝恐有遗才,辛酉,令于下第选人内取其优长者,试而升之。

  甲子,免西川今年夏租及诸征之半,田不得耕者尽除之。

  三月,己巳,辽主东狩,旋以获鹅,辄酣饮达旦。

  癸酉,罢义仓。

  夏,四月,壬子,罢光州贡鹰鹞。

  丁巳,辽天德军节度使于延超之子来降。

  是月,诏曰:“出纳之吝,谓之有司。倘规致于羡馀,必深务于掊克。知光化军张全操上言,三司令诸处场院主吏,有羡余粟及万石、刍五万束以上者,上其名,请行赏典。此苟非倍纳民租,私减军食,何以致之!宜追寝其事,勿复颁行,除官所定耗外,严加止绝。”

  初,帝遣右拾遗孙逢吉至成都收蜀图书、法物。五月,乙亥,逢吉还,所上法物皆不中度,悉命焚毁;图书付史馆。

  孟昶服用奢僭,至于溺器亦装以七宝,帝遽命碎之,曰:“自奉如此,欲无亡,得乎?”帝躬履俭约,常衣浣濯之衣,乘舆服用,皆尚质素,寝殿设青布缘苇帘,宫闱帟幕,无文采之饰。尝出麻缕布裳赐左右曰:“此吾旧所服用也。”开封尹光义因侍宴禁中,从容言降下服用太草率,帝正色曰:“尔不记居夹马营中时邪?”

  初,帝改今元,命宰相撰前世所无年号以进。既平蜀,蜀宫人有入掖庭者,帝阅其奁具,得旧鉴,其背有“乾德四年铸”字,帝大惊,出鉴以示宰相,皆不能答。乃召学士陶谷、窦仪问之,仪曰:“此必蜀物。昔伪蜀王衍有此号,当是其岁所铸也。”帝乃叹曰:“宰相须用读书人。”由是益重儒臣。赵普初以吏道闻,寡学术,帝每劝以读书,普遂手不释卷。

  甲申,辽主以岁旱,泛舟于池,祷雨;不雨,舍舟立水中,俄顷乃雨。

  庚寅,帝亲试制科举人姜涉等于紫云楼下。涉等文理疏略,不应策问,并赐酒食,遣之。

  六月,诏:“人臣家不得私养宦者。内侍年三十以上,方许养一子。士庶敢有阉童男者不敕。”

  王全斌破贼帅全师雄于灌口寨,擒其党二千人,师雄以众趋金堂。

  秋,七月,丙寅,以岁穰,诏州县长吏劝民储积节俭,无游惰,及禁民蒲博。

  禁将帅取军中精卒为牙兵。

  戊辰,西南夷首领董暠等内附。

  甲戌,以前永州刺史晋阳安守忠为汉州刺史。守忠初护屯田兵于河阴,及师克蜀,帝召守忠,谓曰:“远俗苛虐,南郑走集之地,卿为朕抚治之。”即遣守忠权知兴元。于是移守汉州,时大兵来还,供亿倍费,公帑不足,守忠助以私钱。帝每遣使,必戒之曰:“安守忠在蜀,能自律己,汝行见之,当效其为人。”

  壬午,辽主谕有司:“先期行幸顿次,必高立标识,令民勿犯。此闻低置其标于深草中,利民误入,因之取财。自今有复然者,以死论。”

  是月,以孔子四十四世孙宜为曲阜县主簿。宜举进士不中,因上书述其家世,特命之。

  八月,辛丑,召宰相、枢密使、开封尹、翰林学士窦仪、知制诰王祐等宴紫云楼下,因论及民事,帝谓宰相赵普等曰:“下愚之民,虽不分菽麦,如籓侯不为抚养,务行苛刻,朕断不容之。”普对曰:“陛下爱民如此,乃尧、舜之用心也。”

  庚戌,枢密直学士冯瓚,绫锦副使李美,殿中侍御史李檝,为宰相赵普陷赃论死,会赦,流沙门岛,逢恩不还。

  丙辰,河决滑州,坏灵河县大堤,发士卒丁夫数万人治之,被泛者蠲其秋租。

  闰月,诏求亡书:“凡吏民有以书籍来献者,令史馆视其篇目,馆中所无则收之。献书人送学士院试问吏理,堪仕职官者以闻。”是岁,《三礼》涉弼,《三传》彭干,学究硃载,皆应诏献书,命分置书府,赐弼等科名。

  甲子,以灌口镇为永康军。

  王全斌言破贼帅吕翰,克雅州。

  乙丑,河溢入南华县。

  辽主观野鹿入驯鹿,立马饮至晡。

  乙亥,诏:“民能树艺桑枣、垦开荒田者,不加征;令佐能劝来者受赏。”

  九月,壬辰朔,虎捷指挥使孙进、龙卫指挥使吴环等二十七人,坐党吕翰乱伏诛,族进家。

  庚子,辽主以重九宴饮,夜以继日,旬余乃罢。

  丙午,诏吴越立禹庙于会稽。

  西川戍卒多亡命在贼党中,或请案诛其妻子。帝语枢密使李崇矩曰:“朕虑其间有被贼驱胁者,非本心也。”乃尽释勿诛。

  冬,十月,辛酉朔,诏太常寺,自今大朝会复用二舞。先是中原多故,礼乐之器浸废,帝始命判太常寺浚仪和岘讲求修复之,别营宫悬三十六虡设于庭,登歌两架设于殿,又置鼓吹十二案,及舞人所执旌纛、干戚、籥翟等与其服,皆如旧制。帝以雅乐声高,近于哀思,命和岘讨论。岘上疏谓:“西京铜望臬可校古法,即今司天台影表上石尺是也。取王朴所定尺校之,短于石尺四分。乐声之高盖由此。”帝乃令依古法别造新尺,并黄钟九寸之管,使工人校其声,果下于朴所定管一律。又内出上党羊头山秬黍累尺校律,亦相契合,遂重造十二律管以取声。由是雅乐音始和畅。

  癸亥,诏诸郡立古帝王陵庙,置户有差。

  庚辰,辽以北汉主有母丧,遣使赙吊。

  十一月,癸巳,日南至,帝御乾元殿受朝毕,常服御大明殿,群臣上寿,初用雅乐登歌及文德、武功二舞。

  诸州所置通判,多与长吏忿争,常曰:“我监州也,朝廷使我来监汝!”长吏举动多为所制。或言其太甚,宜抑损之,乙未,诏:“诸州通判无得怙权徇私,须与长吏连署文移,方许行下。”

  癸丑,翰林学士、礼部尚书窦仪卒。帝以仪在滁州时弗与亲吏绢,每嘉其有执守,屡对大臣言,欲用为相。及赵普专政,帝患之,欲闻其过,召仪,语及普多不法,且誉仪早负才望。仪盛言普开国元勋,公忠亮直,帝不悦。仪归,语诸弟曰:“我必不能作宰相,然亦不诣硃崖,吾门可保矣。”普素忌仪刚直,引薛居正、吕馀庆参知政事,陶谷、赵逄、高锡等又相党附,共排仪,帝意中辍。至是卒,帝悯然曰:“天何夺我窦仪之速也!”赠右仆射。

  庚申,妖人张龙儿等二十四人伏诛,族龙儿、李玉、杨密、聂赟家。

  十二月,甲子,辽主幸殿前都点检耶律伊赖哈家,饮宴连日。伊赖哈,检校太师合鲁之子也,初以父任入侍,辽主引为布衣交,与谋机密。辽主酗酒,数以细故杀人。有监雉者,因伤雉而亡,获之,欲诛,伊赖哈谏曰:“是罪不应死。”辽主竟杀之,以尸付伊赖哈曰:“收汝故人。”伊赖哈不为止。复有监鹿详衮亡一鹿,下狱,当死,伊赖哈又谏曰:“人命至重,岂可为一兽杀之?”良久,得免。辽主虽不尽从伊赖哈之言,然爱之特甚。尝从秋狝,善为鹿鸣者呼一麚至。辽法,麚岐角者,惟天子得射。辽主命伊赖哈射之,应弦而麚踣,辽主大悦,赐赉优渥。及是,宴欢甚,复赐金盂、细锦及孕马百匹,左右授官者甚众。

  丁德裕同西川兵马都监张延通帅师破贼,擒其伪都统康祚,磔于市。延通,潞城人也。

  康延泽既城普州,王可僚复合数州兵来攻,延泽击走之,追奔至合州。全师雄病死金堂,德裕及王全斌等分往招辑,贼众悉平。

  是月,北汉复取辽州。

  达勒达入贡。达勒达,本东北靺鞨之别种,唐元和后徙阴山,至是来贡。

宋纪五 

强圉单阏正月,尽屠维大荒落六月,凡二年有奇。

  ○太祖启运立极英武睿文神德圣功至明大孝皇帝乾德五年(辽应历十七年)

  春,正月,庚寅朔,御乾元殿受朝,升节度使班在龙墀内,金吾将军上。故事节度使不带平章事者,皆位在卿监下,于是特改焉。

  辽林牙萧干、郎君耶律贤适讨乌库部还,辽主执其手,赐卮酒;以雅里斯、楚思、霞里三人无功,赐醨酒辱之;授贤适右皮室详衮。贤适嗜学,有大志,时朝臣多以言获谴,贤适乐于静退,游猎自娱,与亲朋言,不及时事,至是始见擢用。

  辛丑,赐西川诸州民今年夏租之半。

  诏以时平年丰,增上元张灯为五夜。

  蜀臣民诣阙讼王全斌、王仁赡、崔彦进等破蜀时诸不法事,于是诸将同时召还。仁赡先入见,帝诘之,仁赡历诋诸将过失,冀自解免。帝曰:“纳李廷珪妓女,开丰德库取金贝,此岂诸将所为邪?”仁赡惶恐,不能对。帝以全斌等新有功,不俗付吏,令中书门下追仁赡及全斌、彦进与讼者质证,凡所取受隐没共钱六十四万六千八百馀贯,而蜀宫珍宝及外府它藏不著籍者不与焉。并按以擅克削兵士装钱,杀降致寇之由,全斌、仁赡、彦进皆具伏。壬子,令御史台集百官于朝堂,议全斌等罪。癸丑,百官言三人法当死,帝特赦之。甲寅,置崇义军于随州,昭化军于金州,以全斌为崇义留后,彦进为昭化留后。仁赡罢枢密副使,为右卫大将军。诸将士有受者,一切不问。

  丁巳,以曹彬为宣徽南院使,领义成节度使,刘光义改领镇安节度使,张廷翰为侍卫马军都虞候,领彰国节度使,李进卿为步军都虞候,领保顺节度使。廷翰与进卿从光义平蜀,军政不扰,故赏之。

  初,王仁赡历诋诸将,独曰:“清谦畏谨,不负陛下任使者,惟曹彬一人耳。”帝于是赏彬特优。彬人辞曰:“诸将俱获罪,臣独受赏,何以自安!”帝曰:“卿有功无过,又不自矜伐。苟负纤芥之累,仁赡岂为卿隐邪?惩劝国之常典,可无辞也。”

  帝以河堤屡决,分遣使行视,发畿甸丁夫缮治。自是岁以为常,皆以正月首事,季春而毕。又诏开封、大名府、郓、澶、滑、孟、濮、齐、淄、沧、棣、滨、德、博、怀、卫、郑等州长吏并兼本州河堤使。

  二月,甲子,辽南京留守高勋,请以偏师扰益津关,从之。

  乙丑,以西川转运使沈义伦为户部侍郎,充枢密副使。初,义伦随军人成都,独居佛寺蔬食,蜀群臣有以珍异奇巧之物献者,皆却之;东归,箧中所有,图书数卷而已。帝尝从容问曹彬官吏善否,彬曰:“臣止监军旅,至于采察官吏,非所知也。”固问之,曰:“义伦可任。”帝亦闻义伦清节过人,因擢用之。

  壬申,权知贡举卢多逊奏进士李肃等合格者十人。复诏参知政事薛居正于中书复试,皆合格,乃赐及第。

  左监门卫大将军、权判三司赵玭,性狂躁讦直,多忤旨,帝每优容之。又与宰相赵普不协,因称足疾,求解职。甲戌,玭守本官,罢判。

  时有谮殿前都指挥使韩重赟私取亲兵为腹心者,帝怒,欲诛之。赵普谏曰:“若重赟以谗诛,即人人惧罪,谁敢为陛下将亲兵者?”帝乃止,出重赟为彰德节度使。重赟闻普救己,他日,诣普谢,普拒弗见。

  三月,戊戌,以前安国节度使张美为横海节度使。美至沧州,久之,有告其强取民女为妾,又略民钱四千馀缗者,帝召告者,诘之曰:“张美未至,沧州安否?”对曰:“不安。”“既至,何如?”曰:“无复兵寇。”帝曰:“然则美之有造于沧州大矣。朕不难黜美,但念汝沧州百姓耳。”因命官为给直,还其女。复赐美母钱万缗,使谓美曰:“乏钱,当从朕求,勿取于民也!”美惶恐,折节为廉谨,未几,以政绩闻。

  甲辰,诏:“翰林学士、常参官于幕职、州县及京官内各举堪任常参官者一人,不当者连坐。”

  乙巳,诏诸道举部内官吏才德优异者。

  丙午,门下侍郎、平章事赵普,加左仆射,充昭文馆大学士。

  丙辰,北汉石盆寨招收巡检使阎章以寨来降。

  是月,五星如连珠,聚降娄之次。初,窦俨善推步星历,周显德中为谏官,谓同列卢多逊、杨徽之曰:“丁卯岁五星聚奎,自此天下太平,二拾遗见之,俨不与也。”卒如其言。

  南唐命两省侍郎、谏议、给事中、中书舍人、集贤、勤政殿学士更直光政殿,召对咨访,率至夜分。南唐主事佛甚谨,中书舍人全椒张洎,每见辄谈佛法,由是骤有宠。当时大臣亦多蔬食持戒以奉佛,中书舍人会稽徐铉独否,然绝好鬼神之说。

  夏,四月,丙子,辽主射柳祈雨,复以水沃群臣。

  给事中开封马士元谒枢密副使沈义伦,适有吏白事,义伦与语,忘顾士元。士元遽辞出,归,语家人曰:“我为台省近臣,不为执政所礼,可以去矣。”己卯,遂致仕。

  陵州有陵井,蜀置监,岁炼盐八十万斤。广政二十三年,井口摧圮,毒气上如烟雾,炼匠入者皆死。后井益塞,民难食。通判真定贾琏,始建议开浚,刺史王奇谓浚之犯井龙,役夫不肯进,琏亲执锸兴役,逾年而至泉脉,初炼盐日三百斤,稍增日三千六百斤。琏上其事,即诏琏知州事。琏后卒于官,州人画像祠之。

  五月,壬辰,辽北府丞相萧哈哩卒。哈哩貌魁伟,膂力过人,辽主嘉其勤笃,命总知军国事。初,诸王多坐反逆,哈哩廉谨达政体,命案狱,多得其情,人无冤者。北汉主钧每遣使入贡于辽,别致币物,诏许哈哩受之。卒,年五十。辽主愍悼,辍朝三日,罢重五之宴。

  乙巳,北汉鸠唐寨招收指挥使樊晖以寨来归。

  六月,戊午朔,日有食之。

  辽主驻褭潭,好长夜之饮,因怒滥刑,醒亦悔之,谕大臣切谏。萧思温等畏懦,鲜能匡救,间有谏者,多不见听。己未,支解鹿人寿格念古,命有司尽取鹿人之在系者六十五人,斩所犯重者四十四人,馀悉痛杖之。中有欲置死者,赖王子必摄等谏,得免。

  诸道铜铸佛像,先是悉辇赴京毁之。秋,七月,丁酉,诏勿复毁,仍今所在崇奉,但毋更铸。

  八月,辛酉,辽主生日,以大臣有病亟者,不受贺。

  是月,河溢入卫州城,民溺死者数百。

  九月,丙戌朔,辽主猎于黑山、赤山,自是连猎者两月。

  庚子,定难节度使西平王李彝兴卒,追封夏王,以其子行军司马光叡权知州事。

  乙巳,太子少傅致仕柴守礼卒,周世宗之本生父也,命中使护其丧事。

  冬,十月,癸酉,度支判官侯陟言:“三司凡二十四案,盐铁主其六,户部主其四,馀皆度支主之。自荆、湖、西蜀之平,事务益众,欲令三司均主其人。”诏三司推官张纯分判度支案事。

  十一月,乙酉朔,工部侍郎毋守素,坐居丧娶妾免。

  庚子,辽司天奏月当食不亏,辽主以为祥,欢饮达旦。

  十二月,丙辰,禁诸州轻小恶钱及铁镴钱。又命纰疏布帛毋鬻于市,及涂粉入药者,捕之置罪。

  戊辰,以权知夏州李光叡为定难节度使。

  己巳,置建宁军于麟州;庚午,以防御使杨重勋为留后。

  宰相赵普丁母忧,丙子,起复。

  赐西川来岁夏租之半。

  是冬,辽主驻黑河平淀。

     ○太祖启运立极英武睿文神德圣功至明大孝皇帝开宝元年(辽应历十八年)

  春,正月,乙酉朔,辽主宴于宫中,不受贺。

  甲午,城京师。

  丁酉,以陕、绛、怀等州饥,赈之。

  己亥,辽主观灯于市,以银百两市酒,命群臣亦市酒,纵饮三夕。

  乙巳,北汉偏城寨招收指挥使任守恩等来降。

  二月,册宋氏为皇后,忠武节度使延渥长女也。延渥寻改名偓。

  三月,甲申朔,辽主如潢河;乙酉,获鴐鹅,祭天地。辽主命造大酒器,刻为鹿文,名曰鹿甒,贮酒以祭天。

  庚寅,增修县令、尉捕贼功过令,颁行之。

  权知贡举王祐擢进士合格者十人。陶谷子邴,名在第六,翌日,谷入致谢。帝谓左右曰:“闻谷不能训子,邴安得登第?”遽命中书覆试,而邴复登第。因下诏曰:“造士之选,匪树私恩;世禄之家,宜敦素业。如闻党与,颇容窃吹,文衡公器,岂宜私滥!自今举人,凡关食禄之家,委中书覆试。”

  南汉西北面招讨使潘崇彻以飞语见疑,南汉主遣内侍番禺郭崇岳觇其军,戒之曰:“崇彻果有异志,即诛之。”崇岳至桂州,崇彻严兵见之,崇岳不敢发,还报曰:“崇彻日事饮乐,不恤军政,非有反谋也。”会崇彻单骑自归,南汉主释不问,但夺其兵权而已。

  戊申,南唐以枢密使、右仆射汤悦为左仆射兼门下侍郎、平章事。悦素称清辉学士张洎之才。洎能伺人主颜色,善构同列短长,密奏悦非经纶才,南唐主以悦文学旧臣,罢洎学士,俄复故。

  夏,四月,戊午,成德节度使兼侍中韩令坤卒。令坤有才略,识治道,镇常山凡七年,北边以宁。帝闻其丧,悼惜之,追封南康郡王。

  己巳,辽主诏:“左右从班有才器干局者不决擢用,老耄者增俸以休于家。”

  丙子,户部员外郎、知制诰卢多逊,充史馆修撰,判馆事。多逊喜任数,善为巧发奇中。帝好读书,每遣使取书史馆,多逊预戒吏,令遽白所读。上果引问书中事,多逊应答无滞,同列皆伏,帝益宠异之。

  北汉军校翟洪贵等来降。

  五月,丁亥,重五,辽主以饮酒,不受贺。

  以盛暑,诏诸州恤刑。帝谓侍御史冯柄曰:“朕每读《汉书》张释之、于定国治狱,天下无冤民,此所望于卿也。”

  乙未,诏:“诸道当辇送上供钱帛等舟车,并从官给,勿以扰民。”

  丁酉,辽主与政事令萧巴雅尔、南京留守高勋等酣饮连日夜,旋命勋知南院枢密使。

  丙午,建雄军节度使赵彦徽卒。帝微时,兄事彦徽,及即位,擢领旄钺,宠顾甚厚,卒,赠侍中。继闻其专务聚敛,始薄其为人。

  丁未,赐南唐米十万斛,饥故也。南唐以勤政殿学士承旨韩熙载为中书侍郎、百胜节度使兼中书令。熙载上疏论刑政之要,古今之势,灾异之变,及献所撰格言,南唐主手诏褒答而有是命。

  六月,癸丑朔,诏:“民田为霖雨,河水坏者,免今年夏税及它征物。”

  己未,辽主令殿前都点检耶律伊赖哈置神帐,曲赦京畿囚。

  癸亥,诏:“荆、湖民祖父母、父母在者,子孙不得别财异居。”

  辛巳,以右补阙辛仲甫权知彭州。帝谓之曰:“蜀土始平,轻侈之俗未革,尔有文武才,是用命尔。”仲甫既至,州卒燕环诱屯戍军,谋以长春节燕集日为乱,仲甫擒斩之。

  秋,七月,乙未,中元张灯,帝御东华门,赐从官饮。

  以殿前都虞候涿人董遵诲为通远军使。遵诲父宗本,仕汉为随州刺史,帝微时尝往依之。遵诲凭藉父势,多所陵忽,尝论兵战事,遵诲理屈,即拂衣起,帝乃辞宗本去。及帝即位,遵诲累迁至骁武指挥使。一日,便殿召见,遵诲伏地请死,帝令左右扶起,慰之。俄而部下军卒有击登闻鼓诉其不法十馀事,遵诲惶恐待罪,帝曰:“朕方赦过赏功,岂念旧恶邪!汝可勿复忧,吾将录用汝。”遵诲再拜感泣。帝问遵诲母所在,遵诲曰:“母在幽州,遭难暌隔。”帝因令人重赂边民,窃迎其母,送于遵诲,仍加优赐。至是帝以西蕃近边,命遵诲守通远军。遵诲既至,召诸族酋长,谕以朝廷威德,刲羊酾酒,厚加宴犒,众皆悦服。后数月,复入寇,遵诲率兵深入,击走之,俘斩甚众,获牛马数万,戎落以定。帝嘉其功,就拜罗州刺史,使如故。遵诲尝遣其外弟刘综来贡马,及还,帝解所服真珠盘龙衣,使赍赐之,综曰:“遵诲人臣,岂敢当此赐!”帝曰:“吾委遵诲方面,不以此为嫌也。”

  丙午,北汉乌王寨使胡遇等来降。

  帝自即位,数出微行,或过功臣家。赵普退朝,不敢脱衣冠。一夕,大雪,向夜,普闻叩门声甚急,出,则帝立雪中,普惺恐迎拜。帝曰:“已约吾弟矣。”已而开封尹光义至,即普堂中,设重裀地坐,炽炭烧肉,普妻行酒,帝以嫂呼之。普从容问曰:“夜久寒甚,陛下何以出?”帝曰:“吾睡不能着,一榻之外,皆它人家也,故来见卿。”普曰:“陛下小天下邪?南征北伐,今其时也。愿闻成算所向。”帝曰:“吾欲取太原。”普默然良久,曰:“非臣所能知也。”帝问其故,普曰:“太原当西北二边,使一举而下,则边患我独当之,何不姑留?俟削平诸国,彼弹丸黑子,将何所逃!”帝笑曰:“吾意政尔,故试卿耳。”因谓普曰:“王全斌平蜀多杀人,吾今思之犹耿耿,不可用也。”普荐曹彬、潘美可用,后悉从其言。

  帝尝因北汉界上谍者谓北汉主曰:“君家与周氏世仇,宜其不屈。今我与尔无所间,何为困此一方人也?若有志中国,宜下太行以决胜负。”北汉主遣谍者复命曰:“河东土地甲兵,不足当中国之十一,区区守此,盖惧汉室之不血食也。”帝哀其言,笑谓谍者曰:“为我语刘钧,开尔一路以为生。”故终其世,不以大军北伐。

  初,北汉世祖女为晋护圣营卒薛钊妻,生子继恩。钊死,妻改适何氏,生子继元,而何与妻皆卒。世祖以北汉主钧无子,使养继恩及继元,皆冒姓刘氏。继恩事主尽恭,昏定晨省,礼无违者。及为太原尹,选软不治,北汉主忧之,尝谓宰相郭无为曰:“继恩纯孝,然非济世才,恐不能了我家事,奈何?”无为不对。是月,北汉主卧疾,召无为,执其手,以后事付之。

  继恩始监国,无为与侍卫亲军使蔚进不协,因出进守代州,又建议渐斥去公族,命继恩弟继忠守忻州。继忠,亦孝和养子也,自称尝使契丹,得冷痼病,定襄地寒,愿留养晋阳;继恩责其观望,趣令就道。继忠颇出怨语,或以白继恩,寻缢杀之。

  戊申,北汉主殂,继恩遣使告终称嗣于辽,辽主许之,然后即位,上谥曰孝和皇帝,庙号睿宗。辽遣使吊祭。

  戊申,北汉主殂,继恩遣使告终称嗣于辽,辽主许之,然后即位,上谥曰孝和皇帝,庙号睿宗。辽遣使吊祭。

  是月,令诸州察民有饥者,即发廪贷之。

  左监门卫大将军赵玭,既罢三司,累上密疏,皆留中不出,尝疑赵普中伤之,乃诣閤门纳所受诰命。八月,庚申,诏勒归私第。玭请退居郓州,不许。

  丙寅,命客省使卢怀忠等二十二人领兵屯洺州,将有事于北汉也。

  戊辰,命昭义节度使、同平章事李继勋为河东行营前军都部署,侍卫步军都指挥使党进副之,宣徽南院使曹彬为都监;棣州防御使何继筠为先锋部署,怀州防御使康延沼为都监;建雄节度使赵赞为汾州路部署,绛州防御使司超副之,隰州刺史李谦溥为都监。

  九月,癸未,监察御史杨士达,坐鞫狱滥杀弃市。

  己丑,辽主登小山,祭天地。

  戊戌,辽主知宋欲袭河东,谕西南面都统、南院大王塔尔预为之备。

  北汉主继恩,恶郭无为专政,欲逐之而未果,是月,加无为守司空,外示优礼,内实疏远之。继恩服衰裳视事,寝处皆居勒政阁,其左右亲信悉留太守府廨,或请召入令翊卫,继恩弗听。于是文武百官皆进秩,继恩置酒宴诸大臣及宗子,饮罢,卧阁中,供奉官侯霸荣以刃揕其胸,杀之。无为遣兵以梯登屋入,杀霸荣并其党,迎立继恩弟太原尹继元。继恩立才六十馀日。霸荣者,邢州人,多力善射,走及奔马,尝为散指挥使,戍乐平,旋降于王全斌,补内殿直,未几,复奔北汉,为供奉官。于是杀继恩,谋南归,卒为无为所杀。或谓无为实使霸荣作乱,亟诛霸荣以灭口,故人无知者。

  继元始立,宋师已入其境,乃亟遣使上表于辽,且请兵为授。又遣侍卫都虞候刘继业、马进珂领军扼团柏谷,以将作监马峰为枢密使,监其军。峰至洞过河,与李继勋等遇,何继筠以先锋击破之,斩首二千馀级,擒其将张环、石斌,遂夺汾河桥,傅太原城下,焚延夏门。继元遣殿直都知郭守斌领内直兵出战,又败,守斌中流矢,退入城中。

  丁未,北汉佐胜军使李琼来降。

  初,潘美克郴州,获南汉内品十馀人。有余延业者,自言为扈驾弓官,授以弓,不能张,帝笑。问其国政,延业具言奢侈残酷状,帝惊骇曰:“吾当救此一方民。”于是道州刺史王继勋言:“刘鋹昏暴,民被其毒,又数出寇边,请王师南伐。”帝犹未欲加兵,乃命南唐主谕意,令南汉主先以湖南旧地来献。南唐主遣使致书,南汉主不从。

  建隆中,缘旧制,祭东岳泰山于衮州、西岳华山于华州、北岳常山于定州、中岳嵩山于河南府。于是有司言:“祠官所奉止四岳。今按祭典,请祭南兵衡山于衡州;东镇沂山于沂州,南镇稽山于越州,西镇吴山于陇州,中镇霍山于晋州;东海于莱州,南海于广州,西海、河渎并于河中府,北海、济渎并于孟州,淮渎于唐州;其江渎准显德五年敕,祭于扬州扬子江口,今请祭于成都;北镇医巫闾山在营州界,未行祭享。”从之。其后望祭北镇于定州岳祠,既而五镇之祭复阙。

  辽以伊赖哈兼政事令,仍以黑山东默珍之地数十里赐之。

  是秋,辽主猎于西京诸山。

  冬,十月,甲戌,屯田员外郎同州雷德骧,责受商州司户参军。德骧判大理寺,其官属与堂吏,附会宰相,擅增减刑名,德骧愤惋求见,欲面白其事,未及引对,即直诣讲武殿奏之,辞气俱厉;并言赵普强市人第宅,聚敛财赂。帝怒,叱之曰:“鼎铛犹有耳,汝不闻赵普吾之社稷臣乎?”引柱斧击折其上腭二齿,命左右曳出,诏宰相处以极刑。既而怒解,止以阑入之罪黜之。

  丙子,吴越王俶遣其子建武节度使惟濬来朝贡,命知制诰卢多逊迎劳之。

  是月,帝遣使赍诏至太原,谕北汉主继元令降,约以平卢节度使授之。又别赐郭无为、马峰等诏四十馀道,许授无为安国节度使,峰以下并与籓镇。无为得诏色动,但出继元一诏,馀皆匿之,自是始有贰志,劝继元纳款,继元不从。

  初,帝使谍者惠璘伪称殿前指挥使,负罪奔北汉,无为知其谋,使为供奉官。及宋兵入北汉境,璘即奔逃至岚谷,候吏获送太原,北汉主使无为鞫之,无为释不问。有李超者,知璘状,上告;无为怒,并超杀之以灭口。

  十一月,辛巳,诏曰:“盗贼渐息,减诸县弓手有差,令、尉辄占留者,重置其罪。”

  先是,帝入太庙,见其所陈笾豆簠簋,问曰:“此何等物也?”左右以礼器对。帝曰:“吾祖宗宁识此!”亟命撤去,进常膳如平生。既而曰:“古礼亦不可废也。”命复设之。于是判太常寺和岘言:“按唐天宝中享太庙,礼料外每室加常食一牙盘,五代以来,遂废其礼,今请如唐故事。”诏:“自今亲享太庙,别设牙盘食,禘袷、时享皆同之。”岘又言:“乾德初,郊祀上帝,就望燎位,而燎坛稍远,有司不闻告柴燎之声。臣时为礼官,职当赞道,亲闻德音,令举烛相应。按《史记·封禅书》,秦常以十月郊见,通爟火,状若桔槔,欲令光明远照,通于祀所。望敕有司率循前制。”从之。

  壬寅,亲享太庙。

  癸卯,日南至,合祭天地于南郊,改元开宝,大赦,蠲乾德五年以前逋租,御乾元殿,宰相赵普等奉玉册宝,上尊号曰应天广运圣文神武明道至德仁孝皇帝。

  是日,辽主以饮酒,不受贺。

  是月,辽南院大王塔尔为兵马总管,统诸道兵授北汉,李继勋等皆引归,北汉因进掠晋、绛二州之境。

  北汉主刘继元弑其母郭氏。

  南唐主纳后周氏,昭惠后之妹也,美姿容,先已得幸于唐主。昭惠疾甚,忽见后入,顾问:“妹几时进宫?”后幼未有知,以实对曰:“数日矣。”昭惠怒,遂转乡而卧,不复顾。既殂,常出入禁中,至是纳以为后。其夕,燕群臣,韩熙载等皆赋诗以风,南唐主亦不之谴也。

  南唐主颇留情乐府,监察御史张宪上疏曰:“道路皆言以户部侍郎孟拱宸宅与教坊使袁承进。昔高祖欲拜舞人安叱奴为散骑侍郎,举朝皆笑。今虽不拜承进为侍郎,而赐以侍郎居宅,事亦相类矣。”南唐主赐帛旌其敢言,然终不能改。

  是冬,辽主驻黑山东川。

  辽太平王谙萨噶,久预国政,遂谋乱。时司天魏璘善卜,因诣璘卜僭立之日。事觉,辽主贬谙萨噶西北边戍,流璘于乌库部。

     ○太祖启运立极英武睿文神德圣功至明大孝皇帝开宝二年(辽应历十九年)

  春,正月,己卯朔,以出师,不御殿。

  辽主宴宫中,不受贺。

  己亥,以钱惟濬为镇海、镇东节度使。惟濬奉其父命来助祭,将还,特诏增秩。

  壬寅,遣殿中侍御史洛阳李莹等分往诸州,调发军储赴太原。丙午,又遣使发诸道兵,屯于潞、晋、磁等州。

  南唐枢密使、左仆射、平章事汤悦,罢为镇海节度使。悦不乐居籓,上章求解。于是改授太子太傅,监修国史,仍领镇海节度使。

  二月,乙卯,命曹彬、党进等各领兵先赴太原。

  戊午,诏亲征。己未,以开封尹光义为东京留守,枢密副使沈义伦为大内部署;昭义节度使李继勋为河东行营前军都部署,建雄节度使赵赞为马步军都虞候,先赴太原。甲子,车驾发京师;丁卯,次王桥顿。彰德节度使韩重赟来朝,帝谓之曰:“契丹知我是行,必率众来援,彼意镇、定无备,将由此路入,卿可为朕领兵倍道兼行,出其不意破之。”乃以重赟为北面都部署,义武节度使郭延义副之。

  初,辽主惑女巫肖衮言,取人胆合延年药,杀人颇众。继悟其诈,以鸣镝丛射骑践杀之。自是嗜酒好杀,五坊掌兽及近侍给事诸人,或以细故,或奏对少失旨,或因迁怒,辄加砲烙、铁梳之刑,甚者至于无算,或以手刃刺之,斩击射燎,断手足,折腰胫,划口破齿,弃尸于野,且命筑封于其地,死者至百馀人,京师署百尺牢以处系囚。季年,暴虐益甚,尝谓太尉华哈曰:“朕醉中有处决不当者,醒当覆奏。”徒能言之,竟无悛意。是月,己巳,春蒐怀州。辽主射熊而中,侍中萧思温与伊勒希巴牙哩斯等进酒上寿,辽主醉,还行宫,夜,为近侍霄格、盥人华格、庖人锡衮等所弑。年三十九,庙号穆宗。庚午,思温与南院枢密使高勋、飞龙使尼哩等奉世宗第二子贤,率甲骑千人驰赴行在。贤恸哭,群臣劝进,遂即皇帝位于柩前,百官上尊号曰天赞皇帝,大赦,改元保宁。以殿前都点检耶律伊赖哈、右皮室详衮萧乌哩济宿卫不严,斩之。以尼哩为行宫都部署,加政事令。

  权知贡举赵逢奏进士安德裕等合格者七人。

  乙亥,车驾次潞州,以霖雨驻跸。时诸州餽饷毕集城中,车乘塞路。帝闻之,以为非理稽留,将罪转运使。赵普曰:“六师方至而转运使获罪,敌人闻之,必谓储偫不充,非所以威远之道,但当择治剧者莅此州耳。”丙子,命户部员外郎、知制诰王祐权知潞州。祐即发遣车乘,行路无阻。以枢密直学士赵逢为随驾转运使,仍铸印赐之。

  北汉刘继业、冯进珂屯于团柏谷,遣卫队指挥使陈廷山领数百骑来侦逻。会李继勋等前军至,廷山即以所部降。继业、进珂知众寡不敌,亦奔还晋阳,北汉主怒,罢其兵柄。继勋等遂围城。

  时辽使内侍韩知范册命北汉主为帝,北汉主夜开门纳之。明日,置宴,群臣皆预,宰相郭无为哭于庭中,拔佩剑自剌,北汉主遽降阶,持其手引之升坐,无为曰:“奈何以孤城抗百万之师乎!”盖无为欲以此摇众心也。

  三月,丙戌,辽主次上京。以定策功,进萧思温为北院枢密使,旋兼北府宰相;封高勋为秦王,尼哩加守太尉。

  时承穆宗失德之后,中外翕然望治。辽主数召翰林学士南京室昉,问古今治乱得失,奏对称旨。思温荐耶律色珍有经国才,辽主曰:“朕知之;第佚荡,岂可羁屈!”思温曰:“外虽佚荡,中未可量。”乃召问以时政,指陈剀切,辽主器重之,旋命节制西南面诸军,援河东。时南院大王耶律塔尔加兼政事令,致仕,以色珍代之。

  辽谙萨噶闻辽主立,大惧,亡入沙陀。辽主以伊勒希巴讷穆衮阴附谙萨噶,诛之。旋召谙萨噶还,释其罪。

  帝驻跸潞州凡十有八日,获北汉谍者,问之,对曰:“城中民罹毒久矣,日夜望车驾,恨其迟耳。”帝笑,给衣服纵之。壬辰,发潞州;戊戌,次太原;庚子,观兵于城南,始命筑长连城。辛丑,临汾河作新桥。以兵部员外郎知制诰卢多逊知太原行府事。

  壬寅,遣使发太原诸县民数万赴城下。

  癸卯,北汉宪州判官史昭文以州城来降,即命昭文为刺史。

  乙巳,帝至城东南,命筑长堤壅汾水。先是有欲增兵攻城者,左神武统军陈承昭进曰:“陛下自有数千万兵在左右,何不用也?”帝未悟,承昭以马策指汾水,帝大笑,因使承昭董其役。丙午,决晋祠水灌城。

  丁未,命李继勋军于城南,赵赞军于西,曹彬军于北,党进军于东,为四寨以逼之。北汉人乘晦突门,潜犯西寨,赵赞率众与战,弩矢贯赞足,未退。时党进遣东寨都监李谦溥伐木西山以给军用,谦溥闻鼓声,即引所部兵赴之,北汉人乃退。帝遽至战所,怪赴援者非精甲,问之,则谦溥也,甚悦。刘继业复以突骑数百犯东寨,党进挺身逐继业,麾下数人随之,继业走匿壕中,北汉兵出援之,继业缘缒入城,获免。

  南唐右仆射、判省事游简言,躬亲簿领,督责稽缓,僚吏畏之;然暗于大体,不为士大夫所重。数以疾辞,南唐主不许。是月,命简言兼门下侍郎、平章事。

  夏,四月,戊申朔,帝临城东观筑堤。

  辛亥,遣海州刺史孙万进领军数千人围汾州。

  壬子,帝复至城东,赐群臣及诸军时服,宴从臣。

  初,棣州防御使何继筠为石岭关部署,屯阳曲。帝闻辽兵分道来援北汉,其一自石岭关入,乃驿召继筠诣行在所,授以方略,并给精兵数千,使往拒之,且谓继筠曰:“翌日亭午,俟卿捷奏至也!”时已盛暑,帝命太官设麻浆粉赐继筠,食讫,辞去,战于阳曲县北,大败辽兵,擒其武州刺史王彦符,斩首千馀级。己未,继筠遣子承睿来献捷。承睿未至,帝登北台以俟,见一骑自北来,逆问之,乃承睿也。北汉阴恃辽援,城久不下,帝以所献首级示之,城中人气夺。

  辽主监穆宗暴虐,务行宽政。赵王喜衮久系狱,闻之,自去其械而朝。辽主怒曰:“汝罪人,何得离禁所!”复执之。既而躬录囚徒,悉召而释之。

  是月,进封太平王谙萨噶为齐王,改封喜衮为宋王,封隆先为平王,稍为吴王,道隐为蜀王,必摄为越王,异里为冀王,宛为卫王。初,辽主弟质睦性敏给,通契丹、汉字,能诗,穆宗末年,质睦与宫人私,穆宗怒,榜掠数百,刺一目而宫之,系狱,将弃市。辽主即位,即释之,赐以所私宫人,封宁王。未几,以隆先兼政事令,留守东京,道隐留守上京。隆先、道隐、稍,皆世宗之弟也。

  五月,戊寅,辽分兵由定州来侵,韩重赟陈于嘉山以待之。辽人见旗帜,大骇,欲遁去;重赟亟击之,大破其众。癸未,使来告捷,帝大喜,手诏褒之。

  甲申,帝临城北,引汾水入新堤,灌其城。戊子,临城东南,命水军乘小舟载强弩进攻其城,内外马步军都军头王廷义亲鼓之,免胄选登,流矢中其脑而颠。庚寅,廷义卒。辛卯,殿前都指挥使都虞候石汉卿亦中流矢,溺死。癸巳,赠廷义建武节度使,汉卿袁州防御使。

  丁酉,帝幸城西,命诸军攻其西门。

  遣偏师围岚州,赵宏危蹙,请降。戊戌,宏来见,以避宣祖讳,赐名文度。

  己亥,以右千牛卫将军周承瑨为岚州团练使。

  庚子,宴赵文度于行宫,后授重国节度使。

  太原围急,熟无为谋出奔,因请自将出击。北汉主信之,选精甲千人,命刘继业、郭守斌为之副,北汉主登延夏门自送之,且待其反。会夜雨晦冥,无为行至北桥,驻马召诸将,继业以马伤足,先收所部兵入城,守斌迷失道,呼之不获;无为不能独前,乃与麾下数千人亦还。

  帝以暑气方盛,深念缧絏之苦,乃诏:“西京诸州令长吏督掌犹掾五日一至狱户,检视洒扫,洗涤杻械,盆困者给饭食,病者给药,轻系小罪即时决遣。”自是每岁仲夏,必申明是诏以戒官吏。

  辽立贵妃萧氏为皇后。后,北府宰相思温女也,早慧。思温尝观诸女洒扫,唯后蠲洁,喜曰:“此女必成家。”及立为后,能参决朝政,辽主敬礼之。

  闰月,戊申,太原南城为汾水所陷,水穿外城,注城中,城中大惊扰。帝临长堤观焉。水口渐阔,北汉人缘城设障,为宋师所射,障不得施。俄有积草自城中飘出,直抵水口而止,宋师弩矢不能彻,北汉人因以施功,水口遂塞。

  郭无为复劝北汉主出降,北汉主不听。阉人卫德贵,极言无为反状明白,不可赦,北汉主杀之以徇,城中稍定。

  北汉人俄自西长连城潜出,将焚攻战之具,宋师击走之,斩首万馀级。夜半,忽传呼壁外云:“北汉主降。”帝令卫士环甲,将开壁门,八作使赵璲曰:“受降如受敌,讵可夜半轻诺乎!”帝使问之,果谍者诈为也。

  己酉,帝临城南,命水军乘轻舟焚其门。

  右仆射魏仁浦卒。先是仁浦侍春宴,因前上寿,帝密谓曰:“朕欲亲征太原,如何?”仁浦曰:“欲速则不达,惟陛下审思。”帝嘉其对。宴罢,就第,赐上尊酒十石,御膳羊百口。既而从行,中途遇疾,还,卒于梁侯驿。赠侍中,谥宣懿。

  太原城久不下,东西班都指挥使李怀忠率众攻之,战不利,中流矢,几死。殿前指挥使都虞候赵廷翰,率诸班卫士叩头,愿先登急击以尽死力。帝曰:“汝曹皆吾所训练,无不一当百,所以备肘腋,同休戚也。我宁不得太原,岂忍驱汝曹冒锋刃,蹈必死之地乎!”众皆感泣。

  时大军顿甘草地中,会暑雨,多被腹病。会辽遣北院大王乌珍自白马率劲卒夜出,间道疾驰,驻太原西,呜鼓举火,北汉赖以自固。太常博士李光赞言于帝曰:“陛下战无不胜,谋无不臧,四方恃险之邦、僭窃帝王之号者,昔与中国为邻,今与陛下为臣矣。蕞尔晋阳,岂须亲讨!重劳飞挽,取怨黔黎,得之未足为多,失之未足为辱。国家贵静,天道恶盈,所虑向来恃险之邦,闻是役也,竭府库之财,尽生民之力,忠心踊跃,各有窥觎。传曰:‘邻之厚,君之薄也。’岂若回銮复都,屯兵上党?使夏取其麦,秋取其禾,既宽力役之征,便是荡平之策。惟陛下裁之!”帝览奏,甚喜,复问赵普,普亦以为然,因使普召光赞慰抚之。

  癸丑,移驻城东罕山之南,始议班师。

  己未,徙太原民万馀家于山东、河南,给粟;庚申,分命使者十七人发禁军护送之,因屯于镇、潞等州,用绛人薛化光策也。化光言:“伐木先去枝叶,后取根柢。今河东外有契丹之助,内有人户赋输,窃恐岁月间未能下。宜于太原北石岭山及河北界西山东静阳村、乐平镇、黄泽关、百井社,各建城寒,扼契丹援兵,起其部内人户,于西京、襄、邓、唐、汝州给闲田,使自耕种,绝其供馈,如此,不数年间,自可平定。”帝嘉纳之。

  壬戌,车驾发太原。时军士陷敌者百人,帝遣骁雄副指挥使孔守正领骑军往救,守正奋击,尽夺以还。

  北汉主籍所弃军储,得粟三十万,茶、绢各数万,丧败馨竭,赖此少济。

  戊辰,次镇州,召道士苏澄入见,谓曰:“朕作建隆观,思得有道之士居之,师岂有意乎?”对曰:“京师浩穰,非所安也。”壬申,幸其所居,谓曰:“师年逾八十而容貌甚少,盍以养生之术教朕!”对曰:“臣养生,不过精思练气耳;帝王养生,则异于是。《老子》曰:“我无为而民自化,我无欲而民自正。’无为无欲,凝神太和,昔黄帝、唐尧享国永年,用此道也。”帝悦,厚赐之。

  辽有司请以辽主生日为天清节,从之。

  是月,南唐右仆射兼门下侍郎、平章事游简言卒。

  六月,己卯,以仪銮使知易州贺惟忠为易州刺史,兼易、祁、定等州巡检使。惟忠捍边数有功,故迁其秩而不易其任。

  庚辰,诏:“车驾所过,民无出今年秋租。”

  癸未,以右补阙大名王明为荆湖转运使,以用兵于岭南也。

  己丑,次滑州。

  南唐主遣其弟从谦来贡,辛卯,见于胙城县。唐水部员外郎查元方掌从谦笺奏,帝命知制诰卢多逊燕从谦于馆。多逊弈棋次,谓元方曰:“江南竟如何?”元方敛衽对曰:“江南事大朝十馀年,极尽君臣之礼。不知其它。”多逊愧谢曰:“孰谓江南无人!”元方,文徽子也。

  癸巳,车驾至自太原,曲赦京城系囚。

  是月,北汉主决城下水,注之台骀泽,水已落而城多摧圮。辽使者韩知范犹在太原,叹曰:“宋师之引水浸城也,知其一而不知其二。若知先浸而后涸,则并人无类矣。”

  时辽南院大王耶律色珍率援师屯于太原城下,刘继业言主北汉主曰:“契丹贪利弃信,它日必破吾国。今救兵骄而无备,愿袭取之,获马数万,因藉河东之地以归中国,使晋人免于涂炭,陛下长享富贵,不亦可乎!”北汉主不从。数日,色珍北还,赠遗甚厚。

  其后北汉主复致币于北院大王乌珍,乌珍以闻,辽主命受之。

宋纪六 

屠维大荒落七月,尽重光协洽九月,凡二年有奇。

  ○太祖启运立极英武睿文神德圣功至明大孝皇帝开宝二年(辽保宁元年)

  秋,七月,丙寅,以天雄军节度使符彦卿为凤翔节度使。彦卿镇大名十馀年,委任于牙校刘思遇。思遇贪而黠,军府久不治,于是始议择官代之。

  戊辰,诏:“自今祀天地用太牢,馀当用牛者,代以羊豕。”

  灵武节度使冯继业杀兄,代父领镇,颇骄恣,戎人不附;又抚士卒少恩,部下多携贰;继业虑其为变,请举族内徙。八月,庚辰,以继业为静难节度使。

  以棣州防御使何继筠领建武节度使,判棣州。

  己亥,户部员外郎、知制诰王祐,权知大名府。辞日,帝谓之曰:“大名,卿之故乡,古人所谓昼锦者也。”

  西京留守向拱,专务饮乐,政府不治,群盗白日杀人于市。帝闻之,怒,庚子,徙拱为安远节度使。

  九月,丁未,以左武卫大将军长社焦继勋知西京留守,谕之曰:“无复效向拱也!”继勋视事月馀,都下清肃。

  朝议择可使代冯继业者,时考功郎中段思恭知泗州,帝以思恭常有功眉州,乃召赴阙,命知灵州,先诏之曰:“冯继业言灵州非蕃帅主之,戎人不服,虽卫、霍名将,必见逐矣。意谓非我,它人不能治也。汝能治之乎?”思恭曰:“谨奉诏。”帝壮之,又谓曰:“唐李靖、郭子仪,皆出儒生,立大功,岂我朝独无人邪!”厚赐遣之,仍以途涉诸戎,令别赍金帛以遗之。思恭既视事,矫继业之失,悉心绥抚,夷落安静,周访利病,多所条奏,甚得吏民之情。

  庚申,以合州浓洄镇为广安军。

  辽涿州刺史许周琼来降,以为右羽林将军,仍领涿州刺史。

  是月,初令民典买田土者,输钱印契。

  冬,十月,丁亥,诏曰:“昔西汉求吏民之明经术者,令与计偕,县次续食,盖优贤之道也。国家岁开贡部,敷求俊乂,四方之士,无远弗届,而经途遐阻,资用或缺,朕甚愍焉!自今西川、山南、荆湖等道举人,往来给券。”

  辛卯,诏归、峡州并直隶京师。

  相、赵、深三州丁夫死太原城下者三百三十四人,诏复其家三年。

  戊戌,辽右千牛卫将军王甲以丰州来降,即命其子廷美为丰州衙内指挥使。

  己亥,帝燕籓臣于后苑,酒酣,从容谓之曰:“卿等皆国家宿旧,久临剧镇,王事鞅掌,非朕所以优贤之意也。”前凤翔节度使兼中书令王彦超喻帝指,即前奏曰:“臣本无勋劳,以冒荣宠。今已衰朽,骸骨归丘园,臣之愿也。”前安远节度使兼中书令武行德,前护国节度使郭从义,前定国节度使白重赞,前保大节度使杨廷璋,竞自陈攻战阀阅及履历艰苦,帝曰:“此异代事,何足论也!”庚子,以行德为太子太傅,从义为左金吾卫上将军,彦超为右金吾卫上将军,重赞为左千牛卫上将军,廷璋为右千牛卫上将军。时节度与燕者,皆罢镇改官。

  太子太傅王溥,迁太子太师。

  初,丁德裕、王珏、张玙同领兵屯西川,德裕颇自专恣,以兵马都监张延通党于玙,嗛之。及归阙,德裕诬奏延通言涉指斥及不法事,仍指玙为党。癸卯,帝御后殿引问,延通抗对复不逊,即日弃市,玙、珏并杖配。

  辽锡里、裕噜等十六族来归,授官有差。

  是月,辽主如褭潭。

  十一月,甲辰朔,辽主行柴册礼,祠木叶山,驻鹤谷。

  乙巳,辽北院枢密使萧恩温封魏王,北院大王乌珍加裕悦。

  庚申,回鹘、于阗皆遣使来贡方物。回鹘使者道由灵州,交易于市,知州段思恭遣吏市硇砂,吏与使者争直忿竞,思恭释吏不问,械系使者,数日,始贷之。使者归,诉于其国,回鹘汗遣使赍牒诣灵州,询械系之由;思恭自知理屈,不敢报。自是数年,回鹘不复入贡。

  戊辰,诏中书舍人李昉、兵部员外郎、知制诰卢多逊分直学士院。直学士院,自昉及多逊始也。先是堂吏以事至翰林,拜于堂下,学士略离席劳揖,事已即退,未尝与坐。昉前在翰林犹然,及是有白事者,遂拜堂上,更展叙中外,无复曩日之礼,昉愕然。询于同列,则云如此承袭数年矣,莫诘其故也。礼部尚书杨昭俭喜讥訾,因扬言昉谒堂吏,常获其刺字云。

  是月,南唐主校猎于青龙山,还,至大理寺,亲录囚,多所原宥。中书侍郎韩熙载劾奏:“狱多由有司,囹圄之中,非车驾所宜至。请有司罚内帑钱三百万充军储。”

  十二月,乙酉,以房州防御使王彦升为原州防御使。彦升善击剑,军中目曰王剑儿。性残忍,在原州凡五年,戎人有犯汉法者,彦升不加刑,召僚属饮宴,引所犯戎人于前,手捽其耳嚼之,下以卮酒,戎人流血被体,股忄栗不敢动。前后啖其耳者数百,戎人畏惧,不敢犯塞。

  戊戌,以辛文悦知房州事。帝初从文悦肄业,及即位,召见,授太子中允,判太府寺。周郑王时在房州,帝谓文悦长者,故有是命。

  丁德裕奏西川转运使,礼部郎中李铉尝醉酒指斥,帝驿召铉,下御史狱鞫之。因言德裕在蜀中屡以事请求,多拒之,皆有状。帝悟德裕之妄,止坐铉酒失。己亥,责铉为左赞善大夫。

  右赞善大夫王昭文,以监大盈仓,其子与仓吏为奸,配隶汝州。

  凤翔节度使符彦卿被病,舆赴西京,上言病亟,诏许就医洛阳。假满百日,受俸如故,为御史所纠。帝以彦卿姻旧,释之,但罢其节度。

  辽以韩匡嗣为上京留守,用籓邸旧恩也。顷之,封燕王。匡嗣令其子德让人侍,辽主以为谨饬,加授东头供奉官,补枢密院通事。

     ○太祖启运立极英武睿文神德圣功至明大孝皇帝开宝三年(辽保宁二年。庚午,九七零年)

  春,正月,丁未,辽主如潢河。

  癸丑,废海州东海监复为县。

  辛酉,诏:“诸州官吏审察民有孝弟彰闻、德行纯茂者,满五千户听举一人;或有奇材异行,不限此数。所举得实加赏,不如诏者罪之。”

  镇宁军节度张令鐸之罢军职也,帝令皇弟光美取令鐸女为夫人。及令鐸自镇来朝,被病,帝亲问之,赐赉甚厚。己巳,令鐸卒,赠侍中。令鐸性仁恕,尝语人曰:“我从军三十馀年,大小四十馀战,多摧坚陷敌,然克捷之后,未尝妄杀一人也。”及其卒,人多惜之。

  辽韩知范自太原归,言晋阳多梗,而刘继元无辅。南院枢密使高勋亦言于辽主曰:“我与晋阳父子之国,岁尝遣使来觐,非其大臣即其子弟,先帝以一怒而尽拘其使,甚无谓也。”辽主乃尽索北汉使者十六人,厚礼而遣之,仍命刘继文为保义节度使,李弼为枢密使,俾辅继元。继文等久留辽,复受其命,归秉国政,左右皆谮毁之,北汉主乃出继文为代州刺史,弼为宪州刺史。辽主闻之,下诏责北汉主曰:“朕以尔国连丧二主,僻处一隅,期于再安,必资共治。继文汝之令弟,李弼尔之旧臣,一则有同气之亲,一则有耆年之故,遂行并命,俾效纯诚,庶几辑宁,保成欢好。而席未暇暖,身已弃捐,将顺之心,于我何有!”北汉主得书,惶恐谢过,然继文卒不召还。

  二月,壬申朔,以万州梁山县为军。

  己卯,雄州刺史侯仁矩卒。帝特遣中使护丧,官给葬事。仁矩子延广,亦有勇略,仁矩在雄州日,方饮宴,辽数千骑入城,居民惊扰,延广引亲信数骑驰出,射杀部长一人,斩首数级,悉擒其馀党。仁矩喜,拊其背曰:“兴吾门者必汝也!”事闻,诏赐锦袍、银带。

  北汉主以礼部侍郎李恽为司空、同平章事,鸿胪卿刘继颙为太师兼中书令,领成德军节度,三司使高仲曦为枢密使,奄人卫德贵为大内都点检,嬖人范超为侍卫亲军都虞候。超及德贵充分掌机务,恽等备位而已。恽,阳武人,嗜酒耽弈,不恤政事。北汉主多内宠,继颙数献簪珥,北汉主弥重信之。

  三月,壬寅朔,诏:“礼部贡院阅进士诸科,十五举以上曾经终场者以名闻。”甲辰,得司马浦等六十三人。庚戌,得取十五举未经终场者四十三人,并赐出身。仍诏自今勿得为例。

  忠武军节度使宋偓市邸店于所部,帝闻之,不悦,戊申,徙为静难节度使。

  己酉,以忠正节度使王审琦为忠武节度使。审琦镇寿春凡八年,岁得租课,量入为用,未尝有所诛求,民颇安之。所部邑令以罪停其录事史,幕僚白令不先谘府,请按之,审琦曰:“五代以来,诸侯强横,令宰不得专县事。今天下治平,我忝守籓维,而部内宰能斥去黠吏,诚可赏也,何按之有!”

  辛亥,以处士酸枣王昭素为国子博士,致仕。昭素少笃学,有志行,帝闻其名,召见便殿。时年已七十馀,帝问曰:“何以不仕?”昭素谢不能。令讲《乾卦》,至“九五飞龙在天”,敛容曰:“此爻正当陛下今日之事。”引援证据,因示风谏微旨。帝甚悦,问以治世养身之术,昭素曰:“治世莫若爱民,养身莫若寡欲。”帝爱其语,书于屏风间。留月馀,数求归,故有是命。年八十九,卒于家。

  夏,四月,辛未朔,日有食之。

  乙亥,以内客省使丁德裕权知潞州,时昭义节度使李继勋徙为天雄节度使故也。

  己卯,诏三司:“诸路两税折科物,非土地所宜者,勿得抑配。”

  是月,辽主如东京,致奠于让国皇帝及世宗庙。

  初,萧思温以尚主,为群牧林牙,在军中龌龊修边幅,僚佐皆知其无将帅才。后为将,果无功,事穆宗,无所匡辅,士论不与。至是以后戚蒙宠,居显要,寻加尚书令,诸勋戚皆不平。五月,从辽主猎闾山,乙卯,盗杀思温于盘道岭。

  六月,辽主还上京。

  汴水决宁陵县,发丁夫塞之,又塞汴口以杀水势。

  秋,七月,壬寅,诏:“民诉水旱灾伤者,夏不得过四月,秋不得过七月。”

  壬子,诏曰:“吏员猥多,难以求治;俸禄鲜薄,未可责廉。与其冗员而重费,不若省官而益俸。西川管内州县官,宜以口数为率,差减其员,旧俸月增给五千。天下州县官宜依西川例省减员数。”

  辽以耶律贤适为北院枢密使。贤适尝侍辽主于籓邸,穆宗暴虐,辽主与韩匡嗣、尼哩游,言涉讥刺,贤适劝以早宜疏绝,由是得免穆宗猜忌,贤适之力也。辽主初立,多疑诸王或萌非望,阴以贤适为腹心,故有是命。

  丙寅,南唐中书侍郎韩熙载卒。

  初,南唐主以熙载尽忠能直言,欲用为相,而熙载任情弃礼,妓妾纵恣,南唐主以此难之。俄被劾,左迁右庶子,分司南都。熙载尽斥诸妓,单车就道,且上表求哀。南唐主喜,留之,寻复其位。已而诸妓稍稍复还,南唐主曰:“吾亦无如之何矣!”及卒,南唐主叹曰:“吾终不能得熙载为相也!”乃手书赠熙载平章事。熙载家无馀财,棺椁衣衾,皆南唐主赐之。

  八月,庚寅,以隰州刺史李谦溥为济州团练使。谦溥在隰州十年,敌人不敢犯其境。有招收将刘进者,勇力绝人,谦溥抚之甚厚,常往来境上,以少击众。北汉人患之,为蜡丸书以间进,佯遗其书道中,晋州节度使赵赞得之,以闻,帝令械进送阙下。谦溥召诘其事,进伏于庭,请死,谦溥曰:“我以举宗四十口保汝矣。”即上言:“进为北汉人所恶,此乃反间也。”奏至,帝悟,遽释之,赐以禁军都校戎帐服具;进感激,愿击贼自效。

  帝尝命有司为洺州防御使郭进治第,凡庭堂悉用瓦。有司言:“惟亲王、公主始得用此。”帝怒曰:“郭进控扼西山逾十年,使我无北顾忧,我视进岂减儿女邪!亟往督役,勿妄言!”帝宠异将帅类此,故能得其死力。

  南唐主复作书谕南汉主鋹归款中国,遣给事中龚慎仪往使。鋹得书,大怒,遂囚慎仪,驿书答南唐主,甚不逊。南唐主以其书来上,帝始决意伐之。

  九月,己亥朔,以潭州防御使潘美为贺州道行营兵马都部署,朗州团练使鄴人尹崇珂副之,道州刺史王继勋为行营马军都监,仍遣使发诸州兵赴贺州城下。

  萧思温之死,辽主以后故,求盗甚急,辛丑,得国舅萧哈济及哈里谋杀思温状,皆伏诛,流其弟神睹于黄龙州,寻亦诛之。

  甲辰,诏:“西京、凤翔、雄、耀等州,周文、成、康三王,秦始皇,汉高、文、景、武、元、成、哀七帝,后魏孝文,西魏文帝,后周太祖,唐高祖、太宗、中宗、肃宗、代宗、德、顺、文、武、宣、懿、僖、昭诸帝凡二十七陵,尝被发者,令有司备法服、常服各一袭,具棺重葬,所在长吏致祭。”

  潘美等克富州。

  先是南汉旧将多以谗死,宗室翦灭殆尽,掌兵惟宦者数辈,城壁、壕隍,俱饰为宫馆、池沼,楼舰、器甲,辄腐败不治。及师次白霞,贺州刺史陈守忠遣使告急,内外震恐,南汉主遣龚澄枢驰驿往贺州宣慰。时士卒久在边,多贫乏,闻澄枢至,以为必加赏赉,而澄枢出空诏抚谕,众皆解体。宋师前锋至芳林,澄枢惶惧,乘轻舸遁归。癸丑,围贺州。

  南汉主召大臣议,皆请以潘崇彻将兵御之。崇彻自罢兵柄,常怏怏,于是辞以目疾。南汉主怒曰:“何须崇彻,伍彦柔独无方略邪!”遂使彦柔将兵来援。戊午,宋师闻彦柔至,退二十里,潜以奇兵伏南乡岸。彦柔夜泊南乡,迟明,挟弹登岸,据胡床指挥,而伏兵猝起,彦柔众大乱,死者十七八。擒彦柔,斩之,枭其首以示城中,城中人犹坚守弗下。随军转运使王明言于潘美曰:“援兵将至,当急击之。”诸将颇犹豫,明乃率所部护送辎重卒百馀人,丁夫数千,畚锸皆作,堙其堑,直抵城门。城中人大惧,开门以纳,遂克贺州。

  潘美等声言顺流趋广州,南汉主忧迫,计无所出,乃加潘崇彻为内太师、马步军都统,领众三万屯贺江。会宋师径趋昭州,崇彻但拥众自保而已。

  冬,十月,辛卯,潘美等破南汉开建寨,杀数千人,擒其将靳晖。昭州刺史田行稠弃城遁,桂州刺史李承珪亦奔还,遂取昭州、桂州。

  帝览桂阳监岁入白金数,谓宰相曰:“山泽之利虽多,颇闻采纳不易。”十一月,乙巳,诏减旧额三分之一,以宽民力。

  初,辽聚六万骑攻定州,命判四方馆事田钦祚领兵三千御之,帝谓钦祚曰:“彼众我寡,但背城列阵以待之,敌至即战,勿与追逐。”

  钦祚与辽战于满城,辽骑小却,乘胜至遂城。钦祚马中流矢而踣,骑士王超以马授钦祚,军复振,自旦至晡,杀伤甚众,夜,入保遂城,辽人围之。数日,钦祚度城中粮少,整兵,开南门,突围一角出;是夕,至保寨,军中不亡一矢。北边传言三千打六万。

  癸亥,奏至,帝喜,谓左右曰:“契丹数入寇边,我以二十匹绢购一契丹人首,其精兵不过十万人,止费二百万绢,则敌尽矣。”自是益修边备。

  是月,师克连州,南汉招讨使卢收率其众退保清远。南汉主闻之,谓左右曰:“昭、桂、连、贺,本属湖南,今北师取之足矣,其不复南也。”

  十二月,庚午,翰林学士承旨、户部尚书陶谷卒,命中使监护葬事,赠右仆射。谷本姓唐,避晋祖讳,改焉。文翰冠绝一时,自以久次,意希大用。然为人倾侧很媢,初作翰林承旨,力排窦仪,仪以是不得相位。及魏仁浦在中书,谷自言出于魏氏,以舅事仁浦,每见,辄望尘下拜。帝素薄之,选置宰辅,未尝及谷。谷一日使其党因事风帝,言谷在词禁,宣力实多,帝笑曰:“我闻学士草制,皆检前人旧本稍改易之,此谚所谓依样画葫芦耳,何宣力之有!”谷因作诗题翰林壁,语颇怨望,帝遂决意不用。

  潘美等长驱至韶州。南汉都统李承渥领兵十馀万屯蓬华峰下,教象为阵,每象载十数人,皆执兵杖,战则置阵前以壮军威。美尽索军中劲弩射之,象奔是,乘者皆坠,反践承渥军,军大败,承渥仅以身免,遂取韶州,擒其刺史辛延渥及谏议大夫邹文远。延渥间道遣使劝南汉主迎降,观军器使李托深沮其议,国中震恐。南汉主始命堑东壕为拒守计,顾诸将无可使者,宫媪梁鸾真荐其养子郭崇岳可用,乃以为招讨使,与大将植廷晓统众六万屯马迳,列栅以抗宋师。崇岳无谋勇,惟日祷于鬼神而已。

  是冬,南唐南都留守建安林仁肇密表言:“淮南诸州,戍兵各不过千人,宋朝前年灭蜀,今又取岭表,往返数千里,师旅罢敝。愿假臣兵数万,自寿春北渡,径据正阳,因思旧之民,可复江北旧境。彼纵来援,臣据淮对垒而御之,势不能敌。兵起之日,请以臣举兵外叛闻于宋朝。事成,国家享其利,败则族臣家,明陛下无二心。”南唐主惧,不敢从。

  初,宜春人卢绛诣枢密使陈乔献书,乔异之,擢沿江巡检,召募亡命,习水战,屡要吴越兵于海门,获舟舰数百。尝说南唐主曰:“吴越,仇雠也,它日必为北朝乡导,掎角攻我,当先灭之。”南唐主曰:“大朝附庸,安敢加兵!”绛曰:“臣请诈以宣、歙州叛,陛下声言讨伐,且乞兵于吴越,兵至拒击,臣蹑而攻之,其国必亡。”南唐主亦不能用。

  是岁,德寽勒部叛,辽主命右伊勒希巴耶律希达讨之。

     ○太祖启运立极英武睿文神德圣功至明大孝皇帝开宝四年(辽保宁三年。辛未,九七一年)

  春,正月,戊戌朔,以出师,不视朝。

  潘美克英、雄二州,南汉都统潘崇彻来降。

  丙午,令:“诸道州县不得更差摄官,凡有阙员,即具闻,旋与注授;前所差摄官皆罢其职事,以见任官权管。”

  辛亥,通判阆州、殿中侍御史路冲言:“本州职役户,负恃形势,输租违期,已别立版簿于通判厅,依限督责,欲望颁为条制。”诏:“诸州府并置形势版簿,令通判专掌其租。”

  禁河东诸州民徙内郡者私蓄兵器。

  甲寅,辽耶律希达遣人献德寽勒部之俘,辽主命赐有功将士。

  庚申,辽置登闻院。辽主以穆宗废钟院,穷民冤无所诉,故诏复之,仍命铸钟勒词,著废置之意。

  癸亥,辽兵侵易州,监军任得义战却之。

  是月,潘美师次泷头,南汉主遣使请和,且求缓师。泷头山水险恶,潘美等疑有伏兵,乃挟其使而速度诸险。甲子,至栅口。乙丑,至马迳,屯双女山,直瞰郭崇岳栅。游骑数出挑战,崇岳不从,但坚壁自守而已。

  南汉主取舶船十馀艘,载金宝、妃嫔,欲入海;未及发,宦官乐范与卫兵千馀盗舶船以走。南汉主惧,乃遣右仆射萧漼、中书舍人卓惟休奉表诣军门乞降,潘美即令部送赴阙。漼等不反,南汉主益惧,复令崇岳戒严。二月,丁卯朔,又遣其弟祯王保兴率国内兵来拒。

  植廷晓谓崇岳曰:“北军乘席卷之势,其锋不可当,吾士旅虽众,然皆伤痍之馀,今不驱策而前,亦坐受其毙矣。”庚午,廷晓乃领前锋据水而陈,令崇岳殿后,御其奔冲。既而宋师济水,廷晓力战不胜,遂死之,崇岳奔还其栅。美谓王明曰:“彼编竹木为栅,若篝火焚之,必扰乱,因而夹击之,此万全之策也。”遂分遣丁夫,各持二炬,间道造其栅,及夜,万炬俱发。会天大风,烟埃坌起,南汉兵大败,崇岳死于敌兵,保兴逃归。

  龚澄枢、李托与内侍中薛崇誉等谋曰:“北军之来,利吾国中珍宝耳,今尽焚之,使得空城,必不能久驻,当自还也。”乃纵火焚府库、宫殿,一夕皆尽。

  辛未,师至白田,南汉主素服出降,潘美承制释之。遂入广州,俘其宗室、官属九十七人,与南汉主皆縻于龙德宫。保兴初匿民间,后乃获之。有阉人百馀辈盛服请见,美曰:“是豕人多矣,吾奉诏伐罪,正为此等。”命悉斩之。美以露布告捷,己丑,至京师。

  庚寅,群臣称贺,遂赐宴。凡得州六十,县二百十四,户十七万二百六十三。

  辛卯,赦广南管内州县常赦所不原者,伪署官并仍旧,无名赋敛咸蠲除之。

  知制诰卢多逊权知贡举,奏进士合格者十人。

  帝以令、尉捕贼,先定日限,其已被批罚者,或遂绝意追捕。乙未,诏:“自今虽限外获贼者,令有司备书于籍以除其罚,但不得叙为勤绩。其累经殿降法当停免者,不用此制。”

  是月,辽主东狩,以青牛、白马祭天地。

  三月,丙申,诏:“岭南有买人男女为奴婢转利者,并放免;伪政有害于民者,除之。”

  丁未,辽以飞龙使尼哩为契丹行宫都部署。

  初,右监门卫将军赵玭,以罪勒归私第,不胜忿恚。一日,伺赵普入朝,于马前斥普短。帝闻之,召玭及普面质其事,玭大言诋普贩木规利。先是秦、陇大木,官禁私贩,普尝遣亲吏往市屋材,联巨筏至京师治第,吏因之窃于都下贸易,故玭以为言。帝怒,促閤门集百官,将下制逐普,诏问太子太师王溥等:“普当得何罪?”溥附閤门使奏云:“玭诬罔大臣。”帝意顿解,反诘责玭,命武士挝之。御史鞫于殿庭,普力营救,帝乃宽其罚。夏,四月,丙寅朔,责汝州牙校。

  壬申,命潘美、尹崇珂同知广州,以儋、崖、振、万安等四州隶琼州,令广州择官分知州事。

  己卯,辽主祠木叶山,行再生礼。丙戌,辽主还上京,以韩德让为上京皇城使,遥授彰德节度使。自是德让日见进用矣。

  戊子,永兴军节度使、同中书门下二品吴廷祚来朝。遇疾,帝亲临问,遣中使王继恩监视之。庚寅卒,赠侍中。继恩,陕人也。

  南唐主遣其弟吉王从谦来朝贡。

  潘美遣使部送刘鋹及其宗党、官属献于京师。鋹至公安,邸吏庞师进谒,学士黄德昭侍鋹。鋹因问师进何人,德昭曰:“本国人也。”鋹曰:“何为在此?”德昭曰:“高皇帝居籓日,岁贡大朝,辎重皆历荆州,乃令师进置邸于此,造车乘以给馈运耳。”鋹叹曰:“我在位十四年,未尝闻此言,令日始知祖宗山河及大朝境土也。”因泣下久之,既至,舍玉津园,帝遣参知政事吕馀庆问反覆及焚府库之罪,鋹归罪于龚澄枢、李托、薛崇誉。帝复遣使问澄枢等,皆俛首不对,伪谏议大夫王珪谓托曰:“昔在广州,机务并尔辈所专,火又自内中起,今尚欲推过何人?”遂唾而批其颊,澄枢等乃引伏。

  五月,乙未朔,有司以帛系鋹及其官属,先献太庙、太社。帝御明德门,遣摄刑部尚书卢多逊宣诏责鋹,鋹对曰;“臣年十六僭伪号,澄枢等皆先臣旧人,每事,臣不得自由,在国时,臣是臣下,澄枢是国主。”对讫,伏地待罪。帝命摄大理卿高继申引澄枢、托、崇誉,斩于千秋门外,释鋹罪,并其弟保兴及官属各赐以冠带、器币、鞍马。寻以保兴为左监门卫率府率。

  初,议献俘之礼,朝臣莫能知,乃遣使就问吏部尚书致仕张昭。昭卧病,口占以授使者,咸服其该博,遂用之。

  丁酉,以潭州防御使潘美领山南东道节度使,郎州团练使尹崇珂领保信军节度使,同知广州如故。

  以王明为秘书少监,领韶州刺史、广南诸州转运使。大兵南伐,明知转运使,岭道险绝,不通舟车,但以丁夫负荷糗粮数万,仰给无阙,每下郡邑,必先收其版籍,固守仓库,颇亦参预军画。帝嘉其功,故擢用焉。

  初,帝使军器库使楚昭辅钩校左藏库金帛,数日而毕,条对称旨,至是授左骁卫大将军,权判三司。

  辛丑,宴刘鋹于崇德殿。

  六月,辛未,命司农少卿李继芳祭南海。刘鋹先尊海神为昭明帝。庙为聪正宫,其衣饰以龙凤,诏削去帝号及宫名,易以一品之服。

  壬申,初置市舶司于广州。

  丙子,诏御史中丞刘温叟、中书舍人李昉重定《开元礼》,以国朝沿革制度附属之。

  丁丑,回鹘遣使贡于辽。

  初,帝征晋阳,命密州防御使马仁瑀率众巡边,至上谷、渔阳,辽人素闻其名,不敢出,因纵兵大掠而还。明年,群盗周弼等起兗州,诏仁瑀掩击。仁瑀领帐下十数人入泰山擒弼,尽获其党。庚辰,徙仁瑀为瀛州防御使。仁瑀兄子因醉酒误杀平民,系狱当死,民家愿以过失伤论,仁瑀曰:“我为长吏而兄子杀人,此乃恃势恣横,非过失也,岂敢以私亲而乱国法哉!”遂论如律。

  壬午,以刘鋹为右千牛卫大将军,员外置,封恩赦侯,俸外别给钱五万,米麦五十斛。

  鋹体质丰硕,眉目俱竦。性绝巧,有口辩,尝自以珠结鞍勒为戏龙之状以献,帝赏其精妙,给钱百五十万偿其直,因谓左右曰:“鋹好工巧,习以成性,倘能移于治国,岂至灭亡哉!”

  鋹在国时,多置酖毒臣下。一日,从帝幸讲武池,从官未集,鋹先至,诏赐卮酒,鋹疑之,奉杯泣曰:“臣承祖父基业,违拒朝廷,劳王师致讨,罪固当诛。陛下既待臣以不死,愿为大粱布衣,观太平之盛,未敢饮此酒。”帝笑曰:“朕推心置人腹,安有此事!”命取鋹酒自饮之,别酌以赐鋹,鋹大惭,顿首谢。

  是月,岚州破北汉兵于古台村。

  河决郑州原武县,汴水决宋州谷熟县。

  帝既平广南,欲行报谢之礼,秋,七月,甲午朔,诏以冬至有事于南郊。

  乙未,御史中丞刘温叟卒。温叟为中丞十二年,屡求解职,帝难其代,终不许。及被病,帝知其贫,遣中使就赐器币。温叟性重厚方正,好古执礼,事继母以孝闻,父名岳,非侍宴,终身不听乐。开封尹光义闻其清介,尝遣府吏赍钱五百千遗之,温叟不敢却,贮厅事西舍中,令府吏封识乃去。明年,重午,复送黍角、纨扇,所遣吏即前送钱者,视西舍封识宛然,还,以告。光义曰:“我馈犹不受,况他人乎!”乃命辇归府中。它日,光义侍宴,论当世名节士,具道温叟辞钱事,帝叹赏久之。温叟既卒,帝难其继,曰:“必得和厚如温叟者乃可。”乃命太子宾客边光范兼判御史台事,居半岁,始真为中丞。

  辛丑,辽以耶律贤适为西北路兵马都部署。贤适忠介肤敏,推诚待人,虽燕息不忘政治,故百司庶职罔敢媮惰,累年滞狱悉决之。

  丙申,诏:“广南诸州受民租皆用省斗,每一石外别输二升为雀鼠耗。”先是刘鋹私置大量,重敛于民,凡输一石乃为一石八斗。转运使王明上言,故革之。

  内侍养子多争财起讼,戊午,诏:“自今年满三十无养父者,始听养子,仍以其名上宣徽院,违者抵死。”

  建武节度使、判棣州何继筠来朝,癸亥,卒于京师。帝亲临其丧,流涕谓左右曰:“继筠捍边有功,朕不早授籓镇者,虑其数奇耳。今领旄钺未几,果至沦没,岂不哀哉!”即命中使护丧事,令以生平所佩剑及甲胄同葬。继筠深沈有智略,与士卒同甘苦,得其死力,居北边前后二十年,善揣知敌情,屡以少击众,辽人畏伏,多画象祠之。

  平晋军使攻北汉孟园、乐义二寨,破之。

  汴水决宋州宋城县。

  八月,甲戌,辽主如秋山。

  甲申,群臣奉表请加尊号曰兴化成功,至再,讫不允。

  辛卯,辽主祭皇兄吼墓。吼,世宗之长子,早薨,墓号太子院,至是追册为皇太子,谥庄圣。

  先是辽世宗为察克所弑,辽主时年四岁,或以氈裹之,匿于积薪下,得免。后养于永兴宫,为保傅者皆有恩。九月,乙巳,辽主赐傅父、保母等户口牛羊有差。又以潜邸给使者为塔玛部,置官主之。

  壬子,辽主如归化州。甲寅,如南京。移上京留守韩匡嗣于南京,即以其子德让代为东京留守。

宋纪七 

起重光协洽十月,尽阏逢阉茂八月,凡二年有奇。

  ○太祖启运立极英武睿文神德圣功至明大孝皇帝开宝四年(辽保宁三年。辛未,九七一年)

  冬,十月,癸亥朔,日有食之。

  己巳,诏:“伪作黄金者弃市。”

  辽以黑、白羊祭神。

  庚午,太子洗马王元吉弃市,坐知英州月馀多受赃私故也。

  知邕州范旻奏刘鋹时白配民物十数事,辛巳,悉命除之。邕州俗尚淫祀,被病者不敢治疗,但益杀鸡豚,徼福于淫昏之鬼。旻下令禁止,出俸钱,市药物,亲为和合,民有病则给之,获愈者千计。会南汉所置知州邓存忠劫土人二万众,攻围州城七十馀日,旻屡出与战,矢集于胸,犹力疾督战,贼遂小却。旻创甚,乃坚壁固守,遣使间道求援于广州,前后十五辈始得达。援兵至,围解。旻疾未平,诏令肩舆归阙,所过僦丁夫,官给其直。旻,质之子也。

  甲申,诏:“两京、诸道,自十月后犯强窃盗,不得预郊祀赦;所在长吏,当告谕下民,无令冒法。”自后将郊祀,必申明此诏。

  右补阙梁周翰上疏言:“陛下再郊上帝,必覃赦宥。臣以天下至大,其间有庆泽所未及,节文所未该者,宜推而广之。方今赋入至多,加以科变之物,名品非一,调发供输,不无重困。且西蜀、淮南、荆、潭、桂、广之地,皆已为王土,陛下诚能以三方所得之利,减诸道租赋之人,则庶乎德泽均而民力宽矣。”帝嘉纳之。

  周翰尝监绫锦院,杖锦工过差,为所诉。帝怒甚,召周翰切责,将亦杖之,周翰自言:“臣负天下才名,受杖不雅。”帝乃止。帝初识周翰父彦温于军中,以周翰有文辞,欲用为知制诰,天平节度使石守信入朝,帝语及之。守信与彦温善,微露其言,周翰遽上表谢,帝不喜,其命遂寝。

  癸未,北汉遣使贡于辽。

  丙戌,诏:“岭南诸州,刘鋹日烦苛赋敛,并除之。民为兵者释其籍,流亡者招诱复业。”

  吐谷浑贡于辽。

  十一月,癸已朔,南唐主遣其弟郑王从善来朝贡。于是始去唐号,改印文为“江南国主印”,赐诏乞呼名,从之。

  先是国主以银五万两遗宰相赵普,普告于帝,帝曰:“此不可不受,但以书答谢,少赂其使者可也。”普叩头辞让,帝曰:“大国之体,不可自为削弱,当使之勿测。”乃从善入觐,常赐外,密赉白金如遗普之数。江南君臣闻之,皆震骇,服帝伟度。

  它日,帝因出,忽幸普第。时吴越王俶方遗使遗普书及海物十瓶列庑下,会车驾卒至,普亟出迎,弗及屏也。帝顾问何物,普以实对,帝曰:“海物必佳。”即命启之,皆满贮瓜子金也。普惶恐,顿首谢曰:“臣实未尝发书,若如此,当奏闻而却之。”帝笑曰:“但受之无害,彼谓国家事皆由汝书生耳。”

  丙申,吴越王俶遣其子镇海、镇东节度使惟濬来贡。

  庚子,辽以胪朐河归附户分隶敦睦、积庆、永兴三宫。

  庚戌,诏曰:“取才之道,盖非一端。近诸道摄官,悉令罢去,又虑荐更民政或著吏能者雷同遐弃,良可惜也!宜悉令有司按其历任,经三摄无旷败,即以名闻;受伪署者不在此限。”

  河决澶州,东汇于郓、濮,坏民田。帝怒官吏不时上言,遣使按鞫。庚戌,通判、司封郎中博兴姚恕坐弃市,知州、左骁卫大将军杜审肇免归私第。恕初为开封府判官,谒宰相赵普,会普宴客,阍者不即通,恕怒而去。普亟使人谢焉,恕遂去不顾,普由是憾恕。及帝为审肇择佐贰,普即请用恕,居澶州二年,竟坐法诛,投其尸于河。

  戊午,亲享太庙,始用绣衣、卤簿。

  己未,合祭天地于南郊,大赦,蠲开宝元年以前逋租。

  壬戌,命颍州团练使曹翰塞澶州决河,濮州刺史安守忠副之。

  初,帝择孟昶亲军习兵马者百馀辈为川班内殿直,廪赐优给,与御马直等。至是郊礼毕行赏,帝以御马直扈从,特命增给钱人五千。而川班内殿直不得如例,乃相率击登闻鼓陈乞。帝怒,遣中使谕曰:“朕之所与,即为恩泽,又安有例哉!”命斩其妄诉者四十馀人,馀悉配隶许州,遂废其班。

  时内臣有左飞龙使李承进者,逮事后唐。帝问曰:“庄宗以英武定中原,享国不久,何也?”承进曰:“庄宗好畋猎,务姑息将士,每出次近郊,禁兵卫卒必控马首,告儿郎辈寒冷,望与救接,庄宗即随其所欲给之。盖威不行,常赉无节也。”帝抚髀叹曰:“二十年夹河战争得天下,不能用军法约束此辈,纵其无厌之求,以兹临御,诚为儿戏。朕今抚养士卒,固不吝惜爵赏;若犯吾法,惟有剑耳!”

  十二月,癸酉,辽以青牛、白马祭天地。

  己丑,辽皇子隆绪生。

  是冬,辽主驻金川。

  江南以汤悦为司空,判三司、尚书都省。

     ○太祖启运立极英武睿文神德圣功至明大孝皇帝开宝五年(辽保宁四年)

  春,正月,丁酉,禁铁铸浮图与佛象及人物之无用者,虑愚民毁农器以徼福也。

  前郓州卢县尉鄢陵许永,年七十有五,诣匦言:“父琼年九十九,长兄年八十一,次兄年七十九。乞近地一官以就养。”庚子,召见琼于便殿,问以近事,琼历历能记;因厚赐之,即授永鄢陵县令。

  壬寅,吏部尚书致仕陈国公张昭卒。戒其子曰:“吾事数朝,无功德及人,勿请谥及立碑,以重吾过也。”

  北汉攻方山、雅尔两寨,击却之。

  乙巳,罢襄州岁贡鱼。

  二月,丙子,诏沿河十七州各置河堤判官一员。

  庚寅,以端明殿学士、兵部侍郎刘熙古守本官、参知政事。

  帝既平广南,渐欲经理江南,因郑王从善入贡,遂留之。国主大惧,是月,始损制度,下令称教,改中书、门下省为左、右内史府,尚书省为司会府,其馀官称,多所更定,宫殿悉除去鸱吻。

  闰月,壬辰,权和贡举扈蒙奏合格进士安守亮等十一人,诸科十七人。帝召对于讲武殿,始下诏放榜,新制也。

  癸巳,以江南进奉使李从善为泰宁节度使,赐第京师。国主虽外示畏服,修籓臣之礼,而内实缮甲兵,阴为战守计。帝使从善致书风国主入朝,国主不从,但增岁贡而已。

  南都留守兼侍中林仁肇有威名,中朝忌之,潜使人画仁肇像,悬之别室,引江南使者观之,问何人,使者曰:“林仁肇也。”曰:“仁肇将来降,先持此为信。”又指空馆曰:“将以此赐仁肇。”国主不知其间,鸩杀仁肇。陈乔叹曰:“国势如此,而杀忠臣,吾不知所税驾矣!”

  初,平岭南,命太子中允周仁浚知琼州,以儋、崖、振、万安属焉。帝谓宰相曰:“遐荒烟瘴,不必别命正官,且令仁浚择伪官,因其俗治之。”辛卯,仁浚列上骆崇璨等四人,帝曰:“各授检校官,俾知州事,徐观其效可也。”

  戊申,辽齐王谙萨噶薨。三月,庚申朔,追册为皇太叔。

  先是,岭南民有逋赋者,或县吏代输,或于兼并之家假贷,则皆纳其妻子以质。甲申,知容州毋守素表其事,诏所在严禁之。

  夏,四月,庚寅朔,辽追封萧思温为楚国王。

  帝按岭南图籍,州县多而户口少,命知广州潘美及转运使王明度其地里,并省以便民,于是前后所废州十六,县四十九。

  丙午,遣使检视水灾田。

  隰州团练使兼沿边都巡检周勋,筑垒界上,为北汉人所袭破,戊午,责勋为义州刺史。

  五月,丙寅,诏:“废岭南道媚川都,选其少壮者为静江军,老弱者听自便,仍禁民不得以采珠为业。”先是,刘鋹于海门镇募兵能采珠者二千人,号“媚川都”。凡采珠,必系石于足,腰絙而没焉,深或至五百尺,溺死者甚众。鋹所居栋宇,皆饰以玳瑁珠翠,穷极侈靡。及为宋师所焚。潘美等于煨烬中得所馀诸珍宝以献,且言采珠危苦之状,帝亟命小黄门持示宰相,速降诏罢之。

  辛未,河大决澶州濮阴县。壬申,命颍州团练使曹翰往塞之。翰辞于便殿,帝谓曰:“霖雨不止,又闻河决。朕信宿以来,焚香祷天,若天灾流行,愿在朕躬,勿施于民。”翰顿首拜曰:“昔宋景公诸侯耳,一发善言,灾星退舍。今陛下忧及兆民,恳祷如是,固宜上格天心,必不为灾也。”

  癸酉,帝又谓宰相曰:“霖雨不止,朕日夜焦劳,得非时政有阙邪?”赵普对曰:“陛下临御以来,忧勤庶务,有弊必去,闻善必行,至于苦雨为灾,乃是臣等失职。”帝曰:“掖庭幽闭者众,昨令遍籍后宫,凡三百八十馀人,因告谕,愿归其家者,具以情言,得百名,悉厚赐遣之矣。”普等称万岁。

  河决大名府朝城县,河南、北诸州皆大水。

  陕州民范义超,周显德中以私怨杀同里常古真家十二人,古真年少,脱走得免,至是擒义超,诉于官。有司引赦当原,帝曰:“岂有杀一家十二人而可以赦论乎?”命斩之。

  六月,戊子朔,徙崖州于振州,遂废振州。

  庚寅,河决阳武县,汴水决郑州、宋州。

  丁酉,诏:“沿河民田有为水害者,有司具闻,除租。”

  戊申,发诸州兵士及丁夫凡五万人塞决河,命曹翰护其役。未几,河所决皆塞。是月,下诏曰:“近者澶、濮等数州,霖雨荐降,洪河为患,朕以屡经决溢,重困黎元,每阅前书,详究经渎。至若夏后所载,但言导河至海,随山濬川,未尝闻力制湍流,广营高岸。自战国专利,堙塞故道,小以妨大,私而害公,九河之制遂堕,历代之患弗弭。凡扌晋绅多士,草泽之伦,有素习河渠之书,深明疏导之策者,并许诣阙上书,附驿条奏,朕当亲览,用其所长。”时东鲁逸人田告,著《纂禹元经》十二篇,帝闻之,召见,询以治水之道,善其对,将授以官。告固辞父年老,求归奉养,诏从之。

  先是女真攻白沙寨,略官马三匹,民百二十八口。既而遣使以马来贡,诏止之。至是首领复来贡,言已令部落送先所掳民及马;诏切责其前寇略之罪而嘉其效顺之意,放还贡马使者。

  是夏,辽主驻冰井,观从臣射柳。秋,七月,如云州射柳。

  戊辰,前保大节度使袁彦卒。

  甲申,皇女永庆公主出降右卫将军、驸马都尉魏咸信。威信,仁浦子也。公主尝衣贴绣铺翠襦入宫,帝见之,谓主曰:“汝当以此与我,自今勿复为此饰。”主笑曰:“此所用翠羽几何!”帝曰:“不然,主家服此,宫闱戚里必相效。京城翠羽价高,小民逐利,殿转贩易,伤生浸广。汝生长富贵,当念惜福,岂可造此恶业之端!”主惭谢。又,尝因侍坐,与皇后同言曰:“官家作天子日久岂不能用黄金装肩舆,乘以出入?”帝笑曰:“我以四海之富,宫殿悉饰金银,力亦可办;但念我为百姓守财耳,岂可妄用?古称以一人治天下,不以天下奉一人。苟以自奉养为意,百姓何仰哉!”

  三司言:“仓储月给止及明年二月,请分屯田诸军,尽率民船,以资江、淮漕运。”帝大怒,召权判三司楚昭辅,切责之曰:“国无九年之蓄曰不足。尔不素为计度,今仓储垂尽,乃请分屯兵,括率民船,以给馈运,是可卒致乎?且设尔何用?苟有所阙,必罪尔以谢众!”昭辅惧罪,诣开封府见皇弟光义,乞于帝前解释,稍宽其罪,使得尽力,光义许之。

  昭辅出,光义问押牙永城陈从信,对曰:“从信尝游楚、泗间,见粮运停阻者,良由舟人乏食,日历州县勘给,故多凝滞。若自起发即计日并支,往复皆然,可责其程限。又,楚、泗间运米入船,至京师辇米入仓,宜宿备运卒,皆令即时出纳。如此,每运可减数十日。楚、泗至京千里,旧定八十日一运,一岁三运;今若去淹留之虚日,则岁可增一运矣。又闻三司欲籍民船,若不许,则无以责办。若尽取用之,则冬中京师薪炭殆绝。不若募其船之坚实者,令运粮,其损败者,任民载樵薪,则公私俱济。今市中米贵,官乃定价斗钱七十,商贾闻之,以其不获利,无敢载至京师者,虽富人所储,亦隐匿不粜,是以米益贵而民将馁殍也。”光义然之,明日,具告,帝悉从其言。由是事集,昭辅亦免责焉。

  先是,大理正内黄李符知归州,转运司制置有不合理者,符即上言,帝嘉之。秩满归阙,帝以京西诸州钱币不登,八月,癸巳,命符知京西南面转运事,书“李符到处,似朕亲行”八字赐之,令揭于大旗,常以自随。符前后条奏便宜凡百馀条,其四十八事皆施行,著于令。

  丙申,命同知广州潘美、尹崇珂并兼岭南转运使,其元转运使王明为副使,太子中允许九言为判官。转运判官,自九言始也。

  九月,丁巳朔,日有食之。

  枢密使李崇矩,与宰相赵普厚相交结,以其女妻普子承宗,帝闻之,不喜。故事,宰相、枢密使候对长春殿,同止庐中,帝始令分异之。

  有郑伸者,客崇矩门下十年,崇矩知其险诐无行,待之渐薄。伸怨恨,击登闻鼓,告崇矩受太原人席羲叟黄金,私托翰林学士扈蒙与羲叟甲科,引军器库使范阳刘审琼为证。帝大怒,召审琼诘问,审琼具言其诬,帝怒稍解。癸酉,崇矩罢为镇国节度使,赐伸同进士出身,酸枣县主簿。后伸死,其母贫饿,诣崇矩子继昌乞丐,家人竞前诟逐,继昌独召见,与白金百两,时称继昌长者。

  戊寅,徙建宁留后杨重勋为保静留后。

  是月,禁玄象器物、天文、图谶、七曜历、太乙、雷公、六壬遁甲等,不得藏于私家,有者并送官。

  冬,十月,丁亥朔,辽主如南京。

  戊戌,诏:“边远官岁才三周,即与除代,所司专阅其籍,勿使俞时。”

  是月,运江、淮米十万石至京师,皆汴、蔡两河公私船所载也。

  十一月,癸亥,禁释、道私习天文、地理。

  己巳,诏:“诸道举人,自今并于本贯州府取解,不得更称寄应。”

  庚辰,命参知政事薛居正、吕馀庆兼淮、湘、岭、蜀转运使。

  诏翰林学士李昉及宗正丞洛阳赵孚等分撰岳渎并历代帝王庙碑,遣使刻石。

  十二月,甲午,辽诏内外官上封事。

  是岁,大饥。

  初,帝问赵普曰:“儒臣有武干者何人?”普以知彭州、左补阙辛仲甫对。乃徙仲甫为西川兵马都监。于是召见,面试射,帝曰:“汝见王明乎?朕已用为刺史。汝颇忠淳,若公勤不懈,不日亦当为牧伯也。”仲甫顿首谢。

  帝因谓赵普曰:“五代方镇残虐,民受其祸,朕今选儒臣干事者百馀,分治大籓,纵皆贪浊”,亦未及武臣一人也。”既而有司命仲甫检视民田,帝曰:“此县令职耳。”即令吏部铨择官代之。仲甫在彭州日,州少种树,暑无所休,仲甫课民栽柳廕行路,郡人德之,名为“补阙柳”。

  北汉始令民输赡军钱,文武官皆减俸,财用不给故也。

     ○太祖启运立极英武睿文神德圣功至明大孝皇帝开宝六年(辽保宁五年)

  春,正月,丙辰朔,置川蜀水陆转运计度使。

  甲子,辽特里兗耶律休格伐党项,破之,上其俘获之数。休格尝从北府宰相萧干讨室韦、乌库二部有功,至是复以绩著。

  北汉遣使贡于辽。

  庚午,辽主御五凤楼观灯。

  己卯,以太子洗马权知蓬州硃昂权知广安军。会渠州妖贼李仙聚众万人,劫掠军界,昂设策擒之,其连结者释不问,蜀民遂安。昂,长沙人也。

  殿直傅廷翰为棣州兵马都监,谋叛入辽,知州、右赞善大夫周渭擒之。二月,丙戌,斩廷翰于京师。

  丁亥,辽近侍实图哩误触神纛,法当论死,辽主命杖而释之。

  丙申,运米二万右赈曹州饥。

  是月,高丽王王昭卒,子佃立。

  三月,乙卯朔,房州言周郑王殂。帝素服发哀,辍视朝十日,谥曰恭帝,命还葬庆陵之侧,号顺陵。

  辽封皇后之祖为韩王,并赠其伯父官,皇后用事故也。

  辛酉,新及第进士雍丘宋准等十人、诸科二十八人诣讲武殿谢,帝以进士武济川、《三传》刘睿材质最陋,应对失次,绌去之。时翰林学士李昉权知贡举,济川,昉乡人也。帝颇不悦。会进士徐士廉等击登闻鼓,诉昉用情,取舍非当。帝以问翰林学士卢多逊,多逊曰:“颇亦闻之。”帝乃令贡院籍终场下第者姓名,得三百六十人,癸酉,召见,择其一百九十五人并准以下及士廉等各赐纸札,别试诗赋,命殿中侍御史李莹、左司员外郎侯陟等为考官。乙亥,帝御讲武殿亲阅之,得进士二十六人,士廉与焉,《五经》四人,《开元礼》七人,《三礼》三十八人,《三传》二十六人,三史三人,学究十八人,明法五人,皆赐及第,又赐准钱二十万以张宴会。责昉为太常少卿,考官右赞善大夫杨可法皆坐责。由兹殿试为常式。

  试朝臣死王事者子陆坦等,赐进士出身。

  壬午,以教船池为讲武池,闵河为惠民河,五丈河为广济河。

  禁铜钱不得入蕃界及越江海至化外。

  夏,四月,乙酉,诏:“诸州考试官,令长吏精选僚属才学公正者充。知贡举与考试官同看详试卷,定其通否,否即驳放,不得优假,虚令终场。申禁私荐属举人;募告者,其赏有差;举人勒还本贯重役,永不得入科场。

  辛丑,翰林学士卢多逊等上所修《开宝通礼》二百卷,《义纂》一百卷,并付有司施行。

  是日,遣卢多逊为江南生辰国信使。多逊至江南,得其臣主欢心。及还,舣舟宣化口,使人白国主曰:“朝廷重修天下图经,史馆独缺江东诸州,愿各求一本以归。”国主亟令缮写与之。于是江南十九州形势,屯戍远近,户口多寡,多逊尽得之。归,即言江南衰弱可取状。帝嘉其谋,始有意大用。

  戊申,诏参知政事薛居正监修梁、后唐、晋、汉、周《五代史》。

  知制诰五祐等上重定《神农本草》二十卷,帝制序,摹印颁天下。

  先是江南饥,诏谕江南国主,借船漕湖南米麦以赈之。辛亥,国主遣使修贡谢恩。

  命钱文敏知泸州,召见,帝谓曰:“泸州近蛮獠,尤宜抚绥。闻知州郭思齐、监军郭重进擅敛不法,卿为朕鞫之,苟有一毫侵民,朕必不赦。”

  五月,癸丑,帝知堂吏擅中权,多为奸赃,欲更用士人,而有司所选终不及数,遂召旧任者刘重华等四人,面如戒厉,令复故,岁满无过,与上县令;稍有愆咎,重置其罚。

  枢密副使沈义伦,居第卑陋,处之宴如。时贵要多冒禁,市巨木秦、陇间以营私宅,及李守信受诏市木,以盗官钱败,皆自启于帝前。义伦亦尝市木为母营佛舍,因奏其事。帝笑谓义伦曰:“尔非俞矩者。”知居第尚不葺,因遣中使按图督工匠五百人为治之。义伦私告使者,愿得制度狭小。使者以闻,帝亦不违其志。

  庚申,参知政事刘熙古以户部尚书致仕。

  己巳,交州刺史丁琏遣使入贡,诏以琏为静海军节度使、安南都护、交趾郡王。

  癸亥,辽裕悦耶律乌珍卒。乌珍简静有器识,遇事造次,处之从容,人莫能测。初,鲁呼与世宗争国,赖乌珍排解其间,面数鲁呼罪,遂解兵。及察克弑世宗,乌珍保护穆宗得免难。历事累朝,屡著劳绩,辽国倚为重臣,卒,年五十七,辽主痛悼,辍朝三日。

  辛未,女真侵辽边,杀辽都监达里迭等,驱掠边民牛马而去。

  初,京城左右军巡院典司按鞫,开封府旧选牙校分掌其职,帝哀矜庶狱,始诏改任士人。

  六月,庚寅,女真使其宰相朝于辽。

  辛卯,阅试在京百司吏七百馀人于便殿,勒归农者四百人。

  初,蜀民所输两税,皆以匹帛充折,其后市价愈高,而官所收止依旧例。帝虑其伤民,诏:“西川诸州,凡以匹帛折税,并准市价。

  先是知商州奚屿,希宰相意,奏司户参军雷德骧为文谤讪朝廷,械系德骧,具状以闻。帝贷其罪,削籍徙灵武。德骧子有邻,意赵普实挤排之,日夜求所以报普者,于是举发普堂后官胡赞、李可度受赇事,词连秘书丞王洞及前摄上蔡主簿刘伟、伟兄前进士侁并宗正丞赵孚。帝怒,悉下御史狱鞫实,始有疑普意矣。壬寅,诏参知政事吕馀庆、薛居正升都堂,与宰相同议政事。癸卯,伟坐弃市,孚等并决杖除名,赞、可度仍籍没其家财。以有邻为秘书省正字,厚赐之。有邻自是累上疏告人阴事,俄病死。

  赵普之为政也专,廷臣多疾之。帝初听赵玭之诉,欲逐普,既而止。卢多逊在翰林,因召对,数毁短普,且言普尝以隙地私易尚食蔬圃广第宅,营邸店夺民利。帝访诸李昉,昉曰:“臣职司书诏,普所为,臣不得而知也。”帝默然。自李崇矩罢,帝于普稍有间;及赵孚等抵罪,普恩益替。庚戌,复召薛居正、吕馀庆与普知印押班奏事,以分其权。

  易州刺史贺惟忠卒。惟忠性刚果,洞晓兵法。在易州,葺治亭障,抚士卒能得其心,所向无敌,十馀年无北寇,边民赖之。及卒,帝甚嗟悼,即录其子昭度为供奉官。

  先是诸道州府任牙校为马步都虞候及判官,断狱多失其中。秋,七月,壬子朔,诏罢之,改马步院为司寇院,以新及第进士、《九经》、《五经》及选人资叙相当者为司寇参军。

  中书拟左补阙辛仲甫为淮南转运使,帝不许。乙亥,选授三司户部判官,赐钱百万。有榷酤主吏武希琏等二十馀辈,逋岁课三十馀万缗,连年械系,竭资产不能偿,馁死者数人,榜督不已,仲甫奏除之,又请百官折俸令估实直。

  庚辰,辽以保大军节度使耶律希达为中台省左相。

  是月,辽主驻燕子城。

  八月,乙酉,罢成都府伪蜀嫁装税。

  草泽王德方上修河利害,辛卯,赐德方同学究出身。

  甲辰,左仆射兼门下侍郎、平章事赵普,罢为河阳三城节度使、同平章事。普独相凡十年,刚毅果断,以天下事为己任。尝欲除某人为某官,帝不用;明日,复奏之,又不用;明日,更奏之。帝怒,裂其奏投诸地,普颜色自若,徐拾奏归,补缀,复奏如初。帝悟,卒可其奏,后果以称职闻。又有立功当迁官者,帝素嫌其人,不与。普力请与之,帝怒曰:“朕不与迁官,将奈何?”普曰:“刑以惩恶,赏以酬功。刑赏者天下之刑赏,非陛下之刑赏也,岂得以喜怒专之?”帝弗听,起,普随之。帝入宫,普立于宫门,良久不去,帝竟从其请。一日,大宴,雨骤至,良久不止,帝怒形于色,左右皆震恐。普因言:“外间百姓正望雨,于大宴何损!不过沾湿供帐乐衣耳,百姓得雨,各欢喜作乐,适当其时,乞令乐官就雨中奏技。”帝大悦,终宴。普临机制变,能回帝意类此。常设大瓦壶于视事閤中,中外表疏,普意不欲行者,必投之壶中,束缊焚之,其多得谤咎,殆由此也。

  普既出镇,上书自诉云:“外人谓臣轻议皇弟开封尹,皇弟忠孝全德,岂有间然;矧昭宪皇太后大渐之际,臣实预闻顾命,知臣者君,愿赐昭鉴!”帝手封其书,藏之金匮。

  九月,吏部侍郎参知政事吕馀庆以疾求解职;丁卯,罢为尚书左丞。馀庆为帝霸府元僚,赵普、李处耘皆先进用,馀庆恬然不以介意。处耘获罪时,馀庆知江陵,还朝,帝委曲问处耘事,馀庆以理解释。及普忏旨,左右争倾之,馀庆独为明辨,帝意稍解。时称长者。

  己巳,封皇弟开封尹光义为晋王。以山南西道节度使光美为永兴节度使兼侍中,皇子贵州防御使德昭为山南西道节度使、同平章事;吏部侍郎、参知政事薛居正为门下侍郎,枢密副使、户部侍郎沈义伦为中书侍郎,并平章事;翰林学士、兵部员外郎、知制诰卢多逊为中书舍人、参知政事;左骁卫大将军判三司楚昭辅为枢密副使。

  壬申,诏晋王光义班宰相上。

  江南内史舍人潘佑尝言于国主曰:“富国之本,在厚农桑。”因请复井田之法,深抑兼并,有买贫者田,皆令归之。又依《周礼》造牛籍,使尽辟旷土以种桑,荐卫尉卿李平判司农寺。国主素慕古治,悉从之。平急于成功,施设无渐,人不以为便,国主亦中悔,罢之。时国势日削,用事者充位无所为,佑愤切,上疏极论时政,历诋大臣将相,词甚激讦,而独荐平,请以判司会府事,群议益不平。佑七疏不止,且请归田庐,国主命佑专修国史,悉罢它职。冬,十月,壬午,佑复上疏曰:“臣乃者继上表章,凡数万言,词穷理尽,忠邪洞分。陛下力蔽奸邪,曲容谄伪,遂使家国愔愔,如日将暮。古有桀、纣、孙皓,破国亡家,孽自己作,尚为千古所笑。今陛下取则奸回,败乱国家,是陛下为君,不及桀、纣、孙皓远矣。臣不能与奸臣杂处,事亡国之主,愿赐诛戮以谢中外。”国主大怒。

  佑故好老、庄,平少为道士,习其说,佑与之善。国主疑佑之狂誖,由平激之,忌者因中以淫祀鬼神事,乃先收平下大理狱,后收佑。佑即自杀,母及妻子徙饶州,平亦缢死狱中。国主寻谓左右曰:“吾诛佑,不获已也。”明年,皆宥其家。廪给之。佑初与张洎为忘形交,其后俱为中书舍人,稍相持。佑尝答洎书云:“堂堂乎张也,难与并为仁矣!”佑之死,洎颇有力焉。洎时为清晖殿学士,殿在苑中,国主不欲洎远离左右,故授此职。洎与太子太傅徐辽、太子太保徐游别居澄心堂密画,中旨多自澄心堂出,游从子元楀等出入宣行之,中书、密院,乃同散地。

  甲申,葬周恭帝,不视朝。

  丁酉,以除名人雷德骧为秘书丞,分判御史台三院事。

  辽主如南京。

  初,左藏库使元城田仁朗,为宦官所谮,帝怒,立召仁朗面诘之,至殿门,命去冠带。仁朗神色不挠,从容言曰:“臣尝为凤州路壕寨都监,伐木除道,从大军破蜀,秋毫无所犯,陛下固知之。今主藏禁中,岂复为奸利以自污?”帝怒解,止停其官,乙巳,起为榷易使。

  十一月,辛亥朔,辽始获弑穆宗之逆党近侍霄格、华格、锡衮等,俱伏诛。辽主缓于讨贼,议者少之。

  甲子,武宁军节度使高继冲卒。继冲镇彭门十馀年,有惠政,民请留葬,帝不许。

  十二月,戊戌,北汉将改元,遣使禀命于辽。

  辽主如归化州。

  少府监致仕卢亿,有高识,恶其子多逊所为,尝曰:“赵普,元勋也,而小子毁之,祸必及我。我得早死,不及见其败,幸矣。”庚子,亿以忧卒。丙午,多逊起复。

  女真遣使贡马。

  命参知政事卢多逊、知制诰扈蒙、张澹以见行《长定循资格》及泛降制书,考正违异,削去重复,补其阙漏,为《长定格》三卷,《循资格》一卷,《制敕》一卷,《起请条》一卷;书成,上之,颁为永式。自是铨注益有伦矣。

  始行《开宝通礼》。

  北汉成德节度使、大师兼中书令刘继容,自以沙门位兼将相,颇为时论所薄,数上表求罢,不许。是岁,继容卒,追封定王。

  初,北汉主为大内都巡检,孝和帝以其幼弱,命刘继钦副之,委以禁卫。北汉主立,继钦畏猜忌,谢病,请罢。北汉主曰:“继钦但事先帝,岂肯为我尽力邪!”乃黜居交城,俾奉园寝,寻遣人杀之。由是旧臣多以谗见杀,人心携贰,所招吐谷浑军皆不附。

     ○太祖启运立极英武睿文神德圣功至明大孝皇帝开宝七年(辽保宁六年。甲戌,九七四年)

  春,正月,甲戌,赈扬、楚等州饥。

  癸未,辽主如南京。

  是月,北汉改元广远。

  二月,庚辰朔,日有食之。

  帝初临御,欲周知外事,令军校史珪博访,珪廉得数事,白于帝,按验皆实,由是信之,累迁马军都军头,领毅州刺史,渐肆威福。

  时德州刺史郭贵权知邢州,国子监丞梁梦升知德州。贵之族人亲吏,在德州颇为奸利,梦升以法绳之。贵素与珪善,遣亲信至都,以其事告珪,图去梦升,珪悉记于纸,将伺便言之。甲申,帝从容言:“迩来中外所任,皆得其人。”珪曰:“今之文臣,不必皆善。”乃搜怀中所记以进,曰:“只如梁梦升权知德州,欺蔑刺史郭贵,几至于死。”帝曰:“此必刺史所为不法。梦升真清强吏也。”取所记纸,召一黄门令赍付中书曰:“即以梦升为赞善大夫。”既行,又召还,曰:“与左赞善大夫,仍知德州。”珪乃不敢言。

  壬辰,庆州刺史姚内斌卒,遣中使护丧归葬洛阳。内斌在庆州俞十年,边人畏伏,目为姚大虫,言其虓勇如虎也。

  癸巳,榷场使田仁朗权知庆州。

  三月,遣使如辽,辽使涿州刺史耶律昌珠加侍中来聘,议和。

  夏,四月,丙午,命左补阙南皮贾黄中检视广南民田。黄中廉直平恕,远人便之。还,奏利害十数事,皆称旨。

  辽喜衮自改封宋王,得志而骄,辽主召之,不时至,怒,鞭之,由是愤怨谋乱,为閤门使酌古之子海里所告,喜衮坐废。酌古加检校太尉兼御史大夫,海里遥授陇州防御使。

  五月,戊申朔,殿中侍御史李莹坐受江南馈遗,责授左赞善大夫。

  监察御史刘蟠,受诏于庐、舒等州巡茶。蟠乘羸马,伪称商人,抵民家求市,民家不疑,出茶与之,即擒置于法。壬戌,命蟠同知淮南诸州转运事。

  江南国主天性友爱,以弟从善被留,悲恋不已,岁时宴会皆罢,为《却登高文》以见意。于是遣常州刺史陆昭符入贡,奉手疏求从善归国;帝不许,出其疏示从善,慰抚之。六月,甲申,以从善掌书记江直木为司门员外郎、通判衮州,僚佐悉推恩。又封从善母凌氏为吴国太夫人。

  陆昭符在江南,与张洎有隙,帝雅知之,因从容谓昭符曰:“尔国弄权者结喉小儿张洎,何不入使?尔归,可谕令一来,朕欲观之。”昭符惧,遂不敢归。

  秋,七月,庚申,辽主猎于平地松林。

  卢多逊既还,江南国主知帝有南伐意,遣使愿受封册,帝不许,于是复遣閤门使梁迥使焉。迥从容问国主曰:“朝廷今冬有柴燎之礼,国主盍来助祭!”国主唯唯不答。迥归,帝始决意伐之。

  初,江南人樊若水,举进士不中第,上书言事,不报,遂谋北归。先钓鱼采石江上,用小舫载丝绳维于南岸,而疾棹抵北岸,以度江之广狭,凡数十往反而得丈尺之数,遂诣阙自言有策可取江南。帝令送学士院试,赐及第,授舒州团练推官。若水启帝,以老母及亲属皆在江南,恐为李煜所害,愿迎至治所。帝即诏国主护送,国主听命,戊辰,诏若水为赞善大夫,且遣使诣荆、湖,如若水之策,造大舰及黄黑龙船数千艘。

  己巳,彰德节度使韩重赟卒。重赟在相州,日课部民采木造佛寺,人皆苦之。

  辽军器库副使石重荣、东头供奉官刘琮来降。八月,丙子朔,以重荣为茶酒库副使,琮为西头供奉官。

  先是吴越王俶遣元帅府判官黄夷简入贡,帝谓之曰:“汝归语元帅,当训练兵甲,江南倔强不朝,我将发师讨之。元帅当助我,无惑人言。”

  帝又命有司造大第于薰风门外,连亘数坊,栋宇宏丽,储峙什物,无不悉具,乃召吴越进奉使钱文贽谓之曰:“朕数年前令学士承旨陶谷草诏,比于越南建离宫,今赐名礼贤宅,以待李煜及汝主先来朝者赐之。”且以诏草示文贽,遂遣文贽赐俶羊马,谕旨于俶。戊寅,俶遣其行军司马孙承祐入贡。丁亥,辞归,上厚赐俶器币,且密告以师期。承祐俶妃之兄,以妃故,贵近用事,专其国政,时谓之“孙总监”,言其无所不领辖也。

  甲午,忠武节度使、同平章事、琅琊郡王王审琦卒,谥正懿。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