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资治通鉴·宋纪

     著书立意乃赠花于人之举,然万卷书亦由人力而为,非尽善尽美处还盼见谅 !

                     —— 华辀远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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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纪一百五十九 

起上章敦牂正月,尽昭阳作噩八月,凡三年有奇。

     ○宁宗法天备道纯德茂功仁文哲武圣睿恭孝皇帝嘉定三年(金大安二年,蒙古太祖五年)

  春,正月,庚辰朔,金太史奏:“日中有流星出,大如盆,其色碧,向西行,渐如车轮,尾长数丈,没于浊中,至地复起,光散如火。”

  甲辰,下诏招谕群盗,复诏戒监司、守令曰:“岁比旱、蝗,民食不登,捐瘠流亡,良可哀痛。而监司、守令,卤莽具文,未悉朕志,其能案发而无拘挛与?抚字而无刻薄与?不然,何吾民不安业而忍为盗贼之归也?”

  金左丞孙鐸,以议钞法不合,降濬州防御使,犹以前论李新喜忤旨故也。

  二月,辛酉,黎州蛮自艮溪寨用皮船渡河,攻相岭寨,统领官董炤引所部兵百馀,由寨后突出御之。贼登堡子城,炤又逐之。贼自旦至晚不得食,走河岸西汉地,土丁知贼饥困,欲会剿,炤恐分其功,戒勿动。会日暮,炤移泊姜地寨,夜,贼潜益兵,诘朝再战,炤不能支,贼乃收兵而去。安癸仲旋还眉州。

  壬午,以工部侍郎王居安知隆兴府,督捕峒寇。

  是月,金以礼部侍郎耿端义参知政事。

  金地大震。

  三月,己亥,以湖南转运判官曹彦约知潭州,督捕峒寇。

  庚子,赐彭龟年谥曰忠肃。

  甲寅,诛楚州渠贼胡海。

  丙辰,以久雨,释两浙州县系囚。

  夏,四月,癸亥,峒寇李元砺伪请降,以书辞侮嫚,不许。元砺遂犯南雄州,官军大败。

  戊辰,出内库钱赈行在军民。

  是月,金主命校《大金仪礼》。

  会徐、邳二州奏河清五百馀里,金主以告宗庙、社稷,诏中外。临洮杨珪上书曰:“河性本浊而今反清,是水失其性也,正犹天动地静,使当动者静,当静者动,其为灾异明矣。且《传》曰:‘黄河清,圣人生。’假使圣人生,恐不在今日。又曰:‘黄河清,诸侯为天子。’正当戒惧以消灾变,而复夸示四方,臣所未喻。”宰相以为妖言,议欲诛之,又虑绝言路,乃诏大兴府锁还本管。”

  五月,乙未,淮东贼悉平,诏完恤残破州县。

  甲辰,以去岁旱、蝗,百官应诏封事,命两省择可行者以闻。

  乙巳,命沿海诸州督捕海寇。

  戊申,经理两淮屯田。

  庚戌,以江陵忠勇军为御前忠勇军。

  癸丑,以久雨,发丰储仓米赈贫民。

  是月,赠硃熹中大夫、宝谟阁直学士,赠蔡元定迪功郎。

  六月,丁巳朔,日有食之。

  丙寅,金地震。

  己卯,封杨次山为永阳郡王。

  诏:“三衙、江上、四川诸军主帅核实军籍,欺冒者以赃论。”

  是月,李元砺犯江西,池州副都统制许俊、江州副都统制刘元鼎战不利;知潭州曹彦约又与贼战,为贼所败,贼势益炽。江西帅李珏、漕使王补之议平之,而各持其说。运司干办李璠曰:“寇非吾民耶?岂必皆恶!有司贪刻者激之,将校之邀功者逼成之耳。反是而行之,则皆民矣。”珏等曰:“干办议是。谁可行者?”璠请往,乃驻兵万安。会近峒诸巡尉,察隅保之尤无良者易置之,分兵守险,驰辨士谕以逆顺祸福,于是旁峒颇有慕义而起者。

  金大旱。金主下诏罪己,赈贫民阙食者,曲赦西京、太原两路,杂犯死者减一等,徒以下免。

  秋,七月,辛卯,申严围田增广之禁。

  癸卯,定南班宗室为三十员。

  是月,金地震,后累月皆震。

  八月,乙丑,金立皇子胙王从恪为皇太子。

  是月,临安府蝗。

  夏自天会初与金议和,八十馀年,未尝交兵,至是为蒙古所攻,求救于金。金主新立,不能出师,夏人怨,遂侵葭州,金庆善努击却之。

  九月,丙戌朔,诏:“三衙、江上诸军升差将校,必以材艺年劳;其徇私者,台谏及制置总领劾之。”

  金主以地大震,诏求直言,招勇敢,抚流亡。

  先是金纳哈塔迈珠守北鄙,知蒙古将侵边,奔告于金主。金主曰:“彼何敢然!且无衅,何能入犯!”迈珠曰:“近见者诸部附从,西夏献女,而造箭制盾不休;凡行营则令男子乘车,盖欲惜民力也。非图我而何?”金主以为擅生边隙,囚之。

  会边将筑乌舍堡,欲以逼蒙古,蒙古主命哲伯袭杀其众,遂略地而东。金承平日久,骤闻蒙古用兵,人情恇惧,流言四起。丙午,中都戒严。金主日出巡抚,百官请视朝,不允。既而知蒙古未尝大举,始解严,旋禁百姓不得传说边事。

  冬,十月,乙丑,诏四川总领所毋受宣制。

  十一月,乙巳,议收浮盐。

  李元砺迫赣州、南安军,诏以重赏募人讨之。

  金同知兴中府事伊喇福僧督民缮城濬隍,先事为守御之备,百姓颇怨。顷之,蒙古兵果至,攻其北城。福僧战其北,使备其西;薄暮,果攻其西,以有备,解围去。时安国军节度使贾益,亦豫修城郭为战守备,按察司止之,不听,曰:“治城,守臣事也,按察何为!”及蒙古兵至,亦以有备,引还。

  十二月,戊午,参知政事娄机罢。机立朝能正言,好称奖人才,疏列姓名及其可用之实,以备采取。至是以老罢。

  丙寅,罗世传缚李元砺以降。

  时四州兵讨元砺者皆失利,王居安以书晓许俊曰:“贼胜则民皆为贼,官胜则贼皆为民,势之翕张,皆决于此举。将军素以勇名,为山贼所挫,可乎?”俊得书惶恐,乃为之尽力,败贼于黄山。贼始惧,走韶州。居安驻军庐陵,召土豪问便宜,皆言:“贼勇健矫捷,陟降险阻如猿猱,若钞吾粮运,吾事危矣。”居安曰:“吾自有以破之。”

  先是世传虽已降,而实阴与元砺相表里,自黄山之败,元砺有悔心,而练木桥贼首李才全,世传之党也。居安欲斗罗、李,乃令人谓元砺曰:“汝能擒送才全,则贳尔之罪。”元砺从其言。居安赏元砺而厚抚才全,世传果疑元砺之贰己,遂交恶。元砺率众攻世传,居安语俊曰:“两虎斗于穴,吾可成卞庄之功矣。”世传嗾才全之党袭元砺巢穴,俘其孥。元砺元所归,世传擒之以献。元砺伏诛,峒寇悉平。

    临安尹赵师B164擅挞武学生,为诸生所讼,史弥远颇右之,诸生益不平,乃追列其谄附韩侂胄事,诋以丑语。师B164不自安,疏言:“陛下以都城楮贱米贵,牵挽用臣。今臣未能调剂,乞解职。”许之。侂胄之启衅也,师B164度其必召祸,每持异论,遂与侂胄绝。侂胄诛,其党多坐谪,师B164获免,至是始罢。

  辛巳,黎州蛮请降。

  是岁,临安、绍兴、严、衢大水;赈之,仍蠲其赋。

  金大饥。

     ○宁宗法天备道纯德茂功仁文哲武圣睿恭孝皇帝嘉定四年(金大安三年,蒙古太祖六年)

  春,正月,乙酉朔,马湖蛮攻嘉定犍为之利店寨。马湖蛮者,西爨昆明之别种也,始欲寇中镇寨,寨有备,不可入,闻利店稍富实而寨丁少,乃攻利店。知寨、保义郎段松,遣寨丁七十馀人迎敌,或死或逃,蛮遂围之。寨地势洼,蛮乘高投木石击之,众莫能抗。己丑,蛮以云梯登城,松力战无援,被执,脔割死。安抚使许奕调兵援之,蛮已焚掠而去。

  丙午,诏:“湖南、江西诸州县经贼蹂践者,监司、守臣考县令安集之实,第其能否以闻。”

  西域哈喇噜部降于蒙古。

  二月,壬戌,授罗世传武翼郎、閤门祗侯。旋赐黑风峒名效忠,赐以铜印。世传乞补文资,乃以为通直郎、签书镇南军节度判官厅公事。世传疑不出。

  蒙古伐金。时金将鼎苏拥重兵守野狐岭,蒙古主使察罕觇虚实,还,言彼马足轻动,不足畏也。蒙古主鼓行而前,遂破其军,取大水泺、丰利等县。师还,以察罕为御帐前首千户。

  金人复筑乌舍堡。

  伊喇尼尔,故辽人也,金召为参议、留守等官,皆辞不受;闻蒙古兵至,私语所亲曰:“为国复仇,此其时也!”率其党百馀人诣军门,献十策。蒙古主召见,与语,奇之,问:“尔生何地?”曰:“霸州。”因号为霸州元帅。

  闰月,辛亥,诏:“诸路格朝廷赈恤之令及发盗不即捕者,重罪之。”

  三月,丙子,沔州将刘世雄等,谋据仙人原作乱,伏诛。

  临安大火,焚省部等官舍,延及太庙,诏迁神主于寿慈宫;三日,火息,乃还太庙。省部皆寓治驿寺,焚民居二千馀家。

  金中都大悲阁灾,延及民居。

  金括民间马,令职官出马有差。

  金平章政事孙即康致仁,寻卒。金以御史中丞完颜承裕为参知政事。

  夏,四月,甲申,禁福建、两浙州县科折盐酒。

  国子司业刘龠请开伪学禁。

  己丑,以吴曦没官田租代输关外四州旱伤秋税。

  金主闻蒙古主自将南下,大惧,释纳哈塔迈珠之囚,令西北路招讨使钮祜禄哈达请和于蒙古,蒙古主不许。金主乃命平章政事通吉思忠、能知政事完颜承裕行省事于抚州,西京留守赫舍哩执中行枢密院事,以备边。

  金以参知政事鄂屯忠孝为右丞,户部尚书梁镗为参知政事。

  金主集三品以上官议兵事,相持莫决。尚书令史李英上疏言:“珠赫寽果勒齐、穆延尽忠等,先朝尝任使,可与商略大计。”又曰:“比来增筑城郭,修完楼橹,事势可知。山东、河北不大其声援,则京师为孤城矣。”金主召平定州刺史赵秉文论备边之策,秉文言:“我军聚于宣德,城小,列营其外,涉暑雨,器械弛散,人且病,深秋敌至,将不利。可遣临潢一军捣其虚,则山西之围可解,兵法所谓出其不意,攻其必救者也。”金主不能用。

  是月,四川制置大使置安边司以经制蛮事,命成都路提刑李埴、保州路安抚许奕共领之。先是安丙议发兵讨蛮,埴以为然,奕谓旷日持久,不如招降,议久不决。会叙州获蛮人数十,鞫之,其与于利店之乱者只三人。奕榜境上,谕蛮人能以利店所掠人口来归,即释此三人;又遣谍入蛮中,怵以利害。蛮人请如约,未几中悔;埴声言某日以兵出寨,蛮人悚惧;寻知为扬声绐己,蛮人益无所惮。

  五月,乙亥,赐礼部进士赵建大以下四百六十五人及第、出身。

  六月,丁亥,遣余嵘贺金主生辰。时金有蒙古之难,不暇延使者,至涿州而还。

  辛丑,更定四川诸军军额。

  壬寅,金更定军前赏罚格。

  秋,七月,壬戌,太白昼见。

  丙寅,诏:“四川官吏尝受伪命者,毋得叙用。”

  丁丑,诏:“军兴以来爵赏冒滥者,听自陈,除其罪。”

  八月,夏国主安全卒,年四十二,谥为敬穆皇帝,庙号襄宗,墓曰康陵。族子大都督府主遵顼立,改元光定。

  先是金遣耶律阿哈使于北使,阿哈见蒙古主姿貌异常,归心焉,阴输以国事。阿哈善骑射,通诸国语,蒙古主爱之,问曰:“汝肯臣我,以何为信?”对曰:“愿以子弟为质。”未几,偕其弟图哈至,蒙古主命图哈直宿卫,阿哈参预机谋。金人讶其使久不还,系其家属,阿哈殊不介意,蒙古主妻以贵臣之女。至是命左帅哲伯略地,以阿哈为先锋。

  金通吉思忠、完颜承裕缮乌舍堡,未及设备,蒙古哲伯遣阿哈以轻兵奄至,拔乌舍堡及乌云营,思忠等败走。时汾阳郡公郭宝玉屯定州,举其军降于蒙古。蒙古遂破白登城,进攻西京,七日,赫舍哩执中等惧,率麾下百骑弃城突围走。蒙古主以精骑三千驰之,金兵大败。追至翠屏山,承裕不敢拒战,退至宣平县界。土豪请以土兵为前锋,行省兵为声援,承裕畏怯不能用,但问此去宣德间道而已。土豪嗤之曰:“溪涧曲折,我辈谙知之,行省不知用地利力战,但谋走耳。”其夜,承裕引兵南行,蒙古踵击之,至会河堡,金兵大溃,承裕脱身走入宣德。蒙古穆呼哩乘胜进薄宣德,遂克德兴。

  九月,辛酉,马湖蛮复寇边。

  先是蛮人以黄纸作牒移嘉州,其语殊倨,安边司俾寨官却之。既而提刑司令寨官谕以先归所掠,蛮人语益嫚,遂犯叙州,至宣化之二十里。李埴怒守臣史师道文报稽迟,劾之,镌二级,罢归。

  乙亥,罗世传为其徒胡有功所杀,诏以世传官授之。峒寇为患三年,至是平,人皆相庆。

  丁丑,诏:“附会开边得罪之人,自今毋得叙用。”

  蒙古兵薄居庸关,守将完颜福寿弃送遁,哲伯遂入关。金中都戒严,禁男子不得辄出城。蒙古游奕至都城下,金主议以细军五千自卫奔南京。会细军五百人自相激厉,誓死迎战,蒙古兵多伤,问所俘乡民:“此军有几?”乡民绐之曰:“二十万。”蒙古惧,遂袭群牧监,驱其马而归。金主乃止。

  郭宝玉既以军降,穆呼哩引之见蒙古主,问取中原之策。宝玉曰:“中原势大,不可忽也。西南诸蕃,勇悍可用,宜先取之。藉以图金,必得志焉。”又言:“建国之初,宜颁新令。”蒙古主从之,于是颁条画五章。如出军不得妄杀;刑狱惟重罪处死,其馀杂犯,量情笞决;军户,蒙古、色目人每丁起一军,汉人有田四顷、人三丁者签一军,年十五以上成丁,六十破老,站户与军户同;民匠限地一顷;僧道无益于国有损于民者,悉行禁止之。类皆宝玉所陈也。

  冬,十月,甲辰,以金国有难,命江淮、京湖、四川制置司谨边备。

  时和议方坚,皆漫不置意,唯赵方在江陵,知金人北逼于蒙古,计必南迁,乃增修三海、八匮以壮形势。荆门有东、西两山,最为险要,乃筑堡于其上,增戍兵以遏敌冲。又拔土豪孟宗政等补以官,日夜为严备。

  金命泰州刺史珠赫寽果勒齐屯兵通玄门外,金主自出巡抚诸军。未几,罢宣德行省,升缙山县为镇州,以果勒齐为防御使,权元帅右都监。

  十一月,己酉朔,日有食之。

  先是金上京留守图克坦镒上言:“自国家与蒙古交兵以来,彼聚而行,我散而守;以聚攻散,其败必然。不若入保大城,并力备御。昌、桓、抚三州,素号富实,人皆健勇,可内徙之以益兵势,人畜财货,不至亡失。”参政梁镗曰:“如此,是自蹙境土也。”金主从镗谋。镒复奏曰:“辽东,国家根本,距中都数千里,万一受兵,州府顾望,必须报可,误事多矣。可遣大臣行省以镇之。”

  金主不悦,曰:“无故置行省,徒摇人心耳。”不从。镒乃遣同知乌克逊鄂屯将兵二万入卫中都,金主嘉之,征拜右丞相。

  金签中都在城军。

  金杀河南陈言人郝赞。

  蒙古主复遣其子卓沁、察罕台、谔格德依分徇云内、东胜、武、朔等州,下之。于是德兴府、弘州、昌平、怀来、缙山、丰润、密云、抚宁、集宁,东过平、滦,南至清、沧,由临洪逾辽河,西南抵忻、代,无不残破。

  金赫舍哩执中之弃西京而还也,至蔚州,擅取官库银五千两及衣币诸物,夺官民马与从行人,入紫荆关,杀涞水令。至中都,金主皆不问,以为右副元帅。执中益无所忌惮,自请兵二万北屯宣平。金主与之三千,令屯妫州,执中不悦。

  金平章政事通志思忠,参知政事完颜承裕,坐覆全军,思忠除名,承裕责授咸平路兵马总管,将士以其罚轻,益不用命。

  金益都人杨安国,少无赖,以鬻鞍材为业,市人呼为杨鞍儿,遂自名杨安儿。泰和中,金人南侵,山东无赖往往相聚剽掠,命州县招捕之。安儿时为群盗,亦请降,隶名军中,累官至防御使。及蒙古兵薄中都,诏诏铁亢敢战军,得千馀人,以唐古哈达为都统,安儿副之,以戍边。安儿至鸡鸣山,不进,金主驿召问状,安儿乃曰:“平章、参政军数十万在前,无可虑者。屯聚鸡鸣山,所以备间道透漏者耳。”金主信之。安儿亡归山东,与张汝楫聚党攻劫州县,杀掠官吏,山东大扰。

  夏人数扰邠、岐,金陕西安抚使檄同知转运使事韩玉以凤翔总管判官为都统府募军,旬日得万人,与夏人战,败之。时夏兵方围平凉,又战于北原,夏人疑大军至,解去。当路者忌其功,驿奏玉与夏人有谋,金主疑之,使使者授玉河平府节度副使,且觇其军。

  先是华州李公直,以中都被围,谋举兵入援,而玉恃其军为可用,亦欲为勤王之举,乃传檄州县云:“事推其本,祸有所基。始自贼臣,私容奸赂,继缘二帅,贪固威权。”又云:“裹粮坐费,尽膏血于生灵;弃甲复来,竭资储于国计。要权力而望形势,连岁月而守妻孥。”又云:“人谁无死,有臣子之当然;事至于今,忍君亲之弗顾!勿谓百年身后,虚名一听史臣;只如今日目前,何颜再居人世!”公直军行有日,有违约者,辄以军法从事,京兆统军因谓公直据华州反,遣都统杨珪袭杀之。公直曾为书约玉,玉不预知,其书为安抚所得;及使者觇玉军,且疑预公直之谋,即实其罪。玉囚死于华州。

  十二月,辛巳,奉议郎张鎡,坐扇摇国本,除名,象州羁管。鎡,俊之孙也。初,史弥远欲去韩侂胄,鎡预其谋,方议所以处侂胄,鎡曰:“杀之足矣。”弥远语人曰:“真将种也!”心忌之,至是乃构以罪。

  癸未,以会子折阅不行,遣官体访江、浙诸州。

  著作佐郎真德秀轮对,因论灾异曰:“近岁以来,旱蝗频仍,饥馑相踵。陛下严恭寅畏,不敢荒宁,忧闵元元,形于玉色,上天降康,遂以有年,亦足以观感格之诚矣。而比者乾度告愆,星文示异。夫宫庭屋漏之邃,起居动作之微,一念方萌,天已洞监。陛下诚能守兢业之志,防慢易之私,孜孜履行,屡省无怠,则将不待善言之出,而有退舍之感矣。况今年虽告稔,民食仅充,然荐饥之馀,公私并竭。如人久病甫瘳,而血气未平,筋骨犹惫,药败扶伤,正须加意,朝廷之上,未可遽忘矜恤之念也。间者内廷屡建醮事,固足以见陛下畏天之诚;然而修德行政者本也,禬祷祈请者末也,举其末而遗其本,恐终不足以格天,矧今冬令已深,将雪复止,和气尚郁,嘉应未臻,此古人所谓天有忧结未解,民有怨望未塞者也。”

  著作郎李道传奏言“故侍讲硃熹,有《论语、孟子集注》、《大学、中庸章句》、《或问》,学者传之,所谓择之精而语之详者。愿陛下诏有司取是四书,颁之太学,使诸生以次诵习,俟其通贯浃洽,然后次第以及诸经,务求所以教育人材,为国家用,且使四方之士,闻其风节,传其议论,得以慕而效之。”又言:“绍兴中,从臣胡安国尝欲请于朝,以邵雍、程颢、程颐、张载四人从祀孔子之庙。淳熙中,学官魏掞之,言宜罢王安石父子勿祀而祀颢、颐兄弟。厥后虽诏罢安石之子雱,而它未及行。儒者相与论说,谓宜推而上之,以及二程之师周敦颐。愿陛下诏有司,考安国、掞之所尝言者,议而行之,上以彰圣朝崇儒正学之意,下以示学者所宗,其益甚大,其所关甚重,非特以补祀典之阙而已。”会西府中有不喜道学者,未及施行。

  金签陕西两路汉军五千人赴中都。

  金主命太子太保张行简、左丞相布萨端宿禁中,议军事。旋出端为南京留守。

  是冬,蒙古主驻金之北境。

  是岁,金贺瑞庆节使不至。

     ○宁宗法天备道纯德茂功仁文哲武圣睿恭孝皇帝嘉定五年(金崇庆元年,蒙古太祖七年)

  春,正月,己巳,诏:“诸路通行两浙倍役法,著为令。”

  壬申,赐李好义谥曰忠壮。

  是月,金改元崇庆。

  金右副元帅赫舍哩执中,请退军屯南口,或屯新庄,移文尚书省曰:“蒙古兵来,必不能支。一身不足惜,三千兵为可忧,十二关、建春、万宁宫且不保。”金主恶其言,下有司按问,诏数其十五罪,罢归田里。

  蒙古攻云中、九原诸郡,拔之,进取抚州,金命招讨使赫舍哩纠坚、监军完颜万努等援之。或谓纠坚曰:“蒙古新破抚州,方以所得赐其下,马牧于野,宜乘其不备掩击之。”纠坚曰:“此危道也。不若马步俱进,为计万全。”乃遣其麾下舒穆噜明安曰:“汝尝使北方,素识蒙古国主,其往问以举兵之由,不然,即诟之。”明安至蒙古军中,如纠坚所教,俄请降,蒙古主命缚以俟,陈于貛儿觜。时金兵三十万,号四十万,蒙古穆呼哩曰:“彼众我寡,弗力战,未易破也。”率敢死士,策马横戈,大呼陷阵。蒙古主麾诸军并进,大败金兵,追至浍河,僵尸百里。

  蒙古主召明安诘之曰:“尔何先詈而后降也?”明安对曰:“臣素有归志,向为纠坚所使,恐其见疑,故如所言;不尔,何由瞻奉天颜?”蒙古主善其言,释之,使领蒙古军抚定云中东、西两路。既而蒙古主欲休兵于北,明安谏曰:“金有天下一十七路,今我所得,惟云中东、西两路而已。若置不问,待彼成谋,并力而来,则难敌矣。且山前民庶,久不知兵,今以重兵临之,传檄可定。兵贵神速,岂宜犹豫!”蒙古主然之,即命明安引兵而南。

  蒙古兵围威宁,金防城千户刘伯林,逾城诣军门请降,蒙古主许之,遣还,即以城降。伯林善骑射,为蒙古主所喜,问:“在金国居何官?”对曰:“都提控。”即授以元职,命选士卒为一军,与乡导图哈同征讨、招降山后诸州。

  二月,壬午,罢两淮军兴以来借补官。

  诏成都路帅臣兼领叙州兵事。

  三月,庚戌,马湖蛮酋米在请降。

  先是四川制置大使知蛮不可致,遣兴元后军统制刘雄等将西兵土人,自嘉、叙二州并进,又遣提刑司检法官安伯恕往叙州节制之。官军入蛮境,方战,有土丁断小酋之首,蛮人惊溃,官军小捷。米在据羊山江之水囤,坚不肯降。囤在峻滩中,官军不能至。安丙闻之,遗书李埴曰:“但声言伐木造大舟进攻水囤,则蛮自降矣。”从之。米在果请降,令其徒数十诣寨纳款,安边司厚犒之。米在以堕马为词,终不出。

  戊辰,以久雨,诏大理、三衙、临安府、两浙州县决系囚。

  金大旱。

  金以御史大夫完颜承晖为参知政事,以参知政事孟铸为御史中丞。

  时驸马都尉图克坦穆延与其父知大兴府南平干政事,大为奸利,承晖面质其非,金主不问。南平益贵显用事,势倾中外,遣所亲诱治中李革以进取,革拒之。

  金册李遵顼为夏国王,夏人旋攻葭州。金人方有蒙古之难,夏人乘其兵败,侵掠边境,而通聘如故。

  夏,四月,壬寅,诏:“自今告人从伪者,必指事实;诬告者坐之。”

  五月,庚午,诏:“诸路坑冶,以通判、令、丞主之。”

    癸酉,安南国王李龙A147卒,子昊旵嗣;寻卒,无子,以女昭圣主国事,其婿陈日煚因袭取之。李氏自公蕴八传,凡二百二十馀年。

  金武安军节度使致仕贾铉,起复参知政事,以完颜承晖为左丞。

  金签陕西勇敢军二万人、射粮军一万人赴中都。括挟西马。以南京留守布萨端为河南、陕西安抚使,提控军马。

  金河东、陕西大饥,斗米钱数千,流殍满野。辽东招抚副使伊喇福僧出沿海仓粟,先赈其民而后奏,金主优诏奖谕。

  金泰安刘二祖兵起,寇掠淄、沂二州。

  六月,乙酉,禁铜钱过江。

  秋,七月,戊辰,以雷雨坏太庙屋,避殿,减膳。权直学士院真德秀上疏曰:“臣博观经籍史传所志,自非甚无道之世,未闻震霆之惊及于宗庙者。鲁之展氏,人臣耳,己卯之异,《春秋》犹谨书之。盖震霆者,上天至怒之威,宗庙者,国家至严之地;以至怒之威而加诸至严之地,其为可畏也明矣。古先哲王,遇非常之变异,则必应之以非常之德政,未偿仅举故事而已;今日避殿、损膳之外,咸无闻焉。乃者孟秋之朔,流星示异,其占为兵,而上下恬然若不知闻,故相距才九日而震霆之变作,天于我国家欲扶持而安全之,其心至惓惓也。臣愿陛下内揆之一身,外察诸庶政,勉进君德,博通下情,深求致异召和之本,庶几善祥日应,咎征日消矣。”

  八月,甲戌朔,命左右司置进状籍,察前断之冤抑者罪之。

  金主以有兵事,罢万秋节之宴。

  蒙古围金西京,元帅左都监鄂屯襄率师来援。蒙古主遣兵诱之密谷口,逆击之,一军尽殪,襄仅以身免。蒙古主复攻西京,中流矢,乃解围去。遣萨巴勒使于金,金人不礼之,既而悔之,议通和,未决。

  舒穆噜额森言于蒙古主曰:“东京为金根本之地,荡其根本,中原可传檄而定。”蒙古主然之。额森,故辽人,世为后族,辽亡,其祖率部落远徙。额森年十岁,从其父问辽为金灭之事,即大愤曰:“儿能复之。”及长,勇力过人,善骑射,多智略,豪服诸部,金人闻其名,徵为奚部长,即让其兄,遂深自藏匿,居北野山,射狐鼠而食。至是归于蒙古。

  九月,丙午,太白昼见。

  己酉,有司上《续中兴礼书》。

  辛未,罢沿海诸州海船钱。

  是月,四川复榷石脚井盐。先是石脚井盐已闭,民有犯法私炼者,制置大使安丙因复榷之。然盐既苦恶,率以抑售土人,则私贩肆行,民间不以为便。

  蒙古察罕攻克金奉圣州。

  冬,十月,辛巳,诏:“诸路总领官岁举可为将帅者,安抚、提刑司举可备将材者二人。”

  金曲赦西京、辽东、北京。

  十一月,庚申,朝献景灵宫。辛酉,朝享太庙。壬戌,祀天地于圜丘,大赦。

  金赈河东南路、南京路、陕西东路、山东西路、卫州旱灾。

  十二月,丁丑,再蠲濠州租税一年。

  壬午,诏诸路转运使参考州县新旧税籍,蠲其横增之数。

  甲申,蒙古左帅哲伯攻金东京,不拔,即引去,获金使者,遣往谕之。部将索济伦布哈曰:“东京,金旧都,备严而守固,攻之未易下,以计破之可也。请易服与其使偕往说之,彼将不疑。俟其门开,继以大军赴之,则可克矣。”如其言,夜袭克之。

  金主闻抚、桓等州俱失,始思图克坦镒之言,叹曰:“早从丞相之言,不至是!”继闻东京不守,语近臣曰:“我见丞相,耻哉!”

  是冬,收兑旧会子,从湖广总领王釜之请也。

  国子司业刘龠,请以硃熹《论语、孟子集注》立学;从之。龠又言:“两淮之地,籓蔽江南,干戈盗贼之后,宜加经理,必于招集流散之中,就为足食足兵之计。臣观淮东,其地平博膏腴,有陂泽水泉之利,而荒芜实多;其民劲悍勇敢,习边鄙战斗之事,而安集者少。诚能经画郊野,招集散亡,约顷亩以授田,使无广占抛荒之患;列沟洫以储水,且备戎马驰突之虞。为之具田器,贷种粮,相其险易,聚为室庐,联以什伍,教以击刺,或乡为一团,里为一社,建其长,立其副,平居则耕,有警则守,有馀力则战。”帝嘉纳之,进国之祭酒。

  先是辽人耶律琉格仕金为北边千户,及蒙古主起兵朔方,金人疑辽遗民有它志,下令:“辽民一户,以二女真户夹居防之。”琉格不自安,是岁,遁至隆安韩州,纠壮士剽掠其地。州发卒追捕,琉格皆击走之,因与耶的合势募兵,数月,众至十馀万,推琉格为都元帅,耶的副之,营帐百里,威震辽东。

  蒙古主命按陈那衍、浑都古行军至辽,遇之,问所从来,琉格曰:“我契丹军也,往附大国,道阻马疲,逗留于此。”按陈曰:“我奉命讨女真,适与尔会,庸非天乎!然尔欲效顺,何以为信?”琉格乃率所部会按陈于金山,刑白马、白牛,登高北望,折矢以盟。按陈曰:“吾还奏,当以征辽之责属尔。”

  金遣完颜承裕帅军六十万,号百万,攻琉格,声言得琉格骨一两者赏金一两,肉一两者赏银亦如之,仍世袭千户。琉格度不能敌,告急于蒙古。蒙古主命按陈、孛都欢、阿鲁都罕引千骑会琉格,与金兵对陈于迪吉诺尔。琉格以侄安努为先锋,横冲承裕军,大败之,以所俘辎重献。蒙古主召按陈还,而以楚特格副琉格屯其地。

     ○宁宗法天备道纯德茂功仁文哲武圣睿恭孝皇帝嘉定六年(金至宁元年、贞祐元年,蒙古太祖八年)

  春,正月,庚申,签书枢密院事宇文绍节卒,谥忠惠。

  诏:“侍从、台谏、两省官、帅守、监司各举一二人。”

  二月,丁丑,太白昼见。

  丙戌,有司进《吏部条法总类》。

  乙未,诏:“宗室毋得与胥吏通姻。著为令。”

  金知大名府乌古论谊谋不轨,伏诛。

  三月,癸亥,参知政事楼钥罢。

  太阴、太白与日并行,相去尽馀。

  是春,耶律琉格自立为辽王,改元元统。

  金以完颜弼为元帅左监军,扞御辽东。弼请“自募二万人为一军,万一京师有急,亦可以回戈自救。今驱市人以应大敌,往则败矣。”金主曰:“我以东北路为忧,卿言京师有急,何耶?就如卿言,我自有策。以卿皇后连姻,故相委寄,乃不体朕意耶?”弼曰:“陛下勿谓皇后姻亲俱可恃也。”时提点内侍局、驸马都尉图克坦穆延侍侧,弼意讥之。金主怒甚,顾谓穆延曰:“何不叱去。”穆延乃引弼起,付有司,论以奏对无人臣礼。诏免死,杖一百,谪云内防御使。

  夏,四月,丙子,以章良能参知政事。

  甲午,复法科试经义法,杂流进纳人不与。

  五月,癸亥,流星昼陨。

  丁卯,以不雨,命大理、三衙、临安府决系囚。

  戊辰,修庆元以来宽恤诏令。

  是月,金改元至宁。陕西大旱。

  初,金主将召赫舍哩执中至中都预议军事,左谏议大夫张行信上书曰:“执中专逞私意,不循公道,蔑省部以示强梁,媚近臣以求称誉,骫法行事,妄害平民。行院山西,出师无律,不战先退,擅取官物,杖杀县令,屯驻妫川,乞移内地,其谋略概可见矣。欲使改易前非,以收后效,不亦难乎?”行信,行简之弟也。丞相图克坦镒亦以执中不可用,参知政事梁镗亦言其奸恶,乃止。

  执中善结近幸,交口称誉,金主寻诏给半俸,预议军事。行信复谏曰:“伏闻以执中老臣,欲起用之。人之能否,不在新旧,彼向之败,朝廷既知之矣;今又用之,无乃不可乎!”乃寝其命。至是复用为右副元帅,领武卫军五千人,屯通玄门外。

  六月,丁丑,遣董居谊贺金主生辰。会金国乱,不至而还。

  丁亥,复监司臧否守令及监司、郡守举廉吏所知。

  丙辰,诏三衙、江上诸军主帅各举堪为将帅者二三人。

  是月,金以户部尚书胥鼎、刑部王维为参知政事。

  夏人破金之保安州及庆阳府。

  秋,七月,金命左丞完颜纲行省于缙山。丞相图克坦镒使人谓纲曰:“果勒齐驻兵缙山,甚得人心,士皆思奋,与其行省亲往,不若益兵为便。”纲既行,镒复使人止之曰:“果勒齐措画已定,彼之功,即行省之功也。”纲不从。

  蒙古兵克宣德府,遂攻德兴府。皇子图垒、驸马齐奇先登,拔之。蒙古主进至怀来,金副统军王檝守隘,鏖战三日,兵败,见执。完颜纲、果赫寽果勒齐复以师拒战于缙山,蒙古兵击败之,僵尸四十馀里。蒙古乘胜至北口。

  王檝既见执,将就戮,神色不变。蒙古主问之曰:“汝曷敢抗我师!独不惧死乎?”檝曰:“吾以布衣蒙恩,誓捐躯报国。今既偾军,得死为幸!”蒙古主义而释之,授都统,佩以金符,令招集山西溃兵。檝,虢县人也。

  金人恃居庸之塞,冶铁锢关门,布铁蒺藜百馀里,守以精锐。蒙古兵距关百馀里不能前,乃召萨巴勒问计。萨巴勒曰:“从此而北,黑树丛中有间道,骑行可一人,臣向尝过之。若勒兵衔枚以出,终夕可至。”蒙古主留克特卜齐与金军相持,乃自简锐卒与哲伯潜发,令萨巴勒前导。日暮,入谷,黎明,诸军已在平地。疾驱入紫荆口,金人犹睡,未知也。比惊起,仓卒逆战于五回岭,大败,流血被野。耶律阿哈言于蒙古主曰:“好生乃圣人之大德,兴创之始,愿止杀掠以应天心。”蒙古主纳之。进拔涿、易二州。辽人呼噜布勒等献北口,哲伯遂取居庸,与克特卜齐会。

  八月,己巳朔,诏诸路监司、帅臣举所部官吏之才行卓绝、绩用章著者。

  庚午,知思州田宗范谋作乱,夔州路安抚司遣兵讨平之。

  金右副元帅赫舍哩执中,与其党完颜绰诺、富察禄锦、乌库哩道喇等谋作乱。会金主以蒙古兵日近,而执中日务驰猎,不恤军事,遣使责之。使者至,执中方饲鹞,掷杀之,遂妄称知大兴府图克坦南平及其子驸马都尉穆延谋反,奉诏入讨。南平姻家福哈别将兵屯城北,执中以好语招而杀之,夺其兵。壬辰,自通玄门入,先遣一骑驰抵东华门,大呼曰:“达勒达至北关,已接战矣!”既又遣一骑往,亦如之。乃使其党图克坦金寿召南平,南平行至广阳门,执中手枪刺之堕马,金寿斫杀之,并杀穆延。符宝祗候善延、护卫十夫长完颜实古讷闻乱,遽召汉军五百人赴难,与执中战,不胜,皆死之。

  执中至东华门,门闭,金主遣其子蒋王持诏书投于门下,募能杀执中者,白身除大兴尹,世袭千户,军民无应者。

  执中欲纵火焚门,护卫色埒奇尔开门纳之。执中进至大安殿,金主遥呼曰:“圣主令臣何往?”执中曰:“归旧邸耳。”金主退人后宫。执中尽以其党易宿卫,自称监国都元帅,居大兴府,陈兵自卫。夜,召声妓,与其党会欢,明日,以兵逼金主出居卫邸。

  执中欲封拜其党,令黄门入宫收玺。尚宫左夫人郑氏掌宝玺,拒之曰:“玺,天子所用,呼沙呼人臣,取将何为?”黄门曰:“今天时大变,主上且不保,何有一玺!御侍当思自脱计。”郑氏厉声骂曰:“若辈宫中近侍,恩遇尤隆,君难,不以死报,反为逆竖夺玺耶?我可死,玺必不与!”遂瞑目不语,黄门出。执中卒取宣命之宝,除拜其党数十人。召孟铸、张行信至大兴府,问曰:“汝辈向来弹我者耶?”铸等各以正言对,执中乃遣之出,曰:“且须后命。”

  丞相图克坦镒,时以坠马伤足在告,闻难作,命驾将入省,或告之曰:“省府皆以军士守之,不可入矣。”少顷,军士索人于闾巷,镒乃还第。

  执中欲僭位,召礼部令史张好礼,欲铸监国元帅印。好礼曰:“自古无异姓监国者。”执中乃止。以镒人望,乃诣镒访之。镒从容谓曰:“升王,章宗之兄,显宗长子,众望所属,元帅决策立之,万世之功也。”执中默然。乃遣宦者李思中弑金主于邸。

  时完颜纲将兵在外,执中使纲子安和作家书,使亲信人召纲。纲至,囚之悯忠寺。旋押至市口,数以失四州、败缙山之事,杀之。因尽撤沿边诸军赴中都、平州骑兵屯蓟州以自重。遣图克坦铭等迎升王从嘉于彰德。甲辰,至中都,即皇帝位。拜执中太师、沿书令、元帅,封泽王。

宋纪一百六十 

起昭阳作噩九月,尽强圉赤奋若六月,凡三年有奇。

     ○宁宗法天备道纯德茂功仁文哲武圣睿恭孝皇帝嘉定六年(金贞祐元年,蒙古太祖八年)

  九月,乙巳朔,金主谕尚书者:“事有规画者,悉依世宗所行行之。”

  丁未,金主临奠前主于卫王邸第,有司奏旧礼当坐哭,金主命撤坐,伏哭尽哀,敕有司以礼改葬。

  金主诏求直言。戊申,御仁政殿,视朝,赐赫舍哩执中坐,执中不辞而坐。

  辛亥,金封皇子守礼为遂王,守纯为濮王。夔王永升薨,金主亲临奠。

  壬子,金改元贞祐,大赦。丙辰,右丞相图克坦镒进左丞相,封广平郡王。左谏议大夫张行信上言崇节俭、广听纳、明赏罚三事。

  庚申,金赫舍哩执中议废故卫王为庶人。金主曰:“朕徐思之。”旋诏百官议于朝堂,议者二百馀人,太子少傅鄂屯忠孝、侍读学士富察思忠阿附执中,议曰:“窃人之财,犹谓之盗,况偷大位以私己乎?请废为庶人。”户部尚书武都、拾遗田庭芳等三十人,请降为王侯;太子少保张行简,请用汉昌邑王、晋海西公故事;侍御史完颜寓等十人,请降复王封。执中固执前议,金主不得已,乃降封东海郡侯。

  金昭雪章宗元妃李氏,承御贾氏,诏曰:“大安之初,颁谕天下,谓李氏与其母王盼儿及李新喜同谋,令贾氏虚称有身,各正罪法。章宗皇帝圣德聪明,岂容有此欺绐!近因集议,提点近侍局完颜达,霍王傅大政德,皆言贾氏事内有冤。朕亲临问左证,其事暧昧,当时被罪谴责者,可俱放免还家。”

  丙寅,金主命六品以下官,事有可言者,言之无隐。

  是月,初以京朝官监省门。

  闰月,戊辰朔,诏御史台考课监司。

  金主拜日于仁政殿。自是每月吉为常。

  金主旧名珣,泰和中,改赐名从嘉,庚午,复旧名。诏:“前所更名二字,自今不须回避。”

  辛未,金主追尊其母刘氏为皇太后。

  甲申,金立皇子守忠为皇太子,从张行信请也。

  丙戌,以金主新立,命四川谨边备。

  己丑,以湖北旱伤,诏监司、守令赈恤。

  癸巳,雷。

  甲午,史弥远等上二祖下七世《仙源类谱》、《高宗宝训》、《皇帝玉牒、会要》。帝命驻孝宗《敬天图》置左右,备省览。

  乙未,大雷。丙申,下罪己诏。

  金以珠赫寽果勒齐为元帅右监军。金主谕之曰:“闻军中事皆中覆,得无失机宜乎?自今当即行之,朕但责成功耳。”旋命自镇州守御中都。

  冬,十月,丁酉朔,金中都戒严。

  戊申,遣真德秀贺金主即位;庚戌,遣李埴使金贺正旦。会金乱,皆不至而还。

  蒙古选诸部精兵五千骑,使奇尔台、哈台二将趣中都。蒙古游骑至高桥,金宰执以闻。金主使人问执中,执中曰:“计画已定矣。”既而让宰执曰:“吾为尚书令,岂得不先与议而遽奏耶!”宰执逊谢而已。

  提点近侍局庆善努,副使惟弼,奉御惟康,请除执中。金主念援立功,隐忍不许。

  执中遣果勒齐出战,辄败,执中欲斩之,金主谕免。执中乃益其兵,戒之曰:“胜则赎罪,不胜斩汝矣!”辛亥,果勒齐出战,自夕至晓,北风大作,吹石扬沙,不能兴目,金兵大溃。果勒齐自度必为执中所杀,乃以糺军入中都,围执中第。执中闻难,弯弓注矢外射,不胜,登后坦欲走,衣絓,堕而伤股,军士就斩之。果勒齐取其首,诣阙请罪。金主赦之,谓近侍局密达诏旨,为果勒齐解,因以果勒齐为左副元帅。执中之党驱市人与糺军斗,糺军多死。金主使近侍局慰谕之,乃止。壬子,出执中之党于外。

  甲寅,金张行信上封事曰:“《春秋》之法,国君立不以道,若尝与诸侯盟会,即列为诸侯。东海在位已六年矣,为其臣者,谁敢干之!执中握兵入城,躬行弑逆,当是时,惟善延、实古讷率众赴援,至于战死,论其忠烈,在朝食禄者皆当愧之。陛下始亲万机,海内望化,褒显二人,延及子孙,庶几少慰贞魂。宋徐羡之、傅亮、谢晦,弑营阳王,立文帝,文帝诛之,以江陵奉迎之诚,免其妻子。执中,国之大贼,虽已死而罪名未正,宜暴其过恶,宣布中外,除名削爵,缘坐其家,然后为快。陛下若不忍援立之劳,则依元嘉故事,亦足示惩戒。”乃下诏暴执中过恶,削其官爵。赠善延、实古讷宫,录其后。庆善努、惟康、惟弼皆迁赏。近侍局自此用事。

  蒙古穆呼哩统兵侵金,所向残破。永清人史秉直聚族谋曰:“方今国家丧乱,吾家百口何以自保?”既而知降者皆得免,乃率里中数千人诣涿州军门降。穆呼哩欲用秉直,秉直辞,乃以其子天倪为万户,领降人家属屯霸州。

  癸亥,金放宫女百三十人。

  十一月,戊辰,夏人寇金会州,图克坦绰尔出兵击走之。

  金主欲与蒙古议和,遣使报之。庚午,诏百官议于尚书省。

  时握兵者皆畏缩不敢战,曰恐坏和议。张行信上言曰:“和之与战,本是二事,奉使者自专议和,将兵者惟当主战,岂得以和事为辞?自崇庆来,皆以和误。若我军时肯进战,稍挫其锋,则和事成也久矣。顷北使既来,然犹破东京,略河东,今我使方行,将帅辄案兵不动,于和议卒无益也。事势益艰,刍粮益竭,和之成否,盖未可知,岂当闭门自守以待敝哉?宜及士马尚壮,择猛将锐兵,防卫转输,往来拒战,使之少沮,则附近蓄积皆可入京师,和议亦不日可成矣。”金主心知其善而不能行。

  金以横海节度使承晖为右丞,以耿端义参知政事。

  癸未,虚恨蛮寇中镇寨。

  蒙古兵攻金观州,刺史高守约死之。

  十二月,丁酉朔,金以图克坦公弼为右丞,承晖进都元帅兼平章政事,果勒齐进平章政事,仍兼左副元帅。

  壬寅,蠲琼州丁盐钱。

  夏取金泾州。

  蒙古主留奇尔台、哈台屯金中都城北,分降人杨伯遇、刘伯林汉军四十六都统并蒙古兵为三道:命其子卓沁、察罕台、谔格德依为右军,循太行而南,破保、遂、中山、邢、洛、磁、相、卫辉、怀、孟诸郡,径抵黄河,掠泽、潞、平阳、太原之间;弟哈萨尔及克特卜齐等为左军,遵海而东,破滦、蓟及辽西诸郡;蒙古主自将与子图垒为中军,破雄、莫、清、沧、景、献、河间、滨、棣、济南等郡。三道兵还,复屯大口,以逼中都。时诸路兵皆往山后防遏,乃签乡民为兵,上城守御。蒙古尽驱其家属来攻,父子兄弟,往往遥呼相应,由是人无固志,故所至郡邑皆下。凡破金九十馀郡,两河、山东数千里,人民杀戮几尽,金帛、子女、羊畜牛马席卷而去,屋庐焚毁,城郭丘墟。惟中都、通、顺、真定、清、沃、大名、东平、德、邳、海州十一城不下。

  金张行信言:“自兵兴以来,将帅甚难其人。愿陛下令重臣各举所知,才果可用,褒显奖谕,令其自效,必有奋命报国者。昔李牧为赵将,军功爵赏,皆得自专,出攻入守,不从中覆,遂能北破大敌,西抑强秦。命将若不以文法拘绳、中旨牵制,委任责成,使得尽其智能,则克复之功可望矣。”金主善其言。

  蒙古兵围中都。金置招贤所于东华门内外,士庶皆得言事,或不次除官,由是闾阎细民,往往炫鬻求售。王守信者,本一村夫,敢为大言,以诸葛亮为不知兵,完颜寓荐于朝,诏署行军都统。募市井无赖为兵,教阅进退跳跃,大概似童戏;大书“古今相对”四字于旗上,作黄布袍、缁巾、镴牌各三十六事,牛头响环六十四枚,欲以怖敌而走之,大率皆诞妄;因与其众出城,杀百姓之樵采者以为功。贾耐儿者,本岐路小说人,俚语诙嘲以取衣食,制运粮车千辆,是时材木甚艰,所费浩大,观者皆窃笑之。草泽李栋,在大安末,尝事司天监李天惠,依附天文,假托占卜,趋走贵臣,得为天文官。栋尝密奏:“白气贯紫微,主京师兵乱,幸不贯彻,得不成祸。”既而果勒齐杀执中,金主益信之。张行信上言:“《易》称‘开国承家,小人弗用’,圣人所以垂戒后世者,其严如此。今敌兵纵横,人情恟惧,应敌兴理,非贤智莫能。狂子庸流,猥蒙拔擢,参预机务,甚无谓也。”于是金主皆罢之。

  金珠赫寽果勒齐辟御史李英为经历官。英上书于果勒齐曰:“中都之有居庸,犹秦之有崤、函、蜀之有剑门也。迩者撤居庸兵,我势遂去。今土豪守之,朝廷当遣官节制。失此不图,忠义之士,将转为它矣。”又曰:“可镇抚宣德、德兴馀民,使之从戎,所在自有宿藏,是以取给,是国家不费斗粮尺帛,坐收所失之关隘也。居庸咫尺,在都之北,而不能卫护,英实耻之。”果勒齐奏其书,即除工部员外郎,充宣差都提控,居庸等关隘悉隶焉。

  金元帅右都监内族额尔克率兵五千护粮通州,遇蒙古兵辄溃。张行信上言曰:“御兵之道,无过赏罚。使其临敌有所慕而乐于进,有所畏而不敢退,然后将士用命而功可成。若额尔克败衄,宜明正其罪。朝廷宽容,一切不问,臣恐御军之道未尽也。”金主报曰:“卿意具悉,额尔克已下狱矣。”

  金山东被兵,郡县望风而遁,泰安州刺史和速嘉安礼独城守。或劝其去,安礼曰:“我去,城谁与保?且为人臣而避难,不负国家之恩乎?”乃团练缮完,为守御计。已而蒙古兵至,攻旬日,不能下,谓之曰:“此孤城耳,内无粮储,外无兵援,不降,无遗类矣。”安礼不听。城破,被执,或指为酒监,安礼曰:“我刺史也,何以讳为!”使之跪,安礼不屈,遂以戈桩其胸而杀之。诏赠泰定军节度使,谥坚贞。安礼,大名路人也。

  是岁,两浙诸州大水,赈之。

     ○宁宗法天备道纯德茂功仁文哲武圣睿恭孝皇帝嘉定七年(金贞祐二年,蒙古太祖九年)

  春,正月,丁卯朔,金以边事未息,免朝贺。

  四川制置使安丙,遣提举阜郊博马务何九龄等率诸将及金人战于秦州城下,败还。沔州都统制王大才,执九龄等七人,斩之,枭首境上,而讼丙于朝,谓有异志。

  辛未,蒙古兵攻金彰德府,知府洪果玖珠死之。玖珠,临潢人也。

  丁丑,参知政事章良能卒。

  乙未,蒙古兵入怀州,金沁南军节度使宛平宋扆死之。

  是月,金李英乘夜与壮士李雄、郭仲元等四百九十人出中都城,缘西山进至佛岩寺,令雄等下山招募军民,旬日,得万馀人,择众所推服者领之,诡称土豪,屡与蒙古兵战,被创,召还。

  金知大兴府事胥鼎,以在京贫民阙食者众,宜立法赈救,上言:“京师官民有能赡给贫民者,宜计所赡,迁官升秩,以劝奖之。”遂定权宜鬻恩例格。

  二月,丁未,青羌卜笼十二骨来降。卜笼,青羌部族也,性残忍,多器械,仰掳掠为生。十二骨者,十二种也。

  三月,丁卯,召安丙为同知枢密院事,以成都路安抚使董居谊为四川制置使。

  庚辰,金遣使来督二年岁币。

  金参知政事耿端义,以中都围久,将帅皆不肯战,言于金主曰:“今日之患,东海启之。士卒纵不可使,城中军自都统至穆昆不啻万馀,遣此辈一出,或可以得志。”议竟不行。

  癸未,金主以粮运道绝,下令括粟,中都大扰。张行信上书曰:“近日朝廷令知大兴府胥鼎便宜计画军食,因奏许人纳粟买官。既又遣参知政事鄂屯忠孝括官民粮,户存两月,馀悉令输宫。酬以爵级、银钞。时有粟者,或先具粟于鼎,未及入官。忠孝复欲多得,以明己功,凡鼎所籍者,不除其数,民甚苦之。今米价踊贵,无所从籴,民粮止两月,又夺之。敌兵在迩,人方危惧,若复无聊,或生他变,则所得不偿所损矣。”金主善其言,命行信偕近臣审处。仍谕忠孝曰:“极知卿尽心于公,然国家本欲得粮,今既得矣,姑从人便可也。”

  戊子,金以濮王守纯为殿前都点检兼侍卫亲军都指挥使、权都元帅府事。

  蒙古主驻金中都之北郊,诸将请乘胜破燕,蒙古主不从,遣萨巴勒谓金主曰“汝山东、河北郡县,悉为我有,汝所守惟燕京耳。天既弱汝,我复迫汝,天其谓我何!我今还军,汝不能犒师以弭我诸将之怒耶?”平章政事珠赫寽果勒齐谓金主曰:“蒙古人马疲病,当决一战。”都元帅完颜承晖曰:“不可。我军身在都城,家属各居诸路,其心向背未可知,战败必散,苟胜,亦思妻子而去。社稷安危,在此一举,莫如遣使议和,待彼还军,更为之计。”左丞相图克坦镒亦以和亲为便。金主然之,遣承晖诣蒙古请和。壬寅,以东海郡侯女为岐国公主,归于蒙古主,蒙古所称公主皇后也。并以金帛、童男女五百、马三千赂之。蒙古兵退,中都解严,仍遣承晖送出居庸。

  壬辰,蒙古兵破金岚州,镇西军节度使乌库哩仲温死之。

  夏,四月,乙未朔,金以胥鼎为右丞。以蒙古和议成,大赦,命布萨安贞为宣抚使,安辑遗黎。安贞,揆之子也。

  金南京留守布萨端等请幸南京,金主将从之。左丞相图克坦镒曰:“銮舆一动,北路皆不守矣。今已讲和,聚兵积粟,固守京师,策之上也。南京四面受兵;辽东根本之地,依山负海,其险足恃,御备一面,以为后图,策之次也。”金主不从。庚戌,镒卒。镒明敏方正,学问渊贯,一时名士皆出其门。

  金以张行信为山东转运按察使。

  将行,求入见,言曰:“参政鄂屯忠孝,饰诈不忠,临事惨刻,党于赫舍哩执中,罪状显著,无事之时,犹不容一相非才;况今多故,乃使此人与政,如社稷何!”金主曰:“朕初即位,当以礼进退大臣,卿语其亲知,讽令求去可也。”行信以语右司郎中巴图鲁,巴图鲁以金主意告忠孝,忠孝靦然不恤。顷之,出知济南府。

  五月,甲戌,金霍王从彝卒。

  丁丑,太白经天。

  乙酉,赐礼部进士袁甫以下五百四人及第、出身。

  辛巳,金迁东海侯、镐励五家属于郑州。

  金主以国蹙兵弱,财用匮乏,不能守中都,乃决意南迁。太学生赵昉等上章极论利害;以大计已定,不能中止,皆慰谕而遣之。命平章政事、都元帅承晖,尚书左丞穆延尽忠,奉太子守忠留守中都,遂与六宫启行。以巴图鲁李英为御前经历官。诏曰:“扈从军马,朕自总之,事有利害,可因近侍局以闻。”

  蒙古主闻之,怒曰:“既和而迁,是有疑心而不释,特以解和为款我之计耳。”复图南侵。

  金主至良乡,命扈卫糺军元给铠马,悉复还官。糺军怨之,遂作乱,杀其主帅索珲而推札达、贝实勒、札拉尔三人为帅,北还。承晖闻变,以兵阻卢沟,札达击败之,遣使乞降于蒙古。

  蒙古主遣舒穆噜明安及繖格巴图援之,入古北口,徇景、蓟、檀、顺诸州。诸将议欲屠之,明安曰:“此辈当死,今若生之,则彼之未附者皆闻风而自至矣。”蒙古主从之。明安等遂与札达合兵逼中都。

  金主闻之,遣人召太子,应奉翰林文字完颜素兰以为不可。珠赫寽果勒齐曰:“主上居此,太子宜从。且汝能保都城必完乎?”素兰曰:“完固不敢必,但太子在彼,则声势俱重,边隘有守,则都城无虞。昔唐明皇幸蜀,太子实在灵武,盖将以系天下之心也。”不从,竟召太子。

  杨安儿贼党日炽,潍州李全等并起剽掠。全,即开禧中戚拱结以复涟水者也。贼皆衣红,时目为红袄贼。全与仲兄福尤桀奡,刘庆福、国用安、郑衍德、田四子、洋子潭等皆附之,与安儿相应。金宣抚使布萨安贞至益都,败安儿于城东。安儿奔莱阳,莱州徐汝贤以城降,安儿势复振。登州刺史耿格开门纳州印,郊迎安儿,发帑藏以劳贼。安儿遂僭号,置官属,改元天顺,凡诏表、符印、仪式,皆格草定。遂陷宁海,攻潍州。伪元帅郭方三据密州,略沂、海。李全犯临朐,扼穆陵关,欲取益都。安贞以沂州防御使布萨琉嘉为左翼,安化军节度使完颜恩楞讨之。

  六月,甲午朔,金以按察转运使高汝砺为参知政事。

  甲辰,以旱,命诸路监司、守臣决滞讼。壬子,释大理、三衙及两浙路杖以下囚。

  自史弥远得政,廷臣俱务容默,无敢慷慨尽言者。权刑部侍郎刘龠奏:“愿诏大臣,崇奖忠谠以作士气,深戒谀佞以肃具僚。”未几,监进奏院陈宓上封事言:“宫中宴饮,或至无节;非时赐予,为数浩穰。一人蔬食,而嫔御不废于击鲜;边事方殷,而桩积反资于妄用。此宫闱仪刑有未正也。大臣所用,非亲即故,执政择易制之人,台谏用慎默之士,都司枢掾,无非亲昵,贪吏无不得志,廉吏动招怨尤,此朝廷权柄有所分也。钞盐变易,楮币称提,安边所创立,固执己见,动失人心。败军之将,躐跻殿岩,庸鄙之夫,又尹京兆。宿将有守城之功,以小过而贬;三衙无汗马之劳,托公勤而擢。此政令刑赏多所舛逆也。若能交饬内外,一正纪纲,天且不雨,臣请伏面谩之罪。”奏入,弥远不乐。帝为罢中宫庆寿、三衙献遗。宓,俊卿之子也。

  秋,七月,甲子朔,以左谏议大夫郑昭先签书枢密院事。

  庚辰,金布萨安贞军昌邑东,徐汝贤等以三州之众十万来拒战,自午抵暮,转战三十里,杀贼数万。壬午,贼棘七率众四万陈于辛河,安贞令琉嘉由上流胶西济,继以大兵,杀获甚众。甲申,安贞军至莱州,伪宁海州刺史史泼立以二十万陈于城东。琉嘉先以轻兵薄贼,诸将继之,贼大败,招之降,不应。安贞遣莱州黥卒曹全等诈降于汝贤为内应,曹全与贼戍卒姚云相结,约纳官军。丁亥夜,曹全缒城出,潜告琉嘉,琉嘉募勇敢士三十人,从曹全入城,云纳之,大军毕登,斩汝贤。安儿脱身走,耿格、史泼立皆降。琉嘉略定胶西诸县,袭杀郭方三,复密州。

  金人来告迁。庚寅,起居舍人真德秀上疏,请罢金岁币,其略曰:“女真以蒙古侵凌,徙都于汴,此吾国之至忧也。盖蒙古之图灭女真,犹猎师之志在得鹿,鹿之所走,独必从之。既能越三关之阻以攻燕,岂不能绝黄河一带之水以趋汴?使蒙古遂能如刘聪、石勒之据有中原,则疆域相望,便为邻国,固非我之利也;或如耶律德光之不能即安中土,则奸雄必将投隙而取之,尤非我之福也。今当乘敌之将亡,亟图自立之策,不可乘敌之未亡,姑为自安之计也。夫用忠贤,修政事,屈群策,收众心者,自立之本;训兵戎,择将帅,缮城池,饬戍守者,自立之具。以忍耻和戎为福,以息兵忘战为常,积安边之金缯,饰行人之玉帛,女真尚存,则用之女真,强敌更生,则施之强敌,此苟安之计也。陛下以自立为规模,则国势日张;以苟安为志向,则国势日削;安危存亡,皆所自取。若夫当事变方兴之日,而示人以可侮之形,是堂上召兵,户内延敌也。”帝纳之,议罢岁币。淮西转运使乔行简上书丞相曰:“蒙古渐兴,其势已足以亡金。金,昔我之雠也,今吾之蔽也。宜姑与币,使得拒蒙古。”议不决。

  是月,夏左枢密使万庆义勇,遣二僧赍蜡书来四川,议夹攻金以恢复故疆,制置使董居谊不报。由是夏讯中绝。

  金主至南京,诏立元妃都察氏为皇后。后本王氏,中都人,都察,其赐姓也。姊有姿色,为金主所纳,封淑妃,至是亦晋封元妃。

  八月,庚子,金太子守忠至自中都。

  癸卯,金复来督岁币。

  乙巳,太白经天。

  戊申,以安丙为观文殿学士,知潭州。

  甲寅,金完颜素兰上书曰:“昔东海在位,信用谗谄,疏斥忠良,以致小人日进,君子日退,纪纲紊乱,法度益隳。风折城门之关,火焚市里之舍,盖上天垂象以儆惧之也;东海不悟,遂至灭亡。诚能大明黜陟以革东海之政,则治安之效,可指日而待也。陛下不思出此,辄议南迁,诏下之日,士民相率上章请留;启行之期,风雨不时,桥梁数坏。人心天意,亦可见矣!陛下为社稷计,宫中用度,皆从贬损,而有司复多置军官,不恤妄费,甚无谓也。或谓军官之众,所以张大威声,臣窃以为不然。不加精选而徒务其多,缓急临敌,其可恃乎?且中都惟因粮乏,故车驾至此。稍获安地,遂忘其危,万一再如前日,未知有司复请陛下何之也!”

  九月,壬戌朔,日有食之。太白昼见。

  乙丑,史弥远上《高宗中兴经武要略》。

  冬,十月,丁酉,蒙古兵徇金顺州,劝农使王晦死之。

  晦,泽州高平人,被执时,谓其爱将牛斗曰:“若能死乎?”曰:“斗蒙公见知,安忍独生!”遂并见杀。

  壬寅,金穆延尽忠进平章政事。以富珠哩德裕为参知政事。旋命德裕行尚书省于大名府,令其贬损用度。

  丙辰,蒙古取金成州。

  金德州防御使完颜绰诺伏诛。

  蒙古穆呼哩攻辽东高州,卢琮、金朴等降。锦州张鲸杀其节度使,自立为临海王,降于蒙古。

  十一月,辛丑朔,遣聂子述使金贺正旦,刑部侍郎刘龠等言其不可。太学诸生上书请斩乔行简,不报。

  丁卯,金以布萨端为左丞相。

  金兰州译人程陈僧叛,西结夏人为援。

  十二月,嗣秀王师揆卒。

  金曲赦山东,唯杨安儿、耿格不赦。乙卯,格伏诛。

  金军方攻贼于大沫堌。知东平府事乌凌阿以闻赦,即引军还。贼众乘之,复出为患。金主以陕西统军使完颜弼知东平府。其后安儿与其党汲政等乘舟入海,欲走岠嵎山,舟人曲成等击之,安儿坠水死。

  蒙古兵徇金懿州,节度使高闾山死之。闾山,析木人,为政严酷,乃能以死事著。

  青羌既降,守臣袁楠知蓄卜势孤,遣人谕降,蓄卜疑不敢出;复遣汉人入蓄为质,蓄卜从三百人至州,楠坐受其降,厚犒之。蓄卜留州城十日,将渡河,送还汉质。自蓄卜犯边至此,更七年而后定云。

  金遣使招耶律琉格降,许以重禄;琉格不从。金主怒,复遣宣抚万努领军四十馀万攻之。琉格迎战于归仁县北河上,金兵大溃,万努收散卒奔东京。安东同知阿林惧,遣使求附,于是尽有辽东州郡,遂都咸平,号为中京。金左副元帅伊喇都以兵十万攻琉格,琉格拒战,败之。

     ○宁宗法天备道纯德茂功仁文哲武圣睿恭孝皇帝嘉定八年(金贞祐三年,蒙古太祖十年)

  春,正月,乙丑,金命山东安抚使布萨安贞等讨红袄贼刘二祖。

  辛未,以师禹为嗣秀王。师禹,师揆弟也。

  丁亥,金北京宣差提控完颜实寽,杀宣抚使兼留守鄂屯襄,推乌库哩音达珲为帅。实寽为宣抚使所杀。

  丁丑,金右副元帅富察齐锦以通州降于蒙古,舒穆噜明安命复其职,置之麾下,遂驻军于中都南建春宫。

  乙丑,金太子守忠卒,谥庄献。

  夏人攻金环州,二月,辛卯,刺史乌库哩延寿等击却之。

  丙午,知枢密院事雷孝友罢。

  金尚书省以南迁后,吏部秋冬置选南京,春夏置选中都,赴调者不便,请并选于南京;从之。

  丁未,金布萨安贞遣提控赫舍哩约赫德,破巨蒙等四堌及破马耳山,杀红袄贼四千馀,遂会宿州兵同攻大沫堌;贼千馀逆战,骑兵击之,尽殪。提控穆延夺其北门以入,别军取贼水寨,诸军继进,杀贼五千馀。刘二祖被创,擒斩之。杨安儿馀党李思温等保大、小嵕角子山,金兵击破之。

  安儿妹妙真,号四娘子,勇悍善骑射,贼党刘福等奉之,称为姑姑,众尚数万,掠食磨旗山。李全率众附之,妙真与之通,遂以为夫。

  蒙古穆呼哩遣部将史天祥等进攻北京,乌库哩音达珲举城降。穆呼哩怒其降缓,欲坑其众。舒穆噜额森谏曰:“北京为辽西重镇,当抚之以慰人望,奈何坑之?”穆呼哩乃止。以音达珲权北京留守,乌页尔权兵马都元帅。

  金兴中府元帅石天应降于蒙古,蒙古以为兴中府尹。

  三月,辛巳,应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科何致,坐妄造事端,荧惑众听,配广西牢城。

  癸未,安定郡王伯柷卒。

  己丑,金禁州县置刃于杖以决罪人。

  金中都久被围,右丞相、都元帅承晖,以右丞穆延尽忠久在军旅,委以腹心,而己总持大纲,期于保完都成。及富察齐锦叛,中都益急,金主遣左监军永锡、左都监乌库哩庆寿将兵三万九千,御史中丞李英运粮大名,行省富珠哩德裕调遣继发,以救中都。承晖遣间使奉矾书奏曰:“齐锦既降,城中莫有固志,臣虽以死守之,岂能持久!伏念一失中都,辽东、河朔皆非我有。诸军倍道来援,犹冀有济。”永锡军至涿州之旋风寨,与蒙古兵遇而溃。李英收清、沧义军数万以进,遇蒙古兵于霸州。英驭众素无纪律,又值被酒,遂大败,尽失其所运粮,英死,士卒歼焉。庆寿军闻之,亦溃归。由是中都孤立,内外不通。

  夏,四月,癸卯,诏中外臣民直言时政得失。

  金用山东西路宣抚副使完颜弼言,招大沫堌渠贼孙邦佐、张汝檝以五品职,下诏湔洗其罪。汝檝寻谋复叛,为弼所杀。

  金平章珠赫寽果勒齐居中专政,忌承晖成功,诸将又皆顾望,虽屡遣援兵,而终无一人至中都者。

  先是完颜素兰自中都计议军事回,上书求见,乞屏左右。金主召至近侍局,给纸答刂,令书所欲言。书未及半,金主出御便殿见之,悉去左右,惟近侍局直长赵和仲在焉。素兰言:“臣闻兴衰治乱,有国之常,在所用之人何如耳。用得其人,虽衰乱尚可扶持;一或非才,则治安亦乱矣。向者糺军之变,中都帅府自足剿灭,朝廷措置乖方,遂不可制。臣自外风闻皆平章果勒齐之意。”金主曰:“何以知之?”素兰因陈其交结状,金主颔之。素兰又曰:“果勒齐本无勋劳,亦无公望,向以畏死故,擅诛赫舍哩执中,盖出无聊耳。一旦得志,妒贤能,树奸党,窃弄国权,自作威福。去年,都下书生樊知一者,诣果勒齐,言糺军不可信,恐终作乱,遂以刀杖决杀之,自是无复敢言军国利害者。昔东海时,执中跋扈无上,天下知之而不敢言,独台臣乌库哩德升、张行信弹劾其恶,东海不察,卒被其祸。今果勒齐之奸过于执中远矣,台谏当言责,迫于凶威,噤不敢言。然内外臣庶,见其恣横,莫不扼腕切齿,欲剚以刃,陛下何惜而不去之耶?”金主曰:“此大事,汝敢及之,甚善。”素兰请召还承晖。金主曰:“都下事殷,丞相恐不可辍。朕徐思之。”素兰出,金主复戒曰:“今日与朕对者,止汝二人,慎无泄也!”寻令素兰再任监察御史。

  蒙古舒穆噜明安攻金之万宁宫,克之,取富昌、丰宜二关,拔固安,中都危在旦夕。承晖与穆延尽忠会议,期同死社稷。尽忠不从,承晖怒,即起还第。然兵柄既皆属尽忠,承晖无如之何,乃辞家庙,召左司郎中赵思文,谓之曰:“事势至此,惟有一死以报国家!”五月,庚申,承晖作遗表,付尚书省令史师安石书之,皆论国家大计及果勒齐奸状,且谢不能终保都城之罪,从容若平日。尽出财物,召家人,随年劳多寡分给之。举家号泣,承晖神色泰然,方与安石举白引满曰:“承晖于《五经》皆经师授,谨守而力行之,不为虚文。”既被酒,取笔与安石诀,最后倒写二字,投笔曰:“遽尔谬误,得非神志乱耶?”谓安石曰:“子行矣!”安石出门,闻哭声,则已仰药死矣。家人匆匆瘗庭中。

  、是日暮,凡在中都妃嫔,闻尽忠将南奔,皆束装至通玄门。尽忠绐之曰:“我当先出,为诸妃启途。”乃与爱妾及所亲者先出城,不复反顾。蒙古兵入城,户部尚书任天宠、知大兴府高霖皆及于难,宫室为乱兵所焚。及明安至,官属、父老出迎,明安曰:“负固不服,以至此极,非汝等罪,守者之责也。”悉令安业。时蒙古主避暑桓州,闻中都破,遣使劳明安等,悉辇其府库之实北去。于是金祖宗神御及诸妃嫔皆沦没。尽忠行至中山,谓所亲曰:“若与诸妃偕来,我辈岂得至此!”

  安石奉承晖遗表至汴,赠承晖尚书令、广平郡王,谥忠肃。尽忠旋亦至,金主释其罪不问,仍以为平章政事。

  蒙古以舒穆噜明安为太傅,封邵国公,兼管蒙古、汉军兵马都元帅。明安旋以疾卒。

  蒙古主访求辽旧族,得金左右司员外郎耶律楚材,召谓之曰:“辽、金世仇,朕为汝雪之。”对曰:“臣父祖尝委贽事之,既为之臣,敢仇君耶!”蒙古主异其言,处之左右。楚材身长八尺,美须宏声,都木达王托云八世孙,尚书右丞履之子也。

  辛未,金立皇孙铿为皇太孙。

  癸酉,金进士葛城刘炳条便宜十事:“一曰任诸王以镇社稷。臣观往岁王师,屡战屡衄。承平日久,人不知兵,将帅非材,既无靖难之谋,又无效死之节,外托持重之名,内为自安之计,择骁果以自随,委疲懦以临阵,阵势稍动,望尘先奔,士卒从而大溃;朝廷不加诘问,辄为益兵,是以法度日紊,土地日蹙。自大驾南巡,远近益无固志,任河北者以为不幸,逡巡退避,莫之敢前。臣愿陛下择诸王之英明者,总监天下之兵,北驻重镇,移檄远近,则四方闻风者皆将自奋。二曰结人心以固基本。今艰危之后,易于为惠,愿宽其赋役,信其号令,凡事不便者一切停罢。三曰广收人才以备国用。备岁寒者必求貂狐,适长涂者必蓄骐骥;河南、陕西有操行为民望者,稍擢用之,阴系天下之心。四曰选守令以安百姓。今众庶已敝,官吏贪暴昏乱,与奸为市,公有斗粟之赋,私有万钱之求,远近嚣嚣,无所控告;自今非才器过人、政迹卓异者,不可任此职。五曰褒忠义以励臣节。忠义之士,奋身效命,有司略不加省,弃职者顾以恩贷,死事者反不见录,天下何所慕惮而不为自安之计耶!六曰务农力本以广蓄积。此当今之要务也。七曰崇节俭以省财用。今海内虚耗,纾生民之急,无大于此者。八曰去冗食以助军费。九曰修军政以习守战。十曰修城池以备守御。”金主虽异其言而不能用,以补御史台令史。

  秋,七月,戊午朔,蒙古取金济源县。

  辛酉,以郑昭先参知政事,礼部尚书曾从龙签书枢密院事。

  成忠郎李珙,投匦为杨巨源讼冤。壬戌,诏四川立巨源庙,名曰褒忠,赠官,录其后。

  庚辰,诏皇帝搢更名思正,皇侄均更名贵和。

  金主闻河北讥察官要求民财始听渡河者,民避兵至或饿死、自溺,命御史台体访之。

  丙子,金尚书省奏给皇太孙岁赐钱,金主不从,曰:“襁褓儿安所用之!”

  甲申,金改交钞名“贞祐宝券”。

  自泰和以来,交钞日多而轻,乃更作二十贯至百贯、二百贯、千贯,谓之大钞。初虽稍重,未几益轻而愈滞,市邑视为无益之物。富家内困藏镪之限,外敝交钞屡更,皆至窘败,谓之“坐化”。商人往往舟运贸易于江、淮、钱多入宋。至是改名而弊如故。

  金工部下开封市白牯,取皮治御用鞠仗,器物局副使珠赫寽筠寿,以其家所有鞠仗以进,因奏曰:“中都食尽,远弃庙社,陛下当坐薪悬胆之日,奈何以球鞠细物,动摇民间,使屠宰耕牛以供不急之用”非所以示百姓也。”金主不怿。旋出筠寿为桥西提控。

  红罗山寨主杜秀降于蒙古,以秀为锦州节度使。

  蒙古主驻军鱼儿泺,遣繖格巴图帅万骑自西夏趋京兆,以攻金潼关,不能下,乃由留山小路趋汝州,遇山涧,辄以铁枪相锁,连接为桥以渡,遂赴汴京。金主急召花帽军于山东,蒙古兵至杏花营,距汴京二十里,花帽军击败之。蒙古兵还兵陕州,适河冰合,遂渡而北,金人转守关辅。时蒙古兵所向皆下,金人遣使求和。蒙古主欲许之,谓萨木哈曰:“辟如围场中麞鹿,吾已取之矣,独馀一兔,盍遂舍之!”萨木哈耻于无功,不从,遣伊实里谓金主曰:“若欲议和,以河北、山东未下诸城来献,及去帝号称臣,当封汝为河南王。”议遂不成。

  八月,戊子朔,金以陕西统军使完颜哈达签书枢密院事。

  己丑,赐张栻谥曰宣。

  庚子,全主虑平阳城大,兵食不足,议弃之,宰执不可。乃以太常卿侯挚为参知政事,行中书省于河北东、西两路。

  蒙古以史天倪南伐,授右副都元帅,赐金虎符。遂取金平州,经略使奇珠降。

  蒙古穆呼哩遣史进道等攻广宁府,降之。

  是月,兰州盗程彦晖求内附,四川制置使董居谊却之。

  九月,乙亥,申严两浙围田之禁。

  金穆延尽忠与果勒齐不相能,而果勒齐恃近侍局为内援,尽忠患之,乘间言于金主,请以完颜素兰为近侍局。金主曰:“近侍局例注本局人及宫中出身,杂以它流,恐或不和。”尽忠曰:“若给使左右,可止注本局人;既令预政,固宜慎选。”金主曰:“何谓预政?”尽忠曰:“中外之事,得议论访察,即为预政矣。”金主曰:“自世宗、章宗朝许察外事,非自朕始也。如请谒、营私,拟除不当,台谏不职,非近侍体察,何由知之?”参知政事乌库哩德升曰:“固当慎选其人。”金主曰:“朕于庶官,曷尝不慎!有外似可用而实无才力者,视之若忠孝而包藏悖逆者,富察齐锦以刺史立功,骤升显贵,辄怀异志;富鲜万努委以辽东,乃复肆乱;知人之难如此,朕敢轻乎?”德升曰:“比来访察开决河堤,水损田禾,覆之皆不实。”金主曰:“朕自今不敢问若辈,外间事皆不知,朕干何事,但终日默坐,听汝等所为矣。方朕有过,汝等不谏,今乃面讦,此岂为臣之义哉?”未几,或告尽忠谋逆,下狱,诛之。德升旋出为集义军节度使。尽忠之弃中都也,金主释不诛,至是乃以论近侍局获罪。以后近侍局益横,中外蔽隔,以至于亡。

  红袄贼周元儿陷金深、祁二州,束鹿、安平、无极等县,真定帅府以计破之,斩元儿及其党五百馀人。

  自杨安儿、刘二祖败后,河北残破,干戈相寻,红袄贼馀党往往复相团聚。金军虽时有斩获,不能除也,大概皆李全、国用安、时青之徒焉。

  是秋,蒙古取金城邑凡八百六十有二。

  冬,十月,江东计度转运副使真德秀朝辞,言曰:“金自南迁,其势日蹙,蒙古、西夏,东出潼关,深入许、郑,攻围都邑,游骑布满山东,而金以河南数州之地,抗西北方张之师,加以群盗纵横,叛者四起,危急如此。臣谨案图史,女真叛辽在政和甲午,其灭辽也在宣和己巳。而犯中原即于是年之冬。今日天下之势,何以异政、宣之时!陛下亦宜以政、宣为鉴。臣观蒙古之在今日,无异昔日女真方兴之时,一旦与我为邻,亦必祖述女真已行之故智。盖女真尝以燕城归我矣,今独不能还吾河南之地以观吾之所处乎?受之则享虚名而召实祸,不受则彼得以陵寝为词,仗大义以见攻。女真尝与吾通好矣,今独不能卑辞遣使以观吾之所启乎?从之则要索无厌,不从则彼得藉口以开衅端,不可不预图所以应之也。”因以五不可为献:“一曰宗社之耻不可忘,二曰比邻之盗不可轻,三曰幸安之谋不可恃,四曰导谀之言不可听,五曰至公之论不可忽。”反覆极言,帝不能用。

  金以衍圣公孔元措为太常博士。或言宣圣坟庙在曲阜,宜遣之奉祀,金主以元措圣人之后,山东寇盗纵横,恐罹其害,是使之奉祀而反绝之也,故有是命。

  夏人攻金保安、延安,陷临洮。

  金宣抚使富鲜万努据辽东,僭称天王,国号大真,改元天泰。

  十一月,丙辰朔,封伯泽为安定郡王。

  夏人攻金绥德及熟羊寨,皆为守将所败。

  蒙古兵徇金彰德府,知府图们色埒死之。

  蒙古史天祥攻金兴州,擒节度使赵守玉。

  耶律琉格破东京。

  克特格娶万努之妻李仙娥,琉格不直之,有隙。既而耶斯布等劝琉格称帝,琉格曰:“向者吾与案陈那衍盟,愿附大蒙古国,削平疆守,倘食其言而自为东帝,是逆天也。”众请愈力,琉格称疾不出,潜与其子薛闇奉金币九十车入觐于蒙古。蒙古主曰:“汉人先讷款者先引见。”太傅阿哈曰:“刘伯林纳款最先。”帝曰:“伯林虽先,然迫于重围而来,未若琉格仗义效顺也,其先琉格。”既见,蒙古主大悦,因问:“旧何官?”对曰:“辽王。”命赐金虎符,仍辽王。又问:“户籍几何””对曰:“六十馀万。”蒙古主曰:“可发三千人为质,朕发蒙古三百人往取之。”琉格遣奇努等与俱,且命拘系克特格以来。克特格惧,与耶斯布等绐其众曰琉格已死,遂以其众叛,杀所遣三百人,唯三人逃归。

  十二月,乙酉朔,金徙朔州民屯岚、石、隰、吉、绛、解等州。

  壬辰,金泰康县民刘全、时温、东平府民李宁谋反,伏诛。

  乙巳,蒙古兵徇金大名府。

  癸丑,金皇太孙鉴卒,谥冲怀。

  蒙古以张鲸总北京十提控兵,从夺呼兰萨里必南伐。鲸怀反侧,穆呼哩觉之,令舒穆噜额森监其军。至平州,鲸称疾不进,额森执而杀之。鲸弟致,杀长史,据锦州,自称瀛王,改元兴隆,下平、滦、瑞、利、义、懿、广宁等州。穆呼哩率先锋蒙古布哈、权帅乌页尔等军讨之。

  是岁,两浙、江东西路旱、蝗。

     ○宁宗法天备道纯德茂功仁文哲武圣睿恭孝皇帝嘉定九年(金贞祐四年,蒙古太祖十一年)

  春,正月,乙丑,赐吕祖谦谥曰成。

  庚午,蒙古取金曹州。

  己卯,金立皇子遂王守礼为皇太子。

  二月,甲申朔,日有食之。

  金命皇太子控制枢密院事。

  蒙古围金太原府,己亥,攻下霍山诸隘。

  辛亥,东、西两川地大震。

  金同知观州张开复河间府、沧、献等州,并属县十三。

  三月,乙卯,东,西两川地震;甲子,又震。马湖夷界山崩八十里,江水不通。丁卯,又震;壬申,又震。

  是月,金复恩、邢二州。

  夏,四月,癸巳,金张开复青州等十一城。

  甲午,金皇太子守礼改赐名守绪。

  戊戌,秦州人唐进,与其徒何进等引众十万来归,四川制置使董居谊拒却之。

  金知平阳府胥鼎,闻蒙古兵度潼关,即遣必喇阿噜岱、图克坦伯嘉帅兵万五千,由便道济河趋关陕,而自以精兵援汴京。又遣布萨萨固珠帅兵会诸将,以拒蒙古兵之自关而东者。金主拜鼎尚书左丞,行省事于平阳。

  五月,癸酉,太白昼见。

  金来远镇获谍者陈岊等,知夏人将图巩州,窥长安,命陕西行省严为之备。夏人修来羌城界河桥,元帅右都监完颜萨布遣兵焚之,俘馘甚多。

  六月,辛卯,西川地震;壬辰,又震;乙未,又震。黎州山崩。

  丁未,金改宣抚司为经略司。

  壬辰,张致降金,金以致行北京路元帅府事。

  秋,七月,癸丑朔,金昭义军节度使必喇阿噜岱复威州及获鹿县。

  金侯挚行省于东平,获红袄贼,讯之,知其渠帅郝定僭号、署官、改元,已攻陷滕、兗、单诸州,莱芜、新泰等十馀县,道路不通。挚帅师进击,执定送南京,诛之。

  闰月,壬午朔,日有食之。

  辛卯,金复深州。

  八月,金定僧道纳粟补威仪、监寺之令。

  夏人入金安寨堡,元帅左监军乌库哩庆寿遣军败之。

  丙子,蒙古攻金延安。

  己卯,夏人入金结耶觜川,守将击走之。

  九月,辛巳朔,蒙古攻金坊州,金主命御史大夫永锡领兵赴陕西,便宜从事。

  壬辰。蒙古攻金代州,经略使鄂屯绰和尚死之。蒙古繖格巴图鲁率师由西夏趋关下。冬,十月,越潼关。金安西军节度使尼庞古富勒呼战殁。

  癸亥,西川地震;甲子,又震。

  金复东海侯为卫王,谥曰绍,徙其家属及镐厉王家属于南京。

  蒙古兵次嵩、汝间,金御史台言:“敌兵逾潼关、崤、渑,深入重地,近抵西郊。彼知京师屯宿重兵,不复扣城索战,但以游骑遮绝道路,而别兵攻击州县,是亦困京师之渐也。若专以城守为事,中都之危,又将见于今日;况公私蓄积,视中都百不及一。愿陛下命陕西兵扼潼关,与伊尔必斯为掎角之势,选在京勇敢之将十数人,各付精兵,随宜伺察,且战且守;复谕河北,亦以此待之。”金主以奏付尚书省。平章珠赫寽果勒齐曰:“台官素不习兵,备御方略,非所知也。”遂止。果勒齐以蒙古兵日逼,欲以重兵屯驻汴京以自固,州县残破不复恤,金主惑之。

  金河南行省胥鼎,遣潞州元帅左监军必喇阿噜岱山军一万,孟州经略使图克坦伯嘉以军五千,由便道济河趣关陕,自将平阳精兵援南京,金主命枢密院督军应之。

  金行枢密院、知河南府事完颜哈达以征兵失律,坐诛。

  富鲜万努降于蒙古,而以其子迪格入侍。既而复叛,僭称东夏。

  十一月,乙酉,金元帅右都监完颜萨布,奏大败夏人于定西。

  蒙古兵次于渑池,金右副元帅富察伊尔必斯军溃而遁。

  金胥鼎虑蒙古兵扼河,乃檄张、解、隰、吉、孟州五经略司,相与会师,为夹攻之势。及蒙古自三门集津北渡至平阳,鼎遣兵拒战,蒙古兵败去。金人复潼关。

  金河南路统军使赫舍哩萨哈,以发兵后期坐诛。

  蒙古穆呼哩以张致兵精,且依险为阻,欲设奇取之,乃遣乌页尔等别攻溜石山堡,且谕之曰:“汝等急攻溜石,败必遣兵往援,我出其不意,断其归路,可一战擒也。”又令蒙古布哈别屯永德县西十里以伺之。致闻溜石被围,果以兵往救,蒙古布哈遣骑扼其归;且驰报穆呼哩,使夜半引军疾驰,比曙,抵神水,与致遇,布哈兵亦会,前后夹击,大破之,致遂奔溃,进围锦州。致屡战不利,乃闭门守,月馀,其监军商益缚致出降,穆呼哩杀之。

  十二月,癸亥,蒙古攻金平阳。

  丙寅,蒙古攻金大名府。

  壬申,蒙古兵进自代州神山、横城及平定、承天镇诸隘,攻太原府。金宣抚使乌库哩礼遣人间道赍矾书至南京告急,诏发潞州元帅府、平阳、河中、绛、孟宣抚司兵援之。

  乙亥,金珠赫寽果勒齐请修南京里城。金主曰:“民力已困,此役一兴,病滋甚矣,城虽完固,朕亦何能安此乎?”

  乙亥,金珠赫寽果勒文请修南京里城。金主曰:“民力已困,此役一兴,病滋甚矣,城虽完固,朕亦何能安此乎?”

  是岁,奇努、金山、青狗、统古与等,推耶斯布僭帝号于澄州,国号辽,改元天威。以辽王琉格兄通喇为平章,置百官。方阅月,其元帅青狗叛归于金,耶斯布为其下所杀,推其丞相奇努监国,与其行元帅锡尔分兵民为左、右翼,屯开保州关,金盖州守将重嘉努引兵攻败之。琉格引蒙古军数千适至,得兄通喇并妻姚里氏、户二千。锡尔引败军东走,琉格追击之,还,度辽河,招抚懿州、广宁,徙居临潢府。奇努走高丽,为金山所杀。金山又自称国王,改元天德。统古与复杀金山而自立,赫舍杀之,亦自立。

     ○宁宗法天备道纯德茂功仁文哲武圣睿恭孝皇帝嘉定十年(金兴定元年,蒙古太祖十二年)

  春,正月,癸未,贺正旦使陈伯震自金辞还。金主谓宰臣曰:“闻恩州南境有盗,此乃彼界饥民沿淮为乱耳,宋人何故攻我!”珠赫寽果勒齐请伐之以广疆土,金主曰:“朕意不然,但能守祖宗所付足矣,安事外讨!”

  癸巳,雨土。

  乙巳,蒙古攻金观州。

  魏了翁以状言:“闻谥者行之迹,昔人所以旌善而惩恶,节惠而尊名也。爰及后世,限以品秩,济以请托,于是尝位大官者,虽恶犹特予之;品秩之所不逮,则有硕德茂行而不见称于世者矣。夏竦、高若讷而谥文庄,蔡卞、郑居中而谥文正,邓洵武、蔡翛而谥文简,吕惠卿而谥文敏,张商英而谥文忠,强渊明而谥文献,林希而谥文节,温益而谥文简,汪伯彦而谥忠定,秦桧而谥忠献,皆名浮于行而章章在人耳目者。自馀此类,又何可胜数!而举世视为当然,未尝以为讶也。至于倡明正学于千有馀载之后,上嗣去圣,下开来哲,如周敦颐、程颢、程赜、张载及一时淑艾高弟,其有功于生民之类,亦不为少矣,世之相后,不为近矣,而卒未有表而出之者,人亦不以为阙也。臣前误被简擢,摄承漕寄,遂因职分所关,辄为周敦颐冒陈易名之请,已荷俞允以所奏下之有司。维时春官亦专以程颢兄弟为请,申命所司,已二年于兹,犹未有以易其名者。岂事大体重,未容以轻议也?望申饬有司,速加考订,俾隆名美谥,早有以风厉四方,示学士大夫趋向之的也。”

  金主命选兵三万五千,付图们呼图克们统之西伐。尚书左丞胥鼎驰奏,以为非便,略曰:“自北兵经过之后,民食不给,兵力未完。若又出师,非独馈运为劳,而民将流亡,愈至失所。宋人乘隙而动,复何以制之?此系国家社稷大计。方今事势,止当备御南边,西征未可议也。”遂止。

  二月,戊申朔,金初用贞祐通宝,凡一贯当贞祐宝券十贯。

  癸丑,金罢招贤所。

  乙卯,金皇孙生。

  庚申,地震。

  壬戌,金尚书省以军储不继,请罢州府学生廪给。金主曰:“自古文武并用,向在中都设学养士,犹未尝废,况今日乎?其仍旧给之。”

  三月,金主征山东兵接应苗道润,共复中都,而石海方据真定叛,虑为所梗,乃集钮祜禄贞、郭文振及威州刺史武仙所部精锐,与东平军为掎角以图之。武仙率兵斩石海及其党二百馀人,降葛仲、赵林、张立等军,尽获海僭拟物。遂以武仙权知真定府事。

  金起复张行信权参知政事。时珠赫寽果勒齐用事,恶不附己者,衣冠之士,动遭窘辱,惟行信屡引旧制,力诋其非。旋真拜参知政事。

  金果勒齐力劝金主侵宋,金主惑之。初,金有王世安者,献取盱眙、楚州之策,金主以为淮南招抚使,遂有侵宋之谋。至是命乌库哩庆寿、完颜萨布帅师南侵,遂渡淮。夏,四月,丁未朔,攻光州中渡镇,执榷场官盛允升,杀之。庆寿分兵攻樊城,围枣阳、光化军,别遣完颜阿林入大散关,以攻西和、阶、成州。诏京湖、江淮、四川制置使赵方、李珏、董居谊俱便宜行事以御之。

  金济南、泰安、滕、兗等州贼并起,皆刘二祖馀党,侯挚遣完颜霆率兵讨之。霆自清河出徐州,破斩霍仪,招降伪元帅石珪、夏全,馀众皆溃。

  金人侵襄阳,赵方语其子范、葵曰:“朝廷和、战未定,益乱人意,惟有提兵临边,决战以报国尔!”遂抗疏主战;因亲往襄阳,檄统制扈再兴、陈祥、钤辖孟宗政等御之,仍增戍光化、信阳、均州以联声势。金人来自团山,势如风雨,再兴等分三陈,设伏以待。既至,再兴中出一陈,复却,金人逐之,宗政与祥合左右两翼掩击之,金人三面受敌,大败,血肉枕藉山谷间。寻报枣阳围急,宗政午发岘首,迟明抵枣阳,驰突如神,金人大骇,宵遁。方以宗政权知枣阳军。未几,京湖将王辛、刘世兴亦败金兵于光山、随州,金人乃去。

  五月,甲申,赐礼部进士吴潜以下五百二十三人及第、出身。

  癸卯,赵方请以伐金诏天下。六月,戊午,诏曰:“朕厉精更化,一意息民。宁不知机会可乘,仇耻未复;念甫申于盟誓,实重起于兵端。岂谓敌人,遽忘大德,皇华之辔朝遣,赤白之囊夕闻。叛卒鸱张,率作如林之众;饥氓乌合,驱为取麦之师。除戎当戒于不虞,纵敌必贻于后患。一朝背好,谁实为之!六月饬戎,予非得已。谅深明曲直顺逆之理,其孰无激昂奋发之思!师出无名,彼既自贻于颠沛;兵应者胜,尔立急赴于事机。若能立非常之功,则亦有不次之赏!”

  乙丑,金左丞相兼都元帅布萨端薨。

  辛未,东川大水。

  癸酉,太白经天。

宋纪一百六十一 

起强圉赤奋若七月,尽重光大荒落三月,凡三年有奇。

     ○宁宗法天备道纯德茂功仁文哲武圣睿恭孝皇帝嘉定十年(金兴定元年,蒙古太祖十二年)

  秋,七月,丙子朔,日有食之。

  癸未,金隩州振威军万户马宽,逐其刺史李策,据城叛,金主遣人招之,乃降。已而复谋变,州吏擒戮之,夷其族。

  丁亥,嗣濮王不俦卒。

  时李全等出没岛崮,宝货山积,而不得食,相率食人。会镇江武锋卒沈鐸,亡命山阳,诱致米商,斗米辄售数十倍,知楚州应纯之偿以玉货,北人至者辄舍之。鐸因说纯之以归铜钱为名,弛渡淮之禁,由是来莫可遏。

  初,杨安儿有意归朝;定元民季先,大侠刘佑之厮养也,尝随佑部纲客山阳,安儿处以军职。安儿死,先至山阳,夤缘鐸得见纯之,言山东豪杰愿归正之意。纯之命先讥察,谕意群豪,以鐸为武锋副将,与高忠皎各集忠义民兵攻海州;粮援不继,退屯东海。

  纯之见蒙古方困金,密闻于朝,谓中原可复。时频岁小稔,朝野无事,丞相史弥远鉴开禧之事,不明言招纳,密敕纯之慰接之,号忠义军,就听节制,给忠义粮。于是东海马良、高林、宋德珍等万人辐辏涟水,李全等生羡心焉。

  八月,壬子,金削御史大夫永锡官爵。有司论失律当斩,金主以近族,特贳其死。

  丙寅,金左司谏布萨毅夫请更开封府号,赐美名,以尉氏县为刺郡,睢州为防御,与郑、延二州左右前后辅京师。金主曰:“山陵在中都,朕岂乐久居此乎!”乃止。

  蒙古主以穆呼哩有佐命功,拜太师,封国王,承制行事,赐誓券、金印,分鸿吉哩等十军及蕃、汉诸军,并隶麾下,建行省于燕云,且谓之曰:“太行之北,朕自经略;太行之南,卿其勉之!”穆呼哩乃自中都南攻遂城及蠡州,皆下之。

  初,蠡州拒守,力屈乃降,穆呼哩怒,将屠其城。州人赵瑨,以穆呼哩为署百户,泣曰:“母与兄在城中,乞以一身赎一城之命。”穆呼哩义而许之。

  九月,壬午,金改元兴定,大赦。

  辛卯,蒙古兵徇金隰州及汾西县;癸巳,攻沁州。

  先是金辽东行省于春初击败契丹,夏末,遣人来献捷;至是行省完颜伊尔必斯为叛人伯德呼图所杀。

  丁酉,蒙古兵薄金太原城,攻交城、清源。

  冬,十月,乙巳朔,以久雨,释大理、三衙、临安府及两浙诸州杖以下囚。

  甲寅,金命高汝砺、张行简修《章宗实录》。

  乙卯,蒙古兵徇金中山府及新乐县,旋下磁州。

  壬戌,金右司谏兼侍御史许古,上疏谏南伐曰:“昔大定初,宋人犯宿州,已而屡败。世宗料其不敢遽乞和,乃敕元帅府遣人议之,自是太平几三十年。泰和中,韩侂胄妄开边衅,章宗遣驸马布萨揆讨之,揆虑兵兴费重,阴遣侂胄族人赍乃祖琦画像及家牒,伪为归附,以见邱崈,因之继好,振旅而还。夫以世宗、章宗之隆,府库充实,天下富庶,犹先俯屈以即成功,告之祖庙,书之史册,为万世美谈。今蒙古兵少息,若复南边无事,则太平不远矣。或谓专用威武,可使宋人屈服,此殆虚言,不究实用,借令时获小捷,亦不足多贺。彼见吾势大,必坚守不出;我军仓卒无得,须还以就粮,彼复乘而袭之,使我欲战不得,欲退不能,则休兵之期,乃未见也。况彼有江南蓄积之馀,我止河南一路,征敛之弊,可为寒心。宜速与通和,则蒙古闻之,亦将敛迹,以吾无掣肘故也。”

  金主以问宰臣,高汝砺曰:“宋人多诈无实,虽与文移往来,而边备未敢遽撤,备既不撤,则议和与否,盖无以异。或复蔓以浮词,礼例之外,别有求索,言涉不逊;或举大定中和议为言。夫彼若请和,于理为顺,岂当先发此议以示弱耶?”张行信曰:“宋人幸吾衅隙,数肆侵掠,我大国,不责以词而责以兵,兹非示弱乎?至于问而不报,报而不逊,曲自在彼,何损于我?大定遣使,正国家故事,何失体之有?且国家多艰,戍兵滋久,不思所以休息之,如民力何!”

  金主命古草议和牒文,既成,以示果勒齐,果勒齐以为词有哀祈之意,自示微弱,议遂寝。

  辛未,蒙古取金邹平、长山及淄川。

  十一月,丙戌,太白昼见。金遣翰林侍讲学士杨云翼禜之。

  蒙古取金滨、棣、博三州;己丑,下淄州;庚寅,下沂州。

  戊戌,太白经天。蒙古兵攻金太原府。

  十二月,甲辰朔,蒙古攻金潞州,都统马甫死之。

  戊申,以军兴,募人纳粟补官。

  庚戌,蒙古取金益都府;辛酉,取密州,节度使完颜寓死之。

  辛亥,金胥鼎奉诏发兵,由秦、巩、凤翔三路南伐,仍上书谏曰:“自大安之后,天下骚然者累年,民间差役重繁,浸以疲乏,乃日勤师旅,远近动摇,未获一敌而自害者众,其不可一也。西北二兵如乘隙并至,虽有潼关、黄河之险,殆不足恃。三面受敌,恐贻后悔,其不可二也。车驾幸汴,益近宋境,彼必朝夕忧惧,委曲为防,闻王师出唐、邓,必所在清野,使我军无所得,徒自劳费,其不可三也。宋我世仇,比年非无恢复雪耻之志,特畏吾威力,未敢轻举。今我军皆乌合之众,遽使从戎,岂能保其决胜哉!其不可四也。沿边人户,赋役烦重,不胜困惫,又凡失业居河南者,类皆衣食不给,贫穷之迫,盗所由生,如宋人阴为招募,使为乡导,则内有叛民,外有勍敌,未易图之,其不可五也。今春事将兴,若进兵不还,必违农时,以误防秋之用,其不可六也。”

  金主以问宰臣,以为诸军已进,不从其议。

  癸酉,金完颜赟以步骑万人侵四川;戊辰,迫湫池堡;己巳,破天水军,守臣黄炎孙遁。金人攻白环堡,破之;庚午,迫黄牛堡,统制刘雄弃大散关遁。

  李全及其兄福袭金青、莒州,取之。

  是岁,金延州刺史温萨克喜言:“近世河离故道,自卫东南流,由徐、邳入海,以此河南之地为狭。窃见新乡县西,河水可决使东北流,其南有旧堤,水不能溢,行五十馀里,与清河合,由清州柳口入海。此河之旧道也,皆有故堤,补其缺罅足矣。如此,则山东、大名等路皆在河南,而河北诸郡亦得其半,退足以为备御之计,进足以壮恢复之图。”议者以为河流东南已久,决之,恐故道不容,衍溢而出,遂寝。

     ○宁宗法天备道纯德茂功仁文哲武圣睿恭孝皇帝嘉定十一年(金兴定二年,蒙古太祖十三年)

  春,正月,壬午,李全率众来归,诏以全为京东路总管。

  戊子,金人围阜郊堡。

  丁酉,金人侵隔芽关,兴元都统李贵遁,官军大溃。

  是月,蒙古围夏兴州,夏国主遵顼命其子居守而出走西凉。

  金主谕胥鼎曰:“大散关可保则保,不可保则焚毁而还”二月,甲辰,金人焚大散关退去。

  丙午,金人破阜郊堡,死者五万人。先是安丙约夏人会师攻秦、巩,夏人不至,遂有此败。

  丁未,金人破湫池堡。

  戊申,金人围随州、枣阳军。孟宗政初视事,爱仆犯令,立斩之,军民股栗。于是筑堤积水,修治城堞,简阅军士。完颜萨布拥步骑围城,宗政与扈再兴合兵角敌,历三月,大小七十馀战,宗政身先士卒。金人战辄败,忿甚,周城开壕,列兵壕外,以綯铃吠犬自警。宗政募壮士乘间突击,金人不能支,盛兵薄城,宗政随方力拒。随州守许国援师至白水,鼓声相闻,宗政率诸将出战,金人奔溃。

  辛亥,金参知政事张行信出为彰化节度使兼泾州管内观察使。金主谕之曰:“初,朕以朝臣多称卿才,乃令参决机务。而廷议之际,多不据正,妄为异同,甚非为相之道。复闻迩来殊不以干当为意,岂欲求散地耶?今授此职,卿宜悉之。”行信数与果勒齐辩,近侍局谮之,故外贬。

  丙寅,金主谕尚书省曰:“闻中都纳粟官,多为吏部缴驳,殊不知方阙乏时利害为何如。又,立功战阵人必责保官,若辈皆义军、白丁,岂识朝官!苟文牒可信,即当与之。若至在都时,规运薪炭入城者,朕尝许恩授以官,此岂容伪!而间亦为所沮格。今后勿复尔。”

  三月,丁丑,金人焚湫池堡而去。

  戊子,金以御史中丞巴图鲁为参知政事。

  利州统制王逸等帅师及忠义人十万,复大散关及阜郊堡,追斩金副统军完颜赟,进攻秦州。至赤谷口,逸传沔州都统刘昌祖之命退师,且放散忠义人,军遂大溃。

  癸巳,金包长寿率长安、凤翔之众复攻阜郊,遂趋西和州。是日,镇江忠义统制彭惟诚等之兵败于泗州。

  丙申,刘昌祖焚西和州遁,守臣杨克家弃城去,遂为金人所有。

  夏,四月,甲辰,刘昌祖焚成州遁,守臣罗仲甲弃城去。是日,金人去西和州。

  乙巳,金曲赦辽东等路,以户部尚书瓜勒佳必喇为翰林学士承旨、权参知政事,行省于辽东。

  戊申,阶州守臣侯颐弃城去。是日,金人去成州。

  壬子,金遣侍御史完颜素兰等赴辽东,察访富鲜万努事体。癸丑,素兰请宣谕高丽,复开互市。从之。

  戊午,金人复侵大散关,守臣王立遁。己未,金人侵黄牛堡,兴元都统吴政拒追之。癸亥,政至大散关,斩立以徇。金人连破诸州,前后获粮九万斛,钱数千万,军实不可胜计。事闻,政进三官,刘昌祖安置韶州,杨克家等各责远州居住。

  金伊尔必斯自潼关之败,失其所在,变姓名,匿居柘城,为御史觉察,系其家属,将穷治之,乃遣子上书诣吏待罪。台臣请诛之以惩不忠,金主卒赦其罪,谕以自效。

  五月,癸未,蚩尤旗见,长竟天。

  金苗道润素与中都经略副使贾瑀有隙,道润从数骑行,瑀伏甲射之,道润颠于道左,遂卒。瑀不自安,遣使告道润将张柔曰:“吾得除道润者,以君不助兵故也。”柔怒,叱使者曰:“瑀杀吾帅,吾食瑀肉且未足快意,反以此言相戏耶!”遂檄召道润部曲,告以复仇之意;众皆罗拜,推柔为长,柔会兵趋中山。蒙古兵出自紫荆关,柔遇之,遂战于狼牙岭,柔马跌,被执,见主帅明安,柔不跪。左右强之,柔叱曰:“彼帅,我亦帅也。死即死,终不偷生为他人屈。”明安壮而释之。溃卒稍集,明安恐柔为变,质其二亲于燕京,柔乃降,蒙古以柔为河北都元帅。

  蒙古徇金锦州,元帅刘仲亨死之。

  六月,甲辰,金枢密院以贾瑀等杀苗道润,请治其罪。金主曰:“道润之众,亟收集之。瑀等是非未明,姑置勿问。”

  金石州贼冯天羽,据临泉县为乱,刺史赫舍哩公顺遣将王九思攻破之。金主命国史院编修官马季良持诰敕、金币往招其党,安国用降,就署国用同知孟州防御使。

  辛酉,湖州水,赈之。

  秋,七月,庚午朔,日有食之。

  辛未,夏人攻龛谷,金提控瓜勒佳瑞击走之。已而夏人复至,瑞仍击破之。

  癸酉,夺知天水军黄炎孙三官,辰州居住。

  己卯,金以旱,命礼部尚书杨云翼分理兔狱。癸未,大雨。

  己酉,修《孝宗宝训》。

  八月,蒙古穆呼哩率步骑数万,自太和岭徇河东,取金代、隰二州。九月,乙亥,破太原府。元帅乌库哩德升力拒之,城西北隅坏,德升联车塞其处,三却三登,矢石如雨,守陴者不能立。城破,德升自缢而死,其姊及妻皆自杀。蒙古兵徇金汾州,节度使完颜恩彻亨死之。

  是月,李全破金密州及寿光县。

  冬,十月,蒙古徇金绛、潞。壬子,攻平阳,提控郭用死之。行省参政李革守平阳,兵少援绝,癸丑,城陷。或谓革宜上马突围出,革叹曰:“吾不能保此,何面目见天子!汝辈可去矣。”遂自杀。

  是月,李全破邹平、临朐、安丘等县,金提控王显死焉。

  十一月,壬申,金人攻安丰黄口滩。

  陕西人张羽来归。

  蒙古取金潞州,元帅右监军纳哈塔布拉图、参议官王良臣死之。

  十二月,金主欲乘胜来议和,以开封府治中吕子羽为详问使,至淮中流,不纳。金主怒,以布萨安贞为左副元帅,辅太子守绪,会师南侵。

  金宰相请修山寨以避兵,御史中丞完颜伯嘉谏曰:“建议者必曰据险可以安君父,独不见陈后主之入井乎?假令入山寨可以得生,能复为国乎?人臣有忠国者,有媚君者;忠国者或拂君意,媚君者不为国谋。臣窃谓有国可以有君,有君未必有国也。”果勒齐、高汝砺闻之,怒甚,旋出伯嘉行省河中。

  是岁,契丹陆格据高丽江东城,蒙古遣哈珍札拉率师平之,高丽王盦遂降,岁贡方物。

  辽王琉格引蒙古契丹军及东夏国元帅呼图兵十万围赫舍,高丽助兵四十万,克之。赫舍自经死。徙其民于西楼。

     ○宁宗法天备道纯德茂功仁文哲武圣睿恭孝皇帝嘉定十二年(金兴定三年,蒙古太祖十四年。己卯,一二一九年)

  春,正月,戊辰朔,召四川制置使董居谊赴行在。居谊黩货,所至辄败,故以聂子述代之。

  戊子,金人攻成州,都统张威自西和州退守仙人原。

  辛卯,金人复侵西和州,守将赵彦呐设伏待之,歼其众。

  壬辰,金主以蒙古已破太原,河北事势非复昔比,诏百官议所以为长久之利者。翰林学士承旨图克坦镐等以谓:“制兵有三:一曰战,二曰和,三曰守。今欲战则兵力不足,欲和则敌人不从,唯有守耳!河朔州郡既残破,不可一概守之,宜取愿就迁徙者,屯于河南、陕西,其不愿者,许自推其长,保聚险阻。”刑部侍郎温屯呼哈勒等曰:“河北诸郡,宜令诸郡选才干,众所推服,能纠民迁徙者,愿之河南或晋安、河中及诸险隘,量给之食,授以旷土,尽力耕稼,置侨治之官,抚循教战,渐图恢复。”宣徽使伊喇光祖等曰:“太原虽暂失,顷亦可复。当募土人威望服众者,假以方面,重权能,克复一道,即以本道总管授之,能捍州郡,即以长佐授之,必各保一方,使百姓复业。”廷臣多同光祖议。已而河中行省完颜伯嘉亦上书曰:“中原之有河东,如人之有肩背。古人云:‘不得河东,不可为雄。’万一失之,恐未易取也。”

  甲午,金人破凤州,夷其城。乙未,兴元都统吴政及金人战于黄牛堡,死之。

  金主谓宰臣曰:“顷近侍还自陕西,谓拜甡已得凤州;如得武休关,将遂取蜀。朕意殊不然。假使得之,亦何可守?此举盖为宋人渝盟,初岂贪其土地耶?朕重惜生灵,惟和议早成为佳耳。”

  二月,庚子,太白昼见。

  金主与太子谋南征帅,不得其人,叹曰:“天下之广,缓急无可使者,朕安得不忧!”

  癸卯,金人乘胜破武休关,都统李贵遁还。

  丙午,金主谓宰臣曰:“江、淮之人,号称选忄耎,然官军攻蔓菁呙,其众困甚,招之使降,无一肯从者。我家河朔州郡,一遇北兵,往往出降。此何理也?”

  丁未,金人破兴元府,权府事赵希时弃城走。

  庚戌,以曾从龙同知枢密院事兼江淮宣抚使,吏部尚书任希夷签书枢密院事。

  辛亥,金人破大安军,遂破洋州。壬子,前四川制置使董居谊遁。都统张威使石宣邀击金人,大破之,歼精兵三千人,俘其将巴图鲁安,乃遁去。

  金完颜额尔克复大举围枣阳,堑其外,绕以土城。赵方遣统制扈再兴等,引兵三万馀,分道出攻唐、邓二州,又命其子范监军,葵为殿。

  乙丑,夏人复以书来四川,议夹攻金人,利州安抚丁焴许之。

  三月,己巳,以郑昭先知枢密院事,曾从龙参知政事。

  癸酉,金人复入洋州,焚其城而去。

  丁亥,太白昼见。

  金完颜伯嘉自河中召还,仍为御史中丞,言于金主曰:“河中、晋安,被山带河,保障关陕,此必争之地,今虽残破,形势犹存。若使他人据之,因盐池之饶,聚兵积粮,则河津以南,太行以北,皆不足恃矣。”甲午,金主诏太原等路州县阙正授官,令民推其所爱为长佐,行省量与职任,及运解盐入陕西以济调度,命胥鼎兼领其事。

  金人自盱眙退师。

  闰月,癸亥,兴元军士张福、莫简等作乱,以红巾为号。

  庚子,金皇子守纯进封英王。

  是春,金左副元帅布萨安贞围安丰军及滁、濠、光三州,江淮制置使李珏命池州都统武师道、忠义军都统制陈孝忠救之,皆不克进。安贞遂分兵自光州侵麻城,自濠州侵石碛,自盱眙侵全椒、来安、天长、六合,淮南流民渡江避乱,诸城悉闭。金游骑数百至采石杨林渡,建康大震。

  时贾涉以淮东提刑知楚州,节制京东忠义,虑忠义人为金所用。亟遣陈孝忠向滁州,石珪、夏全、时青向濠州,季先、葛平、杨德广趋滁、濠,李全、李福要其归路。全进至涡口,与金左都监赫舍哩约赫德连战于化湖陂,杀金将数人,得其金牌,金人乃解诸州之围而去。全追击,败之于曹家庄,金人自是不敢窥淮东。涉,天台人也。

  初,涉募能杀金太子者,赏节度使;杀亲王者,赏承宣使;杀驸马者,赏观察使。全因致所得金牌绐涉,云杀驸马阿哈所获,涉遂请授全广州观察使。所云驸马阿哈,指安贞也,时安贞方在军中,而全敢于虚诳如此。安贞旋自军前入见金主于仁安殿。

  夏,四月,甲戌,金以知临洮府事特嘉喀齐喀为元帅左都监,行元帅府事于巩州。

  癸未,金陕西地大震。

  癸巳,参知政事曾从龙罢。

  张福、莫简等众入利州,聂子述保剑门。檄醴泉观使安癸仲兼节制军马,讨贼,癸仲召都统张威等帅兵来会。福等杀总领财赋杨九鼎,掠阆、果二州,四川大震。赵方、魏了翁移书宰执,谓安丙不起,则贼未即平,蜀未可定;遂以丙为四川宣抚使,董居谊落职,夺三官。时李壁、李埴并镇潼、遂,亦皆以国事勉丙。

  金提举榷货司王三锡请榷油,岁可入银数万。果勒齐以用度方急,劝金主行之。高汝砺曰:“油者,世所共用,利归于公,则害及于民,故古今皆置而不论,亦厌苛细而重烦扰也。若从三锡议,是以举世通行之货为榷货,私家常用之物为禁物,自古不行之法为良法,窃为圣朝不取,且其害有不胜言者。”金主重违果勒齐意,令百官集议。礼部尚书杨云翼、翰林侍读学士赵秉文等皆以为不可,金主曰:“古所不行者而今行之,是又生一事也,其罢之。”

  五月,己亥,太学生何处恬等伏阙上书,以工部尚书胡榘欲和金人,请诛之以谢天下。

  金筑南京里城,以珠赫寽果勒齐固请也。金主虑扰民,募人能致甓五十万者迁一官,百万升一等。于是平阳判官完颜阿拉、左厢讥察霍定和发蔡京故居,得甓二百万有奇,准格迁赏。金主问曰:“人言此役恐不能就,如何?”果勒齐曰:“终当告成,但其壕未及浚耳。”金主曰:“无壕可乎?”果勒齐曰:“苟防城有法,正使兵来,臣等愈得效力。”金主曰:“与其临城,曷若不令至此为善?”果勒齐无以对。及城成,果勒齐受金鼎之赏,建碑书功于会朝门。

  蒙古使张柔帅兵南下,遂克雄、易、保、安诸州。贾瑀据孔山台,柔攻之,不下。台无水,汲山下,柔断其汲道,瑀穷,乃降,柔剖其心以祭苗道润。引兵次满城,金将武仙会镇、定、深、冀兵数万攻之。柔全军适出,帐下才数百人,柔命老弱妇女乘城,自率壮士突出仙兵后,毁其攻具,从数骑策马杖槊,大呼入围,仙众皆披靡。复使缘山多张旗帜,声言救至,曳柴扬尘,鼓噪以进。仙兵大溃,柔追击之,尸横数十里。柔乘胜攻定州,下之,于是祁阳、曲阳等帅皆降于柔。柔遂围中山府,仙遣其将葛铁枪与柔战于新乐,飞矢中柔颊,落其二齿,柔拔矢战,葛铁枪大败,死者数千人。仙复遣刘成攻柔,柔又败之,遂南掠鼓城、深泽、宁晋诸县。由是深、冀以北,镇、定以东三十馀城,望风悉来降附。

  六月,甲子朔,金以河南统军使实嘉钮勒欢为元帅右都监,行平凉元帅府事;以御史中丞完颜伯嘉行枢密院于许州。

  张福拥众薄遂宁,权府事程遇孙弃城走。福入遂宁,焚其城。遂入普州,守臣张已之弃城走。福屯于普州之茗山,安丙自果州如遂宁,令诸军合围,绝其樵汲以困之。庚午,张威引兵至,福穷,请降,威执之以献于丙。

  辛巳,西川地震。太白昼见。

  丁亥,嗣濮王不嫖卒。

  戊子,金人复太原府。

  辛卯,太白经天。

  癸巳,丁焴复以书约夏人伐金。

  西域杀蒙古使者,蒙古主亲征,取讹答喇城,擒其酋哈只尔只兰图。

  秋,七月,丙申,张福伏诛;张威又捕贼众千馀人,诛之,莫简自杀,红巾贼悉平。再贬董居谊永州居住。

  金完颜额尔克拥步骑傅枣阳城,孟宗政囊糠盛沙以覆楼栅,列甕潴水以防火,募砲手击之,一砲辄杀数人。金人选精骑二千,号弩子手,拥云梯、天桥先登,又募银矿石工昼夜陷城,运茅苇直抵圜楼下,欲焚楼。宗政先毁楼,掘深坑,防地道;创战棚,防城损,穿阱才透,即施毒烟烈火,鼓鞴以薰之。金人窒以湿氈,析路以刳土,城颓,楼陷。宗政撤楼益薪,架火山以绝其路,列勇士,以长枪劲弩备其冲;距楼陷所数丈,筑偃月城,袤百馀丈,翼傅正城。金人摘强兵,披厚铠、氈衫、铁面具而前,又湿氈濡革,蒙火山,覆以冰雪,拥云梯径抵西北圜楼登城。城中以长戈摏其喉,杀之;敢勇军自下夹击,金兵坠死燎焰。宗政激将士血战,凡十五阵,金人连不得志。会扈再兴、许国两道并进,掠唐、邓境,焚其城栅粮储。金屯兵枣阳城下八十馀日,赵方知其气竭,乃召国、再兴还,并东师隶于再兴,克期合战。再兴败金人于瀼河,又败之城南。宗政自城中出击,内外合势,士气大振,贾勇入金营,自晡至三更,杀其众三万,金人大溃。额尔克单骑遁,追至马蹬寨,焚其城,入邓州而还。金人自是不敢窥襄阳、枣阳。中原遗民来归以万数,宗政发廪赡之,给田创屋,籍其勇壮,号忠顺军,俾出没唐、邓间。宗政由是威振境外。

  李全引兵至齐州,金守臣王赟以城降。

  八月,丙寅,金补阙许古等削官解职。金自南渡后,古与陈规并以谏官著声,而规尤见重。金主尝令文绣署作大红半身绣衣,戒以勿令陈规知;及成,复问规知否,答以不使知。金主因叹曰:“陈规若知,必以华饰谏我,我实畏其言。”凡宫中举事,必曰怒陈规有言。金主虽重其言,然不能用。

  戊辰,复合利州东、西路为一。

  壬申,蒙古取金武州,判官郭秀死之。丁丑,又取合河,县令乔天翼死之。

  九月,丙午,以贾涉主管淮东制置司公事,兼节制京东、河北军马。

  初,山东来归者日众,而石珪以计杀沈鐸于涟水,应纯之亦罢去,权楚州梁丙无以赡之。季先乞预借两月粮,然后帅所部五千并马良等万人往密州就食,丙不许。先请速遣李全代领其众,丙亦不从,而以珪权军务。珪乃夺运粮之舟,渡淮大掠,至楚州南渡门,焚毁几尽;丙遣人谕之,不止。时涉知盱眙军,上书言:“忠义之人源源而来,不立定额,自为一军,处之北岸,则安能以有限之财应无穷之需!饥则噬人,饱则用命,其势然也。”朝廷因命涉节制忠义人。涉受命,即遣傅翼谕石珪、杨德广等以逆顺祸福,珪等乃谢罪。涉虑其人众思乱,因滁、濠之役,分石珪、陈孝忠、夏全为两屯,李全为五寨。又用陕西义勇法,涅于手,合诸军,汰者三万有奇,涅者不满六万人,正军常屯七万,使主胜客,朝廷岁省费什三四。至是分江淮制置为沿江、淮东、西三司,命涉主管淮东。

  金张林以山东诸郡附李全来归。初,蒙古克益都,不守而去。益都府卒张林与其党复立府,归金,以功为治中,凶险不逞。知府田琢失众心,林逐琢,遂据益都,山东诸郡皆附之。林欲来归以自固,会李全自齐州还,薄兵青州城下,遣人说林早附,林恐全诱己,犹豫未决。全挺身入城,惟数人从,林纳之,相见甚欢,置酒结为兄弟,附表奉青、莒、密、登、莱、潍、淄、滨、棣、宁海、济南十二郡版籍来归,表词有云:“举七十城之全齐,归三百年之旧主。”诏授林武翼大夫、京东安抚使兼京东总管。

  是秋,蒙古穆呼哩取金岢岚、吉、隰等州,进攻绛州,拔其城,屠之。

  冬,十月,乙丑,金用蒙古纲言,招集义军,各置都统、副统等官。

  壬辰,金命有司葺闲舍,给薪米,以济贫民,期明年二月罢。

  十一月,癸已朔,金以枢密副使布萨安贞同签院事,额尔克行院事于河北。

  辛亥,进封杨次山为会稽郡王。

  戊午,蒙古兵破晋安府,金行元帅府事钮祜禄贞死之。

  十二月,乙亥,筑兴元府城。

  京湖制置使赵方,以金人屡败,必将同时并攻,当先发以制之;己丑,遣扈再兴、许国、孟宗政帅师六万分三道伐之,戒之曰:“毋深入,毋攻城,第溃其保甲,毁其城寨,空其资粮而已。”

  大雨雪,淮冰合。李全请于贾涉曰:“每恨泗州阻水,今如平地矣,请取东、西城自效。”涉许之。全以长枪三千人夜半渡淮,潜向泗之东城,将踏壕冰傅城下,俄城上荻炬数百齐举,遥谓全曰:“贼李三,汝欲偷城耶?天黑,特以火烛之。”全知有备,乃引兵还。”

  金右丞相珠赫寽果勒齐专因权宠,擅作威福,与平章政事高汝砺相倡和。果勒齐主机务,汝砺掌利权,附己者用,不附者斥,凡言事忤意及负才力或与己颉颃者,于金主前阳称其才,使干当河北,阴置之死地。又以己为相不得兼枢密、元帅以揽兵柄,乃与汝砺力劝金主南侵,置河北于不问,凡精兵皆集河南,以苟且岁月。至是使奴萨布杀其妻,因归罪于萨布,而杀之以灭口。事觉,金主久知其奸,下果勒齐于狱,杀之。

  初,金主将迁汴,欲置糺军于平州,果勒齐难之。乃发中都,金主命穆延尽忠厚抚糺军,而尽忠辄杀数人,且劝金主取其元给器用,故有札达之难,而中都已亡。金主尝叹曰:“坏天下者,果勒齐、搏多也。”

  是岁,复京东、河北二府、九州、四十县。

  雅州蛮入卢山县,焚碉门寨而去。

     ○宁宗法天备道纯德茂功仁文哲武圣睿恭孝皇帝嘉定十三年(金兴定四年,蒙古太祖十五年)

  春,正月,丁酉,扈再兴攻邓州,许国攻唐州,皆不克而还。金人追之,遂攻樊城,赵方督诸将拒却之。

  蒙古破金好义堡,霍州刺史伊喇阿里哈等死之。

  己酉,以不凌为嗣濮王。

  戊午,夏人复以书至四川,议夹攻金人。

  是月,孟宗政败金人于湖阳。

  金宰臣因伊喇光祖之议,请分置公府,金主意未决。御史中丞完颜伯嘉曰:“宋人以虚名致李全,遂有山东实地。苟能统军守士,虽三公亦何惜焉?”金主曰:“他日事定,公府无乃多乎?”伯嘉曰:“若事定,以三公就节镇,何不可者?”金主意乃决。二月,以河北、山东地封沧州经略使王福为沧海公,以清、观、沧州、盐山、无棣、乐陵、东光、宁津、吴桥、将陵、阜城、蓚县隶之;河间招抚使伊喇重嘉努为河间公,以献、蠡、安、深州、河间、肃宁、安平、武强、饶阳、六家庄、郎山寨隶之;真定经略使武仙为恒山公,以真定府、沃、冀、威、镇宁、平定州、抱犊寨、栾城、南宫县隶之;中都东路经略使张甫为高阳公,以雄、霸、莫州、高阳、信安、文安、大城、保定、静海、宝坻、武清、安次县隶之;中都西路经略使靖安民为易水公,以涿、易、安肃、深州、君民川、季鹿、三保、河北、江矾山寨、青白口、朝天寨、水谷、懽谷、东安寨隶之;辽州刺史行元帅府事郭文振为晋阳公,以河北东路皆隶之;平阳招抚使胡天作为平阳公,以平阳、晋安府、隰、吉州隶之;昭义节度使完颜开为上党公,以泽、潞、沁州隶之;山东安抚副使燕宁为东莒公,以益都府路皆隶之。九公皆兼宣抚使,总帅本路兵马,署置官吏,征敛赋税,赏罚号令,得以便宜行事。除已画定所管州县外,如能收复邻近州县者,亦听管属。

  三月,辛丑,金议迁睢州,治书侍御史富勒呼奉诏相视京东城池,还,言勿迁便,从之。

  辛亥,金平章政事高汝砺进尚书右丞相;陕西行省胥鼎罢。

  壬子,金红袄贼于忙儿袭海州,据之。

  夏,四月,庚申朔,诏淮东制置贾涉招谕山东、两河豪杰。

  戊辰,金禘于太庙。

  金人复大名府,以参知政事巴图鲁权尚书右丞,左都监承立权参知政事,同行尚书省元帅府于京兆。

  丙戌,史弥远等进《玉牒》。

  五月,癸巳,金红袄贼寇乐陵,王福击败之。

  丙辰,蒙古兵徇金兗州,泰定军节度使完颜畏克死之。

  六月,癸酉,赐礼部进士刘渭以下四百七十五人及第、出身。

  时史弥远柄国久,邓若水对策,论其奸,宜罢之,考官置之末甲;策语播行都,士争诵之。弥远怒,谕府尹,使逆旅主人讥其出入,将置之罪,久之乃已。

  丁丑,蒙古取金大名府,又攻开州及东明、长垣等县。

  李全自化湖陂之捷,有轻诸将心,以涟水忠义副都统季先威望出己上,阴结贾涉吏莫凯,使谮先欲反。涉信之,壬午,命先赴枢密院议事,杀之于道,而遣统制陈选总其众于涟水。先部曲裴渊、宋德珍、孙武王、王义深、张山、张友拒选不纳,迎石珪于盱眙,奉为统帅。珪道楚城,涉不之觉,遂入涟水。选还,涉耻之,谋分珪军为六,请于朝,出修武、京东路钤辖印诰各六,授渊等。渊等阳从命,而实不奉涉教令,涉恐甚。诏以珪为涟水忠义军统辖。

  追谥周敦颐曰元,程颢曰纯,程颐曰正。

  秋,七月,戊戌,以京东路、河北诸州守臣空名告身付京东、河北节制司,以待豪杰之来归者。

  丙午,以任希夷参知政事。

  金使乌库哩仲端如蒙古求和,呼蒙古主为兄;蒙古主不允。

  八月,癸亥,皇太子询卒,谥景献。

  金长清令严实为主将所疑,挈家壁于青崖堌,依益都张林以避之。会赵拱以朝命谕京东,过青崖,实因求内附。拱奉实款至楚州,贾涉以闻。实分兵四路,所至州县皆下,于是太行之东,皆受实节制,实乃举魏、博、恩、德、怀、卫、开、相等郡来归。涉再遣拱往谕,配以兵二千;李全亦请往,涉不能止,乃帅楚州及盱眙忠义万人以行。拱说全曰:“将军提兵渡河,不用而归,非示武也。今乘胜取东平,可乎?”全乃合张林军数万袭东平,金行省蒙古纲率师固守,全索战不得,乃与林夹汶水而寨。明日,金监军王庭玉以骑兵三百奄至,全欣然上马,帅帐前骑赴之,杀数人,夺其马。逐北,抵山谷,遇金龙虎上将军鄂博台盛兵以出,旁有绣旗女将,驰马突斗,全几不免。诸将赴援,拔全出,退保长清,精锐丧失大半。全恐所携镇江军五百人怀愤,乃使拱将之先行,而自以馀众道沧州,假盐利慰赡之,寻还楚州。

  张林攻金沧州,王福以城降。

  壬申,安丙遗夏人书,定议夹攻金,以夏兵野战,我师攻城,遂命利州统制王仕信帅师赴熙、秦、巩、凤翔,委丁焴节制,且传檄招谕陕西五路官吏军民。

  甲申,复海州,以徐晞稷知州事。

  夏取金会州,金陕西行省与议和。

  蒙古穆呼哩至满城,使蒙古布哈将轻骑三千出倒马关。适金恒山公武仙遣葛铁枪攻台州,蒙古布哈与之遇,葛铁枪战败,仙举城降。史天倪说穆呼哩曰:“今中原以渐定,而大兵所过,犹纵钞掠,非王者吊民伐罪之意。且王为天下除暴,岂可效它军所为乎?”穆呼哩喜,下令禁剽掠,遣所俘老幼,军中肃然。

  九月,辛卯,金进《章宗实录》。

  夏枢密院使宁子宁率众二十万围巩州,且来趣兵。

  甲午,王仕信帅师发宕昌。乙未,四川宣抚司统制质俊、李实帅师发下城。戊戌,安丙命诸将分道进兵,渑州都统张威出天水,利州副都统程信出长道,兴元都统陈立出大散关,统制田胃出子午谷,金州副都统陈昱出上津。已亥,张威下令所部诸将毋得擅进,诸将迟疑不进。庚子,质俊等克来远镇,败金人于定远城。辛丑,王仕信克盐川镇。乙巳,程信、王仕信引兵会夏人于巩州城下。丁未,攻城,不克,遂趋秦州。丙辰,夏人自安远寨,退师。

  冬,十月,丁巳朔,程信复邀夏人共攻秦州,夏人不从。信遂自复羌城引兵还,诸将皆罢兵。戊寅,程信以宣抚司令斩王仕信于西和州,罢张威官。

  蒙古主遣达呼报金,谓乌库哩仲端曰:“向欲汝主授我河朔地,彼此罢兵,汝主不从。今念汝远来,河朔既为我有,关西数城未下者,其割付我,令汝主为河南王。勿复违也。”

  时青与叔父全俱为红袄贼,及杨安儿、刘二祖败,青承赦降,隶军中为济州义军万户,后附李全来归,处之龟山,有众数万。至是金元帅赫舍哩约赫德遣人招之,青以书乞假邳州以屯老幼,当袭取盱眙,尽定淮南以赎罪。金主乃以青为济州宣抚使,封滕阳公,使领本处兵马,而未授以邳。

  十一月,丁亥朔,金易水公靖安民出兵至矾山,复取檐车寨。蒙古兵围安民所居山寨,守寨提控马豹等以安民妻子及老弱出降。安民军中闻之骇乱,欲降以保妻子,安民及经历官郝端不从,遂遇害。

  庚戌,大风。壬子,临安府火。著作郎吴泳上疏曰:“京城之灾,京城之所见也。四方有败,陛下亦得而见之乎?夫惨莫惨于兵也,而连年不戢,则甚于火;酷莫酷于吏也,而频岁横征,则猛于火。闽之民困于盗,浙之民困于水,蜀之民困于兵。横敛之原既不澄于上,苞苴之根又不绝于下,譬彼坏木,疾用无枝,而内涸之形见矣。”

  蒙古穆呼哩既戢士卒,州郡悦附,遂以轻骑入济南,严实挈所部二府、六州户三十万诣军门降,穆呼哩承制拜实行尚书省事。实将李信,乘实出,杀其家属来降,实攻信,杀之。

  时金兵二十万屯黄陵冈,遣步卒二万袭穆呼哩于济南,穆呼哩迎战,败之,遂薄黄陵冈。金兵陈河南岸,穆呼哩令骑下马,短兵接战。金兵大败,溺死者众。穆呼哩遂陷黄陵冈,进取楚丘,由单州趋东平,围之。

  蒙古耶律楚材进《庚午元历》。楚材通术数之学,尤邃于《太玄》,蒙古主每征伐,必令楚材预卜吉凶,亦自烧羊胛之符之,然后行。

  涟水忠义军统辖王珪,以入涟水非贾涉意,心怀不安,李全复请讨珪;涉遂以全兵列于楚州之南渡门,移淮阴战舰于淮安,示珪有备。因命一将招珪军,来者增钱粮,不至者罢支给,众心遂散。十二月,壬申,珪杀裴渊,挟孙武王、宋德珍降于蒙古,穆呼哩以珪为元帅。珪既去,涟水之众未有所属,李全求并将之,涉不能却,遂以付全。

  镇江副都统翟朝宗得玺于金师,献之,其文曰“皇帝恭膺天命之宝。”

  时青复自金来附,以为京东钤辖。

  金兵固守东平,穆呼哩谓严实曰:“东平粮尽,必弃城去;汝即入,安辑之,勿苦郡县以败事。”留苏噜克图,以蒙古兵守之,以严实权行省;谓千户萨里台曰:“东平破,可命严实、石珪分城内南北以守之。”遂北还。

  金礼部郎中穆延呼图赉,以言事忤旨,命集五品以上官显责之。完颜伯嘉谏曰:“自古帝王,莫不欲法尧、舜而耻为桀、纣,盖尧、舜纳谏,桀、纣拒谏也。故曰纳谏者昌,拒谏者亡。呼图赉所言是,无益于身,所言不是,无损于国。陛下廷辱如此,独不欲为尧、舜乎?”

  是岁,蒙古主攻西域蒲华城、寻思干城、斡脱罗儿城,皆克之。

  辽王耶律琉格卒。蒙古以其妻姚里氏佩虎符,权领其众。

     ○宁宗法天备道纯德茂功仁文哲武圣睿恭孝皇帝嘉定十四年(金兴定五年,蒙古太祖十六年)

  春,正月,甲午,金尚书省言:“《章宗实录》已进呈,卫王事迹,亦宜依海陵庶人实录纂集成书,以示后世。”诏可。史官以卫王事迹旧无纪载,人罕能言之者,前左丞贾益谦尝事卫王,致仕居郑州,遣编修一人就访之。益谦知其旨,谓之曰:“知卫王莫如我,然我闻海陵被弑而世宗立三十馀年,禁近能暴海陵蛰恶者,辄得美仕,故当时史官修《实录》,多所附会。卫王为人勤俭,慎惜名器,较其行事,中材不及者多矣。吾知此而已,设欲饰吾言以实其罪,吾亦何惜馀年!”朝议伟之。

  乙未,地震。

  以李全还自山东,赐缗钱六万。

  丁酉,蒙古兵攻天井关。

  辛丑,太白昼见。

  乙巳,金集诸道兵于蔡州,命布萨安贞南伐。

  二月,辛未,布萨安贞出息州,军于七里镇。南兵据净居山,遣兵击败之,南兵保山寺,纵火焚寺,乘胜追至洪门山,夺其栅。南军保黄土关,关绝险,素有备,坚壁不出。安贞遣轻兵分为左、右军,潜登,别以兵三千直逼关门。翌日,左、右军会于山颠,守关兵溃。进克梅林关,拔麻城。治舟于团风,弗克济,遂围黄州,分兵破诸县,又遣别将攻汉阳军。

  丁丑,李全攻金泗州,赫舍哩约赫德救之,全败走。约赫德进福涡口,粮尽而还。

  甲申,诏:“淮东、京湖诸路应援淮西沿江制置司,防守江面。”

  三月,丙戌朔,鄂州副都统扈再兴引兵攻唐州。

  黄州被围,知州何大节取郡印佩之,誓以死守。丁亥夕,兵士忽奔告曰:“城陷矣!”拥之登车,才出门,而金兵已大至,大节自沉于江。

  庚寅,长星见。

  丙申,金参知政事图克坦思忠进尚书右丞,以太子詹事布萨毅夫为参知政事。

  金主谕宰臣曰:“今奉御奉职,多不留心采访外事。闻章宗时,近侍人秩满,以所采事定升降,今亦宜预为考核之法以激劝之。”

  己亥,金布萨安贞取蕲州,知州李诚之家人皆赴水死,然后自杀,官属亦多死者。诏皆褒赠之,立庙蕲州。

  癸丑,金人退师,扈再兴邀击,败之于天长镇。

宋纪一百六十二 

起重光大荒落四月,尽阏逢涒滩十二月,凡三年有奇。

     ○宁宗法天备道纯德茂功仁文哲武圣睿恭孝皇帝嘉定十四年(金兴定五年,蒙古太祖十六年)

  夏,四月,乙卯,复置诸王宫大小学教授。

  乙丑,命任子帘试于御史台。

  戊辰,金人渡淮北去,李全遣兵追击,败之。

  己未,金东莒公燕宁与蒙古兵战,败死。山东行省言:“宁所居天胜寨据险,宁死,众无所归,权署其提控孙邦佐为招抚使。”

  壬申,金左副元帅布萨安贞,以所俘宋宗室男女七十馀口献于汴都。安贞获宋壮士,辄释不杀,用其策有功。金主谓宰臣曰:“安贞将略固善矣,此辈得无思归乎?南京密迩宋境,此辈既不可尽杀,驱之境上遣归,何如?”宰臣莫对。

  五月,甲申朔,日有食之。

  壬辰,,史弥远等上《孝宗宝训》、《皇帝会要》。

  丙申,西川地震。

  蒙古久围东平,饷道绝,金行省蒙古纲奏请移军于河南,金主命百官议。御史大夫赫舍哩呼图克们等曰:“金城汤池,非粟不守。东平孤城无援,万一失之,则官吏兵民俱尽,宜徙之河南以助防秋。”翰林待制穆延阿固贷曰:“不然。车驾南迁,恃大河以为险,大河以东平为籓篱,今乃弃之,则大河不足恃矣。兵以将为主,将以心为主;纲心已摇,不可使守,宜别遣行省规画军食。”金主不能决。枢密院议纲内徙行省邳州,监军王庭玉屯黄陵冈。纲率众南走,蒙古索噜呼图邀击之,斩七千馀级,纲以数百骑遁去。严实入城,建行省于府第,萨尔达以穆呼哩命,中分其城,以严实抚安东平以北恩、博等州,石珪移治曹州。于是金不复能守山东矣。

  六月,丙寅,诏以皇侄福州观察使贵和为皇子。

  初,帝以景献太子卒,国本未立,选太祖十世孙年十五以上者,教育官中,如高宗择普安、恩平故事。至是遂立为皇子,更名竑,进封祁国公。

  乙亥,以宗室子与莒为秉义郎。与莒,燕懿王德昭之后,希瓐子也,母全氏,家于绍兴之山阴。

  初,庆元人余天锡,为史弥远童子师,性谨愿,弥远器重之。皇子竑之立,非弥远意,欲有所废立,以沂王置後为名,阴求宗室中可立者,以备皇子之选。天锡适还秋试,弥远密语之曰:“沂王无後,宗子贤愿者具以来。”天锡舟抵越西门,天大雨,避全保长家,保长知其为丞相客,治具甚肃。有二子侍立,天锡问之,保长曰:“此吾外孙也。日者言二儿后极贵。”问其姓,长曰赵与莒,次曰与芮。天锡还临安,以告弥远。弥远命召二子来,保长喜,鬻田,治衣冠,集姻党送之,且诧其遇。弥远善相人,及见,大奇之,恐事泄,遽使归。保长大惭,其乡人亦窃笑之。逾年,弥远谓天锡曰:“二子可复来乎?”天锡召之,保长谢不遣。弥远乃使天锡密谕保长曰:“二子,长者最贵,宜还抚于其父家。”遂载至临安。及竑立为皇子,乃补与莒秉义郎,赐名贵诚,年十七矣。

  军器监丰城范应旍,尝因召见言曰:“国事大且急者,储贰为先。陛下不断自宸衷,徒眩惑于左右近习之言,转移于宫庭嫔御之见,失今不图,奸臣乘夜半,片纸或从中出,忠义之士,束手无策矣。”帝为之动容而不能用。

  戊寅,金杀其左副元帅兼枢密副使布萨安贞。安贞先为尚书省所劾,金主谓平章政事英王守纯曰:“国家诛一大臣,必合天下后世公议,其令覆案之。”初,安贞忧谗,尝以金玉带遗近侍局,为近侍局所发;又以安贞获宋宗室不杀,诬为谋叛奔宋。下诏数其罪,并其二子杀之。以其祖忠义、父揆有大功,免兄弟缘坐。安贞之典兵征伐也,每自叹曰:“三世为将,道家所忌。”至是果及于难。

  己卯,金越王永功薨,谥忠简。永功勇健绝人,涉书史。子璹,博学有俊才。金之南迁也。诸王宗室颠沛奔走,璹独载其书以从。时诸王之禁犹严,璹潜与士大夫吟咏倡酬,不敢明白往来。永功薨后,禁稍弛,璹始得与文士杨云翼、赵秉文、元好问等相交善,然只奉朝请,不语及时事。

  是月,金上党公张开以厚赏诱晋阳公郭文振之将士,颇有亡归者。诏分辽、潞粟赈太原饥民,开不与,文振奏其事,金主遣使谕以“各守疆土,同心济难,毋以细故启衅端,误国事。”

  是夏,蒙古主驻铁门关。

  遣苟梦玉通好于蒙古,蒙古旋遣使来报。

  秋,七月,己亥,金义勇军叛,据砀山,旋袭永城,行军副总领高琬败之。金主命蒙古纲并力进讨。

  辛丑,以赵方为京湖制置大使,贾涉为淮东制置使,兼京东、河北路节制使。

  丁未,修《光宗宝训》。

  八月,乙卯,知枢密院事任希夷罢。

  赐史弥远家庙。

  壬戌,以兵部尚书宣缯同知枢密院事,给事中俞应符签书枢密院事。

  乙丑,追封史浩为越王,改谥忠定,配享孝宗庙廷。

  京湖制置大使赵方卒。方先知青阳县,告其守史弥远曰:“催科不扰,是催科中抚字;刑罚无差,是刑罚中教化。”人以为名言。守襄、汉十年,以战为守,合官民兵为一体,通总制司为一家,许国之忠,应变之略,隐然有樽俎折冲之风,故金人南侵,淮、蜀大困,而京西独全。既殁,人皆思之。

  先是贾益谦建言:“汴之形势,惟恃大河。今河朔受兵,群盗并起,宜严河禁以备不虞。凡自北来而无公凭者,勿听渡。”是月,金主谕枢密院曰:“河北艰食,贫民欲南来者日益多,速令渡之,毋致殍死!”

  九月,癸未,立果州团练使贵诚为沂靖惠王後。贵诚疑重寡言,洁修好学,每朝参待漏,他人或笑语,贵诚独俨然;出入殿庭,矩度有常,见者敛容。史弥远益异之。

  金南渡后,监察御史多被的决,参知政事张行信上言曰:“大定间,监察坐罪,大抵收赎,或至夺俸,重则外降而已;间有的决者,皆有为而然,当时执政程煇已面论其非。近日无论事之大小,情之轻重,一概的决,以为大定故实,先朝明训,过矣。”甲申,金主命尚书省更定监察罪名。

  己丑,朝献景灵宫,庚寅,朝飨太庙。辛卯,合祭天地于明堂,大赦。

  冬,十月,复沧州。

  甲寅,复以齐州为济南府,兗州为袭庆府。

  丙寅,夏人复以书至四川,趣会师伐金。

  初,蒙古太师、国王穆呼哩由东胜州涉河,引兵而西。夏主闻之惧,遣塔尔海监府等宴穆呼哩于河南,且遣塔海甘布将兵五万属焉。至是穆呼哩引兵东行入葭州,金将王公佐遁,穆呼哩以石天应权行台守葭,而自将攻绥德,破马蹄、克戎两寨,夏主遣玛尔布帅众会之。玛尔布问穆呼哩相见之仪,穆呼哩曰:“汝见汝王,即其礼也。”玛尔布曰:“未受主命,不敢拜。”乃引众去。

  十一月,穆呼哩进攻延安,玛尔布始质马而拜。金元帅哈达与纳迈珠御之。哈达以兵三万陈于城东,蒙古将蒙古布哈先以骑士三千趣之。夜半,穆呼哩命军士衔枚潜进,伏于城东两谷中。次日,蒙古布哈望见金兵,佯弃旗鼓走,金兵追之;穆呼哩出伏乘其后,鼓鼙震天,金兵大乱,穆呼哩追杀七千馀人。哈达走入延安城,坚壁不出。穆呼哩以城池坚深,猝不可拔,乃留军围之,而自将兵徇鄜、坊等州。

  庚寅,金募民兴南阳水田。

  己亥,四川宣抚使安丙卒。命崔与之为四川制置使以代之。丙握重兵久,每忌蜀帅之自东南来者,诸将多不协和。与之开诚布公,戒以同心体国之大义,人人悦服,军政始立。

  金邳州行省蒙古纲言:“宿州连年饥馑,加之重敛,百姓离散。镇防军遽征逋课,窘迫凌辱,有甚于官,百姓不胜其酷,皆怀报复之心。武夫不识缓急,乃至于此。请一切所负并令停止,俟明年夏秋收成征还,军人可量增廪给。”辛丑,金主命蠲徐、邳、宿、泗等州逋租,官吏有能垦辟闲田,除来年科征,归、亳、寿、颍停阁逋户租外,仍蠲三之一。逋户田庐,有司募民承业,禁其毁损,以俟来复。

  京东安抚张林叛。降于蒙古。

  先是李全既并将涟水忠义,益骄悍,轻朝廷。尝游金山,作佛事以荐国殇,知镇江府乔行简以方舟逆全,大合乐以享之。全归,语其徒曰:“江南佳丽无比,须与若等一到。”始造舭达舟,谋争舟楫之利。

  胶西当登、宁海之冲,百货辐辏,全使其兄福守之为窟宅。时互市始通,北人尤重南货,价增十倍。金诱商人至山阳,以舟浮其货而中分之,自淮转海,达于胶西。福又具车辇之,而税其半,乃听往诸郡贸易,车夫皆督办于张林,林不能堪。林财计仰六盐场,福恃弟有恩于林,欲分其半,林许福恣取盐而不分场,福怒曰:“若背恩耶?待与都统提兵取若头耳!”林慎,其党李马儿说林叛,林遂以京东诸郡请降于蒙古。穆呼哩以林行山东东路益都、沧、景、宾、棣等州都元帅府事。福狼狈走还楚州。

  十二月,庚申,知枢密院事郑昭先罢。

  金伊喇福僧尝言:“自永安用兵,军中置监战官,论议之间,动相矛盾,不惩其失,反以为法。若辈平居皆选材勇自卫,一旦有急,驱疲懦出战,宁不败事?罢之为便。”辛未,罢行总管府及招讨统军检察等司。

  闰月,辛巳朔,以宣缯兼参知政事,俞应符兼权参知政事。

  蒙古攻金鄜州,节度使完颜禄锦、都统赫舍哩鹤寿、富察洛索皆死之。时石天应擒送金骁将张铁枪,穆呼哩责其不降,厉声答曰:“我受国家厚恩二十馀年,今有死而已!”穆呼哩义之,欲解其缚;诸将怒其不屈,遂遇害。

  蒙古取金坊州。

  壬寅,金以陈、亳等州、鹿邑、城父诸县盗蜂起,趣枢府遣官讨之。

  己酉,金更造兴定宝泉,每一贯当通宝四百贯。

  是岁,蒙古主及皇子卓沁、察罕台、谔格德依攻下西域玉龙哈实等十馀城。

     ○宁宗法天备道纯德茂功仁文哲武圣睿恭孝皇帝嘉定十五年(金元光元年,蒙古太祖十七年)

  春,正月,庚戌朔,御大庆殿,受恭膺天命之宝。先是翟朝宗得玺,献于朝,既而赵拱又得玉印,文与前玺同而加大。朝廷喜,受之,行庆贺礼,大赦。

  贾涉移书史弥远,谓:“天意隐而难知,人事切而易见。当思今日人事,尚未有可答天意者。昔之患不过于金。今之患又有山东忠义与北边,宜亟图之。”弥远不怿。

  辛亥,金元帅惟弼破红袄贼于张骞店。

  丁巳,诏抚谕山东、河北将帅官吏。

  壬午,金遣官垦种京东、西、南三路水田。

  金行省参知政事巴图鲁罢知河南府,以去岁延安被围,屡请益兵故也。陕西西路转运瓜勒佳德新上言曰:“伏见知河中府巴图鲁,廉直忠孝,公家之利,知无不为,实朝廷之良臣也。去岁兵入延安,巴图鲁遣将调兵,城赖以完,不为无功。今哈达、迈珠各授世封,而巴图鲁改知河中府。窃谓方今用人之时,使谋略之臣不获展力。缓急或失事机。诚宜复行省之任,使与承裔共守京兆,令哈达、迈珠捍御延安,以籓卫河南,则内外安矣。”不报。

  二月,秘书郎何澹言:“有司出题,强裂句读,专务断章,破碎经文。宜令革去旧习,使士子明纲领而识体要,考注疏而辨异同。”从之。

  戊申,金恒州军变,万户呼延棫等十馀人,杀掠城中,焚庐舍而去。

  金主以岁币既绝,国用空虚,己酉,遣左监军额尔克行元帅府事,节制三路军马南伐,同签书枢密院事时全副之。

  三月,丁巳,赈江西州县旱伤。

  戊辰,金枢密院差委官贾天安上书言利害,不报。

  时方议兴南伐之师,翰林学士杨云翼言于金主曰:“今之事势,与泰和不同。泰和以冬征,今将以夏往,此天时之不同也。冬则水涸而陆多,夏则水潦而涂掉,此地利之不同也。泰和举天下全力,驱糺军以为前锋,今能之乎?此人事之不同也。议者徒见泰和之易,而不知今日之难。请以夏人观之,向日弓箭之手在西边者,则搏而战,袒而射,彼已奔北之不暇,今乃陷吾城而掳守臣,败吾军而擒主将;曩则畏我如彼,今日侮我如此。夫以夏人既非前日,奈何谓宋人独如前日哉!愿陛下思其胜之之利,又思其败之之害,无悦甘言,无贻后悔。”金主不省。

  金翰林侍讲学士完颜伯嘉,坐言事过切,降遥授同知归德府事。伯嘉纯直,不能与时低昂,尝曰:“生为男子,当益国泽民,其它不可学也。”高汝砺方希宠,固相位,伯嘉论事辄与之忤,故贬。

  壬申,金右丞图克坦思忠以病马输官,冒取高价,御史劾之。有司以监主自盗论死,金主命降授陈州防御使。

  癸酉,金提控李师林败夏人于永木岭。

  夏,四月,辛巳,金置大司农司,设大司农卿、少卿、丞,京东、西、南三路置行司,并兼采访事。

  壬午,蒙古兵攻金陵州县。

  金额尔克、时全等由颍、寿渡淮,败南军于高塘市,攻固始县,破庐州将焦思忠兵。丁未,以捷闻。既而获生口,言时全之侄青,受宋诏与全兵相拒,匿其事。五月,额尔克引众还,距淮二十里,诸军将渡,全矫称密诏,诸军且留收淮南麦。遂下令,人获三石以给军,众惑之。留三日,额尔克谓全曰:“今淮水浅狭,可以速济。若值暴涨,宋乘其后,将不得完归矣。”全力拒之。是夕,大雨,淮果暴涨,乃为桥以渡;南军袭之,全兵大败。桥坏,全以轻舟先济,士卒皆覆没,金之兵财由是大竭。金主诏数全罪,诛之。

  庚戌,太白昼见。

  丁巳,进封皇子祁国公竑为济国公,以沂王嗣子贵诚为邵州防御使。

  竑好鼓琴,史弥远买美人善鼓琴者纳诸竑,而厚抚其家,使瞷竑动息。美人知书慧黠,竑嬖之。时杨皇后专国政,弥远用事久,宰执、侍从、台谏、籓阃皆所引荐,权势熏灼,竑心不能平,尝书杨后及弥远之事于几上,曰:“弥远当决配八千里。”宫壁有舆地图,竑指琼、厓曰:“它日当置史弥远于此。”美人以告弥远。竑又尝呼弥远为“新恩”,以它日非新州则恩州也。弥远闻之,因七月七日,进乞巧奇玩以觇其意,竑乘醉碎之于地。弥远大惧,日夜思以倾竑,而竑不知。真德秀时兼宫教,谏竑曰:“皇子若能孝于慈母而敬大臣,则天命归之,否则深可虑也。”竑不听。

  一日,弥远为其父浩饭僧净慈寺,与国子学录郑清之登慧日阁,屏人语曰:“皇子不堪负荷,闻后沂邸者甚贤,今欲择讲官,君其善训导之,事成,弥远之座即君座也。然言出于弥远之口,入于君之耳,一语泄,吾与君皆族矣!”清之曰:“不敢。”乃以清之兼魏惠宪王府学教授。清之日教贵诚为文,以购高宗御书,俾习焉。清之谒弥远,即示以贵诚诗文翰墨,誉之不容口。弥远尝问清之曰:“吾闻皇侄之贤已熟,要竟何如?”清之曰:“其人之贤,更仆不能数,然一言以断之,曰‘不凡’。”弥远颔之再三,遂坚定策之意。乃日媒孽竑之失于帝,觊帝废竑立贵诚,而帝懵然不悟。真德秀闻其事,力辞去,临行,复以前言进于竑,竟不听。

  壬戌,知济南府种赟讨张林,林败走。李全入青州,据之。

  蒙古兵屯隰、吉、翼等州。

  丁卯,金主敕尚书省曰:“前平章胥鼎、左丞贾益谦等,皆致仕老臣,经练国事,当邀赴省,与议利害。仍遣侍官谕意。”

  六月,戊寅朔,金造舟运陕西粮,由大庆关渡抵湖城。

  癸未,金大赦。陈州防御使吕子羽坐乏军兴自尽。

  辛卯,签书枢密院事俞应符卒。

  丁酉,红袄贼掠柳子镇,驱百姓及驿马而去,金提控张瑀追击,夺所掠还。伪监军王二据黎阳,金提控王泉讨之,复其城。

  金召巴图鲁为大司农。巴图鲁言:“近京寇盗扰攘,民不得获,宜早处置。”

  金晋阳公郭文振奏:“河朔受兵有年矣,向皆秋来春去,今已盛暑不回,且不嗜戕杀,恣民耕稼,此殆不可测也。枢府每檄臣会合府兵进战,公府虽号分封,力实单弱,且不相统摄,方自保不暇。朝廷不即遣兵为援,臣恐人心以为举弃河北,甚非计也。前平章政事胥鼎,才兼将相,威望其隆,向行省河东,人乐为用,今虽致仕,精力未衰,乞付重兵,使总制公府,同力战御,庶几人皆响应,易为恢复。”

  秋,七月,蒙古穆呼哩令蒙古布哈引兵出秦、陇以张声势,视山川险要。乃自率兵道云中,攻下盂州四蹄寨,迁其民于州;拔晋阳义和寨;进克三清岩;入霍州山堡,迁其人于赵城。攻青龙堡,金平阳公胡天作拒守,势甚危急,金主诏上党公张开及郭文振等救之,次弹平寨东三十里,不得进。裨将富察鼎珠、监军王和开壁降,执天作,迁于平阳。穆呼哩令昂吉屯晋阳、冀州之境。

  丙辰,金张开复泽州。

  甲子,诏江淮、荆襄、四川制置、监司条画营田。

  戊辰,红袄贼袭徐州之十八里寨,又袭古城桃园,金人击败之。

  乙亥,太白昼见,经天,与日争光。

  八月,己卯,彗星出于氐。蒙古耶律楚材谓其主曰:“女真将易主矣。”隐士乔静真告穆呼哩曰:“今观天象,未可征进。”穆呼哩曰:“主上命我平定中原,今河北虽平,而河南、秦、巩未下,若因天象而不进兵天下何时定耶?”

  甲申,金以彗星见,改元元光,大赦。

  金以巴图鲁为参知政事。金主谓之曰:“卿顷为大司农,巡行郡县。盗贼如何可息?”对曰:“盗贼之多,由赋役多也,赋役省则盗贼息。”金主曰:“朕固省之矣。”巴图鲁曰:“如行院、帅府扰之何?”金主曰:“司农既兼采访,自今其令禁止之。”

  癸巳,金河间公伊喇重嘉努、高阳公张甫复河间府。

  夏人攻金德顺,旋又掠其神林堡。

  九月,大名忠义彭义斌复京东州县,严实将晁海以青厓堌降。

  辛亥,以宣缯参知政事,给事中程卓同知枢密院事,吏部尚书薛极赐出身,签书枢密院事。

  壬戌,彗星没。辛未,太白昼见。

  冬,十月,壬午,张惠攻金之零子镇,为金人所败。

  癸未,金王庭玉复曹州,杀蒙古将石珪。

  乙未,蒙古穆呼哩兵下荣州之湖壁垒及临晋。时吉州残破,金人于牛心寨侨治州事。穆呼哩自隰州攻之。知州杨贞,令妻孥先坠崖死,己从之。

  穆呼哩入寨,留兵以守,进攻河中府。治中侯小叔,尽护农民入城,以家财赏战士。提控吴得说小叔出降,叱出斩之。小叔有表兄张先,从容言辞兵势重,可出降以保妻子,小叔怒曰:“我舟人子,致身至此,何为出降!”缚先于柱而杀之。小叔由延津水手从军,叠见拔擢,故感激尽力如此。顷之,枢密院遣人来议兵事,小叔出城会之,城遂陷。小叔退保乐李山寨。

  蒙古都元帅石天应,自葭州谒穆呼哩于汾水车,穆呼哩谓之曰:“河中为河东要郡,择守者,非君不可。”乃以天应权行台,平阳、太原、吉、隰等帅并受节制。

  石天应还葭州,谓其将佐曰:“吾累卿等留屯于此,河中东、西,皆平川旷野,可以驻军规取关陕,诸君以为何如?”或谏曰:“河中虽用武之地,南有潼关,西有京兆,皆金军所屯;且民新附,其心未一,守之恐不易。”天应曰:“葭州正通鄜、延,今鄜已平,延不孤立。若发国书令夏人取之,犹掌中物耳。且国家之急,本在河南。此州路险地僻,转饷甚难。河中虽迫于二镇,实用武立功之地,北接汾、晋,西连同、华,地五千馀里,户数十万,若起漕运以通馈饷,则关内可克期而定,关内既定,长河以南,在吾目中矣。吾年垂六十,老耄将至,一旦卧病床第,闻后生辈立功名,死不瞑目矣。男儿要当死战阵以报国耳!”遂移军河中。

  甲辰,金以京兆官民避兵南山者多至百万,诏兼同知府事完颜霆安抚之。

  蒙古穆呼哩渡河攻同州,十一月,丁未,拔之,金节度使李复亨、同知节度使完颜额尔克并自尽。穆呼哩遂下薄城,径趋长安,金京兆行省完颜哈达拥兵二十万,固守不下。戊辰,穆呼哩令蒙古布哈攻凤翔。

  十二月,乙亥朔,发米赈临安贫民。

  金主谓太子曰:“吾尝夜思天下事,必索烛以记,明而即行。汝亦当然。”

  金以侯小叔权元帅府右都临,便宜行事。

  胡天作既为蒙古所执,受官爵,佩虎符,金主使张开、郭文振招之。天作至济源,欲脱走,先遣人奉表南京;穆呼哩恶其反覆,诛之。乙酉,金以同知平阳府事史咏为龙虎卫上将军、权行平阳公府事。

  丁亥,以李全为保宁军节度使,京东路镇抚副使。初,全有战功,史弥远欲加全官爵,贾涉止之。及是涉叹曰:“朝廷但知官爵可以得其心,宁知骄之将至于不可劝耶!”

  金主谕近侍局曰:“奉御、奉职,皆少年不知书,朕忆曩时置说书人,日为讲论自古君臣父子之教,使知所以事上者。其复置。”

  己丑,金简州提控唐古昉败夏人于质孤垒。

  蒙古穆呼哩自将大军攻凤翔。

  是岁,蒙古皇子图垒克西域图斯尼、察乌尔等城,还经木喇伊国,大掠之。渡素克兰河,克额里等城,遂与蒙古主会,合兵攻塔尔哈寨,拔之。西域主塔赉鼎出奔,与弥勒汗合,呼图呼与之战,不利,蒙古主自将击之,擒弥勒汗。塔赉鼎遁去,遣巴喇追之,不获;进薄回回国,其王委国而去,逃匿海屿死。

     ○宁宗法天备道纯德茂功仁文哲武圣睿恭孝皇帝嘉定十六年(金元光二年,蒙古太祖十八年)

  春,正月,戊申,诏命官犯赃毋免约法。

  蒙古穆呼哩围凤翔,东自扶风、岐山,西连汧、陇,数百里间,皆具营栅。

  先是金主以凤翔守将完颜仲元孤军不足恃,遣平西军节度使特嘉喀齐喀援之。及围急,以同知临洮府郭斌总领军事。斌长于应变,自冬涉春四十馀日,守御不懈。尝从喀齐喀巡城壕外,一人坐胡床,以箭力所不及,气貌若蔑视城守者。喀齐喀指示斌曰:“能射之乎?”斌测量远近,曰:“可。”斌平时发矢,伺腋下甲不掩处射之,无不中,即持弓矢,伺坐者举肘,一发而毙,蒙古为之夺气。喀齐喀以便宜擢斌为通远军节度使,斌,会州人也。

  穆呼哩以围久不下,谓诸将曰:“吾奉命专征,不数年取辽西、辽东、山东、河北,不遗馀力;前攻天平、延安,今攻凤翔,皆不下,岂吾命将尽耶?”乃解围,循渭水南,遣蒙古布哈南越牛岭关,徇凤州而还。

  蒙古石天应作浮桥以通陕西,金侯小叔自中条率山寨兵袭河中。天应遣骁将吴泽引兵五百,夜出东门,伏两谷间,戒之曰:“俟贼过半,急击之,我出其前,尔攻其后,可也。”泽勇而嗜酒,是夕,方醉卧林中,小叔由间道直抵城下,守兵多新附者,争缒而去。小叔坎城登,焚楼橹,天应仓卒搏战,左右从者四十馀骑,皆曰:“吴泽误我!”或劝西渡河,天应曰:“先时人谏我南迁,我违众而来;今事急奔去,是不武也。纵太师不罪我,我何面目以见同列,今日惟死而已。”少顷,金兵四合,天应饮血力战至日午,死之。小叔遂烧绝浮桥,抚定其众。迁昭毅大将军。

  甲寅,金主谓宰臣曰:“向有人言便宜事,卿等屡奏乞作中旨行之。帝王从谏足矣,岂可掠人之美以为己出哉?”戊午,又谕曰:“鬻爵恩例,有丁忧官得起复者,是教人以不孝也,何为著此令哉!”

  蒙古兵十万围河中,金总帅额尔克遣提控孙昌率兵五千,枢密副使完颜萨布遣李仁智率兵三千,俱来救,侯小叔期以夜中鸣钲,内外相应。及期,小叔出兵战,昌、仁智不敢动,小叔敛众入城。围益急,众议出保山寨,小叔曰:“去何之?”密遣经历官张思祖溃围出,奔告南京。丁卯,城破,小叔死之。

  穆呼哩闻石天应战殁,痛惜之,命其子乌格袭领其众。将渡河,桥梁已断,穆呼哩顾诸将曰:“桥未毕工,安可坐待乎?”复攻下河西堡寨十馀。

  二月,壬午,金主诏曰:“军官犯罪,旧制更不任用。今多故之秋,人才难得,朕欲除大罪外,徒刑、追配,有武艺可掌兵者,量才复用,尚书省集议以闻。”丁亥,大赦。

  己丑,嗣秀王师禹卒,追封和王。

  三月,戊申,张林以所部刑、德来归,诏进三官,复以为京东东路副总管。

  甲寅,金主谓宰臣曰:“人有才堪任事而处心不正者,终不足贵。”高汝砺曰:“其心不正而济之以才,所谓虎而翼也。”金主又曰:“凡人处心善良而行事忠实,斯为难得。然善良者,人多目为平常。”汝砺曰:“人材少全,亦随其所长取之耳。”

  金以邳州经略司隶蒙古纲,令募勇敢收复山东。

  蒙古太师、国王穆呼哩渡河还闻喜。病笃,召其弟岱逊曰:“我为国家助成大业,擐甲执锐,垂四十年,东征西讨,无复遗恨,第恨汴京未下耳。汝其勉之!”

  穆呼哩沈毅多智略,善射,与博尔济、博勒呼、齐拉衮并随蒙古主起事。蒙古主尝失利,大雪,失牙帐所在,夜卧草泽中,穆呼哩、博尔济张氈蔽之,自暮达晓不移足。博尔济位终右万户,博勒呼以第一千户殁于阵,唯穆呼哩勋绩最著,然当时称四人佐命功无异词。

  金以完颜伯嘉权参知政事,行省河中,与史泳图复河东。夏,四月,癸酉朔,复霍州汾西县。

  五月,癸卯朔,金始造元光重宝。

  丙午,金复河中府及荣州。

  戊申,赐礼部进士蒋重珍以下五百四十九人及第、出身。

  乙卯,金复霍州及洪洞县。

  丁巳,金造元光珍宝,同银行用。

  金主问宰执以修完楼橹事,高汝砺言所用皆大木,顾今难得,方令计置,金主曰:“朕宫中别殿有可用者即用之。”汝砺对以不宜毁,金主曰:“所居之外,毁亦何害?不愈于劳民远致乎”

  蒙古主避暑于八鲁湾川,分兵攻诸部落之近者,悉下之,至昆寨,与诸将会。以西域渐定,始置达噜噶齐于各城监治之。达噜噶齐,犹言掌印官也。

  六月,壬午,淮东制置使贾涉,以李全骄暴难制,力求还朝,在道卒。

  初,涉欲置忠义兵,乃以翟朝宗统镇江副司八千人,屯楚州城中;又分帐前忠义万人,命赵邦永、高友统五千,屯城西;王晖、于潭统五千,屯淮阴。李全轻镇江兵而忌帐前忠义,乃数称高友等勇,出军必请以自随,涉不许。全每宴麾下,并召涉帐前将校,于是帐前亦愿隶全,然未能合也。及涉卒,邱寿迈摄帅事,全请曰:“忠义乌合,尺籍卤莽,莫若别置新籍,一纳诸朝,一申制阃,一留全所,庶功过有考,请给无弊。”寿迈从之。全乃合帐前忠义与己军并隶之,而并统其军,寿迈不悟。

  戊子,金遣人招李全、严实、张林,从蒙古纲之言也。

  金完颜伯嘉卒。

  甲午,金主命罢河中行省,置元帅府。时州县多残破,金人不能守,徙郭文振于孟州,未几,又徙卫州。

  丁酉,同知枢密院事程卓卒。

  秋,七月,壬寅朔,夏人攻金积石州。

  乙巳,金遣兵守卫解州盐池。

  金蒙古纲御下严,八月,辛未朔,邳州从宜经略使纳哈塔陆格,率众入行省杀纲,据州反;与蒙古将李二措致书海州,言欲来附,李全遣王喜儿以兵二千应接,而己继之,二措纳喜儿,囚之。全欲攻邳,四面限水,二措积劲弩备之。全不得进,合兵索战而败,欲还楚州,会滨、棣有乱,乃引兵趋青州。金行院总帅赫舍哩约赫德讨杀陆格,复其城。

  九月,庚子朔,日有食之。

  丁卯,金权御史中丞师安石等劾英王守纯不实,付有司鞫治。诏免罪,仍谕责之。

  冬,十月,己卯,金袷于太庙。

  十一月,辛亥,以太平州大水赈恤之。

  十二月,以前淮西都统许国为淮东制置使,兼知楚州。国奉祠家居,欲倾贾涉而代之,数言李全必反。会涉死,召国入对,国疏全奸谋益深,反状已著,非有豪杰不能消弭。遂易国文阶,授今官,命下,闻者惊愕。淮东参幕徐晞稷,雅意开阃,及闻国见用,用注释国疏以寄全,全不乐。

  癸未,嗣濮王不凌卒。

  庚寅,金主殂,年六十一,太子守绪即皇帝位。

  金主疾革,时已暮夜,近臣皆出,惟前朝资明夫人郑氏,已老,侍侧,金主知其可托,谓之曰:“速召太子,举后事。”言绝而殂,夫人秘之。是夕,皇后及贵妃庞氏问安寝閤,庞氏阴狡机,慧,常以其子英王守纯年长不得立怀怨。郑氏恐其为变,即绐之曰:“上方更衣,后妃可少休它室。”伺其入,遽钥之。急召大臣,传遣诏,立皇太子守绪,始启户出后妃,发丧。太子方入宫,守纯已先至。太子知之。分遣枢密院官及东宫亲卫军官伊喇布哈,集军三万馀于东华门。部署既定,命护卫四人监守纯于近侍局,乃即位柩前,宣遗诏。

  壬辰,金大赦,诏曰:“朕述先帝之遗意,有便于时,欲行而未及者,悉奉而行之。国家已有定制,有司往往以情破法,使人妄遭刑宪。今后有本条而不遵者,以故入人罪罪之。草泽士庶,许令直言军国利害,虽涉讥讽、无可采取者,并不坐罪。”

  蒙古兵攻夏,夏主遵顼传国于其子德旺,改元乾定。遵顼自号上皇。

  蒙古苏布特击奇彻,大掠西番边部而还。

     ○宁宗法天备道纯德茂功仁文哲武圣睿恭孝皇帝嘉定十七年(金正大元年,蒙古太祖十九年)

  春,正月,戊戌朔,诏补先圣裔孔元用为通直郎。录程颐後。

  金改元正大。

  庚子,金秘书监、权吏部侍郎富察哈珠,出为恒州刺史。哈珠以吏起身,为宣宗所信,声势烜赫,性复残刻,与王阿哩、富察耀珠有宣朝三贼之目,人知其蠹国而莫敢言。至是外贬,士大夫为之相贺。

  金邠州贡白兔,金主曰:“得贤辅佐,年谷丰登,上瑞也。焉事此为!”命有司给道里费,纵之。

  丁巳,金主命群臣议修复河中府,礼部尚书赵秉文、太常卿杨云翼等,言陕西民方疲敝,未堪力役,遂止。

  戊午,金尊皇后都察氏、元妃都察氏皆为皇太后,号其宫一曰仁圣,一曰慈圣。进封英王守纯为荆王,罢平章政事,判睦亲府。以大司农守汝州防御使李蹊为太常卿,权参知政事。

  癸亥,命淮东、西、湖北路转运司提督营屯田。

  金有男子服麻衣,望承天门且笑且哭,诘之,则曰:“吾笑,笑将相无人;吾哭,哭金国将亡。”群臣请置重典,金主不许,曰:“近诏草泽诸人直言,虽涉讥讪不坐。唯君门非笑哭之所,宜重杖遣之。”

  二月,癸巳,蠲台州逋赋。

  甲午,命临安府赈贫民。

  金丞相高汝砺,老而贪位不去,金主初立,谏官劾其欺君固位,为天下所共嫉,宜黜之以厉百官,金主不许。三月,辛亥,薨。汝砺以慎密廉洁结人主知,然循默避事,为士论所讥。

  癸丑,金葬宣宗于德陵。

  甲寅,金起复邠州节度使致仕张行信为左丞,以延安帅臣完颜哈达战御有功,权参知政事,行尚书省于京兆。

  金荆王守纯,或告其谋不轨,下狱。议已决,金主言于慈圣太后,太后曰:“汝止一兄,奈何以谗言欲害之!章宗杀伯与叔,享年不永,皇嗣又绝,何为欲效之耶?趣赦出,使来见我。移时不至,吾不见汝矣!”金主起,太后立待守纯至,滋泣慰谕之。

  是月,召四川制置使崔与之为礼部尚书,以郑损代之。与之治蜀,将士辑睦,府藏充实,至是被召,以疾辞,归广州,蜀人祠焉。

  夏,四月,癸酉,金以宣宗祔庙,大赦。

  辛卯,赈庐州饥。

  乙未,赐李全、彭义斌钱三十万缗,为犒赏战士费。

  五月,戊戌,金平章政事巴图鲁薨,赠右丞相、东平郡王。巴图鲁为人忠实,忧国奉公;其殁也,人皆嗟惜之。

  癸卯,金以枢密副使完颜萨布为平章政事,参知政事特嘉尉忻为右丞,以李蹊为翰林承旨,仍权参政。

  戊申,金诏刑部:“登闻检鼓院毋锁闭防护,听有冤者陈诉。

  六月,丁卯朔,太白昼见经天。

  辛卯,金立妃图克坦氏为皇后。

  金先遣尚书令史李唐英至滁州通好,至是复遣枢密判官伊喇布哈至光州榜谕,更不南侵。

  壬辰,金大名府苏椿等举城来归,诏悉补官,即以其州授之。

  彭义斌侵河北,至恩州,为蒙古史无倪所败。

  秋,七月,丁酉朔,赈福建被水贫民。

  辛亥,命师嵒嗣秀王。

  八月,丙戌,帝不豫。史弥远遣郑清之往沂王府,告贵诚以将立之意,贵诚默然不应。清之曰:“丞相以清之从游久,故使布腹心,今不答一语,则清之将何以答丞相?”贵诚始拱手徐言曰:“绍兴老母在。”清之以告,弥远益相与叹其不凡。

  壬辰,帝疾笃。弥远称诏,以贵诚为皇子,改赐名昀,授武泰军节度使,封成国公。闰月,丁酉,帝崩于福宁殿,年五十七。

  弥远遣皇后兄子谷、石以废立事白后,后不可,曰:“皇子竑,先帝所立,岂敢擅变?”谷等一夜七往返,后终不许。谷等乃拜泣曰:“内外军民皆已归心,苟不立之,祸变必生,则杨氏无噍类矣。”后默然,良久曰:“其人安在?”弥远即于禁中遣快行宣昀,令之曰:“今所宣是沂靖惠王府皇子,非万岁巷皇子,苟误,则汝曹皆处斩!”竑时闻帝崩,跂足俟宣召,久而不至,乃属目墙壁间,见快行过其府而不入,已而拥一人径过,天暝,不知为谁,甚惑之。昀入宫见后,后拊其背曰:“汝今为吾子矣。”

  弥远引昀至柩前,举哀毕,然后召竑。竑闻命即赴,至则每过宫门,禁卫拒其从者。弥远亦引竑至柩前,举哀毕,引出帷,殿帅夏震守之。遂召百官立班听遗制,则引竑至旧班,竑愕然曰:“今日之事,我岂当仍在此班?”震绐之曰:“未宣制前当在此,宣制后乃即位。”竑以为然。已而遥见殿上烛影中有人在御座,则均已即位矣。宣制毕,閤门宣赞呼百官拜贺,竑不肯拜,震捽其首下拜。遂称遗诏,以竑为开府仪同三司,封济阳郡王,判宁国府。尊皇后曰皇太后,垂帘同听政。诏遵孝宗故事,宫中自服三年丧。寻进封竑为济王,出居湖州。

  弥远欲收众望,劝帝褒表老儒。九月,诏起傅伯成为显谟阁学士,杨简为宝谟阁学士,及柴中行俱奉朝请。

  己卯,以真德秀及礼部侍郎程珌、吏部侍郎硃著并兼侍读,工部侍郎葛洪、起居郎乔行简、李宗政、少卿陈贵谊、军器临王暨并兼侍讲。寻又以真德秀直学士院,召魏了翁为起居郎。

  德秀初在朝,知史弥远欲以爵禄縻天下士,慨然谓刘龠曰:“吾徒须急引去,使庙堂知世亦有不肯为从官者。”遂力请外。至是自知潭州召还,入对,劝帝容受直言,召用贤臣,固结人心为本,帝纳之。

  帝追封所生父希瓐为荣王,生母全氏为国夫人,而以弟与芮嗣之。

  金伊喇布哈复泽、潞。

  冬,十月,乙亥,嗣秀王师嵒卒。

  夏及金平。

  初,夏人与金通好,不交兵者八十年。贞祐初,以小故生衅,构难十年,一胜一负,遂至精锐俱尽,两国皆敝。至是夏遣其吏部尚书李仲谔修好于金,称弟而不臣,各用本国年号。金遣吏部尚书鄂罗良弼报之。

  十一月,甲子,右正言糜溧,请承顺东朝,继志述事,一以孝宗为法。而新政之切者,曰畏天,悦亲,讲学,仁民。帝嘉纳之。

  癸未,以五月十六日为皇太后所庆寿节。

  丁亥,诏改明年为宝庆元年。

  戊子,以工部尚书葛洪同签书枢密院事。

  己丑,诏以生日为天基节。

  十二月,癸丑,开经筵,诏辅臣观讲。

  名皇太后居殿曰慈明。

  是岁,蒙古主进次东印度国铁门关,侍卫见一兽,鹿身马尾,绿色而独角,能为人言,曰:“汝君宜早回。”蒙古主怪之,以问耶律楚材。对曰:“此名角端,解四夷语,是恶杀之象。今大军征西已四年,上天恶杀,遣告陛下。愿承天心,宥此数国人命,实无疆之福。”蒙古主遂大掠而还。

宋纪一百六十三 

起旃蒙作噩正月,尽柔兆掩茂十二月,凡二年。

  讳昀,太祖十世孙,父荣文恭王。开禧三年正月癸亥,生于绍兴府虹桥里第。前一夕,荣王梦一紫金帽人来谒,比寤,夜漏未尽数刻,室中五采烂然,起视,赤光属天,如日正中。生三日,家中闻户外车马声,亟出,则绝无所睹。幼尝昼寝,人忽见体隐隐如龙鳞,咸神异之。嘉定十五年,授邵州防御使。十七年闰八月,立为皇子,改赐名,封成国公。

     ○理宗建道备德大功复兴烈文仁武圣明安孝皇帝宝庆元年(金正大二年,蒙古太祖二十年)

  春,正月,壬戌朔,诏举贤良。

  庚午,湖州人潘壬,与其弟丙、从兄甫,以史弥远废立,不平,乃遣甫密告谋立济王意于李全。全欲坐致成败,阳与之日期,进兵应接,实无意也。壬等信之,遂部分其家众以待。

  及期,全兵不至。壬等惧事泄,乃以其党杂盐贩盗千馀人,结束为全军状,扬言自山东来,夜入州城,求济王竑。竑闻变,匿水窦中,壬寻得之,拥至州治,以黄袍加竑身。竑号泣不从,壬等强之,竑不得已,乃与约曰:“汝能勿伤太后、官家乎?”众许诺。遂发军资库金帛、会子犒军。知州谢周卿,率官属入贺。壬伪为李全榜揭于门,数史弥远废立罪,且曰:“今领精兵二十万。水陆并进。”人皆耸动,比明视之,则皆太湖渔人及巡尉兵卒耳。

  竑知事不成,乃遣王元春告于朝,而帅州兵讨壬,壬变姓名走,丙、甫皆死。元春至临安,弥远惧甚,急召殿司将彭忄乇帅师赴之,至则事已平。壬走至楚州,为小校明亮所获,送临安斩之。弥远诈言竑有疾,令客秦天锡挟医至湖州视之,天锡谕旨,逼竑缢于州治,以疾卒闻。

  起居郎魏了翁、考功员外郎洪咨夔相继言竑之冤。礼部侍郎、直学士院真德秀入见,奏曰:“我朝立国,根本仁义,先正名分。陛下初膺大宝,不幸处人伦之变有所未尽,流闻四方,所损非浅。霅川之变,非济王本志,前有避匿之迹,后闻捕讨之谋,情状本末,灼然可见。愿诏有司,讨论雍熙追封秦邸舍罪恤孤故事,斟酌行之。虽济王未有子息,兴灭继绝,在陛下耳。”帝曰:“朝廷待济王亦至矣。德秀曰:“若谓此事处置尽善,臣未敢以为然。观舜所以处象,则陛下不及舜明甚。人主但当以二帝、三王为师,秦、汉以下人君,举动皆不合理,难以为法。”帝曰:“亦是一时仓卒耳。”德秀曰:“此已往之咎。惟愿陛下知有此失,益讲学进道,以赎前愆,以收人心。昔太平兴国中,秦邸事作,太子太师王溥等议于朝堂者,七十有四人,然后有诏裁决,以大事不可轻也。庆历间求西帅,必取当世第一流;宰相吕夷简至忘仇荐进,以重任不可轻也。迩者霅川之狱,未闻有参听于槐棘之下;又如淮、蜀二阃之除,皆出佥论所期之外。天下之事,非一家之私,何惜不与众共之?朝廷之于天下,当如天地之于万物,栽培倾覆,付之公心,不可使有一毫私意于其间。当乾道、淳熙间,有位于朝者,以馈遗及门为耻;受任于外者,以苞苴入都为羞。今货赂公行,薰染成风,恬不知怪,治世气象,欲其宽裕,不欲其迫蹙。曩者以讹言之令,至于流窜、杀戮,都邑之民,摇手相戒。朝廷之上,敏锐之士,多于老成,政事之才,富于经术。虽尝以耆旧褒傅伯成、杨简,以学行褒柴中行,以恬退用赵蕃、杨宰,至于忠亮敢言如陈宓、徐侨,皆未蒙录用。愿处伯成、简于内祠,中行于经幄,擢宓侨于言路,不独人主赖其益,朝列新进之士亦有所矜式。伯成、简皆年逾八十,纵使召之不至,必能用囊封以进忠言。”又言:“长人之官,抚字不闻,叨忄质日甚。”帝曰:“如何无一廉者?”又问:“何以革之?”德秀言:“此在朝廷用舍黜陟之间,示以意向。”帝又问:“卿曾见有何廉吏?”德秀以袁州守赵{政}夫对,因言:“崔与之帅蜀,杨长孺帅闽,皆有廉声,臣一时不能悉数,乞广加咨访。”史弥远深忌之。

  甲申,程珌进读《三朝宝训》,言曰:“艺祖皇帝受禅之初,与三军约,不许杀戮一人,自此圣圣相承,守为家法。”帝曰:“祖宗以仁立国,朕当以仁守之。”帝又问:“《宝训》中云:‘治世少而乱世多,君子少而小人多。’何也?”珌言:治世所以少,乱世所以多者,正缘君子少而小人多也。盖君子初未尝少,圣君出而君子多;小人初未尝多,庸君出而小人多。”帝曰:“然。”

  己丑,硃端常言:“蜀士当得郡者,绍兴以前悉亲诣阙下,庙堂因得以审其人物而进退之。自庆元以来,以自作差壁,则驰牍干请。今请除曾任太守有治效人外,必令亲到堂除授,奏事讫之任,次任与免。”从之。

  己丑,诏曰;“朕初纂丕图,亟受慈训,既御经幄,日亲群儒,深念进德立治之本,实由典学,朝夕罔敢怠忽。尚赖诸贤悉心启迪,无有所隐,朕当垂听,益加自勉。”

  二月,壬辰朔,雪。

  蒙古武仙闻彭义斌复山东州县,乃叛蒙古,杀河北西路都元帅史天倪。天倪弟天泽,时护母归燕,府僚王缙、王守道追及天泽于道,告之故,且曰:“变起仓卒,部曲散在近郊,公能回辔,不招自至。”天泽曰:“不共国之仇,死亦当从,况未必死耶!”遂倾资装,易铠仗,南还,遣监军李伯祐诣国王富珠哩言状,且请济师。富珠哩即命天泽嗣兄职,遣萨讷台率锐卒三千授之,合势进攻。仙将葛铁枪拥众来拒,天泽迎击之。生擒铁枪,馀众溃。乘胜至中山,略无极,拔赵州,仙败,奔西山。既而天泽进兵,遂复真定。富珠哩,穆呼哩子也。。

  癸巳,硃著、王暨进读《高宗宝训孝德卷》终,著言:“高宗当中兴艰难之初,钦事慈宁太后,始终极孝;愿陛下以高宗为法。”帝嘉纳,忽愀然曰:“雪作非时,朕终夜为之不安,当益恐惧修德,凡有阙失,无忘忠告。”

  甲午,诏:“故太师、武胜、定国军节度使、鄂王岳飞改谥忠武。”

  丙申,以师弥嗣秀王。师弥,秀王第二子也。潘壬之变,师弥避居菁山园庙;至是奖其能守园陵,故躐等升嗣。

  戊戌,诏:“福州、温州各添教官一员。”

  甲辰,蠲两浙州军属县官私僦钱有差。

  许国至镇,李全妻杨妙真效迓,国辞不见,妙真惭而归。

  国既视事,痛抑北军,有与南军竞者,无曲直,偏坐之,犒赏十损八九。全自青州致书于国,国夸于众曰:“全仰赖我养育,我略示威,即奔走不暇矣。”

  全因留青州,国不能致,乃数致厚馈,邀全还。刘庆福亦使人觇国意,国左右语觇者曰:“制置无害汝等意。”庆福以报全。全集将校曰:“我不参制阃,则曲在我,今不计生死,必往见。”遂还楚州上谒。宾赞戒全曰:“节使当庭趋,制使必免礼。”及庭趋,国端坐纳全拜。全退,怒曰:“全归朝,拜人多矣,但恨汝非文臣,本与我等。汝向以淮西都统谒贾制帅,亦免汝拜。汝有何勋业,一旦位我上,便不相假借耶?全赤心报朝廷,不反也。”国继设盛会宴全,遗劳加厚,全终不乐。庆福谒国之幕客章梦先,梦先令隔帘貌喏,庆福亦怒。

  既而全欲往青州,恐国苛留,自计曰:“片所争者拜耳,拜而得志,吾何爱焉!”更折节为礼。因会集间,出札白事,国见其细故,判从之,全即席再拜谢。自是动息必情,得请必拜,国喜曰:“吾折服此子矣!”

  全往青州,国集两淮马步军十三万,大阅楚城外以挫北人之心。杨妙真及军校留者,惧其谋己,内自为备。

  初,全遣庆福还楚城,使为乱,适潘壬事败,全党亦不安。或教妙真畜一妄男子,指谓人曰:“此宗室也。”且语僚佐曰:“会令汝为朝士。”潜约盱眙四军为应,皆不从,庆福谋中辍,第欲快意于国。计议宫苟梦玉知之,以告国,国曰:“我岂文儒不知兵者耶!”梦玉惧祸及,复以告庆福。

  一日,国晨起视事,忽露刃充庭。国厉声曰:“不得无礼!”矢已及颡,流血蔽面而走。乱兵悉害其家,纵火焚官寺,两司积蓄,悉为贼有。亲兵翼国登城,缒而走。贼拥通判姚翀入城,犒两军使归营。庆福手杀梦先以报其辱,国缢于途。

  事闻,史弥远惧激它变,以徐晞稷尝倅楚守海,得全欢心,乃授晞稷淮东制置使,令屈意抚全。全闻国死,自青还楚,佯责庆福不能弹压,斩数人,上表待罪;朝廷不问。知扬州赵范,得制置使印于溃卒中,以授晞稷。晞稷至楚,全及门,下马拜庭下,晞稷降等止之,贼众乃悦。晞稷至,以恩府称全,恩堂称妙真。

  初,楚城之将乱也,有吏窃许国书箧二,以献庆福,皆机事,庆福未之发。全发缄读之,有庙堂遗国书令图全者,全大怒。又有苟梦玉书,即以庆福谋告国者,全始恶梦玉反覆,杀之。

  戊午,出丰储仓米七万五千石赈临安贫民。马步军诸班直、皇城司守卫官兵,给犒有差。

  三月,癸酉,葬仁文哲武恭孝皇帝于永茂陵,庙号宁宗。

  时皇太后垂帘,人多言本朝世有母后之圣,太后兄子万寿观使石独曰:“事岂容概言!昔仁宗、英宗、哲宗嗣位,或尚在幼冲,或素由抚育,军国重事,有所未谙,则母后临朝,宜也。今主上熟知民事,天下悦服,虽圣孝天通,然不早复政,得无基小人离间之嫌乎?”乃密疏章圣、慈圣、宣仁所以临朝之由,及汉、唐母后临朝称制得失以闻,太后然之。

  夏,四月,辛卯朔,宁宗祔庙,颁德音于临安、绍兴府。

  金起复莘国公胥鼎为平章政事,行省事于卫州,进封英国公。

  壬辰,硃著进读《高宗宝训》,至高宗曰周公戒成王,惟在知稼穑艰难,帝曰:“朕近写《无逸》一篇,揭为四图,置之坐右以便观省,念兹在兹,不忘艰难。”

  甲午,金以京畿旱,遣使虑囚。

  丁酉,太后手书:“吾年晚多病,志在安闲,嗣君可日御便殿听政,今后便撤帘。”戊戌,臣寮言:“伏读太后还政御札,前代母后勉强不能为之事,而太后圣断行之,略无难色,实为万世母后临朝之法。”帝曰:“朕受太后之恩如天,朝夕思之,未知所报,便当力请。”辛丑、壬寅,帝两请太后仍垂帘,不允。

  丙午,诏:“今后见供职及在外带职从官,依元祐十科旧制,岁举三人。”从右正言麋溧请也。

  辛亥,出丰储仓米八万石赈临安贫民。

  己未,以端明殿学士薛极签书枢密院事。

  五月,甲子,诏求直言。

  户部郎官张忠恕上封事,其略曰:“天人之应,捷于影响。自冬徂春,雷雪非时,西霅,东淮,狂悖洊兴。客星为妖,太白昼见,正统所系,不宜诿之分野。陛下于济王之恩,自胃弥缝曲尽矣,然不留京师,徙之外郡,不择牧守,混之民居,一夫奋呼,阖城风靡,寻虽弭患,莫副初心。谓当亟下哀诏,痛自引咎,复崇恤典,选立嗣子,则陛下所以处之者,庶几天憾。险佞之徒,凡直言正论,率指为好名归过。夫好名归过,其自为者非也,若首萌逆亿厌恶之心,则将令言者望风含疑,此危国之炀毒也。况迩来取人,以名节为矫激,以忠谠为迂疏,以介洁为不通,以宽厚为无用,以趣办为强敏,以拱默为靖共,以迎合为适时,以操切为任事,是以正人不遇,小人见亲。又,士习益坏,民生益艰,第宅之丽,声伎之美,服用之侈,馈遗之珍,向所未有。公家之财,视为己物,荐举、狱讼,军伎、吏役,僧道、富民,凡可以得贿者,无不为也。如此而欲基本之不摇,殆却行而求前也。”魏了翁见其疏,叹曰:“忠献有后矣!”忠恕,浚之孙也。

  进士井研邓若水上封事曰:“行大义,然后可以弭大谤;收大权,然后可以固大位;除大奸,然后可以息大难。宁宗皇帝晏驾,济王当继大位者也,废黜不闻于先帝,过失不闻于天下。史弥远不利其立,夜矫先帝之命,弃逐济王,并杀皇孙而奉迎陛下,曾未半年,济王竟不幸死于湖州,揆以《春秋》之法,非弑乎?非篡乎?非攘夺乎?当悖逆之初,天下皆归罪弥远而不敢归过于陛下者,何也?天下皆知仓卒之间,非陛下所得知,亦谅陛下必无是心也,亦料陛下必能扫清妖氛,以雪先帝、济王父子终天之愤。今逾年矣,而乾刚不决,成断不行,无以大慰天下之望。昔之信陛下之必无者,今或疑其有,昔之信陛下之不知者,今或疑其知,陛下何忍以清明天日而身受此污辱也?为陛下计,莫若遵泰伯之至德,伯夷之清名,季子之高节,而后陛下之本心明于天下,此臣所谓行大义以弭大谤,策之上也。自古人君之失大权,鲜有不自废立之际而尽失之。当其废立之间,威动天下,既立则眇视人主。是故强臣挟恩以陵上,小人怙强以无上,久则内外相为一体,上喑默以听其所为,日朘月削,殆有人臣之所不忍言者。威权一去,人主虽欲固其位,保其身,有不可得。宣缯、薛极,弥远之肺腑也,王愈,其耳目也,盛章、李知孝,其鹰犬也,冯榯,其爪牙也。弥远欲行某事,害某人,则此数人者相与谋之,曷尝有陛下之意行夫其间乎?臣以为不除此数凶,陛下非惟不足以弭谤,亦未可以必安其位,然则陛下何惮而久不为哉?此臣所谓收大权以定大位,策之次也。此而不行,又有一焉,曰除大奸然后可以弭大难。李全,一流民耳,寓食于我,兵非加多,土地非加广,势力非特盛也。贾涉为帅,庸人也,全不敢妄动,何也?名正而言顺也。自陛下即位,乃敢倔强,彼有辞以用其众也。其意必曰:济王,先皇帝之子也,而弥远放弑之。皇孙,先皇帝之孙也,而弥远戕害之。其辞直,其势壮,是以沿淮数十万之师,不敢睥睨其锋。虽今暂无事,安知一日不羽檄飞驰,以济王为辞,以讨君侧之恶为名!弥远之徒,死有馀罪,不复可惜,宗社生灵何辜焉!陛下今日诛弥远之徒,则全无辞以用其众矣。上而不得,则思其次,次而不得,则思其下,悲夫!”奏上,弥远以笔横抹之。

  丙寅,以师弥知大宗正事;以不熄嗣濮王。

  许国既死,李全牒彭义斌于山东曰:“许国谋反,已伏诛矣,尔军并听吾节制。”义斌大骂曰:“逆贼背国厚恩,擅杀制使,我必报此仇!”乃斩赍牒人,南向告天誓众,见者愤激。于是全自青州攻东平,不克。乃攻恩州,义斌出兵与战,全败走,获其马二千。刘庆福引兵救全,又败。全退保山崮,抽山阳忠义以北。杨妙真及刘全皆欲亲赴难。会全遣人求晞稷书,与义斌连和,乃止。

  义斌致书沿江制置使赵善湘曰:“不诛逆全,恢复不成。但能遣后扼淮,进据涟海以蹙之,断其南路,此贼必擒。贼平之后,收复一京、三府,然后义斌战河北,盱眙诸将、襄阳骑士战河南,神州可复也。”

  盱眙四总管亦遣使致书请助讨贼,知扬州赵范亦以为言,史弥远戒范无出位专兵,各享安靖之福。范复以书力论之曰:“先生以抚定责之晞稷,而以镇守责之范。责晞稷者,函人之事也;责范者,矢人之事也;既责范以惟恐不伤人之事,又禁其为伤人之痛,恶其为伤人之言,何哉?且贼见范为备,则尚有顾忌而不得以肆其奸,它日必将指范为首祸激变之人,劫朝廷以去范。先生始未之信也,左右曰可,卿大夫曰可,先生必将谓何惜一赵范而不以纾祸哉!必将缚范以授贼,而范遂为宋晁错。虽然,使以范授贼而果足纾国祸,范死何害哉!谚曰:‘护家之狗,盗贼所恶。’故盗贼见有护家之狗,必将指斥于主人,使先去之,然后肆穿窬之奸而无忌。然则杀犬固无益于弭盗也。望矜怜之,别与间慢差遣。”弥远不答。

  甲戌,诏曰:“自昔帝王即政之初,首辟四门,达聪明目,访予落止,小毖求助。凡今内外文武大小之臣,有所见闻,其以启告。忠言正论,朕所乐听。事有可行,虚心而从;言或过直,无惮后害。封章来上,副朕延纳之诚焉。”

  丁丑,金主以旱甚责己,避正殿,减膳,赦罪。

  六月,辛卯,太白昼见。

  丁酉,隶行在系囚。

  丁未,史弥远加太师,依前右丞相兼枢密使,进封魏国公。弥远辞免,不允;五辞,从之。

  辛亥,秘书监叶本言郡司贪刻之害,帝曰:“郡守不职,缘监司不得其人。监司得人,则一道蒙福。”

  彭义斌既克山东,又纳李全降兵,兵势大振,遂围东平。严实潜约蒙古将博罗罕合兵攻之,兵久不至,城中食尽,乃与义斌连合。义斌亦欲藉实取河朔而后图之,遂以兄礼事实。时实众尚数千,义斌不之夺,而留所掠青崖之家属不遣。

  金陕西旱甚,行省完颜哈达斋戒请雨;雨澍,岁事有收,民德之。时延安残破,哈达令于西路买牛付主者,招集流亡,助其耕垦,自是延安之民稍复耕稼之利。

  秋,七月,壬戌,将作监张忠恕轮对,帝曰:“诏下两月,应者绝少,纵有之,亦未尽忠谠也。”忠恕引其伯父栻之言曰:“欲求仗节死义之臣,必求犯颜敢谏之臣。”既而忠恕自知不为时所容,力请外补,遂出知赣州。

  乙丑,陈贵谊言:“近下诏求言,恐词有过直,乞赐包容。”帝曰:“太凡听言,善者从之,非理者当容纳之。”

  诏:“三衙、临安府、两浙路军囚,杖以下释之。”

  丁丑,权工部侍郎乔行简论及济王事,帝曰:“朕待济王,可谓至矣。”行简曰:“济王之罪,人所共知,当如周公待管、蔡之心,又当取孟子知周公受过之意。”

  滁州水,诏发会子三千缗,米六百石,赈恤被灾之家。

  乙酉,行大宋元宝钱。

  礼部侍郎真德秀言:“高宗六飞南幸,驻跸钱塘,其与前世之君披攘荆棘以立朝廷者,殆无以异,其艰勤可谓五矣。孝宗嗣守丕绪,志清中原,二十八年间,搜鉴英材,精厉听断,未尝一日少懈,用能保固大业,垂万世无疆之休。今陛下所御之宫庭,既二祖储神间燕之地也,仰瞻楹桷,俯视轩墀,常若二祖时临其上。念昔者创守之惟艰,思今日继承之匪易,则兢业祗惧,其容少忽乎!此臣之所欲献者一。陛下前所居室,密迩东朝,惟思曲尽人子之恭,其敢遽当人主之奉!今宫阁暨乘舆服用之需,颐指使令之便,必将浸备于昔。臣知圣性恬淡,固非外物可移;然以一心而受众攻,非卓然刚明弗惑,未有不浸淫而蠹蚀者。然则惟学可以养此心,惟敬可以存此心,惟新近君子可以维持此心。盖理义之与物欲,相为消长者也。笃志于学,则日与圣贤为徒而有自得之乐;持身以敬,则凛如神明在上而无非僻之侵;亲贤人、君子之时多,则规儆日闻,谄邪不得而惑。三者交致其力,则圣心湛然,如日之明,如水之清,理义长为之主,而私欲不能夺矣。此臣之所欲献者二。三年之丧,行于宫壸,非独衰麻在躬而已;哀慕之存于心者不可顷刻忘,忧戚之形于色者不可斯须已。古者卒哭而庐居,小祥而垩室,今虽未能如昔,然居处之制,不可不极其朴素也。古者服丧,非有疾不饮酒食肉,今虽未能如昔,然饔人大官之供,不可不极其菲俭也。古者终丧不处于内,今虽未能如昔,然防微谨独,屏远声色,不可不极其严也。食则见先帝于羹,立则见先帝于墙,庶几不负罔极之恩,丕昭纯孝之实。倘因移御之適,凡所以自奉者,少异于居丧之议,则虽衰麻在躬,犹不服也。此臣之所欲献者三。陛下前者日侍慈明,两宫之情,常欢然而无间。今视膳问安之敬虽无改于昔,而其期有时矣。古之事亲者,听于无声,视于无形,一举足,一出言,不敢忘父母。况太后亲举神器以授陛下,同听万几,曾未数月,褰裳去之,如脱敝屣,隆恩厚德,与天地无极,陛下将何以报之乎?然则恭勤之礼,孝养之诚,当有加于前日可也。至于两宫侍御之臣,恩义当使如一,爱其亲者,及其犬马,况左右使令者乎?今群臣、万物之命,系于两宫,惟两宫慈孝交隆于上,则群臣、万物皆有所恃以为安,而两宫侍御之臣亦得以保其富贵。此臣所欲献者四。”又言:“臣窃谓古者平日视朝以为常度,人主与天同运,故必与日俱出,以临照百官,是阳德宣昭,政机无壅。先皇帝每旦御朝,率在卯辰之间。陛下始初清明,正厉精庶政之日,而晨兴听事,乃颇后于先帝之时。正使宇内宴宁,犹恐示人以怠,况中外多虞之际乎?孔子曰:‘昧爽夙兴,正其衣冠。平旦视朝,虑其危难。一物失理,乱亡之端。’惟陛下深味斯言,自今临朝必以日出为节,于以法乾健而体离明,通下情而达民隐,实初政之首务也。”

  彭义斌下真定,道西山,与博罗罕等军相望。义斌分严实以帐下兵,阳助而阴伺之。实知事迫,即赴博罗罕军,与之合,遂与义斌战于内黄之五马山,义斌兵溃。史天泽以锐卒略其后,遂擒义斌;说之降,义斌厉声曰:“我大宋臣,义岂为它人属耶!”遂死之。

  于是京东州县复为实有,实统有全魏,十分齐之三,鲁之九,凡五十四城,后又割大名、彰德外属,而益以德、衮、济、单四州。时所在残毁,独实境内治安,四方争赴之。

  八月,壬寅,以司农丞姚子才封事切直,进官一秩,授秘书郎。

  癸卯,以傅伯成、杨简,先朝耆德,召赴行在,又擢赵{政}夫直秘阁、福建提刑,从真德秀之荐也。

  丙午,诏:“侍从、给舍、台谏、卿监、郎官及在外前执政、侍从、诸路帅臣、监司,各举廉吏三人。”

  戊申,诏:“侍从、两省、台谏等举堪充将帅三人。”

  己酉,地震。

  甲寅,诏以程颐四世孙源为籍田令。

  乙卯,罢直学士院真德秀、考功员外郎洪咨夔。咨夔讼事剀切,尝上书曰:“昔之宰相,端委庙堂,进退百官;今之宰相,招权枘贿,倚势作威而已。台谏月课将临,笔不敢下。称量议论之异同,揣摩情分之厚薄,可否未决,吞吐不能。其相率勇往而不顾者,恭请圣驾款谒景灵宫而已。”德秀语人曰:“读洪考功封事,德秀殊有愧色。”史弥远深衔之。及梁成大为监察御史,凡忤弥远意者,与莫泽、李知孝三人相继击之。给事中王塈等,驳德秀所主济王赠典,莫泽等既劾之,遂命德秀提举玉隆宫。咨夔亦言济王冤,成大等复交劾之,镌二铁。由是名人贤士,排斥殆尽,人目之为“三凶。”

  丁巳,诏:“监司、守令各精白自新,以称朕意。其或不悛,必罚无赦!”

  除绍兴府每岁经总制虚额钱九万馀贯。

  金巩州元帅田瑞反,行省完颜哈达讨之,移文喻之曰:“罪止田瑞一身,馀无所问。”不数日,瑞弟济斩瑞以降。哈达如约,抚定一州,民赖以宁。

  九月,己未,御史李知孝,奏大理评事胡梦昱上书言济王事,辞语狂悖。诏梦昱除名勒停,象州羁管。

  冬,十月,癸巳,有流星大如太白。

  甲午,林略进对,论及渡江初伪齐连兵事,帝曰:“是时亦是诸将不协,故刘豫敢来犯。”略曰:“仰见陛下于中兴本末留神。”帝曰:“今日不特兵少,且训练不精。若兵势既张,敌自不能为患。”

  金主谓台谏完颜素兰、陈规曰:“宋人轻犯边界,我以轻骑袭之,冀其惩创通好,以息吾民耳。夏人从来臣属我朝,今称帝以和,我尚不以为辱。果得和好以安吾民,尚欲用兵乎!卿等宜悉此意。”

  知绍兴府汪刚奏:“会稽攒宫所在,税赋尽免折科;山阴同应办之劳,乞照会稽除免。”诏权免三年。

  乔行简上疏曰:“求贤、求言二诏之颁,果能确守初意,深求实益,则人才振而治本立,国威张而奸宄销。臣窃观近事,似或不然。夫自侍从至郎官凡几人,自临司至郡守凡几人,今其所举贤能才识之士,又不知其几也,陛下盖尝摭其一二,欲召用之矣。凡内外大小之臣,囊封来上,或直或巽,或切或泛,无所不有,陛下亦尝摭其一二,见之施行,且褒赏之矣。而天下终疑陛下为具文者,盖以所召者,非久无宦情决不肯来之人,则年已衰暮决不可来之人耳,彼风节素著,持正不阿,廉介有守,临事不挠者,论荐虽多,固未尝召也。其所施行褒赏者,往往皆末节细故,无关理乱,粗述古今,不至抵触,然后取之,以示吾有听受之意。其间亦岂无深忧远识高出众见之表,忠言至计有补圣听之聪者?固未闻采纳而用之也。自陛下临御至今,班行之彦,麾节之臣,有因论列而去,有因自请而归;其人或以职业有闻,或以言语自见,天下未知其得罪之由,徒见其置散投闲,倏来骤去,甚至废罢而镌级,削夺而流窜,皆以为陛下黜远善士,厌恶直言,去者遂以此而得名,朝廷乃因此而获谤,亦何便于此?”

  十一月,癸亥,以宣缯兼同知枢密院事,薛极参知政事,葛洪签书枢密院事。

  诏:“邵州系潜籓,升为宝庆府。筠州与御名声近,改为瑞州。”

  蒙古使人如高丽,未至,盗杀之。自是高丽与蒙古不通。

  彭义斌既败,武仙势益蹙,潜令谍者结死士,匿真定城中大历寺为内应,仙夜斩关而入,据之。蒙古史天泽出奔稾城。

  金内族旺嘉努故杀鲜于主簿,权贵多救之者,金主曰:“英王脱兄,敢妄挞一人乎?朕为人主,敢以无罪害一人乎?国家衰弱之际,生灵有几何!而族子恃势杀一主簿,吾民无主矣。”特命斩之。

  金诏有司为死节士十三人立褒忠庙。

  乙丑,杨石进封新安郡王。丙寅,杨谷进封永宁郡王。真德秀上言:“戚里之贤,加以王爵,稽诸典故,所未前闻。其老成静重,避远权势,治家教子,风采凛然,诚近世戚畹之所未有。然臣观古今载籍之传,莫不以恩宠太甚为外家之深戒,盖倚伏无常,古今所畏。望陛下清燕之间,常思所以安全外族,俾蒙谦谨之福而不蹈满盈之咎,诚宗社无疆之休。”

  辛未,诏:“行都及诸路公私僦舍钱米经减者,减三分。”从硃端常请也。

  庚辰,干办诸事司粮料院赵彦覃言州县折色病民,帝曰:“纤悉如此,殊失爱民之意。

  辛卯,诏:“中外系囚,杖以下释之。”

  甲申,再贬魏了翁官,罢真德秀祠禄。

  初,胡梦昱之贬,了翁出关送别,右正言李知孝遂指了翁首倡异论,将击之。史弥远犹畏公议,外示优礼,改权工部侍郎。了翁力以疾辞,乃出知常德府。乙酉,谏议大夫硃端常,劾魏了翁欺世盗名,朋邪谤国,德秀奏札诋诬。诏了翁落职,罢新任,追一官,靖州居住,德秀落职,罢祠。知孝上书,乞窜德秀以正典刑。梁成大亦言了翁虽经追窜,人以为罪大罚轻,德秀狂僭悖谬,不减了翁。弥远劝帝下其章,帝曰:“仲尼不为已甚。”乃止。成大遗书所亲曰:“真德秀乃真小人,魏了翁乃伪君子。此举大快公论。”识者笑之。

  壬辰,御射殿,阅崇政殿亲从射艺,迁补有差。

  癸丑,太学正徐介进对,论《中庸》谨独之旨,帝曰:“此是以敬存心,不愧屋漏之意。”

  金主命赵秉文、杨云翼作《龟镜万年录》。

     ○理宗建道备德大功复兴烈文仁武圣明安孝皇帝宝庆二年(金正大三年,蒙古太祖二十一年)

  春,正月,丁巳朔,帝不视事。

  癸亥,诏赠沈焕、陆九龄官,仍赐焕谥端宪,九龄文达。录张九成、吕祖谦、张栻、陆九渊子孙官各有差。又诏以布衣李心传专心文学,令四川制置司津发赴阙。

  是月,蒙古主以夏纳仇人,又不遗质子,自将伐之,旋取黑水等城。

  二月,丙戌朔,手谕知贡举、礼部尚书程珌等曰:“国家三岁取士,试于南宫,盖公卿大夫由此其选,事至重也。朕属在哀疚,未遑亲策,爰咨近列,往司衡鉴。卿等宜协心尽虑,精考切择。夫文辞浮靡者,必非伟厚之器;议论诡激者,必无正平之用。去取之际,其务审此。”帝留意文艺,遇贡举,屡降御笔,当时称帝为“文章天子”。

  戊子,以右正言李知孝言,诏:“赃吏有实迹者,永不得与亲民及师儒差遣;继经赦宥,不许改正。有监司、守臣保举三员者听之,仍每以保一员为额。”

  辛卯,诏:“诸道提点刑狱以五月案部理囚徒。”

  梁成大言:“真德秀有大恶五,其奏济王事,乞追封以盖逆状,趣立嗣以召祸端,改节圣语,谤讪朝廷,无将之心,与魏了翁同罪。了翁已从窜削,德秀仅褫职罢祠,宜一等施行。”诏削秩二等。

  蒙古槀城守将董俊,以锐卒数百授史天泽,天泽夜赴真定,与萨纳台合攻武仙,仙走西山。萨纳台怒真定民反覆,驱万人,将斩之,天泽曰:“是皆吾民,我力不能及,一旦委去,不幸被胁,杀之何罪?”乃释之。

  三月,丙辰朔,梁成大奏寝王长孺召命,徐宣、胡梦昱重议施行。初,长孺饯梦昱诗,比诸胡铨。成大以儗非其伦,党和邪说,不宜立朝。宣举梦昱贤能才识,有忧国敢言之词。成大谓梦昱狂悖,宣必与之合谋,二人虽已窜削,而罪大罚轻,于是并及之。寻予长孺祠;宣削秩三等,徙居象州;梦昱徙钦州编管。

  庚申,诏申:“朕自下求言之诏,凡封章所上,必详加省览,亦已拣择施行。而遐方小臣,犹未有应诏。近者始见普安军推官罗宰所陈利病,辞旨勤恳。一介之士,身处川蜀万里之外,乃能独先众人,忄卷忄卷效忠,深可嘉尚,可特与升擢差遣,以劝来者,以副朕听纳之志。”

  辛未,乔行简进读《高宗宝训·谨名器篇》,至祖宗朝教妨官有求为郡者,太祖以唐庄宗为监,不与,帝曰:“用伶人为郡守,非独轻亵名器,亦必为民害。”行简言:“谨守祖宗法度,则名器自不滥。”帝曰:“祖宗法度,自是精密,岂容不守!”

  癸酉,以杨简为敷文阁直学士、中大夫,提举南京鸿庆宫。先是召简以内祠、奉朝请,仍进职,简以疾抗章不至,遂以是宠之。

  以久雨,蠲大理寺、三衙、临安府酒所赃赏钱。

  戊寅,诏曰:“朕近召游洚,见于便殿,详览二疏,因加访问,议论正大,指证明切,有益于君德治道,耸听嘉叹!可特与改合入官,仍除馆职。旌忠谠以导敢言,乃朕志也。”先是洚以浙西提刑司干办公事召为太学博士,寻为秘书郎。

  诏太常寺建功臣阁,绘赵普以下二十有三人,以昭勋、崇德为名。

  庚辰,以京湖制置使陈晐经理屯田有绪,诏奖之。

  壬辰,决大理寺、三衙、临安府、两浙州县系囚。

  是春,夏主父遵顼卒,年六十四,谥曰英文皇帝,号曰神宗。

  夏,四月,己丑,以《降兴格》制辅臣俸。先是帝览尚书省所进请给册,以辅臣俸薄,令户部条奏,遂有是命。

  辛卯,金享于太庙。

  以莫泽言,令二广诸司:“今后守卒以下阙官,须申省部,未有注授者方许奏辟,卒令未满求辟者禁之。”

  以久雨,诏大理寺、三衙、临安府、两浙州县决系囚,杖以下释之。

  癸巳,秘书少监范楷言淫雨未止,岁事可虑,帝动容曰:“不知何以弭灾?”楷曰:“愿陛下益加儆惧。”帝曰:“《洪范》雨旸寒燠风,皆归之肃乂哲谋圣。以此知人事与天意常相感通。”楷曰:“人主与天地龙近,所以古人夙夜畏威。”帝曰:“敬天一念,朕因此加谨。”

  庚子,下诏省刑。

  五月,辛酉,大理少卿叶宰言:“请令诸州军奏谳来上,先以期日关奏邸及刑寺,以稽留狱之弊。”从之。

  戊寅,李知孝奏请速正济王叛逆之罪,追夺王爵。

  先是知孝以为言,帝曰:“观卿之意,欲正名分、明国法耳。如朕始者所行,正欲全恩意也。”知孝言:“陛下隆骨肉之爱,自是美事,但叛逆之臣,不正典刑,非所以训。”帝曰:“更当审虑区处。”及是章复三上,帝曰:“此事卿屡奏陈,朕欲全始终之恩,所以重于施行。”知孝曰:“陛下笃亲睦族,可谓至矣。台谏、给舍既屡奏谏,若有施行,亦非得已。”帝曰:“卿言即如此切至,朕当出卿所陈,更与大臣商榷。”

  癸未,令万寿观建宁宗神御殿室。

  乙未,以傅伯成为龙图阁学士、提举南京鸿庆宫。先是召伯成,以疾抗章不至,遂以是宠之。

  丙申,赐礼部进士王会龙等九百九十八人及第、出身。

  壬寅,以先圣五十二代孙孔万春袭封衍圣公。

  己酉,录行在系囚。

  蒙古主避暑于浑垂山,取夏甘、肃等州。

  秋,七月,戊辰,大风。诏释大理寺、三衙、两浙州军系囚。乔行简因进读,奏风变,帝曰:“大风可畏,皆朕不德有以致之。”行简曰:“陛下引咎责躬,此意上通于天,在祖宗朝皆有已行典故,臣已略具敷陈,欲乞陛下思所以应天之实。”帝曰:“所陈甚善,朕当益加修者。比以害稼为忧,当令体访。知早稻已获,晚稻未花,又幸不崇朝而止。”

  庚午,金平章政事英国公胥鼎薨。

  是月,蒙古主取夏西凉府搠罗、河罗等县,遂逾沙陀,至黄河九渡,取应里等县。夏国主德旺惊悸而卒,年四十六,号曰献宗。国人立其弟南平王晛,以兵事方殷,告于金,各停使聘。

  八月,金伊喇布哈复曲沃及晋安。

  辛卯,金设益政院于内廷,以礼部尚书乐平杨云翼等为说书官,日二人直,备顾问。云翼为金主讲《尚书》,言帝王之学,不必如经生分章析句,但知为国大纲足矣。因举任贤去邪,与治同道,与乱同事,有言逆于汝心,有言逊于汝志等数条,一皆本于正心、诚意,敷绎详明。一日,经筵毕,因言:“人臣有事君之礼,有事君之义。礼不敢齿君之路马,蹴其刍者有罚;入君门则趋,见君之几杖则起;君命召,不俟驾而行;受命不宿于家。是皆事君之礼,人臣所当尽也。然国家之利害,生民之休戚,一一陈之,则向所谓礼者,特虚器耳。君曰可而有否者,献其否;君曰否而有可者,献其可。言有不从,虽引裾、折槛、断鞅、轫轮有不惜焉者。当是时也,姑徇事君之虚礼而不知事君之大义,国家何赖焉!”金主变色曰:“非卿,朕不闻此言。”云翼尝患风痹,及愈,金主问愈之方,对曰:“但治心耳,心和则邪气不干。治国亦然,人君先正其心,则朝廷百官莫不一于正矣。”金主矍然,知其以医谏也。

  壬辰,令户部申严州县受租苛取之禁,转运使察其违者劾之。

  甲午,以久雨,蠲大理寺、三衙、临安府点检提领酒所赃赏钱。

  济王竑之死也,始欲治葬于西山寺,后遂藁葬西溪。史弥远患人言不已,思有以折抑之,乙巳,上言曰:“昔秦王廷美以昵比凶恶,君臣就请行法,遂勒归私第,寻降涪陵县公,房州安置。比济王从贼僭伪,给舍、台谏俱有奏请,乞正名定罪,陛下欲全始终之恩,弗俞其请,今又论奏不已。臣等切详秦王以言语不顺,尚坐追降窜责,今济王逆节著明,负先帝教育之大恩,忘陛下友爱之至德,参之公论,揆之国法,死有馀罪。臣等详议审处,请将济王追降巴陵县公,庶几上全仁恩,下伸公议。”从之。

  丙午,卫泾薨。

  乙卯,诏:“新中法科而资浅者,须外应二考以上,方擢为评事。”从陈贵谊请也。

  九月,庚申,雷。

  李全破益都,执张林送楚州。蒙古郡王岱逊攻之,全战屡败,退守益都,蒙古筑长围困之。全粮援路穷,与兄福谋,福曰:“二人俱死,无益也。汝身系南北轻重,我当死守孤城,汝间道南归,提兵赴援,可寻生路。”全曰:“数十万勍敌,未易支也。全朝出,则城夕陷矣,不如兄归。”于是全留青,福还楚。

  庚午,工部侍郎兼崇政殿说书郑清之,晚讲读《通鉴》汉硃穆嫉宦官恣横事,清之因言:“西汉士大夫得出入禁中,人主不专与妇寺相处。”帝曰:“朕观成周之制,宫中宿卫尽用士大夫,使人君目见正人,耳闻正论,所以为进德之基。西汉去古未远,尚有成周遗意,使人君得亲近士大夫,真良规也!”叹羡久之。

  徐晞稷罢,以刘琸为淮东制置使。朝廷闻李全为蒙古所围,稍欲图之;以晞稷畏懦,谋易帅。琸雅意建阃,使镇江都统彭忄乇延誉,忄乇亦心觊代琸,怂惥尤力。故以琸代晞稷,忄乇代琸知盱眙。

  冬,十月,甲申,程珌等奏《宁宗御集》阁请以宝章为名,诏置学士、待制。

  丙申,诏:“中外系囚,杖以下释之。”

  辛丑,雷。诏辅臣曰:“连雨不止,朕深忧之。惟是宽恤刑狱,蠲放逋欠,悉已施行矣。可以惠及下民者,更议行一二事,庶几感召和气,速获晴霁。

  壬寅,复诏大理寺、三衙、临安府、两浙军州决系囚。

  庚戌,宰臣率百寮请御正殿,从之。

  己卯,改湖州为安吉州。

  十一月,丙辰,始御紫宸殿。诏曰:“朕以眇躬,嗣承大统,实戴皇太后覆育推佑之恩,丰功盛德,宜极尊崇。今将举册宝礼,朕欲于未进奏之前,恭上尊号,可令辅臣拟定进呈。”

  戊午,以仓部郎官潘为大理少卿。诏曰:“朕为天下国家之本在身,每于躬行之际,尤所致谨。比览潘首疏,所奏深契朕心,可特除以示嘉奖。”

  刘琸至楚州,心知下能制驭盱眙四总管,惟以镇江兵三万自随。夏全请从,琸素畏其狡,不许。彭忄乇自以资望视琸更浅,曰:“琸止夏全,是欲遗患盱眙。彼犹惮夏全,我何能用!”乃激夏全曰:“楚城贼党,不满三千,健将又在山东,刘制使图之,收功在旦夕。太慰何不往赴事会?”夏全欣然,帅兵径入楚城,时青亦自淮阴入屯城内。琸骇惧,势不容却,复就二人谋焉。

  时传李全已死;全妻杨妙真使人行成于夏全曰:“将军非山东归附耶?狐死兔悲,李氏灭,将军宁独存?愿将军垂盼!”夏全许诺。妙真盛饰出迎,与案行营垒,曰:“人言三哥死,吾一妇人,安能自立!便当事太慰为夫,子女玉帛、干戈仓廪,皆太尉有,望即领此,无多言也。”夏全心动,乃置酒欢甚,饮酣,就寝如归,转仇为好。更与李福谋逐刘琸,遂围楚州治,焚官民舍,杀守藏吏,取货物。时琸精兵尚万人,窘束不能发一令,太息而已。夜半,琸缒城仅免。镇江军与贼战死者大半,将校多死,器甲钱粟悉为贼有。张正忠不从贼,经妻子于庭,遂自焚。琸步至杨州,借兵自卫,犹札杨州造旗帜,闻者大笑。

  夏全既逐琸,暮归,妙真拒之。全恐其图己,因大掠,趣盱眙,欲为乱。盱眙将张惠、范成进闭城门,全不得入,狼狈降于金。金封全为金源郡王。

  蒙古主攻夏灵州,夏遣威明令公来援。蒙古主渡河,击败之。蒙古主驻盐州川。

  十二月,癸未,诏:“皇太后宜上尊号曰寿明皇太后,有司详具仪注,朕当亲率群臣诣慈明殿奉上册宝。”郑清之晚讲毕,宣坐,帝备言太后慈爱,且曰:“太后圣体康强,颐养大胜往日,此朕所以尤喜也。”

  金人闻夏师屡败,召陕西行省及陕州总帅完颜额尔克、灵宝总帅赫舍哩约赫德赴汴议兵事。又诏谕两省曰:“倘边方有警;内地可忧,若不早图,恐成噬脐。旦夕事势不同,随机应变,若逐旋申奏,恐失事机,并从行省从宜规画。”

  辛丑,蠲大理寺、三衙、临安府点检提领酒所茶盐赏钱。

  癸卯,亲飨太庙。

  蒙古授张柔行军千户、保州等处都元帅。

  蒙古富珠哩引兵入山东,先遣李喜逊招谕李全。全欲降,部将田世荣等不从,喜逊见杀。

  金完颜彝少为蒙古所掠,久之,与从兄色埒杀蒙古监卒,奉母还金,补护卫,未几,转奉御。色埒以总领屯方城,彝随往军中,事皆预知之。色埒病,防军葛宜翁与人相殴,就决于彝。彝察宜翁事不直,量笞之。宜翁素凶悍,耻以理屈受杖,郁郁死,语其妻曰:“必报陈和尚。”陈和尚。彝之小字也。妻讼彝以私忿侵官,故杀其夫,诉于台省及近侍,彝系狱。议者疑彝狃于禁近,必横恣违法,当以大辟,金主不能决,系久之。色埒入朝,金主怪其瘠甚,慰之曰:“卿宁以方城狱未决耶?吾行赦之矣。”是岁,色埒卒。金主闻之,驰赦彝曰:“有司奏汝以私忿杀人,汝兄死,失吾一名将。今以汝兄故,曲法赦汝,天下必有议我者。他日汝奋发立功名,国家得汝力,始以我为不妄赦矣。”彝泣拜,悲动左右。乃以白衣领紫微军都统。

宋纪一百六十四 

起强圉大渊献正月,尽屠维赤奋若九月,凡二年有奇。

     ○理宗建道备德大功复兴烈文仁武圣明安孝皇帝宝庆三年(金正大四年,蒙古太祖二十二年)

  春,正月,辛亥朔,发册宝于大庆殿,帝率群臣上寿明皇太后尊号于慈明殿。

  庚申,以册宝礼成,制杨谷、杨石并为少傅。

  壬戌,金增筑中京城,浚汴城外壕。

  刘琸上疏自劾,未几死。

  朝廷复欲安抚李全,以姚翀尝与李全交欢,乃以为淮东制置使。翀朝辞,帝曰:“南北皆吾赤子,何分彼此!卿其为朕抚定之。”翀至楚州东,舣舟以治事,间入城,见杨妙真,用徐晞稷故事,而礼过之。妙真许翀入城,翀乃入,寄治僧寺中,极意娱之。

  己巳,诏曰:“朕每观硃熹《论语》、《中庸》、《大学》、《孟子》注解,发挥圣贤之蕴,羽翼斯文,有补治道。朕方厉志讲学,缅怀典刑,深用叹慕!可特赠太师,追封信国公。”旋改封徽国公。

  蒙古主留兵攻夏王城,自率兵渡河,攻金积石州。

  二月,癸未,诏铨部:“今后司法参军,不许以诸司年劳出官人注授。诸道检法官,照条格差法,宪司毋得妄辟。”从梁成大之奏也。

  甲申,淮西强勇三军统制王鉴特添差兵马钤辖。以职事修举故也。

  己亥,以鄂州诸军副都统制贾俊捍御西蜀劳效,进宫一等。

  金赫舍哩约赫德复平阳,获马三千。未几,蒙古复攻取之。

  蒙古兵突入商州,残硃阳、卢氏。金枢密院判官伊喇布哈逆战,至灵宝东,遇游骑十馀人,获一人,馀皆散走。布哈乃以捷闻,赏世袭穆昆,仍厚赐之;人共知其罔上而无敢言。吏部郎中大兴杨居仁上书,微及之,且言宰相宜择人。金主怒曰:“相府非其人,御史、谏官当言,彼吏曹何与于此!”丞相萨布徐进曰:“天下有道,庶人犹得献言,况在郎官!陛下有宽宠之德,故不应者犹言。使其言可用则行之,不可用不必示臣下也。”金主意解,遂不问。

  金主之姨郕国夫人不时出入宫闱,干预时事;监察御史曹州商衡上书极言。自是郕国夫人被召乃敢进见。

  三月,庚戌,诏:“方春和时,郡县长吏,其各劝农桑,抑末作,戒苛扰,俾斯民安士东业,力本耕织,以成富庶,则予汝嘉。”

  工部侍郎硃在,言人主学问之要,帝曰:“卿先卿《中庸序》言之甚详。”又言孔子庙从祀去王雱画像,帝曰:“亦曾有此例乎?”在曰:“惟其从祀不当公论,所以去之。”又言:“先臣《四书》印本,所在不同。”帝回顾,宣谕曰:“卿先卿《四书》注解,有补于治道,朕读之不释手,恨不与之同时。

  己巳,金征夏税二倍。

  蒙古主拟取德顺为坐夏之所,德顺无军,金人其恐。节度使海伸,识凤翔进士马肩龙可与谋事,遗书招之。肩龙欲行,或以德顺决不可守,劝弗住。肩龙曰:“海伸平生未尝识我,一见许为知己。我知德顺不可守,往则必死,然以知己故,不得不为之死耳。”既至不数日,受围,城中止义兵、乡兵八九千人。蒙古兵大集,海伸假肩龙凤翔总管府判官,同守御。凡攻守二十昼夜城破,海伸死之,肩龙自刭。

  夏,四月,癸卯,朝献景灵宫;甲辰,亦如之。

  是月,蒙古主次龙德。时蒙古兵已破洮河、西宁二州,复遣将攻信都,拔之。

  五月,壬子,以岳珂为户部侍郎,依前淮南总领兼制置使。

  甲寅,蠲大理寺、三衙、临安府赃赏钱。诏:“大理、三衙、临安府、两浙州军,杖以下罪释之。”

  己巳,进读《高宗宝训》彻章,赐宰执、经筵各官燕于秘书省,讲读、修注官各进官一等。

  李全在青州,突围欲走,蒙古富珠哩遣兵邀击,大败之,斩首七千馀级。全退入城,城中食尽,全欲降,惧众异议,乃焚香南向再拜,将自经,而使其党郑衍德等救己,曰:“譬如为衣,有身,愁无袖耶?北归未必非福。”全遂出降。蒙古诸将皆曰:“势穷而降,非心腹也,不诛,后必为患。”富珠哩曰:“不然。诛一人易耳。山东未降者尚多,全素得人心,杀之不足以立威,徒失民望。”表闻,蒙古主诏富珠哩便宜处之,乃以全为山东、淮南、楚州行省,郑衍德、田世荣副之。由是郡县闻风款附。

  蒙古兵破临洮,总管图们呼图克们被执,诱降,不从,杀之。

  蒙古遣唐庆使于金。

  闰五月,甲申,蠲大理寺、三衙、临安府及属县赃赏钱。

  丁未,录行在罪囚。

  蒙古主避暑于六盘山。

  先是金主集群臣议与蒙古和,同判睦亲府事撒哈连力排和议。左司谏陈规进曰:“兵难遥度,百闻不如一见。臣尝任陕西官,近年又屡到陕西,兵将冗懦,恐不可用。”语未终,监察乌库哩四和曰:“陈规之言非也。臣近至陕西,军士勇锐,皆思一战。”金主首肯。又泛言和事,规曰:“和固非上策,又不可必成。然方今事势,不得不然,使彼难从,犹可以激厉将士,以待其变。”金主不以为然。群臣多以和为便,乃诏行省斟酌发遣。至是乃遣前御史大夫完颜哈昭为议和使。

  丙辰,金地震。

  六月,戊申朔,日有食之。

  刘庆福在山阳不自安,欲图李福以赎罪,福亦谋杀庆福,互相猜忌。福称疾不出,庆福在往候,福杀之,纳其首于姚翀,翀大喜。楚州自夏全之乱,储积无馀,纲运不续,贼党籍籍谓福所致。福畏众口,数见翀促之,翀谢以朝廷拨降未下。福乘众怒,与杨妙真谋,召翀饮,翀至而妙真不出,就坐宾次,左右散去。福以翀命召诸幕客杜耒等,以妙真命召翀二妾。诸幕客知有变,不得已而往。耒至八字桥,福兵腰斩之。又欲害翀,国安用救之,得免,去须鬓,缒城夜走,归明州,死。

  时江、淮之民,靡有宁居,史弥远莫知为计,帝亦署边事于不问。于是廷议以淮乱相仍,遣帅必毙,欲轻淮而重江,楚州不复建阃,就以其帅杨绍云兼制置,改楚州为淮安军,命通判张国明权守视之,若羁縻州然。

  金完颜哈昭见蒙古主请和。蒙古主谓群臣曰:“朕自去冬五星聚时,已尝许不杀掠,遽忘下诏耶!今可布告中外,令彼行人亦知朕意。”

  蒙古尽克夏城邑,其民穿凿土石以避锋镝,免者百无一二,白骨蔽野。是月,夏国主睍力屈出降,遂絷以归。夏立国二百馀年,抗横宋、辽、金三国,偭乡无常,视三国之强弱以为异同,至是乃亡。

  时诸将多掠子女财帛,耶律楚材独取书数部,大黄两驼而已。既而军士病疫,唯得大黄可愈,楚材用之,所活万人。

  秋,七月,己丑,蒙古主殂于萨里川。疾革,谓左右曰:“金精兵在潼关,南据连山,北限大河,难以遽破。若假道于宋,宋、金世仇,必能许我,则下兵唐、邓,直捣大梁。金急,必征兵潼关,然以数万之众,千里赴援,人马疲敝,虽至,弗能战,破之必矣。”言讫而殂。年六十六。葬起辇谷。后追谥圣武皇帝,加谥法天启运圣武皇帝,庙号太祖,在位二十二年。太祖深沉有大略,用兵如神,故能灭国四十,遂平西夏。第四子图垒监国。

  蒙古兵自凤翔向京兆,关中大震。

  金以工部尚书师安石为尚书右丞。旋以中丞乌克逊布吉、祭酒费摩阿固岱兼司农卿。签民兵,督秋税,令民入保,为迁避计。议者以为蒙古兵未至而河南先犹,时事可知矣。

  升宝应为州,而县如故;辛卯,以盐城、淮阴、山阳及宝应并隶宝应州。

  丁酉,诏曰:“比者疾风甚雨,介于秋成。以朕之不德,上天示谴,夙夜震恐,虑切民瘼。访闻畿甸多有飘损禾稻,毁害室庐,民居失业,必致流散,深可怜悯!被水州郡,速议赈济,仍与放行竹木等税及富室假贷,向去且令倚阁,庶几贫富相资,以宽目前之急;并其它赈恤事件,亟令有司条具以闻。”

  八月,丁未朔,李知孝言:“《无逸》一篇,其义精深;最切于人主之身者,曰集大命,结人心,保寿龄而已,望陛下留意。”时政柄为史弥远所专,郑清之劝帝深居讲道学,而知孝等亦窃道学馀论,为帝所许。

  李全之党以军粮不继,屡有怨言。全将国安用、阎通相谓曰:“我曹米外日受铜钱二百,楚州物贱,可以自给。而刘庆福为不善,怨仇相寻,使我曹无所衣食。”时张林、刑德亦在楚,自谓尝受朝廷恩,中遭全间贰,今归于此,岂可不与朝廷立事!王义深尝为全所辱,又自以贾涉帐前人,与彭义斌举义不成而归。五人聚计曰:“朝廷不降钱粮,为有反者未除耳。”乃议杀李福及杨妙真以献,遂帅众趣妙真家,妙真已易服往海州矣。福走出;邢德手刃之,相屠者数百人。

  有郭统制者,杀全次子通及全妾刘氏,妄称杨妙真,函三首献于杨绍云,驰送临安。倾朝皆喜,檄知盱眙军彭忄乇及总管张惠、范成进、时青并兵往楚州,便宜尽戮李全馀党。忄乇轻儇,不为惠等所服,得檄,不自决,请制府及朝廷外之。朝议以时青望重,檄青区画;青恐祸及,密遣人报全于青州,迁延不决。惠、成进以朝檄专委青而不及己,乃归盱眙,设宴邀忄乇,乘其醉,缚之,渡淮,以盱眙降于金。金主封惠临淄郡王,成进胶西郡王,俾惠专制河南,以拒蒙古,而使总帅完颜额尔克戍之。

  金哈昭自蒙古还,金主闻蒙古主临没有止杀之言,遂以为从此息兵,命有司罢防城及修城丁壮,凡军需租调不急者权停。谓萨哈连曰:“谚云:‘水深见长人。’朝臣或欲我一战。汝独言当静以待之,与朕意合。今日有太平之望,皆汝谋也。先帝尝言汝可用,可谓知人矣。”

  金监察御史张特立言:“卫、镐二宅,久加禁锢,棘围柝警,如防寇盗。近降恩赦,谋反大逆,皆蒙湔雪,彼独何罪,幽囚若是?世宗在天之灵,得无伤其心乎?皇嗣未立,未必不由此也。”又言:“方今三面受敌,百姓凋弊,宰执非才,臣恐中兴之功,未可岁月期也。”当路者恶其言,特立旋外谪。

  丙辰,诏:“宁宗仁文哲武恭孝皇帝讠盆号,见今六字,依祖宗故事,宜加上十字为一十六字。宰执、侍从、台谏、两省官、礼官集议,详具典礼以闻。

  癸亥,诏吏部:“试邑两经罢黜,毋得再注知县、县令。”从御史留元英请也。

  己巳,金万年节,同知集贤院史公奕进《大定遗训》,待制吕造进《尚书要略》。是日,大风,落左掖门鸱尾,坏丹凤门扉;陨霜,和尽陨。

  九月,赐留正讠盆曰忠宣。

  庚子,诏:“时青坚壁守淮,独当一面,屡有战捷。除武康军节度使、左金吾上将军,忠义都统制。”

  李全得时青报,恸哭,力告蒙古将富珠哩求南还,不许。全因断一指以示之,誓还南必叛,富珠哩乃承制授全山东行省,得专制山东,岁献金币。冬,十月,丙辰,全遂与蒙古宣差张国明及通事数人还楚州,服蒙古衣冠,文移纪甲子而无年号。杨绍云闻其至,遂留扬州。国安用杀张林、刑德以自赎,郭统制亦为全所杀。寻复诱杀时青,并其众。王义深奔金,金封为东平郡王。

  己未,诏曰:“朕以眇躬,绍膺圣绪,今始郊见天地,兢兢寅畏,虑弗克任,以克期齐肃,庶几对越无愧。凡百御事之臣,各宜恪谨攸司,毋或怠慢,以称朕意。”

  辛酉,金陈规偕右拾遗李大节,劾萨哈连谄佞、招权纳贿及不公事,不报。

  甲子,以右监门卫大将军与奭为宜州观察使,赐名贵谦,继沂王后;千牛卫将军孟均为和州防御使,赐名乃裕,继景献太子后。

  十一月,丙子朔,以奉上宁宗徽号册宝告于宗调、天地、社稷、宫观。戊寅,发册宝于大庆殿,遣群臣奉上于宁宗庙。

  己卯,朝献景灵宫。庚辰,祭享太庙。辛巳,日南至,祀天地于圜丘。壬午,大赦。改明年为绍定元年。

  李全败额尔克及庆善怒于龟山。金大皆谓盱眙不可守,金主不从。以淮南王招李全,全曰:“王义深、范成进皆我部曲,而受王封,何以处我?”遂不受。

  诏:“大理寺、三衙、临安府属县决系囚,两浙州军亦如之。蠲大理寺、三衙、临安府点检酒所赃赏钱。

  壬寅,诏:“布衣李心传,特授从政郎,充秘阁校勘。”

  甲辰,以雪寒籴责,出丰储仓米七万石以纾民。

  庆善努之败于龟山也,金主置不问,商衡言:“自古败军之将,必正典刑,不尔,无以谢天下。”乃降庆善努为定国军节度使。

  金户部侍郎权尚书曹温之女在掖庭,亲旧干预权利,其家人填委诸司,贪墨彰露,台臣无敢言者。商衡历数其罪,诏罢温户部,改太后府卫尉。衡再上章言:“温果可罪,当贬逐;无罪,则臣为妄言。岂有是非不别而两可之理!”金主为之动容,出温为汝州防御使。

  十二月,金以李蹊参知政事。

  辛亥,诏两浙、江东、西、湖南、北州县,申严遏米之禁。

  蒙古兵入京兆,复破关外诸隘,至武、阶,四川制置使郑损弃沔州遁,三关不守。金人尽弃河北、山东关隘,唯并力守河南,保潼关,自洛阳、三门、孟津,东至邳州之雀镇,东西二千馀里,立四行省,帅精兵二十万以守御之。议者请谨边备以防南侵,帝命枢臣采其计。

  蒙古史天泽在真定,缮城壁,修武备。以高公、抱犊诸寨乃武仙之巢穴,帅兵破之,仙走入汲县。天泽复取相、卫、蚁尖、武马等寨。

  蒙古兵破西和州,知州陈寅率民兵昼夜苦战,援兵不至,城遂破。寅妻杜氏饮药自杀,寅朝服望阙,焚香号泣曰:“臣始谋守此城,为蜀籓篱,城之不存,臣死,分也。”再拜,伏剑而死。寅,宝谟阁待制咸子也。

  是岁,史弥远访将才干越葵,葵以兄范对,遂以范为淮东提刑兼知滁州。范曰:“弟而荐兄,不顺。以母老刮,上书弥远曰:“淮东之事,日异月新。然有淮则有江,无淮则长江以北港汊芦苇之处,敌人皆可潜师以济,江面数千里,何从而防哉!今或谓巽词厚惠可以啖贼,而不知隐彼款兵之计;或谓敛师退屯可以缓贼,而不知成彼深入之谋。或欲行清野以婴城,或欲聚乌合而浪战,或以贼词之乍顺乍逆而为喜惧,或以贼兵之乍进乍退而为宽紧,皆失策也。失策则失淮,失淮则失江,而其失有不可胜悔者矣。夫有遏敌之兵,有游击之兵,有讨贼之兵。今宝应之逼山阳,天长之逼盱眙,须各增戍兵万人,遣良将统之。贼来则坚壁以挫其锋,不来则耀武以压其境,而又观衅伺隙,偏师掩其不备以示敢战,使虽欲深入而畏吾之捣其虚,此遏寇之兵也。盱眙之寇,素无储蓄,金人亦无以养之,不过分兵掳掠而食。当量出精兵,授以勇技,募土豪,出奇设伏以剿杀之,此游击之兵也。维扬、金陵、合肥,各募二三万人,人物必精,将校必勇,器械必利,教阅必熟,纪律必严,赏罚必公,必人人思亲其上而死其长;信能行此,半年而可以强国,一年而可以讨贼矣。贼既不能深入,掳掠无所获,而又怀见讨之恐,则必反而求赡于金;金无馀力及此,则必怨之怒之,吾于是可以嫁祸于金人矣。或谓扬州不可屯重兵,恐速贼祸,是不然。扬州,国之北门,一以统淮,一以蔽江,一以守运河,岂可无备哉?善守者敌不知所攻,今若设宝应、天长二屯以扼其冲,复重二二帅阃以张吾势,贼将不知所攻,而敢犯我扬州哉?”朝廷乃召范禀议,仍令知池州。

     ○理宗建道备德大功复兴烈文仁武圣明安孝皇帝绍定元年(金正大五年,蒙古皇子监国。戊子,一二二八年)

  春,正月,丙子朔,帝帅群臣上寿明慈睿皇太后尊号于慈明殿。

  庚辰,金遣知开封府事完颜莽依苏及杨居仁如蒙古吊慰。

  壬午,赵至道言:“江、淮州郡,妄征经过米舟,芦荡沙产,一例官租,山漆、鱼池,创立约束,禁止商人买贩。请下宪司严戒。”又言:“霪雨倾霔,拨科赈恤,而监司、守令,奉诏不虔。”梁成大言:“诸路属县,擅置厢房,囚系无辜。长吏不遵法令,小民诖误,罪不过杖,辄押出界,流离失业。请加禁约。”并从之。

  乙酉,杨谷、杨石并升少师。

  丁亥,雷。

  丙申,出丰储仓米七万石以纾民。

  二月,金大寒,雷,雨雪,木之华者皆死。

  丙午,梁成大吉:“选人改官,举主五员,内用职司一员,始为及格。近奔竞巧取者,或用职司三四员,甚至五员,而寒畯终身不得职司。请下吏部止用一员,过数毋令收使。”壬子,成大又言:“铨法,官吏交承,必避亲嫌,宗室替头,尤所不许,庶革前后积弊,宜下吏部谨守旧法。”并从之。

  癸丑,金诏有司:“以临洮总管图们呼图克们塑像入褒忠庙,书死节子孙于御屏,量才官使。”

  丁卯,以潜邸,升黔州为绍庆府,成州为同庆府。

  三月,辛巳,升宝应州山阳县为淮安州,改山阳县为淮安县,与涟水县并隶淮安州。

  乙酉,金监察御史乌库哩布噜喇,劾近侍张文寿、张仁寿、李麟之受馈遗;金主曲赦其罪而出之。

  辛卯,赐杨辅谥曰恭惠。

  夏,四月,甲辰朔,金右丞师安石,请从台谏言治张文寿等三奸罪,言之不已。金主怒,凡四日不视朝,遣人责安石曰:“汝便承取贤相,朕为昏主止矣!”安石骤蒙任用,遽遭摧折,丙寅,疽发于脑而死,金主甚悼惜之。

  金亲卫军王咬儿,酗酒,杀其孙,大理寺当以徒刑,特命斩之。

  五月,戊寅,梁成大请申严荐举法,除升陟所知政绩,姑从旧法改官,廉吏犯人己赃者,许举主检举;从之。

  六月,壬寅朔,日有食之。

  戊申,以薛极兼同知枢密院事。

  戊午,录行在系囚。

  壬戌,金以旱,赦杂犯死罪以下。

  秋,七月,癸未,梁成大言:“州县贪刻,或以微罪没入富家资产,不申宪司,掩归私室,自占估籍,必的有赃犯,匮乏郡计,请饬监司案奏以闻。”从之。

  李全在海州,厚募人为兵,不限南北,官军多亡应之。天长民保聚为十六寨,比岁失业,官赈之不能继,壮者皆就募。射阳湖浮居数万家,家有兵仗,侵掠不可制,其豪周安民、谷汝砺、王十五长之,亦蜂结水寨以观成败。全知东南利舟师,谋习水战,米商至,悉并舟买之,留其舵工,一以教十,遣人泛江湖市桐油粘筏,厚募南匠,大治舭达船,自淮及海相望,至是与杨妙真大阅战舰于海洋。既而全趋青州,为严实及石霄格邀击,败走,遂夺青崖崮据之。霄格,珪子也。全旋归海州,治舟益急,驱诸崮人习水。

  金萨哈连为言路所劾,太后遣人责之曰:“汝谄事上,上之骑鞠,皆汝所教;再有闻,必大杖汝矣!”金主颇悟,山为中京留守兼行枢密院事。初,宣宗改河南府为金昌府,号中京,又拟少室山为御营,命人筑之。至是萨哈连为留守。

  辛亥,留元英言:“诸路州军僚属私役禁军,请下帅司约束,违者以闻。”从之。

  八月,戊午,以久雨,决大理寺、三衙、两浙路系囚,杖以下罪释之;蠲赃赏钱有差。

  资政殿学士、知潭州曾从龙言:“州县赈民之法有三:曰济,曰贷,曰粜。济不可常,惟贷与粜为利可久。今请拨缗钱一十万有奇,分下潭、湘十县,委令佐粜米,置惠民仓比附常平法。”从之。

  甲子,金召拜甡还朝,拜尚书右丞,未几,拜平章政事。拜甡居西垂几十年,虽颇立微效,皆出诸将之力;恇怯无能,惟以仪体为事,性复贪鄙。及为相,专愎尤甚,尝恶堂食不适口,以家膳自随。

  金增筑归德城,行枢密院拟工数百万,金主遣白华往相役。华见行字李辛,语以民劳、朝廷爱养之意,减工三之一。

  九月,甲戌,诏:“监司每岁行所部州县虑囚,至来年正月历遍。如属县非监司经由之处,委官分往,监司复行点检,毋致冤滥。奉行不虔,御史台觉察以闻。”

  冬,十月,壬寅,李知孝言:“浙东仓司创馀姚断塘盐灶,扰生聚,漂良田,请行废罢。”从之。

  甲辰,朝献景灵宫。

  丁未,朝林学士、侍读郑清之讲毕,帝曰:“近喜晴明,刈获讫事。”清之言:“陛下敬天事亲,皆极其至,今天意昭格,东朝悦豫,应验若此。”帝曰:“然。”然其时江西、湖南、福建寇盗并起,连破诸县。

  乙酉,留元英言:“请下吏部,应铨量令官长贰,从容延接,访问民事。其疾病、癃老者,准指挥施行。如不堪任职,贪酷,累被案劾者,与别济降等差遣,称量能授官之意。”从之。

  辛亥,郑清之同王暨进读,帝曰:“朕观汉、唐以下人主鲜克有终者,皆由不知道。”清之言:“圣见高明,可谓推本之论。”王暨讲《尚书》,帝问曰:“夏桀不道,成汤放之,可以鉴矣,纣何为复循其覆辙?”王暨曰:“惟上智与下愚不移。殷鉴不远,在夏后之世,纣不能鉴,遂至灭亡,所谓下愚不移者也。”请之曰:“古人主不能以乱亡为鉴,岂独暗君庸主!汉武帝妖闻亡奏黩武之弊,而穷征四夷,唐玄宗手锄太平、逆韦之难,而败于女宠,犹未足怪;太宗英明创业,亲见隋炀征辽亡国,乃纵兵鸭绿,迄无成功,有累盛德。是皆不能以覆辙为戒。正如圣语由不知道,所以不能以道制欲尔。”王暨曰:“以古为鉴,此言发于太宗,而身自违之。”帝曰:“非知之艰,行之为艰。”

  壬子,越至道言:“请行下诸路漕司,严饬和籴官吏,毋得多取增量,庶农民不惮与官为市。”从之。

  十一月,李全至楚州,以粮少为刮,遣海舟入平江、嘉兴,实欲习海道以觇畿甸。然山东经理未定,而岁贡蒙古者不可缺,故外薛顺朝廷以就钱粮,因以贸货输蒙古。朝廷亦以全往来山东,得稍宽北顾之忧,遣饷不辍。全日纵游说于朝,谓当复建阃山阳;又与金合从,约以盱眙与之,金亦遣使聘全,皆不遂。

  庚辰,雷。

  辛巳,金臣僚进《宣宗实录》。

  壬辰,蠲大理寺、三衙、临安府盐赃赏钱。癸巳,决大理寺、三衙、两浙州军系囚。

  十二月,庚子朔,日有食之。

  辛亥,以薛极知枢密院事兼参知政事,葛洪参知政事,袁韶同知枢密院事,郑清之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

  癸丑,江刚中言:“请戒饬文武臣僚官,各务体国同心。如守倅、令佐互申监司,即事剖决曲直,毋致模棱并罢。其将帅或不协,制司作急区处,毋令两虎自斗。偏裨智勇过人,为大将所忌者,举荐之朝,别行推用,勿许占留一方。有警,四面皆从,毋得辄分疆界观望。”从之。

  金完颜莽依苏、杨居仁以奉使不职,尚书省置狱;旋有旨释之,备再使。权参知政事乌固逊仲端言曰:“莽依苏等,辱君命,失臣节,大不敬,宜偿礼币,诛之。”奏上,莽依苏等免死,除名。壬子,完颜纳绅改侍讲学士,充蒙古国信使。

  蒙古皇子图垒闻燕京盗贼杀掠,遣塔齐尔耶律楚材穷治其党,诛首恶十六人,群盗屏迹。

     ○理宗建道备德大功复兴烈文仁武圣明安孝皇帝绍定二年(金正大六年,蒙古太宗元年)

  春,正月,庚辰,大理司直张珩论州县检验、鞫狱四事。帝曰:“刑狱人命所系,岂容不谨!”

  甲申,从臣寮言,诏诸漕臣严察属县丞簿,依时过割二税,从实销注版籍,违者案劾。

  时李全反叛已著,史弥远尚视为缓图,人不敢言。权兵部侍郎李宗勉累疏及之。又上言:“欲人谋之合,莫若通下情。人多好谄,揣所悦意则侈其言,度所恶闻则下其事。上既壅塞,下亦欺诬。而成败得失之机,理乱安危之故,将孰从而上闻哉!不闻则不戒,及其事至,乃骇而图之,抑已晚矣。欲财计之丰,莫若节国用。善为国者,常使财胜事,不使事胜财。今出东之旅,坐糜我金谷,湖南、江右、闽中之寇,蹂践我州县,浮用泛用,又从而耗之,则漏卮难盈,蠹木易坏,设有缓急,必将窘于调度而事机失矣。欲邦本之固,莫若宽民力。州县之间,聚敛者多,椎剥之风,浸以成习。民生穷踧,怨愤莫伸,啸聚山森,势所必致。救焚拯溺,可不亟为之谋哉?

  金主欲讨李全,召忠孝军总领富察鼎珠,经历王仲泽,户部郎中刁璧,权枢密判官白华,谕之曰:“李全据有楚州,睥睨山东,久必为患。今北事稍缓,合乘此隙,令鼎珠权监军,率所统军一千,别遣都尉司步军万人,以壁、仲泽为参谋,同往沂、海招全,不从,则临以兵,何如?”华曰:“李全借北兵之势,要宋人供给馈饷,特一猾寇耳。老狐穴冢,待夜而出,何足介怀!我所虑者,蒙古之强耳。今蒙古有事,未暇南图,一旦无事,必来攻我。与我争天下者此也,全何预焉!若北方事定,全将听命不暇;设更有非望,天下之人宁不知逆顺,其肯去顺而从逆乎?为今计者,宜养士马以备蒙古。”金主默然,良久曰:“俟朕更思。”明日,遣鼎珠还屯尉氏。

  二月,金右司谏陈规、左拾遗李大节上言三事:“一,将帅出兵,每为近臣牵制,不得辄专;二,近侍送宜诏旨,公受赂遗,失朝廷体;三,罪同罚异,何以使人?”金主嘉纳。

  臣寮言:“请戒饬中外群臣,各守礼义廉耻之维,坚安靖恬退之节,有不安意者,奏劾以闻。”又言:“今日士大夫学术之未纯,皆基于歧道、法为二致。宜明示意向以风在位,变易偏尚,即道以行法,遵法以为政,则学为有用之学,道为常行之道。”从之。

  庚戌,命岁举廉吏,申严保任之法,如犯奸赃,与之同罪。仍令监司、郡守觉察。

  蒙古兵在陕西者,骎逼泾州,且阻庆阳粮道。金伊喇布哈奏:“陕西设两行省,本以籓卫河南。今北军之来,三年于兹,行省统军马二三十万,未尝对垒,亦未尝得一折箭,何用行省?”时枢密院亦言于金主曰:“将来须用密院句当军马。”金主不语者久之。丙辰,以布哈权枢密院副使。旋以丞相萨布行尚书省事于关中,召平章政事哈达还朝。移布哈驻邠州,忠孝军提控完颜彝率千骑属焉。

  辛酉,因臣寮言,严禁书尺干请、苞苴之弊。

  甲子,侍讲范楷进讲《易·丰卦》,因言:“当丰盛之时,圣人于诸爻有壅蔽不明之忧。”帝首肯,良久曰:“丰享盛大之时,侈心易生。后遂至徇情肆欲,穷奢极靡,如秦皇、汉武,祸乱将作而不自知,此不可不戒也。”侍读乔行简曰:“陛下言及此,宗社之福。”帝曰:“只要心有所主。”于是讲读合辞赞曰:“圣学高明,此语尤切当。若心有所主,则一切不能惑矣。”

  辛巳,监进奏院杨梦信,言县宰摧科之扰,帝曰:“财赋自有常数。”梦信曰:“常数固定,只缘薄书不明,所以有弊。”帝曰:“知县在得人。”

  辛卯,诏:“诸路宪司每岁将州县系囚瘐死最多者,具狱官姓名以闻,重与镌降。”又诏:“今后州县催科,必遵常制。县令非才,择佐官可任者委之,仍不许差州官及寄居权摄。”

  癸巳,监进奏院桂如琥言沿边民兵可用,帝曰:“今日立功,多是民兵。”如琥曰:“民兵皆有户籍税产,又谙熟地利,故战则有功。”帝曰:“然。”又论及择将,帝曰:“今日将才难得。”对曰:“行伍间亦有人,往往军将忌嫉,不得自伸。”帝曰:“军将多是相忌。”又言屯田,帝曰:“荆襄所行如何?”对曰:“荆襄才行数年,得谷已逾百万斛。两淮、西蜀,岂无可行之处?”帝曰:“然。”

  夏,四月,庚申,诏:“州县阙官,不许豪民、罢吏借补官资权摄;小官请傣,不许积压及以它物推支;民间二税,合输本色,不许抑令折纳,倍数取赢。令台谏监司觉察。”从臣寮请也。

  五月,诏:“成都、潼川路旱,制置司及各路监司疾速措置赈恤,务要实惠及民,仍考察郡县奉行勤惰以闻。”

  辛巳,赐进士黄朴以下五百七十七人及第、出身。

  臣寮言:“近年文气委苶,请申饬胄监师儒之官,专于训导,使之通习经传,考订义理,课试抡选,须合体格,去浮华穿凿之弊。”从之。

  甲辰,诏:“户绝之家,许从后立嗣,不得妄行籍没。”从臣寮请也。

  辛亥,臣寮言:“浙西漕运,惟恃吴江石塘以捍水。近年修塘之兵,尽为它役,堤岸颓毁,请下漕司抽回,以时补葺,委平江府通判主管,不得辄有抽差。”

  丁巳,臣寮言:“请令后非军期、大辟、劫寇等事,州不得差人下县,县不得差人下乡,常令监司觉察。”从之。

  金陇州防御使舒穆噜栋尔进黄鹦鹉,金主曰:“外方献珍禽异兽,讳物性,损人力,令勿复进。”

  秋,七月,丙寅,诏:“广西州县应阙官,毋得以白身借补人充摄。”

  戊辰,臣寮言:“自今起复士大夫,必甚不得已,出于特旨,监司、帅守不得妄有陈乞。”从之。

  辛未,臣寮言:“请申饬有位,非休假,不许出谒;或实有干故,先申尚书省,方许出城。”从之。

  癸酉,知常德府袁申儒朝辞,论州县奉催税赋害民事,帝曰:“民力甚贫,皆是州县不体受民之意。卿到官,当以爱民为先。”

  辛巳,臣寮言:“请诏户、刑部严行约束二广监司、郡守,用刑须遵法律,毋得轻视人命。漕司买银,须依时直,不得低价敷买;舶司每岁差官稽察,就委逐州通判,不许吏卒越界追扰生事。”从之。

  金罢陕西行省军中浮费,以完颜仲德知巩昌府兼行总帅府事。时陕西诸郡已残,仲德招集散亡,得军数万,依山为栅,号令严肃,屯田积谷,人多归之,一方独得小康。

  八月,丙申朔,诏:“户部遍下诸路州军,不得增收苗米,多量斛面。许越诉,仍令漕臣觉察。”从臣寮请也。

  丁酉,臣寮言:“州县典狱官吏,或淹延久系,或牵惹无辜,或奉上官而失本情,或行暴虐而取贿赂,宜饬诸路宪司禁戢惩劝。”从之。

  辛丑,进知静江府赵崇模直敷文阁,以职事修举故也。

  壬寅,监察御史留元英言:“二文列郡及福建上四州,惟盐是利,守令克剥,于常赋之外,籍户口以敷盐,民被其扰。近者汀口亦基于此。宜戒饬二广、福建漕司,严察州县,痛革前弊,仍令宪司岁行所部,许人陈诉。”从之。

  丙午,臣寮言:“州县供摊、告讦二害,请今后凡追究不实者,许被害人越诉,仍令监司觉察。”从之。

  先是蒙古太祖伐金,定西域,攻城略地,第三子谔格德依之功居多,至是自和博来会丧。耶律楚材以太祖遗诏召诸王毕会,请立谔格德依。时图垒监国,诸王意犹豫未决。楚材言于监国曰:“此社稷大计,若不早定,恐生它变。”己未,图垒与诸王奉谔格德依即位于和林东奎腾阿喇勒之地。时庶事草创,礼仪简率,楚材始定册立礼仪,皇族诸王尊长,皆就班列以拜。又,中原新定,未有号令,长吏皆得自专生杀;楚材以为言,命禁绝之。

  金伊喇布哈再夏泽、潞。

  九月,乙丑朔,诏:“礼部、国子监,上等上舍,必循旧法守年,不得用例径赴殿试。”从臣寮请也。

  丁卯,台州水。

  壬申,臣寮言:“请明饬吏部,应曾经论罢之人,虽免约法,而赃状显白,并须经郊,方许参注。或被论未久,遇赦令,待后郊,庶令畏惮。”从之。

  丙子,秘书省正字王会龙言:“圣学深造自得,本之于致知、格物,达之于治国、平天下。”帝曰:“如是,则人主之学,当以致知为力行之本。”又言:“宜裕民力,固邦本。”帝曰:“朕未尝无爱民之心。但州县不能奉行尔。”

  壬辰,进知临安府赵立夫官一等,以和籴有劳也。

  金洮、河、兰、会元帅郭斌进西马二,金主诏曰:“卿武艺超绝,此马可充战用,朕乘此岂能尽其力。既入进,即尚厩物也,今以赐卿,其悉朕意。”

  金遣阿固岱归蒙古太祖之赙。蒙古主曰:“汝主久不降,使先帝老于兵间,吾岂能忘也!赗何为哉!”却之。遂议伐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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