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资治通鉴·宋纪

     著书立意乃赠花于人之举,然万卷书亦由人力而为,非尽善尽美处还盼见谅 !

                     —— 华辀远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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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纪一百十一 

起玄黓困敦五月,尽十二月,凡八月。

     ○高宗受命中兴全功至德圣神武文昭仁宪孝皇帝绍兴二年(金天会十年。壬子,一一三二年)

  五月,庚申朔,日北至,祀皇地祇于天庆观之望祭殿,始用牲玉。

  辛酉,捧日天武四厢都指挥使、建武军节度使、江西兵马副总管杨惟忠卒。

  惟忠之讨赵进也,即军中得疾,还洪州,一日死。安抚大使李回收其军隶本司,以统制官傅选、胡友所部四千人为前后军,又命亲卫大夫、鼎州团练使祁超将馀兵五千充本司统制。

  惟忠起行间,兼长战守,宣、政间,在陕西,颇有威名;及从帝至东南,官崇志满,不肯尽力,声誉日衰。薨年六十六,后谥恭勇。

  庚午,岳飞奏破曹成于贺州。

  壬申,蕲黄镇抚使孔彦舟言:“刘豫已迁汴京,金人留戍甚寡,人苦科役,日望王师,土豪人户,尚有团练保险坚守不降者。诚能拜相臣为大元帅,宿重兵于淮南要害之地以为根本,指挥诸镇,分道进兵,将见天戈所指,州县望风降顺。因民所欲,藉以为兵,不必乞师于神武;取民所馀,资以为粮,不必仰给于县官。河南之地,指日可定,而京城孤立矣,一日会合,辐辏城下,而刘豫唾手可擒也。伏念臣昨任东平府钤辖,统领巡社乡兵,屡战获捷,京东军民,粗知姓名。见今所部将士,又多东北人,皆曾随臣出入行陈,习知山川,不烦乡道。伏望圣慈假借名目,稍重事权,使臣独当一路,自光之蔡,迤进进兵。”诏赐敕书嘉奖,仍令就都督府计议。

  丁丑,尚书左仆射、都督江淮荆浙诸军事吕颐浩总师次常州,而其前军将、武节大夫、荣州团练使赵延寿所部忠锐军叛于吕城镇。是日,叛兵过金坛县,奉议郎、知县事胡思忠率射士迎敌,为所败。贼以枪刺之,思忠曰:“宁杀令,毋掠藏库,杀平民。”贼怒,逐之至市河,思忠溺死。浙西安抚大使刘光世遣前军统制王德追叛兵,至建平县,及之,尽歼其众。后赠思忠三官,录其家一人。于是颐浩称疾不进。

  壬午,诏:“泛海往山东者行军法。”牒报刘豫于登、密、淮阳造舟,论者恐贾舟为伪地所拘,则篙工柁师悉为贼用,故有是旨。

  甲申,户部请诸路上供丝帛并半折钱,许之。是时江、浙、湖北、夔路岁额绸三十九万匹,江西、川、广、湖南、西浙绢二百七十三万匹,东川、两浙、湖南绫罗絁七万匹,成都府锦绮千八百馀匹段,皆有奇。

  丙戌,诏置修政局。

  时尚书左仆射吕颐浩既督军于外,右仆射秦桧乃奏设此局;命桧提举,而参知政事翟汝文同领之。又以尚书户部侍郎黄叔教为参详官,起居郎胡世将、太常少卿王居正为参议,尚书右司员外郎吴表臣、屯田员外郎曾统、兵部员外郎楼炤、考功员外郎张{角}并为检讨官,置局如讲议司故事。仍诏侍从、台省寺监官、监司、守令各书所见。

  六月,庚寅朔,贵州团练使、新知复州李宏引兵入潭州,执湖东招无使马友,杀之。

  时韩世忠将至长沙,宏遂有杀友之谋,是日,因其诣天庆观还,袭杀之于市。其将王进、王俊以所部数千人遁去。宏屯潭州。

  辛卯,内殿进呈王大智所造军器,帝曰:“车战可用否?古法既废,不复闻用车取胜,莫若且令多造强弩。”

  金遣使阅诸路丁壮,调赴军中。

  癸巳,命广西经略司即韶州拨内帑钱三十万缗市战马。至是经略司言:“比岁不逞之徒,多以金银市马,鬻于群盗,故马直踊贵,望于《大观格》递增二分。”许之。旧格八等:马高四尺七寸者,直十五千;高四尺一寸者,直十三千;其馀以是为差。于是神武诸军皆缺马,乃命经略可以三百骑赐岳飞,二百骑赐张俊,又选千骑赴行在。然蛮马尤驵骏者,在其地或博黄金二十两,日行四百里;但官价有定数,故不能致此等焉。

  己亥,江东安抚大使李光乞行宫增创后殿,仍修盖三省、枢密院、百司及营房等;许之。

  其后帝手诏光,第令具体而微,毋困民力。辅臣进呈,帝曰:“但令如州治足矣。若止一殿,虽用数万缗,亦未为过。必事事相称,则土木之侈,伤财害民,何所不至?”

  壬寅,翟汝文罢参知政事。

  利州观察使、蕲黄镇抚使孔彦舟叛,降伪齐。

  先是刘豫访得彦舟母、妻及子,厚给以禄,使其舅卢某持书招之,彦舟乃有叛意,未发。会报权邦彦入枢府,彦舟与之有隙,心不自安。时韩世清既伏诛,而韩世忠连破湖、湘群盗,顺流东归,彦舟疑其图己,遂决策叛去。幕各长洲王玠谏曰:“总管被命镇抚三州,任优禄厚,岂可负朝廷恩,自陷不义!”彦舟不听。玠再谏,遂面骂之;彦舟怒,杀玠,引所部降刘豫。

  其统制官陈彦明不肯北去,与统领官、武翼郎郭谅率众千馀诣知江州刘绍先降。诏进彦明二官,与谅并为都督府准备将,仍赐敕书奖谕。

  江西安抚大使李回闻彦舟遁,乃以本司右军统领李玠以所部知黄州。

  乙巳,诏签书枢密院事权邦彦兼权参知政事。

  甲寅,诏尚书左仆射、都督江淮荆浙诸军事吕颐浩令赴行在奏事。

  初,颐浩甫出师,而其前军叛去。又闻桑仲死,颐浩不能进,遣参谋官傅崧卿以所部之建康,因引疾求罢,帝手诏封还所上章。颐浩复乞祠,乃命还朝,以崧卿权主管都督府职事。

  乙卯,诏以辛企宗所部神武副军隶湖广宣抚使李纲,仍趣令之镇。

  福建、江、湖宣抚使前军统制官解元,后军统制官程振,以所部入潭州,屯于子城之内。新知福州李宏,称疾不出。夜,宏中军由恩波门以遁,元遣将李义追击之。翼旦,元尽拘宏舟楫之在江皋者,引兵至寨中,见宏计事,因悉其兵械以归。世忠即以宏为宣抚司统制。时朝廷始闻马友死,以敕书劳宏,而宏已执矣。

  是夏,金都元帅宗翰之白水泊避暑,试举人以祠赋,得胡砺以下。先是试之日,宗翰立马场中,呼举人之年老者,诸生不谕其意,争跪于马前。宗翰据鞍,以鞭指麾,俾译者逾之曰:“汝无力老奴婢,胡为应试!汝能文章,则少年登科矣。今苟得官,自知日暮涂远,必受赇为子孙计,否则图财假手,何补于国!我欲杀汝,又念汝罪未著,始听终场。倘有所犯,必杀毋赦。”诸生伏地叩头,愧恐而去。是举也,宗翰谕主司勿取中原人。

  秋,七月,壬戌,复置湖北提举茶盐司。

  癸亥,敕令广西经略司以盐博马,其后岁拨钦州盐二百万斤与之。

  乙丑,给事中胡安国入对,帝曰:“闻卿大名,何为累召不至?”安国再拜辞谢,进曰:“臣闻保国必先定计,定计必先定都;建都择地,必先设险;设险分土,必先尊制;制国以守,必先恤民。夫国之有斯民,犹人之有元气,不可不恤也。除乱贼,选县令,轻赋敛,更弊法,省官吏,皆恤民之事也。而行此有道,必先立政;立政有经,必先核实;是非毁誉,各不乱真,此致理之大要也。是非核实,而后号令行,人心顺从,惟上所命,以守则固,以战则胜,以攻则服,天下定矣。然欲致此,顾人主之志尚何如耳。尚志所以立本也,正心所以决事也,养气所以制敌也,宏度所以用人也,宽隐所以明德也。具此五者,帝王之能事备矣。乞以核实而上十有五篇,付宰相参酌施行。”

  己巳,江西安抚大使司奏孔彦舟北遁。诏趣岳飞移屯江州。

  左司谏吴表臣言:“风闻伪齐于京东路每户科麻七斤,或者恐其以绳维舟,谋济江之计。今沿江津渡,皆当为备,就中采石,江稍狭而水缓,鉴之往事,备御尤当严密。枢密院勘会,已令韩世忠屯建康府,岳飞屯江州,防扼江道。诏送沿江诸帅。

  丙子,初,韩世忠进师讨刘忠,是日,至岳州之长乐渡,与贼对垒,贼开堑设伏以拒官军。

  己卯,吕颐浩自镇江入见。庚辰,颐浩言:“金人顷侵建康,初自北岸掠小舟数十而济,既至南岸,恣行掠船,济渡军马。其取和州,渡江亦然。欲令江北诸渡,自九月朔日,惟于紧要渡口量留舟一二以备转送斥堠文字,馀舟皆泊南岸。至十月朔日以后,大江更不得通行,应公私舟船,悉令于南岸深港内隐藏;如违,篙梢并行军法。俟过防秋如旧。”从之。

  是日,韩世忠先遣中后左右四军渡江,逼刘忠寨而屯。

  先是世忠既移屯,乃弈棋饮酒,按兵不动者累日,众莫窥其际。一夕,独与亲信苏格便服联小骑直穿贼营,警夜者呵问,世忠曰:“我也。”盖已谍知贼中约以“我”字为号,故所向不疑,遂周览贼营而去。出,喜曰:“天赐我也!”即下令:“明日破贼会食。”遂命诸军拔栅前行,而潜令税卒二千衔枚夜进,伏于山上。翼旦,世忠亲率选锋及前军俱进。暨战所,遣卒疾驰,入其中军望楼,植麾张盖,贼回顾惊溃,大败遁去。忠据白面山跨三年,及是乃败,其辎重皆为世忠所得。始,世忠之出也,宣抚使孟庾以师久劳,止之,世忠请期半月当驰捷以献,至是卒如所料。

  甲申,吕颐浩言:“朝廷置沿海制置司,最为得策。然敌人舟从大海北来,抛洋直至定海县,此浙东路也。自通州入料角,放洋至青龙港,又沿流至金山村、海盐县,直泊临安府江岸,此浙西路也。万一有警,制置一司必不能照应。望令仇悆专管浙东、浙西路,别除制置使一员专管浙东、福建。”从之。

  丙戌,御史中丞沈与求试吏部尚书兼权翰林学士,尚书户部侍郎兼侍读、提领榷货务兼修政局详定官黄叔敖试户部尚书,试吏部侍郎兼直学士院綦崈礼与权兵部侍郎方孟卿两易,秘阁修撰、都督府随军转运使姚舜明权户部侍郎,殿中侍御史江跻守侍御史。

  八月,甲午,近岁官吏坐赃抵死之人,率皆货配,故犯法者滋多。至是钱塘县吏乐振,受贿当死,诏论如律,其徒始骇惧。大理寺丞姚焯因请以振刑名颁下诸州,从之。

  金赈泰州戍边户。

  金主如中京。

  丙申,左司谏吴表臣言:“时方艰危,州郡获全者无几,正赖贤守以循抚之。望用艺祖、汉宣帝、唐太宗、明皇故事,应郡守初自行在除授及代归赴阙者,并令引对。一则明示朝廷谨重郡守之意,使之尽心;二则可以揣知其人之贤否与其才之所堪,从而褒黜;三则自外来者,可询其所以为政与民情风俗之所安,而下情上通,不至壅蔽。”辅臣进呈,帝曰:“郡守,民之师帅,若不得人,千里受弊。宜从之。”

  辛丑,左司谏吴表臣言:“大江之南,上自荆、鄂,下至常、润,不过十郡之间,其要紧处不过七渡:上流最急者三,荆南公安、石首,岳之北津;中流最紧者二,鄂之武昌,太平之采石;下流最紧者二,建康之宣化,镇江之瓜洲是也。惟此七渡,当择官兵,修器械。其馀数十处,或道路迂曲,或水陆不便,非大军往来径捷之处,略为之防足矣。又,十郡之间,地不过三千馀里,有一州占江面五百里者,有占百馀里者,远近、多寡、劳逸大不均。如七处渡口处,宜每县分定百里,专令巡尉守之,则力均而易守。”诏以付沿江守帅。

  癸卯,淮东宣抚使刘光世言通问使、朝奉郎王伦还自金国。

  始,朝廷遣人使敌,自宇文虚中之后,率募小臣或布衣借官以行,如伦及硃弁、魏行可、崔纵、洪皓、张邵、孙悟辈,皆为所拘。既而金都元帅宗翰在云中,遣都点检乌陵思谋至馆中,具言息兵议和之意,俾伦南归,须使人往议。宗翰贻帝书,略云:“既欲不绝祭祀,岂宜过于吝爱,使不成国!”于是皓、弁皆得以家问附伦而归。伦至东京,与刘豫相见,豫遣伪閤门宣赞舍人马某伴押至境上。光世以闻,诏伦赴行在。

  乙巳,德安围解。

  李横自夏来围德安,未尝攻城会战,惟于城之西北隅造天桥成,填壕皆华,乃鼓众临城。镇抚使陈规率军民乘城御之,规坐城楼,为砲折其足指,容色不变。围益急,粮饷不继,诸将请杀牛以代军食,规曰:“杀牛代食,事穷矣!”因出家财以劳军,士气益振。孝感令韩遹来告曰:“县有粟百斛,路梗不能通。”会大风雨,规命乘势呵殿而来,贼军疑其神卒,不敢击。规以书求援于朝,未报。横遣人来,愿得府之妓女而罢军,规不可,诸将曰:“围城七十日矣,以一妇人活一城之众,不亦可乎?”规曰:“使横即退,是我以妇人求和;况得之而未必退乎?”卒不予。

  时横填壕不实而天桥陷,规以六十人持火枪自西门出,焚其天桥,城上以火牛助之,倏忽皆尽,横拔寨遁去。

  甲寅,尚书右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兼知枢密院事秦桧罢为观文殿学士、提举江州太平观。

  桧与左仆射吕颐浩不谐,颐浩既引硃胜非还朝,复自内批令日赴都堂议事,位知枢密院事上,欲以逼桧。会王伦来归,殿中侍御史黄龟年因劾桧专主和议,沮止国家恢复远图,且植党专权,渐不可长。桧即上章辞位,帝未许。前一日,颐浩与参知政事权邦彦留身帝前,复言桧之短。帝乃召兵部侍郎兼直学士院綦崈礼入对,出桧所献二策,大略欲以河北人还金,中原人还刘豫,如斯而已。帝谓崈礼曰:“桧言‘南人归南,北人归北’,朕北人,将安归?又桧言‘臣为相数日,可以使耸动天下’,今无闻”崈礼请御笔付院。帝即索纸笔书付崈礼。崈礼退,未至院,而麻制已成。翼日,制责桧曰:“自诡得权而举事,当耸动于四方;逮兹居位以陈谋,首建明于二策。罔烛厥理,殊乘素期,念方委听之专,更责寅恭之效。而乃凭恃其党,排摈所憎。岂实汝心,殆为众误。顾窃弄于威柄,虑或长于奸朋。”桧既免,帝乃谕朝廷终不复用,仍榜朝堂,桧入相凡一年。

  诏:“珍禽花木毋入临安诸门。”

  夜四更,彗出于胃,帝忧之,命大官进素膳。

  乙卯,诏:“防秋届期,建康修大内可罢。”

  九月,戊午朔,观文殿学士、提举江州太平观秦桧落职。

  时言者论:“陛下愤中国之未振,付桧以内修之事。而桧不知治体,信任非人,不以宽大之政辅陛下仁厚之德,乃以苛刻为务,事图减削,过为裁抑,人心大摇,怨讟在路。又引用程瑀等,布列要路,党与既植,同门者互相借誉,异己者力肆排摈。桧为宰相,兼此二罪,尚何俟而不遣之乎?”故有是命。

  己未,罢修政局,以议者言修政所讲多刻薄之士,失人心,致天变故也。

  龙图阁待制、知温州洪拟试吏部尚书,徽猷阁待制、提举临安府洞霄宫郑滋试尚书兵部侍郎。

  诏:“雩祀上帝,复以太宗配。”

  辛酉,以彗星出,赦天下,应盗官物入己,罪抵死者不赦。内外臣庶,许直言时政阙失。行在和籴军粮,自今并用一色见钱银绢充籴本。免民间牛税一年。应盗贼啸聚去处,限十日出首,免罪,补官。川、陕豪户替运军储,数多者与补承信郎至进义副尉。陕西诸叛将,许令自新,前罪一切不问。

  朝奉郎、充河东大金军前通问使王伦至行在。帝嘉其劳,诏:“伦去国五年,奉使有称,特迁右朝奉大夫、充右文殿修撰、主管万寿观。”伦言宇文虚中奉使日久,守节不屈。时虚中子右朝奉郎师瑗,奉其母居闽中,乃添差师瑗福建路转运判官。于是尚书左仆射吕颐浩议,当再遣使人以骄敌意。

  壬戌,以左迪功郎潘致尧为左承议郎、假吏部侍郎,为大金奉表使兼军前通问;秉义郎高公绘为武经郎、假武功大夫、忠州刺史,副之。命伦作书与其近臣耶律绍文,且附香药、果茗、缣帛、金银进两宫,二后又减半;遗都元帅宗翰金二百两、银千两;遗右监军希尹、赐宇文虚中半之;遗耶律绍文银三百两,缣、币百匹,通问副使硃弁已下亦皆赐金。三省勘问,路由东京,乃令颐浩作书,以果茗、币帛遗刘麟。致尧、公绘,各官其家二人,赐金帛甚厚。

  集英殿修撰、知平江府席益试尚书吏部侍郎,寻兼侍讲。

  乙丑,观文殿学士、左宣奉大夫、提举醴泉观兼侍读硃胜非守尚书右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初命沿江岸置烽火台以为斥堠,自当涂之褐山东,采石、芜湖、繁昌、三山至建康之马家渡、大城堙、池州之鹊头山,凡八所,旦举烟、暮举火各一以为信,有警即望之。

  丙寅,军贼李通受都督府招安,傅崧卿以通为修武郎、本府亲兵前军统领。

  辛未,诏:自今应批降处分,系亲笔付出身者,并依旧作御笔行。”

  甲戌,彗星没。

  乙亥,御笔:“尚书兵部侍郎兼直学士院綦崈礼为翰林学士。”自靖康后,从官以御笔除拜自此始。

  丙子,诏:“近降御笔处分事,多系宽恤及军期等事,与前此指挥事体不同,并经三省、枢密院。如或不当,自合奏禀,仍许给、舍缴驳,台谏论列,有司申审。若奉行违慢,止依违圣旨科罪。”是日进呈,帝谓辅臣曰:“今日批降处分,虽出朕意,必经由三省、密院,与已前不同。”硃胜非曰:“不经凤阁、鸾台,盖不谓之诏令。”吕颐浩曰:“所以别于圣旨者,欲上下晓然知陛下德音所向也。”遂批旨行下。

  戊寅,罢镇江府织御服罗。帝谕辅曰:“方军兴,有司匮乏,岂可以朕服御之物为先!且省七万缗,助刘光世军费也。”

  辛巳,太尉、神武左军都统制、福建、江西、荆湖等路宣抚副使韩世忠为江南东、西路宣抚使,置司建康府。沿江三大帅刘光世、李回、李光,并去所领扬、楚等州宣抚使名,其节制淮南诸州如故。惟荆湖、广东宣抚使李纲,止充湖南安抚使,湖北、广东并还所部。自分镇以来,前执政为帅者,例充安抚大使,至是右司谏刘裴屡言纲跋扈,吕颐浩将罢纲,故帅衔比江东、西减大字。

  世忠言提举官董日攵,招马友、曹成之众得八万人;诏户部侍郎姚舜明往衡、邵、辰、沅等州拣其军,仍应副沿路粮食。世忠还建康,乃置背嵬亲随军,皆鸷勇绝伦者。

  壬午,权尚书礼部侍郎赵子昼充徽猷阁待制、枢密都承旨。自改官制后,都承旨除文臣自子昼始。

  丙戌,显谟阁直学士、知兴元府王似为端明殿学士、川陕等路宣抚处置副使,与张浚相见,同治事。

  始,浚出使,第以宣抚处置为名,至是始带川陕及等路字。浚在川、陕,凡事虽以便宜行之,然于乡党亲旧之间,少所假借。于是士大夫有求于宣司而不得者,始起谤议于东南,大略谓浚杀曲端、赵哲为无辜,而任刘子羽、赵开为非是。朝廷疑之,将召归,先为置副。时似已复还成都,而行在未知也。

  丁亥,初,刘忠既为韩世忠所破,复聚众走淮西,驻于蕲阳口,世忠前军统制解元以舟师奄至,袭忠,大破之。忠与其徒数十人遁走北去,附于刘豫;以忠为登、莱、沂、密等州都巡检使。忠之将文广,率所部诣江西安抚大使李回降,回即以广为武翼郎、閤门宣赞舍人,充本司统领军马。

  资政殿大学士宇文虚中在云中,闻金将侵蜀,遣使臣相偁间行以告宣抚处置使张浚,且赍帝所赐御封亲笔押字为信,两傍细字作道家符录隐语云:“善持正教,有进无退。魔力已衰,坚忍可对。虚受忠言,宁殒无悔。”虚受忠言者,盖隐虚中之名也。又遗其家人书,言:“中遭迫胁,幸全素守。惟期一节,不负社稷。一行百人,今存者十二三人。有人使行,可附数千缗物来,以救艰厄。昨有人自东北来,太上亦须茗药之属,无以应命,甚恨甚负。”于是虚中妻黎氏奏以缣、帛、茗、药附通问使潘致尧,而致尧已行矣。

  伪齐长星见。伪太后翟氏死,谥曰慈献。

  是秋,金主如燕山,都元帅宗翰、右副元帅宗辅、右监军希尹、左都监宗弼皆会。留右都监耶律伊都守大同府,左监军昌守祁州。

  伊都久不迁,颇怨望,遂与燕山统军稿里谋为变,尽约燕、云之郡守、契丹、汉儿,令悉诛女直之在官,在军者。天德知军伪许之,遣其妻来告。时希尹微闻其事而未信,偶猎居庸关上,遇驰书者,觉而获之。宗翰族稿里,命希尹诛伊都于大同。伊都微觉,父子以游猎为名,乃奔达勒达。达勒达先受希尹之命,其首领诈出迎,具食帐中,潜以兵围之。达勒达善射,无衣甲,伊都出敌不胜,父子皆死。

  西京副留守李处能坐累诛。南京留守郭药师、河东南路步军都总管萧某皆下狱,既而获免。处能,燕人,辽宰相俨之子,宣和末,自平州来归,拜延康殿学士,赐姓名赵敏修;金人交燕,复取以去。宗翰以药师家富于财,谓其可以动众,悉夺而囚之。

  宗翰次室萧氏,本天祚之元妃,希尹杀之,谓宗翰曰:“彼与兄实为仇雠,然忍死事兄者,盖有待也。今事既不成,它日帷间,寸刃不测,可以害兄矣。希尹以爱兄故擅杀之。”宗翰泣谢。于是宗翰令诸路尽杀契丹。

  金主闻伊都叛,未至燕而归。大赦。

  彰德军节度副使高景山告知相州杜充阴通江南。先是充之孙自南方逃归,充不告官而擅纳之,遂下元帅府掠治。宗翰问之曰:“汝欲归江南邪?”充曰:“元帅敢归江南,监军敢归江南,惟充不敢归也。”诸帅相顾而笑。逾年乃释。

  冬,十月,戊子朔,置孳生马监于饶州,命守臣提领,括神武诸军及郡县官牧马隶之,仍选使臣五人专主其事。

  时言者以为“军旅之事,马政为急;多事以来,国马为强敌所侵,盗贼所有,其在诸军者无几。乞讲求孳生之利,于江东、西择水草善地,置地以牧之。”故有是命。

  辛卯,朝议以坑治所得不偿所费,悉罢监官,以县令领其事。至是江东转运副使马承奏存饶、信二州铜场,许之。二场皆产胆水,浸铁成铜。元祐中,始置饶州兴利场,岁额五万馀斤。绍圣三年,又置信州铅山场,岁额三十八万斤。其法以斤铁排胆水槽中,数日而出,三炼成铜,率用铁二斤四两而得铜一斤云。

  癸巳,诏湖北安抚司后军统制官颜孝恭以所部还鄂州。孝恭初奉诏讨石陂军贼余照,照为官军所杀,其次李宝等百馀人皆就招。

  戊戌,吕颐浩言:“建康米斗不及三百,欲于镇江上下积粟三十万斛,以助军用。”帝曰:“若精选兵十五万,分为三军,何事不成!祖宗取天下,兵数不过如此。”

  庚子,直徽猷阁凌唐佐为伪齐所杀。

  初,唐佐既降,刘豫因以唐佐知归德府。有尚书郎李亘者,乾封人,建炎末避地不及,豫使守大名。时通问副使宋汝为亦以豫命同知曹州。三人素相厚,汝为知豫无改悔意,与唐佐等疏其虚实,遣人持蜡书告于朝。唐佐、亘募得卒刘全、宋万、僧惠钦,汝为募民王现、邵邦光,皆十馀往返。尚书左仆射吕颐浩之过常州也,得唐佐从孙宪,授保义郎、閤门祗候,俾持帛书遗之。宪至睢阳,唐佐妻田氏使与馆客张约同食,宪疑不出,田氏曰:“无伤也。”既而为约所告,豫遣人捕唐佐并其家至京师,宪走得免。唐佐谏豫,责以大义,豫怒,斩唐佐于境上,下令曰:“唐佐结连江南谋反,斩首号令。其家属当从坐,贷死,送颍昌府拘管。”时全、万、惠钦为逻者所得,事泄、亘亦坐诛。先是武显大夫孙安道为应天府兵马钤辖,城陷,不得归,后谋挺身还朝,为人所告而死。事闻,赠安道忠州刺史;为亘立祠,名愍忠。

  丁未,以孟冬荐飨太庙于温州。是月也,先祫祭。祠部员外郎、神主神御提点向宗厚言:“祭不欲数,乞用故事权罢时享。”礼官援《政和五礼新仪》,不从。于是裕祭、孟飨荐新、朔祭兼行于一月之间,非故事也。

  己酉,诏:“帅臣、统兵官以公使酒酤卖者,取旨论罪。”

  先是李纲为湖广宣抚使,请于所在州军造酒,许之。及是吕颐浩因进呈言:“茶盐榷酤,今日所仰养兵。若三代井田、李唐府兵可复,则此皆可罢。不然,财用舍此何出?”硃胜非曰:“榷酤自汉武时因兵兴而有。”帝曰:“行之千馀年,不能改革,可见久长之利。”胡有是旨。

  诏湖北安抚使刘洪道、知鼎州程昌寓并力招捕湖寇杨太。

  时太据洞庭,有众数万,又有周伦、杨钦、夏诚、刘衡之徒,大造车船及海鳅船,多至数百。车船者,置人于前后,踏车进退,每舟载兵千馀人。又设拍竿,长十馀丈,上置巨石,下作辘轳,遇官军船近,即倒拍竿击碎之,官军以此辄败。大率车船如陆战之陈兵,海鳅如陆战之轻兵。又,伦、钦虽各有寨,而专倚舟以为强,诚、衡虽各有舟,而专倚寨以为固,此其所恃也。韩世忠之在湖南也,遣使臣硃实往招之,太不听命。至是昌寓以奏,乃命趣捕之。

  是月,尚书右仆射硃胜非上经营淮北五事,一谓:“国家屯军二十万,月费二百万缗,倘无变通,必致坐困。逆豫方行什一税法,聚以资敌,若王师不出,豫计得行。今当渡江取彼所积以实边圉,淮南既实,民力自宽。”二谓:“逆豫招到淮北山寨及知名贼二十六项,所以然者,彼谓官兵不敢出,逆贼能骤来耳。宜分为三军,声言取徐、邳而实取淮阳,声言趣京师而实取陈、蔡,声言入滨海而实取青、密,使豫闻之,必分兵拒守,然后大军出庐、寿,直捣宋、亳,豫必成擒矣。”三:“虑贼并力南下,今敌使既行,未有要约,不若先破豫兵,去其一助。”四:“大军一出,所得金帛,当明谕将帅,悉以赏军。”五:“淮北有土豪助顺者,就以为守将,俾自为备,则兵势益张。如此,则不三二年,中原可定。”帝纳之。

  十一月,戊午朔,右谏议大夫徐俯入对,言大臣不可立威,宜与诸将论事。又言杜充一向威严,诸将不敢议事,其败以北。帝曰:“朕命大臣与诸将会食供职,卿特未知。”吕颐浩曰:“将相和则国安,岂可人情不通!”自颐浩、张浚执政,始与诸大将共食于朝堂,论者谓诸将便衣密坐,视大臣如僚友,阶级之法废矣。

  己未,尚书工部侍郎朝肖胄,移吏部侍郎,仍兼工部;权吏部侍郎章谊,移刑部侍郎,仍兼工部。

  金迁赵氏疏属于上京。

  辛酉,伪齐刘豫召武功郎、河南镇抚司都统制董先至汴京,以为大总管府先锋将。

  先是金房镇抚使王彦在金州,威声颇著,宣抚处置使张浚以彦节制商、虢、陕、华州。彦遣属官高士瑰率诸将以图商、虢,至紫岭,与先遇,官军败,统制官刘琦战死。然先以困迫,遂弃商州,彦以统制官邵隆知州事。

  己巳,吕颐浩屡请因夏月举兵北向以复中原,且谓:“人事天时,今皆可为。何者?昨自维扬之变,兵械十亡八九,未几敌分三路入侵,江、浙兵散而为盗。自陛下专意军政,拣汰冗兵,修饬器甲,今张浚兵三万,有全装甲万副,刀枪弓箭皆备;韩世忠军四万,岳飞军二万三千,王燮军一万三千,虽不如俊之军,亦皆精锐;刘光世军四万,老弱颇众,然选之亦可得其半。又,神武中军杨沂中,后军巨师古,皆不下万人,而御前忠锐如崔增、姚端、张守忠等军亦二万。臣上考太祖之取天下,正兵不过十万,况今有兵十六七万,何惮不为!且向者邵青扰通、泰,张琪劫徽、饶,李成破江、筠,范汝为据建、剑,孔彦舟、马友、曹成等为乱于江、湖,朝廷枝梧不暇,今悉已定。又,自敌之南牧,莫敢撄其锋者;近岁张俊获捷于四明,韩世忠扼于镇江,陈思击于长桥,而张荣又大捷于淮甸。良由敌贪残太甚,天意殆将悔祸。又,敌以中原付之刘豫,而豫烦碎不知国体,三尺童子知其不能立国,事固可料。观宇文虚中密奏,虽未可尽信,然敌骑连年不至淮甸,必有牵制。今韩世忠已到行在,臣愿睿断早定,命世忠、张俊与臣等共议,决策北向。令世忠由宿、泗,刘光世由徐、曹以入,又于明州留海船三百,只令范温、阎皋乘四月南风北去,径取东莱。此数路皆有粮可因,不必调民馈运。大兵既集,豫必北走。所得诸郡,就择土毫为守,敌举兵来争其地,则彼出我入,彼入我出,扰之数年,中原可复。况今之战兵,其精锐者皆中原之人,恐久而销磨,异时势必难举,此可为深惜者也。”

  庚午,诏:“自今御笔并作圣旨行下。”时右谏议大夫徐俯言:“宣和以来所以分御笔、圣旨者,以违慢住滞,科罪轻重不同也。今明诏许缴驳论列,当依祖宗法作圣旨行下。方其批付三省,合称御笔,三省奉而行之,则合称圣旨,然后名正言顺。”上从之。

  壬申,帝谕辅臣曰:“自昔中兴,岂有端坐不动于四方者!将来朕抚师江上。朕观周宣王修车马,备器械,其《车攻》复古一篇可见。若汉世祖起南阳,初与寻、邑之战,以少击众,大破昆阳。其下如唐肃宗虽不足道,而能用郭子仪、李光弼,以复王室。朕谓中兴之治,无有不用兵者。卿等与韩世忠曲折议此否?如朝廷细事,姑待有司,卿等当熟讲利害。朕前日与世忠论至晚膳过时,夜思至四更不寝。朕与卿等固有定议,昨日批出,可更召侍从,日轮至都堂,给札条对来上,朕将参酌以决万全。”

  吏部侍郎韩肖胄言:“今日之势,终当用兵。如晁错之论七国,以为削亦反不削亦反,金人犹是也。”继因赐对,面奏:“贼豫盗据中原,人心不附,宜出不意遣兵将鼓行进讨,声言翠华再幸金陵,督使过江。愿赐睿断,克成大勋。”时颐浩亦召世忠至都堂,谕以焚毁刘豫粮草事,世忠曰:“此乃清野之法,不可不行。”

  礼部尚书洪拟独言:“国势强则战,将士勇则战,财用足则战,我为主彼为客则战。陛下前年幸会稽,今年幸临安,兴王之居未定,如唐肃宗之在关中,光武之在河内也。又,迩者诸将虽有邀击小胜,未见雷合电发以取大捷。又,江、浙农耕未尽复,淮甸盐策未尽通,平日廪给尚艰,缓急将何以济?又,千里馈粮,士有饥色,今使千里出战,则彼逸我劳,凡此皆未可言战也。”拟归家,语人曰:“吾知迎合可取高位,然岂以一身之故误国事耶!”

  甲戌,潭、鼎、荆、鄂帅守李纲等四人约日会兵,收捕湖寇。

  初,纲以湖广宜抚使赴湖南,闻曹成将自邵入衡以趋江西,而韩世忠所留提举官董日攵亲兵才数百人,势不足以弹压,即驻师衡阳,遣使谕成,使散其众。成至衡,纲召与语,俾率其馀众四万诣建康。时马友之将步谅,有兵二万,掠衡山,泊吴集市。纲留统制官韩京屯茶陵以扼贼,而亲帅大军自白沙潜涉江,谅不虞其至,遂出降。至是以闻,诏纲精加拣汰,得七千馀人。隶诸军。

  纲寻入潭州,械右朝奉郎、知醴陵县张觌属吏,权摄官以渐易置,赃吏稍戢。纲延见长老,问民疾苦,皆以盗贼、科率为言,乃檄州县,非使司命而擅科率者,以军法从事;应日前科须之物,并以正赋准折。又遣统制官郝晸降溃将王进于湘乡,吴锡擒王俊于邵。自是湖南境内溃兵为盗者悉平,惟湖寇杨太据洞庭,文榜指斥,言词不逊。纲命统领官李建、马准、吴锡分屯湘阴、益阳、桥口以备之。

  湖南无水军,纲乃拘集沿江鱼户,得三千人,屯潭州,言于朝,乞合兵讨荡。诏湖北安抚使刘洪道、知鼎州程昌寓、荆南镇抚使解潜遣兵会之,仍权听纲节制。

  壬午,龙图阁直学士、知湖州汪藻言:“自太上皇帝、渊圣皇帝及陛下建炎改元,至今三十馀年,并无日历。本朝宰相皆兼史馆,故书榻前议论之辞,则有时政记;柱下闻见之实,则有起居注。类而次之,谓之日历;条而成之,谓之实录;所以备记言,垂一代之典也。苟旷三十年之久,无一字之传,何以示来世?望许臣编集元符庚辰至建炎己酉三十年间诏旨,缮写进呈,以备修日历官采择。”许之。

  自军兴,史官记录,磨有存者。藻尝于经筵面奏,乞命中官纂述《三朝日历》,会朝廷多事,未克行。比出守湖,而湖州不被寇,元符后所受御笔、手诏、赏功、罚罪等事皆全,藻因以为张本,又访诸故家士大夫以足之,凡六年乃成。

  十二月,丁亥朔,诏:“闽盗范忠窃发,令神武前军左部统领申世景、御前忠锐第六将单德忠以所部二千速捕之,毋致滋长;如不即捕获扑灭,其帅守监司及应捕盗官,并重置宪典。”既而处州复告急,乃命忠锐第一将张守忠为精兵二千会之,权听守臣宋伯友节制,贼遂平。世景以劳自武功大夫加荣州刺史。

  甲午,御笔严销金之禁。帝因览《韩琦家传》论戚里多作销金事,且闻都人以为服饰者甚众,故禁之。

  观文殿学士、知潭州、充湖南安抚使李纲罢,以龙图阁直学士折彦质为湖南安抚使。

  夜,行在临安府火,燔吏、工、刑部、御史台及公私室庐甚众,乙未旦乃灭。太常博士赵霈言:“国家以宋建号,用火纪德。今驻跸以来,未举大火之祭,望诏有司举行。”从之。

  戊戌,端明殿学士、江东安抚大使赵鼎始至建康视事。时参知政事、权同都督江淮荆州诸军事孟庾,太尉、江南东西路宣抚使韩世忠,皆驻军府中。军中多招安强寇,鼎为二府,素有刚正之风,庾、世忠皆加礼,两军肃然知惧,民既安堵,商贾通行焉。

  辛丑,给事中贾安宅试尚书工部侍郎。

  宣抚处置使张浚,即成州置院,类试陕西发解进士,得周汉等十三人。浚承制赐汉进士出身,馀同出身。癸卯,以闻。

  甲辰,诏张浚罢宣抚处置使,依旧知枢密院事,徽猷阁直学士知夔州卢法源为龙图阁学士、川陕宣抚处置副使,与王似同治事。

  先二日,命驾部员外郎李愿往川、陕,因使持诏号浚还朝,且令与参赞公事刘子羽、主管机宜文字冯康国俱还,仍以亲兵千人护送。时法源奉祠居蜀,浚承制以法源代韩迪,言于朝;阅四日,遂有是命。寻以浚于国有功,久劳于外,令学士院降诏召赴枢庭,仍命学士撰蜡书十通,付宣抚副使王似书填赐诸叛将,略曰:“昨宣司参议刘子羽弄权用事,不通人情,今已召张浚还朝,更命王似,无复嫌隙,其早自归。”浚闻,乞祠,不许。

  是日,帝谓大臣曰:“近引对元祐臣僚子弟,多不逮前人,亦一时迁谪,道路失教。元祐人才,皆自仁宗朝涵养,燕及子孙。自行经义取士,往往登科后再须修学,所以人才大坏,不适时用。”

  辛亥,襄阳镇抚使李横败伪齐于杨石店,遂复汝州。

  先是伪河南尹孟邦雄发永安陵,镇抚使翟琮愤不能平,思出奇以擒之;知虢州董振,亦与伪将先密谋以所部应琮。时襄阳粮乏,横不能军,乃引兵而北。敌自入中国,少能抗之,不意其猝至。横至汝州城下,守将武德大夫彭玘以城降。

  金人攻商州。

  初,都元帅宗翰在云中,使陕西经略使完颜杲裒五路兵,与刘豫之招抚使刘夔来侵。时秦凤路副总管吴璘以兵驻和尚原,敌惧不得进,欲以奇取蜀,乃令叛将李彦琪驻秦州,窥仙人关以要吴玠,别将以游骑出熙河缀关师古,而大军由商於以进。师古与别将遇,败之。完颜杲至商州,斥堠将望风退走。守将邵降度不能守,即退屯上津。

  丙辰,知鼎州程昌寓令兵马副总管杜湛率将士冒雪入沅江县境,尽焚贼寨,夺舟取粮。

  初,进士薛筇尝诣金国上书言事,金人执之以归刘豫。筇至汴京,复以丑言讦豫,欲令“系颈以组,与大臣同诣阙下,臣子之义,虽死犹生,或得以全其宗族。若夫缓一时之诛,忘终身之患,它日受擒,与妻子桀身东市,悔无所及。”豫大怒,欲斩之,张孝纯救解得免。

  是岁,宗室赐名、命官十有八人。

  大理寺言断大辟三百二十四。

宋纪一百十二 

起昭阳赤奋若正月,尽九月,凡九月。

     ○高宗受命中兴全功至德圣神武文昭仁宪孝皇帝绍兴三年(金天会十一年)

  春,正月,丁巳朔,帝在临安。

  是日,权河南镇抚使翟琮及权知虢州董振,以山寨馀众入潼关。后二日,琮入西京,伪齐留守孟邦雄方醉卧,遂俘其族以归。

  庚申,襄阳镇抚使李横破颍顺军,降伪齐知军事、拱卫大夫、明州观察使兰和。后二日,败伪齐兵于长葛县。

  甲子,命尚书户部侍郎姚舜明往建康总领大军钱粮,用都督江、淮、荆、浙诸军事孟庾请也。时诸军屯建康者,岁用钱粮五十馀万,皆户部财计,故命舜明领之。庾又言降授右武大夫、和州防御使马扩通晓军务,请以为参议官,从之。

  李横复颍昌府。先一日,横引兵至城下,伪齐京西北路安抚使赵弼固守,横率将士急攻之,至日城陷,巷战不胜,遂遁去。刘豫闻横兵至,急遣先锋将董先使拒敌。先出京城,杀掳数百人,夺骑数百,走翟琮军,琮以先为镇抚司都统制。

  乙丑,诏曰:“廷尉,天下之平也。曹刿谓小大之狱,虽不能察,必以情,为忠之属,可以一战。不其然乎!可布告中外,应为吾士师者,各务仁平,济以哀矜。天高地卑,福善祸淫,莫遂尔情,罚及尔身。置此座右,永以为训。台属宪臣,常加检察,月具所平反刑狱以闻。三省岁终钩考,当议殿最。”

  金人破金州。

  先是宣抚处置使张浚,召本司都统制、节制兴、文、龙州吴玠,金、均、房州镇抚使兼本司同都统制王彦,利州路经略使兼知兴元府刘子羽,会于兴元,约金人若以大兵取蜀,即三帅相为应援。子羽闻敌至,谕彦,俾以强弩据险邀之;彦习用短兵,屡平小盗,不以子羽言介意。金州之西有姜子关,乃承平时商旅由子午谷入金、洋之路。金声言取姜子关路入汉阴县,故彦颇分兵守之,既而完颜杲自上津疾驰,不一日至洵阳境上,召汉阴统制官郭进,以三千人乘流夜发,遇于沙隈。金人舍骑来攻,战十合,金人见进军少,晡时,步卒并进,尘埃蔽日,进力战,败死。彦曰:“敌所以疾驰者,欲因吾粮食以入蜀耳。”即尽焚储积,退保石泉县。金人入金州,彦退趋西乡。会浚遣干办官甄瑶持手书督彦清野中会,遂逾西乡。

  初,神武副军都统制岳飞在江州,军中粮乏,江西安抚大使李回,分其军之半分二千屯江州、筠州、临江、兴国军,而命飞以馀军即吉州屯驻,言于朝。丁卯,诏飞即以兵赴行在。

  己巳,尚书吏部侍郎兼侍讲席益试工部尚书兼权吏部尚书,中书舍人兼侍讲陈与义试吏部侍郎。

  庚午,诏大宗正司自广州还行在,以嗣濮王仲湜兼判大宗正事,奉濮安懿王神主及诸宗室俱行。

  癸酉,初复大火之祭,配以阏伯,岁以辰戌月祀,用酒脯。

  戊寅,神武中军统制杨沂中请以所选水军五百人创置第六将,许之。时中军才五千人也。

  庚辰,用礼官议,岁以春秋二仲,遣宗室环卫官于法惠寺行望祭诸陵之礼。时庶事草创,位牌但以白木黄纸为之,绍兴末乃改作。

  壬午,诏:“禁卫、神武、三衙诸军、御前忠锐、宰执亲兵,并支雪寒钱。”

  二月,丁亥朔,升桂州为静江府,以帝尝领节度故也。

  辛卯,置广西提举买马司于宾州,俸赐视监杂司,凡买马事,经略司毋得预。仍命拨本路上供、封桩、内藏钱各二十七万缗,钦州盐二百万斤,为买马费,以左朝请大夫新知建昌军李预提举。

  陕西都统制吴玠,与金兵遇于真符县之饶风关。

  先是知兴元府刘子羽,闻金州破,即遣统制官田晟守饶风关,拒金人来路,且驰檄召玠。时宜抚司未有行下,玠曰:“事迫矣,诸将不能办,我当自行。”直秘阁、主管机宜文字陈远猷请曰:“敌举国而来,其锋不可当。宣抚既命分守,各有守地,何苦远赴!万一不胜,悔之无及。”玠不听,自河池一日夜驰三百里。中道少止,子羽移书曰:“敌旦夕至饶风岭下,不守此,是天蜀也。公不前,子羽当往。”玠即复驰,与金人遇。玠军才数千人,益以洋州义士万三千人。玠先以黄柑遗完颜杲曰:“大军远来,聊奉止渴。今日决战,各忠所事。”完颜杲大惊,以杖击地曰:“吴玠,尔来何速耶!”时金房镇抚使王彦自西乡以八字军来会。诸军见援至,稍弛,玠怒,欲斩壕寨将;将走降金人,告以虚实,且言:“统制官郭仲荀地分虽险,兵寡弱易败。”乃纵所掠妇人还山寨,而自蝉溪岭绕出关背,夜以轻兵袭取之,仲荀果退走。金山既得山寨,遂乘高下阚饶风,而以精兵夹攻南师之背,南师尽却,玠斩之不能止。凡六日,关破。吴玠收馀兵趋西县。王彦收馀兵奔达州,四川大震。

  癸巳,都司检详官奏下营田法于诸路行之,悉以陈规条画为主。其江北无牛之地,仍用古法,以二人拽一锄。凡授田,五人为甲,别给菜田五亩为庐舍、稻场,初年免田租之半。兵屯以使臣主之,以岁课多寡为殿最。

  戊戌,诏:“要郡、次要郡守臣带兵马钤辖、路都监者并罢。”

  己亥,金元帅府上言:“承诏赈军士,臣恐有司钱币将不继,请自元帅以下有禄者出钱助给之。”金主曰:“官有府库而取于臣下,此何理耶!其悉从官给。”

  金监军完颜杲入兴元府,经略司刘子羽焚其城而遁。

  初,饶风关破,子羽与吴玠谋守定军山。玠惮子羽,遂西;子羽亦退屯三泉县,从兵不及三百,与士卒同粗粝,至取草木芽蘖食之,遗玠书曰:“子羽誓死于此,与公诀矣。”时玠在兴州之仙人关为守备,得书而泣。其爱将杨政大呼军门曰:“节使不可负刘待制,不然,政辈亦舍节使去。”玠乃从麾下由间道与子羽会于三泉。金游骑甚迫,玠夜视子羽,方酣寝,傍无警呵者,曰:“此何时,而简易乃尔!”子羽慨然曰:“吾死命矣,夫何言!”玠泣下,复往守仙人关。子羽约玠共屯三泉,玠曰:“关外,蜀之门户,不可轻弃。金人所以不敢轻入者,恐玠议其后耳。若相与居下,敌必随入险,则吾势日蹙,大事去矣。今经略既下,玠当由兴州,河池绕出敌后褒斜山谷,如行鼠穴。敌见玠练出其后,谓将用奇设伏,邀其归路,势必狼顾。吾然后据险邀击,可使遁走,此所谓善败者不亡也。”子羽以潭毒山形斗拔,其上宽平有水,乃筑壁垒,凡十六日而成,其众稍集。既而统制官王俊又以五千人至,于是军势复振。

  乙巳,河南镇抚司统制官李吉败伪齐兵于伊阳。

  初,孟邦雄既为镇抚使翟琮所执,而邦雄之党梁进者复为刘豫守,袭琮所寓治凤牛山寨,琮设伏击之,尽殪。

  庚戌,襄阳镇抚使李横为神武左副军统制、京西招抚使。

  初,横既进兵,伪齐右武大夫、和州防御使、添差郑州兵马钤辖牛皋,武德大夫、知汝州鼓玘,各以所部兵与横会。横以便宜命皋为蔡、唐州镇抚使,己知汝州,言于朝,故有是命,仍赐横武翼郎以下告身三百,遂以皋为左武大夫、安州观察使。横又言:“臣已起兵抚安,克复神京,请命重兵宿将进屯准西,按兵无动,以扬声援。”诏同都督江、淮、荆、湖诸军事孟庾,淮东宣抚使刘光世,江东宣抚使韩世忠措置。

  王庶责江州,未行,张浚复起庶为参谋官,使诣巴州措置梁、洋一带。庶至,急散榜梁、洋境上,招其军民,不数日,远近来会。巴之北境即米仓山,下视兴元出兵之孔道。始,金人破金、商,无所得,已失望;完颜杲至金牛镇,不见兵,疑有伏,自以深入,恐无归路。及闻庶在巴州,吴玠阳为军书会诸将,欲断归路,敌逻得之,且野亡所掠,食少,乃引兵还兴元。

  三月,丙辰朔,礼部尚书洪拟兼权吏部尚书。

  庚申,初命神武后军统制兼都督府都统制巨师古以所部万人屯扬州。

  甲子,资政殿学士、江西安抚大使、知洪州李回落职,提举江州太平观。

  回老而慢,其下多纵驰,帅司屯兵数万,皆招收溃贼,既无所惮,又军食不足,恣其所为,郡民夜不解衣,惟恐生变。宣谕官刘大中至江西,奏回专权废法,且纵其子右宣教郎澡预政受金,及多辟亲党摄官,凡二十馀事。于是江西转运副使吴革、韩琼并罢,而澡勒停。

  京西招抚使李横传檄诸军,收复东京。诏横自武功大夫、袁州防御使特迁右武大夫、忠州观察使。

  己巳,徽猷阁待制、知平江府李擢试尚书工部侍郎,赴行在。

  颍昌捷奏至。诏李横再进翊卫大夫,加赐空名告身一百,京西山寨并听横节制。

  刘豫闻横入颍昌,遣使诣都元帅宗翰求援。横等军本群盗,虽勇而无纪律,见齐师所遗子女金帛,乃纵掠数日,置酒高会,金人闻而易之。豫遣其将李成以二万人迎敌,金遣左都监宗弼援之,败之于京城西北牟驼冈。横等军无甲,皆败走,敌亦下敢深逐也。颍昌复破,参议官谷城谭世则为敌所执,令其招横;模不答,世则遇害。

  壬午,进韩世忠开府仪同三司、充淮南东路宣抚使,泗州置司。

  朝廷以李横进师,议遣大将,以刘光世兵不练而世忠忠勇,故遣之。仍赐世忠广马七纲,军士甲千副,激赏银帛三万匹两,又出钱百万缗,米二十八万斛,为半岁之用。

  甲申,初,江西安抚大使司将官李宗谅、燕筠,以所部叛于筠州,引兵侵浏阳诸县,李纲为湖南安抚使,遣兵击降之。诏:“宗谅、筠戮于市,其众分隶诸军”。

  夏,四月,丁亥,武翼郎、閤门宣赞舍人、知虢州董震为武节大夫、贵州刺史、权商、虢、陕州镇抚使。震言:“敌兵侵蜀,臣见调本军三千人自丰阳而西,绝敌粮道。万一四川将帅不能坚守,堕其谋计,思之寒心。今山东富庶如昔,金人重兵亦不在彼,望朝廷乘此机会,兴师深入,可以破伪齐之巢穴,兼牵制金人取四川之兵矣。”

  尚书左仆射硃胜非以母忧去职。

  己丑,韩世忠言:“近被旨措置建康府江南、北岸荒田,以为屯田之计。沿江荒田虽多,大半有主,难以如陕西例,乞募民承佃。”都督府请如世忠议。乃蠲三年租,田主有讼则归之,满五年不言,给佃人为永业。于是诏湖北、浙西、江西皆如之;寻又免科配徭役。

  驾部员外郎韩膺胄论:“刑罚轻重,国祚短长系之。望追法仁祖旧章,凡狱官失入死者,终身罚之,虽经赦宥,永不收叙。”帝曰:“此仁祖之事也,其仁民详刑如此乎!”乃命有司申严行下。

  辛卯,起复刘光世为检校太傅、江东宣抚使,屯镇江。

  时光世与韩世忠更戍,世忠至镇江城下,而奸细入城,焚其府库;光世擒而鞫之,皆云世忠所遣,于是诉于帝。江东统制官王德请于光世曰:“韩公之来,独与德有隙耳,当身往见之。”其下皆谓不可,或请以骑行,德不听。世忠大惊,谓德曰:“公诚烈丈夫!曩者小嫌,各勿介意。”因置酒结欢而别。

  金人去兴元。

  自金人入梁、洋。蜀中复大震,剑南诸州皆为徙治之计。宣抚处置使张浚,亦不令移潼川军,闻者皆愤,或取其榜毁之。利州路经略使刘子羽遗浚书,为言已在此,敌必不南,浚乃止。

  完颜杲留屯中梁山逾月,始自斜谷去兴元。子羽与吴玠谋以兵邀之于武关,不及。斜谷路狭,惟可单行,故凡所掠获,悉弃之于路。浚遣统制官王浚复洋州、兴元府。

  杲既还凤翔,乃遣十馀人持书与旗来招子羽、玠,子羽尽斩之,惟留一人使还,曰:“为我语之,欲来即来,吾有死耳,何可招也!”玠亦遗杲书,以大义责之,杲乃止。

  壬辰,移都督府于镇江,照应江、淮两军机务,于是建康府榷货务都茶场亦移镇江。

  癸巳,庆远军承宣使、神武前军统制王燮为捧日天武四厢都指挥使兼淮南宣抚司都统制,仍诏神武后军统制巨师古、御前忠锐将崔增、李捧等并受韩世忠节度。于是世忠始去神武左军都统制,专为宣抚使。

  乙未,宣抚处置司训练官杜福邀金人于兴元南龙潭,降其军四百。

  丙申,伪齐将李成以众二万攻虢州,陷之。镇抚司统制官谢皋与之遇,举刃示敌曰:“此吾赤心也,汝宜视之!”遂剖心而死。权镇抚使董先率馀兵二千奔襄阳。

  戊戌,湖南安抚使折彦质所遣统领官刘深以兵至鼎州。

  时鼎寇杨么,众益盛,僭号大圣天王,旗帜亦书此字,且用以纪年,又以兵二万人寇公安县。彦质言么之势不减曹成,望朝廷勿轻此贼,乃命彦质督潭、鼎、荆南兵讨之。是日,湖北统领官颜孝恭亦以千九百人至鼎州城外。

  庚子,诏改昭慈献烈皇太后谥曰昭慈圣献皇后。

  诏:“复五帝、日月之祀,其礼视四方帝,祀以四立日,黄帝以季夏之土王日。春秋分朝日、夕月礼如感生帝。”

  辛丑,荆南统制官罗广以所部三百五十人至鼎之城西,而军食不继,于是潭将刘深、鄂将颜孝恭,皆引所部去。后二日,广亦引兵北还,由是不克讨。然贼徒屡抗,多被杀,人心颇摇,乃肆伪赦,立钟相少子子义为太子,自杨太以下皆臣事之。

  壬寅,诏:“昭慈圣献皇后同姓亲迁秩二等,异姓一等。”甲辰,封起复镇潼军节度使、开府仪同三司、醴泉观使孟忠厚为信安郡王,丙午,封哲宗美人慕容氏、魏氏并为婕妤,皆用后大祥推恩也。

  录故太师文彦博孙纬世等三人并为迪功郎。

  纬世父太仆卿维中,建炎中从帝渡江,至湖州而死,至是用守臣汪藻请而命之。

  丁未,神武副军都统制岳飞,遣统领官张宪、王贵分道击虔寇彭友、李满,获之。飞自至虔州,日破一寨,贼徒震恐。友等先据龙泉,至是乃败。

  戊申,武节大夫、明州观察使、浙西兵马钤辖史康民将所部至行在,以康民为御前忠锐第九将。

  西南蕃武翼大夫、归州防御使、泸南夷界都大巡检使阿永,献马百有十二匹,泸州以闻,诏押赴行在。

  阿永,乞第子也。元丰间,乞第既效顺,愿岁进马以见向化之心,官以银缯赏之,所得亡虑数倍。其后阿永所中之数,岁增不已,政和末,始立定额。每岁冬至后,蛮以马来州,遣官视之,自江门寨浮筏而下,蛮官及放马者九十三人,悉劳飨之,帅臣亲与为礼。诸蛮从而至者几二千人,皆以筏载白椹、茶、麻、酒、米、鹿豹皮、杂氈兰之属,博易于市,留三日乃去。马之直虽约二十千,然揆以银、彩之直,则每匹可九十馀千,自夷酋已下所给马直及散犒之物,岁用银帛四千馀匹两,盐六千馀斤。银则取于夔之涪州及大宁,物、帛则果、遂、怀安。凡马之死于汉地者,亦以其直偿之。

  辛亥,御前忠锐第七将徐文叛,奔伪齐。

  文以所部屯明州城东,硃师闵将至,文觉之,夜以所部泛海舟而遁。未明,至定海县,忠锐第八将、武德郎赵琦以本军沿海拒敌,文乃去。沿海制置仇悆率诸将追之,不及。

  壬子,起复检校太傅、江东宣抚使刘光世再起复,以光世丁内艰故也。

  五月,乙卯,帝谕大臣曰:“朕省阅天下事,日有常度,每退朝,阅群臣及四方章奏,稍暇即读书史,至申时而常程皆毕,乃习射,晚则复览投匦封事,日日如是也。”

  丙戌,武翼郎、閤门宣赞舍人、权河南镇抚使翟琮为利州观察使。

  琮言道路梗涩,缓急无兵救援,请亦隶宣抚处置使张浚,许之,遂诏有司以来二万石饷琮军,且及李横、牛皋、彭玘会兵牵制。时朝廷方嘉横敢勇向前,命横等直至京城,或径往长安,与抚司夹击。

  江西安抚大使赵鼎奏:“襄阳居江、淮上流,乃川、陕襟喉之地,以横镇抚,诚为得策。今闻横、皋共起兵往东京,又闻伪齐亦会金人及遣李成领众西去;恐缘此纷扰不定,横乌合之众,将不能御,则决失襄阳,川、陕路绝,江、湖震动,其害可胜言哉!近有自襄阳来者,言横正缘乏食兼无衣,则其出兵固非得已。望诏有司时有资给,使横衣食足,则不假它图,然后责其守疆待敌,不得因小利出兵,则可久之计矣。”帝览鼎奏,始忧之。于是蜀口金骑已退,而董先、牛皋皆失守南奔,行在未知也。

  丁巳,遣枢密院计议官任直清往襄阳、商、虢、河南抚谕,仍赐河南镇抚司黄金百两,为祭告诸陵之费。

  己未,权河南镇抚使翟琮、权陕虢经略使董先言:“今岁臣等首同李横东击伪齐,京城震恐,复以无援,引兵而归,思之痛迫。

  臣等所管之地,东至郑州,西至京北,南涉伪境,北临大河,亦得两国虚实。但西南去宣抚司三千馀里,东南去行在四千馀里,外无应援,内乏粮储,势力孤绝。望选委重臣,于行朝宣抚司之中屯驻一司,以为声援。”诏报已令韩世忠充宣抚使,领大军屯淮南。

  辛酉,诏筑第百间以居南班宗室,仍以睦亲宅为名。

  故朝请大夫欧阳棐赠直祕阁,以元祐党人故也。

  录故枢密副使包拯曾孙嗣直为迪功郎。

  丁卯,神武中军统制杨沂中以大军至桐庐县,而魔贼缪罗与其徒八人已就招。诏沂中招捕馀党;宣谕官胡蒙,请榜谕其徒,能自首者免罪。既而沂中捕斩其徒九十有六人,诏沂中以旧官领保信军承宣使。

  敌之始作也,凤林巡检、保义郎章甫,淳安尉、右迪功郎曹作肃,指使、保义郎徐詹,皆为所害;后各官其家一人。

  乙亥,天申节,韩世忠进生鹿,帝不欲却,谕辅臣,将放之山林以适物性。

  枢密院言:“已遣使诣大金议和,恐沿边守将辄发人马侵犯齐界,理宜约束。”诏:“出榜沿边晓谕,如敢违犯,令宣抚司依法施行。”

  丙子,金房镇抚使王彦遣兵复金州。

  初,金兵既还,彦遣本司统制官、武节郎许青,以所部千三百人出汉阴县,京西南路安抚使周贵迎战,青引兵横击,大败之,贵仅以身免,遂复金州。又败金兵于洵阳,乃弃均、房去。时军食益艰,张浚乃以彦兼宣抚司参议,驻兵达州,而留统制官、武功大夫格禧以兵三千守金、房。

  庚辰,江西安抚大使赵鼎言:“岳、鄂为沿江上流控扼要害。鄂州虽有帅臣及军万馀,其间大半皆乌合之众,以至器械未备,万一有警,难以枝梧。欲候虔贼既平,令岳飞以全军往岳、鄂屯驻,不惟江西藉其声援,可保无虞,而湖南、二广亦获安妥。”诏俟飞平江西、湖广贼毕听旨。时朝廷闻李横失利,乃诏横等屯驻,非奉朝旨,毋得进兵。

  辛巳,罢宣抚司便宜黜陡。

  初,张浚既受黜陡之命。事重者敕行之。参知政事席益、签书枢密院徐俯大不平,指以为僭。及是浚还行在而王似等代之,故有是旨。

  故承议郎胡端修,赠直秘阁,以元符上书入籍故也。

  六月,甲申朔,荣州防御使、神武后军统制巨师古除名,广川编管。

  初,师古以所部屯扬州,淮南宣抚使韩世忠令移屯泗上,师古称疾不出,世忠怒,劾之,诏统领官高举将其军还行在。

  丙戌,复置六部架阁库。

  自崇宁间何执中为吏部,始建议置吏部架阁官。其后诸曹皆置,凡成案留部二年,然后后畀而藏之,又八年,则委之金耀门文书库。

  尚书吏部侍郎韩肖胄为端明殿学士、同签书枢密院事,充大金军前奉表通问使;给事中胡松年试工部尚书,充副使。肖胄子孙官七人,松年五人。

  丁亥,入辞,肖胄言:“今大臣各徇己见,致和战未有定论。然和议乃权时宜以济艰难,它日国步安强,军声大振,理当别图。今臣等已行,愿毋先渝约。或半年不复命,必别有谋,官速进兵,不可因臣等在彼间而缓之也。”

  肖胄母文氏,闻肖胄当行,为言:“韩氏世为社稷臣,汝当受命即行,勿以老母为念。”帝闻之,诏特封荣国太夫人以宠其节。

  庚辰,宣抚处置使张浚奏捷,且请赴行在,诏王似、卢法原督使趋赴任,仍降诏抚存蜀中,王彦特放罪,复往金州控扼。时浚方论却敌之功,将佐幕客皆以便宜迁秩。既而似、法原俱至蜀,浚遂与宝文阁直学士刘子羽、参议官、左通议大夫王庶、主管机宜文字、兵部员外郎冯康国、鼎州团练使、提举江州太平观刘锡、左朝散郎、利州路提点刑狱公事冯楫权枢密院计议官,偕行俱东。

  甲午,神武前军统制兼淮南宣抚司都统制王燮为荆南府、潭、鼎、澧、岳、鄂等州制置使。

  时鼎寇杨么复犯公安、石首二县,先五日,会湖南安抚使折彦质会荆鄂潭鼎统制官辛太、崔邦弼、任安、杜湛之众往讨之。彦质数请济师,乃命燮总舟师以行,遣忠锐第一将崔增、神武后军统领高进以所部五千从燮,又命韩世忠、刘光世各以舟五百与之,仍持五月粮以行,凡湖南、北兵并受燮节度。时知岳州范寅敷遭内限,以策献于湖南安抚使折彦质以闻。诏下其议,命王燮行之。

  已而燮请招安金字牌。帝曰:“近来贼盗踵起,盖黄潜善等专务招安而无弭盗之术,高官厚禄以待渠魁,是赏盗也。么跳梁江湖,罪恶贯盈,故命讨之,何招安为!但令燮破贼后,止戮渠魁数人,贷其馀可也。”乃给黄榜十道,自么及黄诚、刘衡、周伦、皮真并近上知名头领不赦外,胁从之徒,一切不问。如从中自并及投首,当议优与推恩。

  己亥,罢沿海制置司,以海舟三百付明州守臣李承造总领,和州防御使张公裕同总领;仍命公裕居定海县,以总领海船所为名。

  乙巳,初,韩世忠之军建康也,诏江东漕臣月给钱十万缗,以酒税、上供、经制等钱应付。至是刘光世移屯,又增月桩钱五万六千缗,转运判官、直秘阁刘景真等告之于朝,诏通融应副。自吕颐浩、硃胜非并相,以军用不足,创取江、浙、湖南诸路大军月桩钱,以上供、经制、系省、封桩等窠名充其数,茶盐钱盖不得用,所桩不能给十之一二,故郡邑多横赋于民,大为东南之患。

  丙午,诏:“内外从官各举宗室一人,以备器使。”

  先是右承事郎、知大宗正丞谢亻及条上宗室五事:曰举贤才以强本支,更法制以除烦苛,择官师以专训导,继封爵以谨传袭,修图牒以辨亲疏。始,岐献简王仲忽为宗官,多所建白,论者以为立法太严。自渡江后,南班宗室才六十三员,学官久阙,袭封之典遂废,宗正有寺无官,故亻及言之。时已用亻及议,复置宗正少卿,因有是命,惟袭封不行。

  丁未,诏:“即驻跸所在学置国子监,以学生随驾者三十六人为监生,置博十二员。”

  江东宣抚使刘光世引兵发镇江。

  时淮南宣抚使韩世忠屯登云山,光世惧其扼己,改途趣白鹭店;世忠遣兵千馀袭其后,光世觉之,乃止。既而光世奏世忠掠其甲士六十馀人,帝寻遣使和解,仍书贾复、寇恂事赐之。

  戊申,武功大夫、高州刺史、枢密院准备差使王林,以所部充御前忠锐第十将。林,刘光世部曲也,忠锐第九将史康民荐其才,自承州召还,而有是命。

  己酉,神武副军都统制岳飞自虔州班师。

  壬子,右宣教郎王忠民至行在,宰相吕颐浩、签书枢密院事徐俯见之皆拜,舍于政府。忠民上疏力辞新命,且言:“臣为大金举兵,故自上大金国主三表,为辨理乞还二帝,本心报国,非求名禄。”帝不许。忠民以告置于椟中,藏之七宝山下。既见所奏留中,力恳求去,遂依商、虢镇抚使董先于军中。

  癸丑,川陕宜抚司以三泉县为大安军,以武臣种友知军兼县事,文臣为判官兼县丞。

  自陕西既破,买马路久不通,至是荣州防御使、知秦州、节制阶、文军马吴璘,始以茶彩招致小蕃三十八族以马来市,西马复通。

  秋,七月,丙辰,吕颐浩言:“行宫北门未成而役夫少,欲于忠锐第八将范温麾下,择不堪出战二百人助役,且令温自董之。”帝曰:“不可。四方闻之,以为使将帅舍甲兵而事营缮,非今日整兵经武之道。”

  己未,置博学宏词科,用工部侍郎李擢奏。其法,以制、诏、书、表、露布、檄、箴、铭、记、赞、颂、序十二件为题,古今杂出六题,分三日试。命官除归明、流外、进纳及犯赃人外,愿试者以所业每题二篇纳礼部,下两制考校。堪召试者,每举附省试院收拭,上等改京官、除馆职,中等减三年磨勘,下等减二年,并与堂除;奏补出身人,以赐进士及第、出身、同出身为三等之差。著为令。

  初置提举孳生牧马监官,于饶州置司,俸赐视杂监司,令枢密差干办官三员,本路给厩卒二百人,仍令统制官王进以所部护之。时益市马于广西,故先择牧地鄱阳,置官提举。

  庚申,权商虢镇抚使董先奏虢州失守,待罪,诏先兼京西招抚司都统制,屯襄阳。

  乙丑,尚书省言韩肖胄已至泗州,齐国馆伴官兵未到。时神武诸军护送者二千人,乃诏都督府以轻舟济其军食。

  肖胄至汴梁,伪齐刘豫欲见之;副使胡松年曰:“见之无害。”豫之臣欲令以臣礼见,肖胄未有以答,松年曰:“皆大宋之臣,当用敌礼。”豫不能折。既见,松年长揖豫,叙寒温如平生。豫欲以君臣之礼傲之,松年曰:“松年与殿下比肩事主,不宜如是。”豫问:“主上如何?”松年曰:“圣主万寿。”豫曰:“其意何在?”松年曰:“主上之意,必欲复故疆而后已。”豫有惭色。

  丙寅,尚书考功员外郎兼权监察御史硃异宣谕浙东、福建还。异出使九月,阅所按吏凡八人,荐士张九成等十二人。

  丁卯,诏录用太祖、太宗、真宗、仁宗、英宗、神宗六朝勋臣自曹彬至蓝元振三百二十人子孙。先是徽猷阁待制宋伯友言:“艰难以来,中原隔绝,功臣子孙,凋丧殆尽;乞访其后,量材录用。”故有是旨。其后是赵普、赵安仁、范质、钱若水诸孙,皆官之。

  己巳,枢密院计议官、权监察御史薛徽言宣谕湖南还。徽言出使九月,阅所按吏十六人,荐士刘延年等三人。

  庚午,诏:“无职田选人及亲民小使臣,并给茶汤钱十千,职田少者通计增给。”

  先是御笔增选人、小使臣俸以养廉,辅臣进呈,帝谕以“今饮食衣帛之直,比宣和不啻三倍,衣食不给而责以廉节,难矣。宜变旧法以权一时之宜。”户部尚书黄叔敖言:“文武官料钱,各有格法,不可独增选人、小使臣;乞令提刑司均州县职田于一路,通融应副,无职田及职田少者增支。”从之。

  癸酉,宰相吕颐浩、参知政事席益、签书枢密院事徐俯,以旱乞罢政,帝曰:“与其去位,曷若同寅协恭,交修不逮,思所以克厌天心者!”颐浩等乃复视事。

  时以旱故,诏群臣言阙政。礼部尚书洪拟曰:“法行之公,则人乐而气和;行之乖,则人怨而气偏。试以小事论之:近时监司守臣献羡馀则黜之,宣抚司献则受之,是行法止及疏远之臣也。有自庶僚为侍从,卧家视事,未尝入谢,得美职而去;若鼓院官移疾废朝,则斥罢之;是行法止及冗贱之官也。榷酤立法甚严,犯者籍家财以充赏;而大官有势者,连营列障,公行酤卖,则不敢问;是行法止及孤弱之家也。小事如此,推广而言之,则怨多而和气伤可知矣。”疏奏,帝嘉纳。

  甲戌,神武中军统制兼提举宿卫亲兵杨沂中自严州还,以沂中兼带御器械。武功大夫、忠州团练使、閤门宣赞舍人、御前忠锐第四将范温以所部充神武中军左部统领。

  乙亥,硃胜非起复旧官,守尚书右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兼知枢密院事,特命睿思殿祗候陈彦臣宣押赴行在。

  诏神武副军都统制岳飞选兵三千人移戍广州。

  丙子,以久旱,诏诸路监司分按州县,亲录囚徒以察冤滞。

  己卯,诏左武大夫、忠州防御使、知秦州张荣以所部赴行在。

  庚辰,辅臣奏事,吕颐浩言雨足,帝曰:“日者亢旱,朕甚忧之,以穑事无望矣。今沾足如此,殆将有秋。《春秋》二百四十二年,书大有年者才一,书有年者再而已,以此知丰登之难得也。”先是自六月丙午不雨,帝命议狱刑,弛力役,进素膳,及是雨乃足,翼日,帝始御玉食焉。

  八月,丙戌,初,忠锐第八将徐文既叛去,以所部海舟六十,官军四千三百,泛海至盐城县,遣使臣阚中纳款于伪齐,具言沿海无防御之人,可以径至二浙;且图驻跸所在军马之数,因密州草桥镇巡检包德闻于刘豫,豫大喜。是日,授文防御使、知莱州,以海舰二十益其军,令犯通、泰等州,且至淮南与大军会合。

  戊子,金主以赵炤诬告其父昏德公谋反,命诛炤及其婿刘彦文。初,金人欲令其父子对质,会蔡鞗力辨其诬,乃止。

  己丑,命神武副军都统制岳飞赴行在,仍命飞以精卒万人留戍江州。

  壬辰,川、陕等路宣抚处置副使王似言:“川、陕诸州应奏狱案,乞用便宜指挥,酌情断下,如张浚例。”许之。

  甲午,帝谓大臣曰:“元祐党人固皆贤,然其中亦有不贤者乎?”吕颐浩等曰:“岂能皆贤!”徐俯曰:“若真元祐党人,岂不贤!但蔡京辈,凡己之所恶,欲终身废之者,必名之元祐之党,是以其中不免有小人。”帝曰:“若黄策之类是也。”俯曰:“黄策乃元符末上书狂直被罪,始,天下皆称之。如策比者,无虑十馀人,策不能固穷守节,陷于非义。其中亦有议论前后反复,奸恶猥琐,窜名其间,如杨畏、硃师服数人耳。”策以直秘阁、通判严州,受赇抵罪,故帝及之。

  故降充宝文阁待制王觌,追复龙图阁学士。

  乙未,诏:“河南镇抚使翟琮,且在襄阳府屯泊,听候朝旨。

  时梁、卫之地,悉沦伪境,琮屯伊阳之凤牛山,为伪齐所逼,孤立不能敌,率部曲突围奔襄阳。京西招讨使李横以闻,故有是命。

  权商虢镇抚使董先,言有官军及老弱七千在襄阳,而李横兵已众,恐不能赡给,乃命先赴行在,先遂以其众依赵鼎于江西。

  戊戌,金主诏曰:“比以军旅未定,尝命帅府自择人授官;今并从朝廷选法。”

  己亥,以信安郡王孟忠厚为礼仪使,奉神御并诣温州。

  甲辰,诏曰:“比者雨旸弗时,几坏苗稼,朕方寅畏怵惕;又复地震,苏、湖益甚,朕其惧焉。盖天降灾,其应必至,皆朕失德,不能奉顺乾坤,协序阴阳之故。咨尔在外大小之臣,有能应变弭灾,辅朕不逮者,极言无隐。”

  时已命诸路宪司起发州郡所负积年禁军阙额钱,是日,帝谕辅臣,恐不便于民,速令除放,遂以手诏付有司,自建炎以来皆蠲之。

  乙巳,诏:“复置史馆,以从官兼修撰,馀兼直馆、检讨,若著作佐郎有阙,依元丰例差郎官兼领。”先是著作官全阙,以都官员外孔端朝权兼著作佐郎,至是吏部讨论而有此命。

  己酉,侍御史辛炳言:“叨缀日参,见宰执有留身奏事者。臣窃谓天下有大利害,政事有大因革,人才之黜陡,赏罚之劝惩,相与敷陈于陛下之前,盖有不容不公者。留身之际,何所不有!恐分朋植党之渐,为害滋大。欲望降旨,自今三省、枢密院朝殿进呈,讫不得留身,违者许御史台弹奏。”

  辛亥,嗣濮王仲湜请诸州宗室,各以行尊者一人检察月俸钱米,许之。渡江后,宗子散居四方,故仲湜以为请。

  是月,韩肖胄等始至云中,见金国都元帅宗翰议事。

  九月,癸丑,秘书少监孙近请命前宰执供具建炎四年二月以前的政记,仍令修注官补建炎以来起居注,命百司日以朝廷所施行事报秘书省、进奏院,月报亦如之。

  初,伪齐侍御史卢载阳上议,陈结南夷扰川、广之策,刘豫遣通判齐州傅维永及募进士宋渊等五十馀人自登州泛海,册交趾郡王李阳焕为广王,且结连诸溪洞酋长,金主遣使毛都鲁等二十馀人偕行。

  丙辰,时行宫外朝止一殿,日见群臣,省政事则谓之后殿,食后引公事则谓之内殿,双日讲读于斯则谓之讲殿。至是梁朽,前荣且坏,命有司缮治之。乃权御射殿,极卑陋,茆屋裁三楹,侍臣行列,巾裹触栋宇。

  戊午,特进尚书左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兼知枢密院事、都督江淮荆浙诸军事吕颐浩罢,为镇南军节度、开府仪同三司、提举临安府洞霄宫。

  颐浩再相凡二年,侍御史辛炳劾其不恭不忠,败坏法度。及颐浩引疾求去,殿中侍御史常同因论其十罪,大略谓:“颐浩循蔡京、王黼故辙,重立茶盐法,专为谋利,一也。不于荆、淮立进取规模,惟务偷安,二也。所引用非贪鄙俗士即其亲旧,三也。民诉讼有再至者辄罪之,四也。赃吏吕应问、韩禧皆满数万,颐浩既受女谒,遂令移狱,欲罪元按官司,五也。台谏论事不合己意,则怒形于色,六也。近两将不协,几至交兵,不能辨曲直以申国威,而姑息之,七也。其心腹最喜者擢置台属,使采台中议论,八也。近者地震,抑而不奏,及降诏求言,又不引去,九也。每会亲党夜饮,男女杂坐,比言者论罢都漕司,遽托病乞出,十也。陛下未欲遽罢颐浩者,岂非以其有复辟之功乎?臣谓功出众人,非一颐浩之力。纵使有功,宰相代天理物,张九龄所谓不以赏功者也。”疏入,因改命。

  庚辰,神武副军都统制岳飞自江州来朝,赐金带、器甲。飞养子云,年尚少,帝亦以战袍戎器赐之。

  辛酉,川陕宣抚司统领官吴胜,败伪齐兵于黄堆寨。

  初,陕西同统制军马杨政率诸军深入至清水县,命胜与统领官杨从仪、程俊等率忠义人进讨。伪泾原第八将严千,以甲军千人,骑五百,筑莲花城,胜急击攻之。翼日,第十将宋师闵复以骑二千来援,胜等追杀无遗,获所部将十馀人,师闵仅以身免。胜还至腊家城,复与敌遇,步将从义郎彭扆战死。准备将、承信郎贺吉,为贼所获,曰:“吾不死于敌手。”遂自杀。是役也,将士死者百二十有三人,皆赠官,录其子。

  丙寅,诏:“自今执政许留身奏事,如宰臣例。”

  端明殿学士、江南西路安抚大使兼知洪州赵鼎为江南西路安抚制置大使兼知洪州,中卫大夫、武安军承宣使、神武副军都统制岳飞落阶官,为镇南军承宣使、江西沿江制置使,戍江州。飞言:“本路兵久不训习,乞留五千人屯洪州,二千人屯虔州、南安,馀军并随军训习。”诏飞、鼎同议。

  先是飞在洪州,与江南兵马钤辖赵秉渊饮,大醉,击秉渊几死,帅臣李回奏劾之。及是帝戒飞止酒,飞遂不饮。

  始,统制官傅选屯江州,李山知蕲州,皆受回节度。飞受命,奏乞选、山皆为本司统制,于是飞始能成军。江东宣抚使刘光世与秉渊素厚,奏秉渊还建康以避之。

  时飞军月费钱十二万二千馀缗,米万四千五百馀斛,诏漕臣曾纡津致钱粮,为军中五月之费,而鼎督趣之。回与飞不协,至鼎,推诚待之,飞亦心服。

  信安郡王孟忠厚上昭慈圣献皇后改谥册于温州太庙,不改题神主。

  戊辰,帝谓辅臣曰:“议者多言诸大将不宜益兵。汉高祖定天下,诸将兵至十数万,未尝以为疑,故能成功。今刘光世、韩世忠兵才各五万,张俊不满三万,议者已患其多,此不知时宜也。”席益曰:“方用兵之时,御诸将当如高祖,削平之后,待功臣当如光武。”前三日,诏以忠锐第九将史康民、第十将王林所部益俊军,又令第二将张守忠受俊节制,故言者及之。

  己巳,权刑部侍郎章谊试兵部侍郎,大理卿李与权权刑部侍郎。

  壬申,自军兴以来,机速事皆以白札子径下,有司既报行,然后赴给、舍书押降敕;其后拟官、断狱皆然,两省之职殆废。至是中书舍人孙近言:“国家仿唐旧制,分建三省,凡政令之失中,赏刑之非当,其在中书,则舍人得以封还,其在门下,则给事得以论驳。盖先其未行而救正其失,则号令无反汗之嫌,政令无过举之迹。今给、舍但书押已行之事,虽欲论执而成命已行,非设官本意。望申严旧制,应非军期争速不可待,勿报;应给、舍书读,如元封驳,令画时行下。”

  诏:“神武后军见在行在官兵八千人,并拨隶神武右军都统制张俊。”

  乙亥,江东宣抚使刘光世为江东、淮西宣抚使,置司池州;淮南东路宣抚使韩世忠为建康、镇江府、淮南东路宣抚使,置司镇江府;神武前军统制、荆南府、潭、鼎、澧、岳、鄂等州制置使王燮为荆南府、岳、鄂、潭、鼎、澧、黄州,汉阳军制置使,置司鄂州;神武副军都统制、江西制置使岳飞为江南西路、舒、蕲州制置使,置司江州。赐江世钱十万缗,为营垒费。仍命世忠措置所部沿江至平江府、江阴军沿海地。侍卫亲军步军都指挥使、武泰军节度使、主管殿前司公事郭仲荀为检校少保、知明州兼沿海制置使,神武中军统制、提举宿卫亲兵杨沂中兼权殿前司公事。仍诏仲荀以绍兴府、温、台、明州为地分,自帅府外,应统兵官并得节制。

  始,诸将拥重兵而无分定路分,故无所任责。硃胜非再相,始议分遣诸帅各据要会,某帅当某路,一定不复易。

  戊寅,秘书省正字陈祖言请修建炎以来日历,从之。

  庚辰,集英殿修撰苏迟权尚书刑部侍郎。

  诏审武副军都统制、江西制置使岳飞所部改为神武后军,以飞为统制。

  伪齐遣将与知光州许约合兵围固始县,知县事孙晖将所部遁去。淮西宣抚使刘光世,遣统制官郦琼等救之,未至,会淮西安抚使胡舜陟命准备将领、承议郎洪邦彦以乡兵来援。辛巳,贼弃城走。

  是秋,金都元帅宗翰悉起女直土人散居汉地,惟金主及将相亲属卫兵之家得留。

宋纪一百十三 

起昭阳赤备若十月,尽阏逢摄提格六月,凡九月。

     ○高宗受命中兴全功至德圣神武文昭仁宪孝皇帝绍兴三年(金天会十一年)

  冬,十月,壬午朔,诏曰:“昨者出自朕意,分遣使人,授以手历,澄清诸道。逮胡蒙等还朝,偶缘它事相继而去,皆非有失使指。虑四远不知其由,妄意揣摩,将已行之事,苟简灭裂,颠倒纷纭,民受其弊,未还二使,不无疑虑,动辄畏缩,甚失临遣之意。三省可速行下诸路所陈利害,令监司郡县遵守,举荐人材,取旨录用。”时刘大中、明橐未还,恐郡邑观望,故有是诏。

  礼部尚书兼权吏部尚书洪拟罢,为徽猷阁直学士、提举江州太平观,以殿中侍御史常同论其阿附王黼,在铨曹专任胥吏故也。先是帝以地震求言,拟与其子驾部员外郎兴祖偕上封事,论朝廷纪纲不正,语侵在位者,由是父子继罢。

  癸未,硃胜非等上《吏部七司敕令格式》一百八十八卷。

  自渡江以来,官司文籍散佚,无所稽考,议者以为铨法最为急务。会广东转运司以所录元丰、元祐吏部法来上,洪拟等乃以省记旧法及续降指挥详定,至是成书。

  戊子,尚书工部侍郎李擢试礼部尚书,权刑部侍郎苏迟权工部侍郎。

  庚寅,吴玠加检校少保,以总兵累年,捍御有功也。

  甲午,大理国请入贡且卖马,帝谕大臣曰:“令卖马可也。进奉可勿许,安可利其虚名而劳民乎!”硃胜非曰:“异时广西奏大理入贡,事可为鉴。”帝曰:“遐方异域,何由得实!彼云进奉,实利贾贩。第令帅臣、边将偿其马直,当价则马当继至,庶可增诸将骑兵,不为无益也。”

  尚书吏部员外郎刘大中宣谕江南路还,以举刺官吏、申明利害、平反狱讼、科拔财赋为八册来上。大中出使仅一岁,所按吏二十人,荐士十六人。

  己亥,伪齐陷邓州,以其将齐安上知州事。

  辛丑,南丹蛮犯观州。

  初,南丹州刺史莫公晟,政和间献地于朝,以为广西兵马钤辖,既而逃归。会武节郎黄昉知观州,遣兵略其部族,公晟怒,聚众数百人,以是夜围观州,焚宝积监。广西经略使刘彦适调融州土丁将兵往救之,公晟已去。昉坐免所居官。

  癸卯,诏:“自绍兴元年正月朔以前,因群寇残破、占据去处乘时作过之人,限旨到日将已受词诉绝结,毋得枝蔓,日后毋得受理。”时言者以为自军兴以来,村民往往乘势剽劫,其罪大而考验明白者,固已就戮;然牵联党与,蔓及平人,或挟仇规利,转相告诉,人情不安,故有是命。

  襄、邓、随、郢等州镇抚使李横,弃襄阳,奔荆南。

  时伪齐将李成既得邓州,而刘豫之众有归襄阳者,横以为寇至,且军食不继,随引兵遁,成入襄阳。知随州李道闻之,亦弃城去,豫以其将王嵩知随州。

  横之去襄阳也,欲依解潜以俟命,其参谋官直龙图阁赵去疾、属官右宣教郎阎大钧,劝使归朝待罪。横曰:“我有乌合之众,所至自谋衣食,人皆谓我为贼。万一诸郡不见纳,奈何?”二人曰:“我亦官军也,何至是?”已而湖北安抚使刘洪道果拒之,横大怒,欲杀二人,二人呼曰:“江西帅赵枢密可归也。”横犹未决,而赵鼎已遣粮舟至,其众遂安。时权商虢镇抚使董先、蔡州信阳军镇抚使牛皋,先已渡江至洪州;鼎复以银数千两犒横之众,且檄知黄州鲍贻逊迎劳于境上。横大喜,以所部如洪州。

  荆、潭制置使王燮率水军至鼎口,与贼遇。贼乘舟船高数丈,以坚木二尺馀剡其两端,与矢石俱下,谓之木老鸦。官军乘湖海船低下,用短兵接战,不利,燮为流矢及木老鸦所中,退保桥口,留统制官崔增、吴全当下流,亲将神武前军万馀人陆行趋鼎州。

  伪齐引兵犯郢州,守将李简弃城去,刘豫以荆超伪知郢州。超,班直也,豫才而用之。

  丙午,左承议郎、主管毫州明道宫王公彦进秩二等,以元符上书入籍故也。自是党人见在者皆还官。

  戊申,诏:“今后省试并赴行在。”

  自诸路置类省试,行之才二举,议者以为奸弊百端,且言:“本朝省试,必于六曹尚书、翰林学士中择知举,诸行侍郎、给事中择同知举,卿监为参详官,馆职、学官为点检官,又以御史监视,故能至公至当,厌服士心。今盗贼屏息,道路已通,若以此试复还礼部,不过括诸漕司所费输之行在,则必裕然有馀矣。”诏检正累降指挥,申严行下,于是遂罢诸路类试。

  庚戌,复置宗正少卿一员,太府、司农寺、军器、将作监各复置丞一员,太府、大理左断刑、右置狱名复增丞一员。

  是月,伪齐将王彦先自毫州引兵至北寿春,扬兵淮上,有南渡意。江东、淮西宣抚使刘光世驻军建康,扼马家渡,遣统制官郦琼以所部驻无为军,为濠、庐声援,贼乃还。

  十一月,丙辰,执政进呈修运河画一。帝曰:“有欲以五军不堪出战士卒充此役者固不可,又有言调民而役之者滋不可,惟旁郡厢军壮城捍江之属为宜。至于廪给之费,则不当吝。”硃胜非曰:“开河似非急务,而馈饷艰难,故不得已。然时方盛寒,役者良苦,临流居民,悉当迁避。至于畚挶所经,泥沙所积,当预空其处,则居民及富家以僦屋取赀者,皆非所便,恐议者或以为言。”帝曰:“禹卑宫至而尽力乎沟洫,浮言何恤焉!”

  己未,诏:“王燮所部帅司并诸州军,并权听燮节制。”以燮言湖南、北安抚使折彦质、刘洪道不肯济师也。

  彦质闻命,上疏言:“靖康中任河东宣抚副使,燮系臣部下兵官,兼曾体量行遣,嫌怨灼然。若使平时部属偏裨,一旦加乎其上,缓急听其凭凌,窃恐有亏国体。”诏:“彦质与燮同心讨贼,如托故避事,致有疏虞,当议重行窜责。”

  庚申,罢楚州吴城县为镇。县自兵火后,居民才八十馀家,故废之。

  礼部员外郎虞氵昙,请铨试初出官人,以经义、诗赋、时义、断案、律义为五场,就试人十分取七,榜首循一资,从之。

  癸亥,诏:“诸路上供钱物,令户部岁终举劾稽违侵隐去处。”

  武德大夫、高州刺史、閤门宣赞舍人、御前忠锐第一将崔增,右武大夫、忠州团练使、荆潭制置司水军统制吴全,与湖寇遇于阳武口,死之。

  时荆潭制置使王燮将水军,以前二日至下芷江口,翼日,知鼎州程昌亦至,共议取周伦寨。又翼日,增、全至阳武口,遇贼军船。皆寂然无声,呼之不应,增等以为空舟也,令湖海船倚梯而上。贼兵奄出,官军遂败,死者不知其数,增与全皆死。时统制官任士官,以万人屯赤沙湖,阴水不能救,贼收其弓矢甲胄,欲西袭官军,燮遂并将增兵。后赠增一阶,加果州防御使,赠全二阶,加忠州防御使,录其子。

  甲子,端明殿学士、同签书枢密院事韩肖胄、工部尚书胡松年使还,诏肖胄等速赴行在。

  自帝即位,遣人入金,六七年示尝报聘;至是都元帅宗翰始遣安州团练使李永寿、职方郎中王翊等九人与肖胄偕来。

  丙寅,金以伊兰路饥,赈之。

  乙亥,诏复司马光十科举士之制,令文武侍从官岁各举三人。

  戊寅,荆潭制置使王燮以两遇贼皆败,二将俱死,郁郁无憀。会得江北警报,欲移师鄂州防江,程昌曰:“江北实无事,乃李横自弃襄阳;鄂州孤城,亦冀公速来少安尔。今二桥已就,事功垂成,大军一还,难以复合,愿公少留,共破三寨。若鄂州有警,疾驰尚可及也。”燮不听。是日,燮引大军还鄂州,留统制官王渥、赵兴及湖南将马准、步谅四军,权听昌节制。于是昌移屯上芷,决贼提四百丈。

  十二月,壬午,武翼大夫、吉州刺史、统制鼎州军马杜湛为湖北路兵马副都监,修武郎、閤门祗候、添差统制军马鼓筠充东南第八将。

  筠本与刘超合,有进士呙辅者,为张用所略;后辅入筠军中,与进士路居正劝筠立功归朝廷。时超据澧州,程昌寓遣兵击之,不胜。辅等令筠以药纸为书,陈破贼计,密遣安乡县监税刘汝舟持诣湖西,乞掩杀超,昌亦遣使臣赍蜡书报之。超为筠所袭,败走,筠以所部诣昌寓降。昌有战士、乡兵合九千馀人,用湛为总帅,至是昌奏湛屡立奇功,筠临敌宣力,故皆擢之。既而录辅之劳,亦以为连州文学。

  癸未,金赈哈兰路饥。

  壬辰,右迪功郎、新监广州寘口场盐税吴伸再上书请伐刘豫,且言:“今兵权所付,不过二三人,其有道家所忌,则赵括之徒可忧;其有战胜而骄,则武安君之祸可戒。”又言:“古人师克在和,今陛下将士虽众,孰讲廉、蔺之欢?则将帅之贤愚,不卜而可知也。今之主将,无非营私背公、蠹国害民之徒,广回易,擅榷酤;所至州郡,则恣无厌之求,民力为之耗减;广收无用之兵以益请粮之数,则财赋之得失,不卜而可知也。今国家所赖者,止知有西北之兵,不知有东南之士,又况诸军无非溃亡之徒,子女既足,金帛亦丰,边境暂宁,则偷安以干廪食,至于临敌,岂不溃亡!此士卒之能否,不卜而可知也。今重兵皆在江南,而轻兵独当淮右,万一敌人掠我淮甸,对垒江旁,纵未南渡,两军相持,积以岁月,必有存亡。夫金人虽强,实不足虑;刘豫虽微,其祸可忧。臣以为先擒刘豫,则金人自定。金人反覆,陛下知之详矣;今又割中原以假刘豫,是并吞之谋已兆,而危亡之祸将及,岂可不为之计!今使命将至,不可中辍,万一厚有需求,臣愿陛下阳许阴违,俟其还报,乘其不疑,一怒亲征,刘豫可擒也。”

  癸巳,诏:“修盖殿宇,迎奉祖宗神御赴行在。”

  甲午,诏:“李横、翟琮、董先、李道、牛皋,并听岳飞节制,以图后效,仍令横等即江州屯驻。”初,横之在襄阳也,岳飞遣统领官张宪招之,不从。及横自黄州渡江,飞责横不相从之意,横引罪而已。于是道、皋已在江州,飞皆用为统制,就将其军,惟横等留南昌如故。

  己亥,诏:“自今冬祀、夏祭、祈谷、雩祀,正配位并用犊。”从太常请也。

  自巡幸以来,常祀天地以少牢,至是辅臣请复太牢以祭。事既行,博士王普,言故事惟大享明堂用太牢,乃止用犊。

  丙午,金使李永寿、王翊至行在。

  永寿等倨甚,右文殿修撰、都督府参议官王伦假吏部侍郎,即馆中与之计事。伦为翊道云中旧故,翊漫不为礼。少顷,诏赐永寿等衾褥,传旨勿拜,伦曰“上嘉公辈远来,特命伦相劳,此殊恩也,宜拜以谢。”永寿始拜。

  丁未,直龙图阁、知鼎州程昌,以掩击王善、刘超之功,升集英殿修撰。时王已去,昌亦将所部还鼎州。

  戊申,初,江西统制官傅枢赴行在,而所部在虔州,制置使岳飞移其军住江州屯驻。枢与飞故有隙,其弟统领官机与飞军统领官王贵亦不平,机单骑赴洪州。军行至长步,其右军部将元通率其徒千馀人遁去,进犯英州,掠范琼女而去,又围南雄州。事闻,诏本路帅司招捕。赵鼎奏戮机,诏贷死,送飞军前自效,既而通受广东经略使季陵招安。

  己酉,金使李永寿、王翊入见。宰执分立御榻左右,工部尚书胡松年、假吏部侍郎王伦立于东朵殿,神武右军都统制张俊、神武中军统制杨沂中、带御器械刘光烈、韩世良立于殿西壁,俊等皆裹巾、戎服、佩剑。永寿等先进书于殿下,见毕升殿,传语馆伴使副赵子昼、杨应诚同上国书。匣乃朝廷自造,币帛亦预蓄以待之。永寿请还刘豫之俘及西北士民之在西南者,且欲画江以益刘豫。既退,命客省官赐酒食于殿门外,辞亦如之,其从者七人,亦许至殿门,赐翊金帛皆如永寿之数。

  殿中侍御史常同言:“先振国威,则和战常在我;若一意议和,则和战常在彼。靖康以来,分为两事,可为鉴戒。”帝因从容语武备曰:“今养兵已二十万有奇。”同曰:“未闻二十万兵而畏人者也。”

  是岁,金元帅右都监宗弼引军攻和尚原,拔之。

  时宣抚处置副使王似、卢法原同在阆中,乃命分陕、蜀之地,责守于诸将。自秦、凤至洋州,以利路制置使兼本司都统制吴玠主之,屯仙人关;自金、房至巴、达,以镇抚使兼本司参议同都统制王彦主之,屯达州;自文、龙至威、茂,以降授武略大夫、知绵州兼绵、威、茂州、石泉军沿边安抚使刘锜主之,屯巴西;自洮、岷至阶、成,以熙河路马步军总管、统制熙秦军马关师古主之,屯武都。

  先是金人决意入蜀,遂攻和尚原,统制吴璘以无粮不能守,拔寨弃去。

     ○高宗受命中兴全功至德圣神武文昭仁宪孝皇帝绍兴四年(金天会十一年)

  春,正月,辛亥朔,帝在临安。

  乙卯,龙图阁学士、枢密都承旨章谊为大金军前奉表通问使,给事中孙近副之。

  时议和不安,乃遣谊等请还两宫及河南地,命右文殿修撰王伦作书于金都元帅宗翰所亲耶律绍文、高庆裔,且以《资治通鉴》、木棉、虔布、龙凤茶遗之。

  戊午,知鼎州程昌遣统制官杜湛,与荆湖制置使王燮所留统制官王渥等共引兵击杨太,己未,破真皮寨,获其舟三十艘,湖中小寇始惧。

  先是金以韩企先为尚书左丞相,召至上京,金主见之,惊异曰:“朕畴昔尝梦此人,今果见之!”于是议定制度,损益旧章。企先博通经史,知前代故事,或因或革,咸取折衷焉。甲子,以改定制度宜示中外。

  丙寓,金主如东京。

  是日,金李永寿、王翊辞行,赐鞍马器币及其属银帛有差。翊日,永寿发临安,诏通问使章谊等偕行。

  自张浚召还,而川陕宣抚处置副使王似、卢法原,人望素轻,颇不为都统制吴玠所惮。帝闻之,己巳,赐三人玺书,略曰:“羊祜虽居大府,必任王濬以专征伐之图;李愬虽立殊勋,必礼裴度以正尊卑之分。传闻敌境尚列屯兵,宜益务于和衷,用力除于外患。”时玠为检校少保,位遇浸隆,故有是诏。

  癸酉,辅臣进呈张浚奏:“四川自七月以来,霖雨、地震,盖名山大川久阙降香,乞制祝文付下。”帝曰:“霖雨、地震之灾,岂非重兵久在蜀,调发供馈,椎肤剥体,民怨所致?当修德抚民以应之,又何祷乎!”

  浚漕河,以漕运不通故也。诏:“役兵得遗物者,以十分之四给之;河中遗骸,听僧徒收瘗,数满二百,给度牒一道。”统用二浙厢军四千馀人,月馀而毕。

  乙亥,徽猷阁待制、知镇江府胡世将试尚书礼部侍郎,秘书少监刘岑权刑部侍郎兼吏部侍郎,兼权礼部侍郎郑滋改权刑部侍郎。

  降通山县为镇。

  丁丑,召江西制置大使赵鼎赴行在,将以代席益也。鼎守洪都逾再岁,戢吏爱民,盗贼屏息,一方赖之。

  戊寅,临安府火。

  是月,秦州观察使、熙河兰廓路马步军总管关师古叛,降伪齐。

  时师古自成都率选锋军统制李进、前军统制戴钺求粮于伪地,袭大潭县,掩骨谷城,叛将慕容洧拔寨遁去。师古深入至石要岭,遇敌兵,与战,大败。师古旋师大潭,内怀渐惧,单骑降于豫。自此失洮、岷之地,但馀阶、成而已。

  二月,辛巳朔,张浚至潭州。

  时鼎寇杨太既为官军所败,其党渐散,贼防之甚严,邻居失觉者,其罪死;间有得达官地,保甲又利其财而杀之。知鼎州程昌,乃募人能降者与获级同,故降者稍众。浚至,遂留左朝散郎、权枢密院计议官冯檝为荆湖抚谕,俾同安抚使折彦质措置招安。会岳州进士王朝倚在贼寨脱归,自言知贼虚实,诏赴都堂审问。后数日,有旨令王燮与彦质招安。然贼方恃水出没,其所据北达公安,西及鼎、澧,东至岳阳,南抵长沙之界,春夏耕耘,秋冬攻掠,跳梁自如,未有降意也。

  乙酉,签书枢密院事徐俯兼权参知政事。

  军贼檀成犯长杨县,荆南镇抚使解潜遣统领官、秉义郎、閤门祗候胡免捕斩之。

  成本澧州官军,后从雷进丁慈利县,忠翊郎、澧州沿边都巡检使雍从善尝与成战,成执而磔之,至是就戮。时群盗田政自襄阳引兵破夷陵,潜命峡州统制、策应夔路军马王恪往击之,斩其首。政,宜城人也。后赠从善三官,录其家一人。

  戊子,监察御史明橐宣谕岭南还。橐出使一年三阅月,所按吏二十有七人,荐士硃敦儒等二十人。凡五使,所按吏总七十有九人,荐士五十有七人。而刘大中所劾多大吏;橐、硃异所举多闻人。又,薛徽言锐于有为,而橐、大中数言公私利弊,惟胡蒙奉承大臣风旨。

  壬辰,工部尚书兼侍读兼权吏部尚书胡松年试吏部尚书。

  乙未,诏参知政事、同都督江、淮、荆、浙诸军事孟庾赴行在,本府统制官姚端、李捧、王进,并以所部偕还;惟张云屯平江,李贵屯建康如故。

  丙申,试尚书吏部侍郎兼侍讲兼直学士院陈与义移试礼部侍郎,胡世将权刑部侍郎,刘岑移吏部。与义以兼直院,故免剧曹。

  辛丑,金左都监宗弼自宝鸡侵仙人关。

  先是金既得和尚原,利州路制置使呈玠度金人必深入,乃预治垒于关侧,号杀金坪,严兵以待。玠弟秦凤副都总管璘在阶州,移书言:“杀金坪之地,去原尚远,前陈散漫,宜益治第二隘,示必死战,则可取胜。”至是宗弼果与其陕西经略使完颜杲,齐四川招抚使刘夔,率十万骑并进,攻铁山,凿崖开道,趣仙人关;既至,据高岭为壁,循东岭东下,直攻南军。玠自以万人当其前,璘率轻兵由七方关倍道而至,转运凡七日,昼夜不息。统制官郭震为宗弼所袭,破其寨,南军累败,玠斩震以徇,金人复攻之。

  丙午,知枢密院事张浚至行在。

  初,浚行至严州之新城,复上疏引咎求罢。殿中侍御史常同入对,论:“浚五年在外,误国非一。用李允文、王以宁、傅雱诸人,为荆湖害;以曲端、赵哲之良将,皆不得其死。以至擅造度牒,铸印记,赐赦减降,出给封赠、磨勘绫纸之类,皆有不臣之迹。及被召,尽掠公私之财,选精兵自卫出蜀。虽膏斧钺,不足以谢宗庙。若蚤正典刑,示天下不复用,则陕右之地,不劳师而自复矣。”

  侍御史辛炳素憾浚,亦论浚误国犯分:“富平之役,赵哲转战用命,势力不敌而溃,浚乃诛哲,致其徒怨叛。又信王庶一言,杀曲端于狱中,端之部曲又皆叛去,其后日夜攻打川口,公行文檄求端于浚者是也。和尚原之战,王万年之功为多,浚乃抑之。万年怨愤叛去,与哲、端溃卒力窥川口,金人特因之耳。又用赵开营财利,行榷茶盐及隔槽酒法,苛细特甚,内结人怨,西蜀之不亡者幸也。凡朝廷所除监司郡守至,辄不许上,必己所命乃得赴。张深以老乞退,则令五日一赴宣司治事,此例安出哉!甚者擅肆赦宥,一岁凡再,自古便宜未有如是之专者也。湖南、北非浚地分,乃遣李允文、王以宁,假以便宜,肆行生杀,遂乱两路。败事而归,不自知罪,犹移文令葺治府第,浚谓枢廷之权为己家物乎?即被召,尽刷四川之财以行,尚敢托言那掇随军钱物应副解潜、程昌,欲以要功,不知钱何所从出哉?沿路札下荆、峡诸州,计置箭簳各数百万;又言如难计量,即具因依回报,是徒欲求进,不恤民力之困也。浚闻罢之始,则迁延不行,中则疑而有请,欲俟至潭州,道路无虞而后造朝,近又奏乞至衢州留数日修治器甲,今闻政府虚位,则至衢州一日而行,星夜兼程,不复留滞,何前缓而后急?”疏入,不报。

  前一日,炳以急速请对,论:“浚为黄潜善所知,自兴元曹官一二年间引为侍从。及金人有窥江南意,乃避祸远去,引一时小人如刘子羽、程唐辈诛求聚敛,四川骚然。陛下初许浚便宜黜涉,盖以军事在远,不欲从中制也。浚辄立招贤馆,有视龙图阁之命,以孺人封号封参议官之妾。陛下常遣中使抚问,浚乃与之加秩,劳其远来,其狂悖甚矣。陛下遣郎官持节召之,浚乃偃蹇迁延,既到鼎、澧间,擅差抚谕官骚扰州县。所为一至于此,望赐罢黜,明正典刑,以为人臣跋扈之戒。”

  浚至行在,诏浚随行军马尽付神武中军统制杨沂中,逐行钱物隶内藏为封桩激赏库。浚既见,遂赴枢密院治事。

  三月,辛亥朔,川陕宣抚司都统制吴玠败金人于仙人关。

  初,金右都监宗弼连战未决,玠遥与宗弼相见。宗弼遣人谓曰:“赵氏已衰,不可扶持;公来,当择善地百里而王之。”玠谢曰:“已事赵氏,不敢有贰。”

  金人遣生兵万馀击玠营之左,玠分兵击却之,敌怒,拥众乘城。玠遣统制官杨政以刀枪手深入,统制官吴璘以刀画地,谓诸将曰:“死则死此,敢退者押!”金人分为二陈,宗弼陈于东,将军韩常陈于西,南军苦战久,遂退屯第二隘。时军中颇有异议,欲别择形胜以守,璘曰:“方交而退,是不战而却也。吾度此敌走不久矣。”政亦言于玠曰:“此地为蜀扼塞,死不可失,当守以强弩,彼不敢舍此而攻关。”玠从之。

  金人进攻第二隘,人被两铠,铁刃相连,鱼贯而上,璘督士死战,矢下如雨,金兵死者复践而登。完颜杲驻马四视久之,曰:“吾得之矣!”翼日,命诸军并力攻营之西北楼,统领官陇干姚仲登楼死战,楼已欹,仲以帛为绳,曳使复正;金人以火焚楼柱,仲取酒灭之。玠又遣政与统领官田晟以锐兵持强力大斧击其左右,夜,布火四山,大震鼓随之。壬子夜,垒中大出兵,遣右军统领王庆及王武等诸将分紫白旗入金营,金兵惊溃,将军韩常射损左目,敌不能支,遂引兵宵遁。右军统制张彦劫横山寨,斩千馀级,玠遣统制官王浚设伏河池,扼其归路,又败之。

  是举也,金人决意入蜀,自完颜杲已下,皆尽室以来,既不得志,遂还凤翔,授甲士田,为久留计,自是不复图蜀矣。

  金人之始入也,玠檄召金房镇抚使王彦、熙河路总管关师古来援;师古已叛,彦亦不至,独绵、威、茂、石泉军安抚使刘锜以所部会之。玠闻师古叛,并其军麾下,厚资给焉,由是玠军益以精强。

  戊午,端明殿学士、江南西路制置大使赵鼎参知政事。时鼎已召未至。

  壬戌,参知政事、同都督江、淮、荆、浙诸军事孟庾自镇江至行在。

  癸亥,侍御史辛炳试御史中丞,中书舍人唐煇试左谏议大夫。

  礼部侍郎兼侍讲、权学士院陈与义言:“明堂之礼,有汉武汾上之制,绍兴元年,实已行之。若再举而行,适宜于今事,无戾于古典。”太常丞詹公荐、博士刘登亦言:“古人巡幸,自非封禅告成,未有行郊祀者。今岁若且祀明堂,实得权时之义。但绍兴元年,止设天地祖宗四位,不曾设皇祐百神。议者疑郊与明堂当间举。”帝乃命有司条具明堂典礼以闻。

  乙丑,检校少保、奉国军节度使、知枢密院事张浚罢,为资政殿大学士、左通奉大夫、提举临安府洞霄宫。

  时辛炳、常同论浚不已,帝未听。二人因录所上四章申浚,浚惧,即移疾待罪,且以吕颐浩在相位时书进呈,帝乃释然。炳又言:“前此人臣,未有如浚之跋扈僭拟、专恣误国、欺君慢上者,浚兼有众恶,望早赐窜黜。”同亦论奏如炳言,故浚遂罢,未几,谪福州居住。

  癸酉,龙图阁直学士、知湖州汪藻上所编《元符庚辰以来诏旨》二百卷,诏送史馆。

  夏,四月,庚辰朔,制授吴玠定国军节度使、川陕宣抚副使。玠因除宣副,遂移镇、加恩,帝赐以所御战袍、器甲,且赐亲笔曰:“朕恨阻远,不得拊卿之背也!”

  玠素不为威仪,既除宣抚副使,简易如故。常负手步出,与军士立语,幕客请曰:“今大敌不远,安知无刺客?万一或有意外,岂不上负朝廷委任之意,下孤军民之望哉?”玠谢曰:“诚如君言。然玠意不在此。国家不知玠之不肖,使为宣抚,恐军民之间有冤抑无告者,为门吏所隔,无由自达耳。”幕客乃服。

  癸未,宝文阁直学士、宣抚处置使参议官刘子羽,责授单州团练副使、白州安置;宝文阁学士、宣抚处置使参议官程唐,落职,提举江州太平观,本州居住。

  丙戌,吴玠与金人战,败之,遂复凤、秦、陇州。

  戊子,神武左副军统制李横,以襄阳失守,于国门待罪,诏放罪。

  横与蔡、唐州、信阳军镇抚使牛皋、商、虢州镇抚使董先,自南昌随赵鼎赴行在,诏以其军万五千人属神武右军都统制张俊。皋见帝,因陈刘豫必灭之理,中原可复之计,乃命皋复往江州,听岳飞节制。

  庚寅,置孳生牧马监于临安府。

  庚子,诏江东宣抚使刘光世遣兵巡边。

  初,襄阳既为伪齐将李成所据,川、陕路绝,湖、湘之民亦不奠居。硃胜非言:“襄阳上流,襟带吴、蜀,我若得之,进则可以蹙贼,退则可以保境。今陷于寇,所当先取。”帝曰:“今便可议,就委岳飞何如?”参知政事赵鼎曰:“知上流利害,无如飞者。”鼎因奏令淮东宣抚使韩世忠以万人屯泗上为疑兵;令光世先精兵出陈、蔡,庶几兵势相接。

  癸卯,谏议大夫唐煇言:“伏见川陕宣抚司捷奏再至,谓敌兵尽去。臣窃思金人之来,拥众十馀万,是欲必得四川。然则方遣使议和而进兵攻取,此其素谋久矣。李成之在襄阳,盖与川、陕之师相表里,今不得志于川、陕,必与李成合兵,或侵荆南,或窥淮甸,必不肯一战遂已。望申敕诸帅,整军旅,远斥堠,备御加严,则为尽善。庙堂于上流及淮甸,宣讲求所以战守之策,尤不可缓。”乃命三省、枢密院讲求战守之策,仍札沿江诸帅严加备御。

  丁未,以忠锐第一将隶神武军。初,崔增从荆南制置使王侄讨杨么,遇贼,战死,侄因请其军自隶,许之。

  是月,金主至自东京。

  五月,辛亥,直龙图阁、知建康府吕祉乞存旧行宫以为便殿,许之。

  御史中丞辛炳言:“窃见祖宗朝宰相执政,员数稍多,每有所施设,必都堂聚议,参订可否而行之。故仁宗皇帝时,虽有西夏元昊之叛,而晏然若无事者,以韩琦、范仲淹辈同心协济也。臣得诸搢绅之间,咸谓顷者驻跸会稽,犹闻大臣每日会议,至三至四。自吕颐浩再相,专权自私,会食外往往各于閤子押文字,虽军旅之事,差除之属,亦有不同相关决者。陛下遭时多艰,四方未靖,一日二日万几,尽以付之二三大臣,间有横议害政者,不旋踵而遂去之,政欲庙堂之上同寅协恭,可否相济,以赞中兴之业也。愿诏大臣上体宵旰之意,每一号令之出,一政事之施,人材之进退,赏罚之劝惩,凡有涉于利害者,必商榷参订,审得其当,然后言于陛下而行之,尽复昔时会议故事,以踵前古都俞之风。佥论既谐,宜无乖谬。兹事体大,惟陛下留意。”壬子,诏札与三省、枢院。

  川陕宣抚司奏敌兵自凤翔退走,诏札与沿江诸帅、神武诸军,仍出榜晓谕。

  甲寅,江西制置使岳飞复郢州。

  初,飞既出师,诏淮西宣抚使刘光世发精兵万馀人援之,飞率统制官王万等自鄂渚趋襄阳,右仆射硃胜非许迄事建节,且命户部员外郎沈昭远往总军饷。参知政事赵鼎,请帝亲笔诏监司、帅守饷飞军无阙。飞将发,命军士毋得残民,禾稼皆秋毫不敢犯。遂引兵攻襄阳,军声大振。

  乙卯,诏:“荆、浙、江、湖通接边报州军,并置拨铺,每二十里为一铺,增递卒五人,日增给食钱,月一更替。文书稽违,如传送金字牌法抵罪。提举官常切检点。”

  辛酉,淮东宣抚使韩世忠奏,本军统兵官武功大夫、贵州刺史刘光弼乞升差,帝谓辅臣曰:“光弼必光世之家,兹事未便,恐光世疑也。”

  世忠与光世交恶不已,至是世忠自扬州入朝,殿中侍御中常同言:“二臣蒙陛下厚恩,若不协心报国,一旦有急,其肯相援!望分是非,正典刑,以振纪纲。”帝以章示二人。它日,带御器械刘光烈召带御器械韩世良食,世良拒之,世忠见帝,因及其事,帝曰:“世良等内诸司耳,设有不知,罢其一可也。至如大将,国家利害所系,汉贾复、寇恂以私愤几欲交兵,光武一言分之,即结友而去。卿与光世不睦,议者皆谓朝廷失驾驭之术,朕甚愧之。”世忠顿首请罪,曰:“敢不奉诏。它日见光世,当负荆以谢。”帝以其语谕辅臣,然二人卒不解。于是光弼更领夔州路兵马都监兼知黔州,仍旧从军。

  甲子,参知政事孟庾兼权枢密院事。

  甲戌,国子监丞王普上明堂典礼未正者十二事;其二,先荐牛,后羊豕;其三,尊罍之数;其四,升祠祭法酒于内法酒之上;其六,礼官冕服,旧自七旒以下,凡三等,今增为四等;其七,皇帝未后诣斋室,非三日斋之义,请改用质明;其八,行事官致祭,勿给酒;其九,以侍中、中书令等侍立待閤门官;其十,设席,升烟,奠册,勿以散吏;其十一,乐典先制谱,后撰词,非是,请倚词制谱;其十二,皇帝还位,当歌大吕以易黄钟;皆从之。其一,请以玉爵易陶匏;其五,言《三礼图》祭器制度不合古,请用政和新体改造;皆未克行也。

  诏:“神武右军选精锐军马三千人戍虔州,专一措置虔、吉一带盗贼,权听江西帅司节制。”先是岳飞出师,已破贼首钟十四等十馀寨,至是其徒周十隆等出没未已,遂命将官赵祥、李升以所部往讨之。

  是月,江南西路、舒、蕲、黄、复州、汉阳军、德安府制置使岳飞引兵复襄阳府。初,伪齐将李成闻郢州失守,乃弃襄阳去,飞进军据守,遂复唐州。

  六月,乙未,给事中胡交修试尚书刑部侍郎。

  太白昼见,经天。

  戊戌,诏:“神武军、神武副军统制、统领官并隶枢密院。”

  辛丑,诏:“祖宗正史、实录、宝训、会要,令史馆各抄二本,一进入,一付祕阁。”

  丙午,帝谓执政曰:“岳飞已复襄、郢,尼玛哈闻之必怒,况今正是六月下旬,便可讲究防秋,傥敌人尚敢南来,朕当亲帅诸军迎敌。若复远避为泛海计,何以立国耶!”

  权尚书吏部侍郎刘岑改户部。

  是月,江西制置使岳飞复随州。

  初,飞令前军统制张宪引兵攻随州,月馀不能下。神武后军中部统领兼制置司中军统制牛皋请行,乃裹三日粮往,众皆笑之,粮未尽而城拔,生执其知州王嵩送襄阳府,磔于市。飞之复襄、郢也,选锋军统制董先颇有功。先、皋皆久在京西,故飞以为将。

  荧惑犯南斗。

  是夏,金都元帅宗翰、右监军希尹自云中之白水泊,左副元帅宗辅自燕山之望国崖,左监军昌自祁州之麻田大岭避暑。宗翰、希尹寻入见金主,右都监宗弼自凤翔还燕山府,率宗辅往会之。迁西京枢密院于归化州。

  先是刘豫移书于金元帅府曰:“徐文一行久在海中,尽知江南利害。文言:‘宋主在杭州,其候潮门外钱塘江内有船二百,宋主初走入海时于此上船。过钱塘江,别有河入越州,向明州定海口迤逦前去为昌国县,其县在海中,宋人聚船积粮之所。今大军可先往昌国攻取船粮,还趋明州城下夺取宋主御船,直抵钱塘江口。今自密州上船,如风势顺,五日夜可抵昌国;或风势稍缓,十日或半月即可至矣。’”至是,诸将会议,宗翰坚执以为可伐,宗弼曰:“江南卑湿,今士马困惫,粮储未丰,恐无成功。”宗翰曰:“都监务偷安尔!”宗辅亦谓豫所言不可行。后迄如宗弼言。

宋纪一百十四 

起阏逢摄提格七月,尽十二月,凡六月。

     ○高宗受命中兴全功至德圣神武文昭仁宪孝皇帝绍兴四年(金天会十二年)

  秋,七月,戊申朔,吏部尚书兼侍讲胡松年充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

  徽猷阁待制、知临安府梁汝嘉试尚书户部侍郎兼知临安府。

  己酉,龙图阁学士、知镇江府沈与求复为吏部尚书。

  建昌军乱,杀知军事、左朝请郎刘滂。

  建昌兵素骄,邀取无艺,滂以法裁之。及是市肆聚博,群卒掠取不从,遂毁撤其肆,殴伤其人,滂杖而责偿之,众愤。兵马监押沈敦智以俸缗代偿,且以言激众,军士修达、饶青等相与作乱,杀滂及其家,通判军事张棫、判官赵不停皆死。贼遂胁寓居左中大夫、提举亳州明道宫张羲叔权军事,尽刺强壮为兵,欲纵掠傍郡,羲叔谕止之,乃婴城自守。

  滂,东阳人,尝为太常博士,用近臣詹义、汪藻、李公彦荐,守建昌军,及是遇害。

  癸丑,水贼杨钦攻鼎州杜木寨,破之。

  时折彦质自湖南报制置使王燮,以为贼三不可招。燮乃遣兵践其禾稼,贼乘大水攻寨,破之。中训郎、鼎州游奕将许签为所杀,官军死者不可胜数,贼愈增气。

  乙卯,祠部员外郎范同言:“师克在和。大抵刚果豪健之士,以气相高,始由小嫌,浸成大衅。然古之贤将,急公家,弃私仇,舍怨忘愤,终成令名者,盖不乏人。陛下拔用才杰,礼遇勋贤,备极荣宠,固将凭藉忠力,扫除腥秽,一清寰宇,恢复祖宗之业。而道途窃议,以为将帅忘辑睦之义,记纤介之怨,或亭高位而忌嫉轧己,或恃勋劳而排抑新进。审如是,它日必有重贻圣虑者。欲望明示至意,及其细微,易于改图,使之视春秋诸卿以为戒,追汉、唐名将而踵其迹,岂惟社稷是赖,而勋名宠位,尤亭始终,亦陛下保全之德也。”诏札与诸将帅。先是刘光世、韩世忠久不叶,而岳飞自列校拔起,颇为世忠与张俊所忌,故同及之。

  甲子,江西、安、复等州制置使岳飞复邓州。

  时李成既遁去,与金、齐合兵,屯邓州之西北。飞遣统制官王贵出光化,张宪出横林,前二日至城下。成兵来战,统制官董先出奇要击,大败之。成党高仲入城据守,将士蚁附而上,遂克之。飞移屯德安府。

  丙寅,神武右军统领官赵详等引兵入建昌军,执叛兵,诛之。

  先是朝廷命详自虔州进兵,而江西制置使胡世将亦遣左朝请大夫、本司参议官侯悫、中军统领官邱赟与之会。前一日,悫等至城下,权军事、左中大夫张羲叔遣叛兵刘净等就招。翼日,军中胁从者六百馀人解甲出城,其首谋犹不出。悫等纵兵入城,贼败走,追杀五百馀人。时降者尚怀反侧,悫尽诛之。既而羲叔待罪于朝,士民言其有抚定之劳,乃诏放罪。于是叛兵所掠金帛子女,多为悫所取而去。

  辛未,龙图阁学士、枢密都承旨章谊、给事中孙近使金国还,入见。

  初,谊等至云中,与都元帅宗翰、右监军希尹论事,不少屈。金人谕令亟还,谊等曰:“万里衔命,兼迎两宫,必须得请。”乃令金吾卫上将军萧庆受书。

  初,谊等之行,论李永寿所需三事,金人互有可否,独画疆一事未定。而宗翰答书,又约以淮南毋得屯驻军马,盖欲画疆以益刘豫也。

  谊等还,至睢阳,为豫所留,以计得免。帝嘉劳久之。

  乙亥,龙图阁学士、枢密都承旨章谊试刑部尚书,给事中孙近试尚书吏部侍郎兼直学士院。

  执政进呈赵详已平建昌叛兵,帝曰:“官兵既入城,宁免玉石俱焚?”赵鼎进曰:“未必敢肆杀戮,恐须劫掠耳。”帝愀然不悦曰:“斯民无辜,遽遭此祸,其令有司优恤之。”

  丁丑,刘豫闻岳飞复襄阳,遣使乞师于金主以求入寇,金主以方遣韩肖胄、章谊来聘,未可起兵。齐奉仪郎罗诱上南征议于豫,豫大悦,以诱为行军谋主。

  是月,豫调登、莱、沂、密、海五郡军民之兵二万人,屯密之胶西县,集民间之舟大小五百,装为战舰,以其閤门宣赞舍人、知密州刘某充都统领,叛将徐文为前军,声言欲袭定海县。

  八月,戊寅朔,宗正少卿兼直史馆范仲入见。帝云:“以史事召卿。两朝大典,皆为奸臣所坏,若此时更不修定,异时何以得本末!”冲因论熙宁创制,元祐复古,绍圣以降,弛张不一,本末先后,各有所因,不可不深究而详论。帝云:“如何?”对曰:“臣闻万世无弊者道也,随时损益者事也。祖宗之法,诚有弊处,但当补缉,不可变更。仁宗时,大臣如吕夷简之徒,持之甚坚;范仲淹等初不然之,议论不合,遂攻夷简,仲淹坐此迁谪。及仲淹执政,犹欲伸前志,久而自知其不可行,遂已。王安石自任己见,尽变祖宗法度,上误祖宗,天下之乱,实兆于此。”帝曰:“极是。朕最爱元祐。”帝又论史事,冲对:“先臣修《神宗实录》,大意止是尽书王安石过失,以明非神宗之意。其后蔡卞怨书其妻父事,遂言哲宗绍述神宗,其实乃蔡卞绍述王安石也。至《哲宗实录》,亦闻尽出奸臣私意。”帝曰:“皆是私意。”冲对:“未论其它,当先明宣仁圣烈诬谤。”帝曰:“正当辨此事。本朝母后皆贤,前世莫及。道君皇帝圣性高明,乃为蔡京等所误。当时蔡京外引小人,内结阉官,作奇伎淫巧以惑上心,所谓逢君之恶。”冲对:“道君皇帝止缘京等以绍述二字劫持,不得已而从之。”帝曰:“人君之孝,不在如此,当以安社稷为孝之大。”帝又论王安石之奸曰:“至今犹有说安石是者。近日有人要行安石法度,不知人情何故直至如此!”冲对曰:“昔程颐尝问臣,‘安石为害于天下者何事?’臣对以新法。熙曰:‘不然。新法之为害未为甚,有一人能改之即已矣。安石心术不正为最大。盖已坏天下人心术,将不可变。’臣初未以为然。其后乃知安石顺其利欲之心,使人迷其常性,久而不知自此,所谓坏天下人心术。”帝曰:“安石至今岂可尚存王爵!”

  庚辰,御札:“参知政事赵鼎知枢密院事,充川陕宣抚处置使。”

  戊子,赵鼎改都督川、陕、荆、襄诸军事。先是鼎因奏事言:“臣今于所行,与吴玠为同事,或当节制之邪?”帝悟,故有是命。

  己丑,赵鼎开都督府治事。鼎奏以秘书省正字杨晨、枢密院编修霍蠡、太府寺丞王良存并充干办公事,从之。

  辛卯,殿中侍御史张致远言:“广东循、惠、韶、连数州,与郴、虔接壤,自邻国深入,残破无馀。今则郴寇未残,韶、连疲于守御,而广州之观音,惠州之河源,循州之兴宁,千百为群,绯绿异服,横行肆掠,以众为强。吴锡既还,湖南韩京素称怯弱,海荒迥远,奏报稽时。臣闻朝廷遣赵详一军招捕虔寇,因降德音,开其自新之路。广东与虔,犬牙错境,今号魁首,多是虔人。愿推广于天恩,以抚绥于遐域,令详与京相为声援,谕虔守与广东帅审处事宜,得强梗而必诛,贷胁从而罔治,乘此军力,悉务讨平。仍严养寇之刑,虽去官不宥;大革相聚之弊,每先事而图。非惟良民不陷于非辜,庶几陛下得行于仁政。”从之。

  乙未,左宣教郎、守尚书吏部员外郎魏良臣为左朝散郎、充大金国军前奉表通问使,武德郎、閤门宣赞舍人王绘为武显大夫副之;仍命良臣假工部侍郎,绘假右武大夫、果州团练使。

  诏以余杭县南上下湖地置孳生牧马监,命临安府守臣兼提举。每马五百匹为一监,牡一而牝四之,岁产驹三分毙二上下,皆有赏罚。

  丙申,诏追王安石舒王告。

  己亥,虔州兴国县南木寨周十隆等千六百人奉德音出降,江西制置司统领官毛佐、王赟、赵恕往受之。未成,官军掠其妇女;十隆惧,复与其徒奔突水南而去,遂掠汀、循诸州。

  辛丑,给事中唐煇试尚书礼部侍郎,仍兼侍讲。

  壬寅,神武后军统制、充江南西路荆南制置使岳飞为清远军节度使、湖北路荆襄潭州制置使。

  先是神武前军统制王侄,在湖北连年,不能讨贼。会岳飞复襄阳赏功,枢密院因言:“杨太等作过日久,先因张浚奏乞招安,特与放罪,许令出首,而迁延累月,终无悛心,理难容贷。燮出师逾岁,不能成功,与潭、鼎帅守每事忿争,不务协心,致一方受弊。”乃诏专委飞措画讨捕,仍令知鼎州程昌自上流进兵,湖南制置大使司遣马准、步谅两军听昌节制,荆南镇抚使解潜亦遣兵船约期进讨;命燮将所部还江州。飞时年三十二,自渡江后,诸将建节,未有如飞之年少者。

  户部侍郎兼权临安府梁汝嘉奏:“明堂行礼殿成,乞提领官以次推赏。”帝曰:“朕爱惜名器以待战士,士木之功,岂当转官!但可等第支赏耳。”

  九月,丁未朔,直徽猷阁、主管临安府洞霄宫富谟为江南西路转运副使,应副岳飞大军钱粮。

  己酉,左中奉大夫、知开州耿自求为川、陕、荆、襄都督府随军转运副使,赵鼎所辟也。

  荆南制置司统制官王概,以所部叛于鼎州之城外,西奔桃源县。庚戌,县寨统制官李皋遣小将龚亨率多兵击败之。制置使王燮遣兵追至桃源,而概已死,乃责皋取败兵器甲,皋复责亨,亨亦随叛。会燮闻罢命,而知鼎州程昌念亨屡充选锋,勇而敢战,作手书招之,亨即复归。于是知鄂州程千秋遣准备使唤李宝入周伦寨,招安以归,诏以宝为进义副尉。昌又乞选辰、沅、靖州峒丁牌弩手三百人相兼使唤,从之。

  庚申,命象州防御使士街朝享太庙神主于温州。

  辛酉,合祀天地于明堂。起复尚书右仆射硃胜非为大礼使,惟不入殿门,它职如故。

  初,绍兴宗祀止设天地祖宗四位,至是始设从祀神位四百四十三,用祭器七千五百七十一,登歌乐四十,祭服六十三,玉十,犊四,羊、豕各二十有二,分献官五十八,奉礼郎四,乐舞工共二百八十七,而五帝、神州地祗,帝不亲献,用崇宁礼也。始议设从祀诸神七百十一位,会议者请裁省,而礼官言:“十二阶三百六十位无神名,请每阶各设三十五位,每羊豕各二,正备一副,登歌之乐通作宫架之曲。”皆许之。又以祭玉不备,请除苍璧、黄琮外,依天圣故事用珉。既而得玉甚美,然尺寸不及礼经,乃命随宜制造。言者请如祖宗故事,权御台门肆赦。议裁省者,以为宫门地隘,仪卫不能容,乃止。宣赦于常御殿前,三卫班直、宿卫忠佐忠锐将兵、神武右军、中军七万二千八百馀人,共支钱二百三十一万馀缗。刘光世、韩世忠、岳飞、王侄四军,十二万一千六百馀人,共支钱二十八万馀缗。合内外诸军,二百五十九万馀缗,视元年明堂增支九十四万馀缗。而宰执、百官诸司给赐,以军兴权住。礼毕,大赦天下。

  乙丑,诏:“三省,枢密院录黄、画黄,并依祖宗条例施行。”

  先是侍御史魏矼言:“国家法度森严,讲若画一。凡成命之出,必先录黄;其过两省,则给、舍得以封驳;其下所属,则台谏得以论列;已而传之邸报,虽遐方僻邑,莫不如家至户晓;此万世良法也。臣窃闻近世三省、枢密院,间有不用录黄而直降指挥者,亦有虽画黄而不下部者;纪纲弛废,莫此为甚。欲望特诏三省、枢密院,常切遵守旧典,以示至公。遇两院御史诣省院检察日,除实系机密边事外,悉令取索点检,如有违戾,即具弹奏。自古人臣弄权罔上,固自有术,防微杜渐,得不慎哉!惟陛下留神省察。”故有是旨。

  吏部员外郎魏良臣、閤门宣赞舍人王绘,辞往金国军前通问。帝曰:“卿等此行,不须与人计较言语,卑词厚礼,岁币、岁贡之类不须较。见尼玛哈,可为言宇文虚中久在金国,其父母老,日望其归,令早放还。又言襄阳诸郡皆故地,因李成侵犯不已,遂命岳飞收复。”良臣等出,遇神武右军都统制张俊来白事,俊为二人言:“有探报,金人大举,今过南京。”良臣等乞再对,不报。

  初,刘豫既纳其臣罗诱南征议,乃遣知枢密院事卢伟卿见金主,具言:“宋人自大梁五迁,皆失其土。若假兵五万下两淮,南逐五百里,则吴、越又将弃而失之,货财子女,不求自得。然后择金国贤王或有德者立为淮王,王盱眙,使山东脣齿之势成,晏然无南顾之患,则两河自定矣。青、冀之地,古称上土,耕桑以时,富庶可待,则宋之微赂,又何足较其得失!”金主命诸将议之。旋以宗辅权左副元帅,右监军昌权右副元帅,调兵五万人以应豫。又以右都监宗弼尝过江,知地险易,使将前军。宗辅下令:“燕、云诸路汉军,并令亲行,毋得募人充役。”

  豫遂命其子伪诸路大总管、尚书左丞相梁国公麟领东西道行台尚书令,合兵南侵。始议自顺昌趋合淝,攻历阳,由采石以济。鉴军都制置使李成谓:“鉴民兵尽,除山东饷道辽远,又虑岳飞之军自襄阳出攻其背,不如沿汴直犯泗州,渡淮,以大军扼盱眙,据其津要,分兵下滁、和、扬州,大治舟楫,西自采石以攻金陵,南自瓜洲以攻京口,仍分兵东下,掠海、楚之粮,庶为大利。”于是骑兵自泗攻滁,步兵自楚攻承。

  谍报至,举朝震恐。或劝帝它幸,议散百司,赵鼎独曰:“战而不捷,去未晚也。”帝用鼎计。

  侍御史魏矼尝言:“陛下宵衣旰食,将大有为,而所任一相,未闻有所施设,惟知今日勘当,明日看详,今日进呈一二细事,明日启拟一二故人,政务山积于上,贤能陆沈于下,方且月一求去,徒为纷扰,宜亟从所请以慰公议。”先是右仆射硃胜非,因久雨乞行策免故事以消天变,又以馀服为请;章十二上,帝许以俟总章礼毕如所请,且有保全旧臣之谕。至是祀明堂已毕,胜非复求去,且论当罢者十一事,矼亦疏胜非五罪,由是得请。

  鼎之为参预也,尝与诸将论防秋大计,独张俊曰:“避将何之?惟向前一步庶可脱。当聚天下兵守平江,俟贼退徐为之计。”鼎曰:“公言避非策,是也;以天下之兵守一州之地,非也。公但坚向前之议足矣。”鼎盖阴有所处,故每日留身陈用兵大计,帝意悟,又密使俊为之助。至是决意亲征,留鼎不遣入蜀,鼎奏用十月七日西行,许之。然帝方向鼎,已有命相之意矣。

  戊辰,龙图阁学士、知静江府折彦质充川、陕、荆、襄都督府参谋官,不许辞避,用赵鼎奏也。

  庚午,起复左宣奉大夫、守尚书左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兼知枢密院事、监修国史硃胜非,解官持馀服,从所请也。

  左宣教郎、主管江州太平观硃震守尚书祠部员外郎兼川、陕、荆、襄都督府详议官。

  辛未,金人及刘豫之兵分道渡淮。壬申,知楚州、武功大夫、和州防御使樊序弃城去,淮东宣抚使韩世忠自承州退保镇江府。

  癸酉,左中大夫、知枢密院事、都督川、陕、荆、襄诸军事赵鼎为左通议大夫、守尚书左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兼知枢密院事。

  初,鼎奏禀朝辞,帝曰:“卿岂可远去!当相卿,付以今日大计。”制下,朝士动色相庆。

  甲戌,吏部尚书兼权翰林学士兼侍读沈与求为参知政事。

  冬,十月,丙子朔,淮东宣抚使韩世忠奏金及刘豫之兵攻承州、楚州。帝谓辅臣曰:“朕为二圣在远,生灵久罹涂炭,屈己请和,而金复用兵,朕当亲总六军,临江决战。”赵鼎曰:“累年退避,敌情益骄。今亲征出于圣断,武将奋勇,决可成功。臣等愿效区区,亦以图报。”遂诏神武右军都统制张俊以所部往授世忠,又令淮西宣抚使刘光世移军建康,车驾定日起发。

  丁丑,参知政事孟庾为行宫留守,从权措置百司事务,仍铸印以赐。庾请即尚书省置司,行移如本省体式,合行事从权便宜施行,置降赐激赏公使库如都督府例。又请秘书省、史馆书籍,三省、枢密院诸部案牍,各差本司官一员,于深僻处收寄;大理寺、官告、审院、左藏、东西交引、度牒库、南北库、都茶、草料场官吏并留;太常、司农、太府寺、将作、军器监、进奏、文思院、杂买务并量行存留;宗正寺、国子监、敕令所、大宗正司、杂卖场、并令从便。庾又请留台官一员以警违慢,皆许之。庾乞辍留精兵三千人,分擘使唤,乃命留神武中军五百人及统制官王进一军,又令殿前马步军司及忠锐第五将、临安府将兵皆听庾节制。

  戊寅,洪州观察使、权知濮安懿王国令士从乞徙神主、神貌往稳便州军安奉,从之。于是亲贤宅宗子,绍兴府大宗正司,皆从便避兵矣。

  己卯,太尉、定江、昭庆军节度使、神武右军都统制张俊为浙西、江东宣抚使。

  淮东宣抚使韩世忠以所部至自镇江,复如扬州。初,帝闻金兵渡淮,再以札赐世忠,略曰:“今敌气正锐,又皆小舟轻捷,可以横江径渡浙西,趋行朝无数舍之远,朕甚忧之。建康诸渡,旧为敌冲,万一透漏,存亡所系。朕虽不德,无以君国之子;而祖宗德泽犹在人心,所宜深念累世涵养之恩,永垂千载忠谊之烈。”世忠读诏感泣,遂进屯扬州。

  初,金兵渡淮,探者未得其实,以为来兵甚少。赵鼎曰:“金人前入我境,乃以我为敌国也,故纵兵四掠,其锋可畏。今行刘豫之境,犹即其国中也,故按队徐行,不作虚声,然亦不足深畏。”

  庚辰,左朝请郎、主管江州太平观范振添差江南东路转运判官,右朝散大夫逄汝霖添差江南西路转运判官,应办移屯大军事务。

  癸未,左通奉大夫、福州居住张浚为资政殿学士、提举万寿观兼侍读,不许辞免,日下起发。赵鼎言:“浚可当大事,顾今执政无如浚者,陛下若不终弃,必于此时用之。”故有是命。

  诏沿海制置使郭仲荀兼总领海船。

  丙戌,诏遣签书枢密院事胡松年先往镇江、建康府,与诸将会议进兵,因以觇敌情。帝曰:“先遣大臣,谕以朕意,庶几诸将贾勇争先。”沈与求曰:“真宗澶渊之役,先遣陈尧叟,此故事也。”

  诏:“常程事并权住,俟过防秋取旨。”

  殿中侍御史张致远言:“车驾总师临江,乞速降黄榜,预行约束,每事务在简省,稍有配率,许人陈告;仍委侍从、台谏官觉察弹劾。”从之。

  诏刑部尚书章谊、吏部侍郎兼直学士院孙近、户部侍郎刘岑、中书舍人王居正、右司谏赵霈、殿中侍御史张致远、右司员外郎王绾、枢密院检详诸房文字陈昂、吏部郎官汪思温、度支郎官李元瀹及诸司局官,并令扈从。吏部侍郎郑滋、礼部侍郎唐煇、刑部侍郎胡交修、起居舍人刘大中,监察御史张绚并留临安府。于是台臣检正、都司郎官,或往军前,或押案牍往傍郡收寄,在临安府才十馀人而已。

  丁亥,降授右武大夫、和州防御使马扩复拱卫大夫、明州观察使、充枢密院都承旨。扩入对,遂有是命。翊日,赵鼎奏:“陛下用人如此,何患不得其死力!”帝曰:“扩知兵法,有谋略,不止于斗将而已。”孟庾因奏以扩兼留守司参议官。

  戊子,胡松年辞行。

  时淮西宣抚使刘光世密遣属宫告赵鼎曰:“相公本入蜀,有警乃留,何故与它人负许大事?”鼎恐帝意移,复乘间言:“今日之势,若敌兵渡江,恐其别有措置,不如向时尚有复振之理。战固危道,有败亦有成,不犹愈于退而必亡者乎?且金、齐俱来,以吾事力对之,诚为不侔,然汉败王寻,晋破苻坚,特在人心而已。自诏亲征,士皆贾勇,陛下养兵十年,正在一日。”由是浮言不能入矣。

  参知政事沈与求兼权枢密院事。

  太常寺请车驾所过十里内神祠及名山大川,并遣官致祭,从之。

  严州桐庐县进士方行之献家财七千缗助军,户部乞许行献纳,依例补官,从之。

  淮东宣抚使韩世忠邀击金人于大仪镇,败之。

  初,奉使魏良臣、王绘在镇江,被旨趋行,乃以是月丙戌渡江,丁亥,至扬子桥,遇世忠,遣使臣督令出界。时朝廷已知承、楚路绝,乃连伪界引伴官牒付良臣等,令于阻截处照验,又令淮东帅司召募使臣,说谕承、楚州令放过奉使。良臣等至杨州东门外,遇先锋军自城中还,问之,云相公令往江头把隘。入城,见世忠坐谯门上,顷之,流星庚牌沓至,世忠出示良臣等,乃得旨令移屯守江。世忠留食,良臣等辞以欲见参议官陈桷、提举官董日攵,遂过桷等共饭。世忠遣人传刺谢良臣、绘,且速桷等还。桷、日攵送二人出北门,绘与桷有旧,驻马久之,以老幼为托。晚,宿大仪镇。

  翼日,行数里,遇金骑百十控弦而来,良臣命其徒下马,大呼曰:“勿射,此来讲和。”敌乃引骑还天长,问:“皇帝何在?”良臣对曰:“在杭州。”又问:“韩家何在?士马几何?”绘曰:“在扬州,来时已还镇江矣。”又曰:“得无用计,复还掩我否?”绘曰:“此兵家事,使人安得知!”去城六七里,遇金将聂寽贝勒,同入城,同讲和事。且言:“自泗水来,所在州县,多见恤刑手诏及戒石铭,皇帝恤民如此。”又问:“秦中丞何在?”绘答以“今带职奉祠,居温州。”又言:“尝作相,今罢去,得非恐为军前所取故耶?”绘曰:“顷实居相位逾年,坚欲求去,无它也。”又问:“韩家何在?”良臣曰:“来时亲见人马出东门,望瓜洲去矣。”绘曰:“侍郎未可为此言。用兵,讲和,自是二事。虽得旨抽回,将在军,君命有所不受。还与不还,使人不可得而知也。”

  初,世忠度良臣已远,乃上马,令军中曰:“视吾鞭所向。”于时引军次大仪镇,勒兵为五陈,设伏二十馀处,戒之曰:“闻鼓声,则起而击敌。”聂寽贝勒闻世忠退军,喜甚,引骑数百趋江口,距大仪镇五里,其将托卜嘉拥铁骑过五陈之东,世忠与战,不利,统制呼延通救之,得免。世忠传小麾鸣鼓,伏者四起,五军旗与金旗杂出,金军乱,弓刀无所施,是南师迭进,背嵬军各持长斧,上揕人胸,下捎马足,敌全装陷泥淖中,人马俱毙,遂擒托卜嘉。世忠又遣董日攵兵往天长县,遇金人于鸦口桥,擒四十馀人。

  己丑,尚书礼部侍郎唐煇兼权兵部侍郎。

  金人围濠州。

  淮东宣抚使前军统制解元与金人战于承州,败之。

  初,金人至近郊,元知之,逆料金人翊日食时必至城下,乃伏百人于路要之,又伏百人于城之东北岳庙下,自引四百人伏于要路之一隅。令曰:“金人以高邮无兵,不知我在高邮,必轻易而进。俟金人过,我当先出掩之,伏要路者见我麾旗,则立帜以待。金人进退无路,必取岳庙走矣,果然,则伏者出。”又密使人伏樊良,俟金人过,则决河岸以隔其归路。时金人果径趋城下,元密数之,有一百五十骑,乃以伏兵出,麾旗以招伏要路者,伏兵皆立帜以待。金人大惊,遂向岳庙走,元率兵追之,擒一百四十八人,战马器械皆为元所得。

  初,聂寽贝勒既败归,召奉使魏良臣等至天长南门外。良臣等下马,金骑拥之而前。聂寽愤甚,脱所服貂帽,按剑瞋目谓曰:“汝等来讲和,且谓韩家人马已还,乃阴来害我!”诸将举刃示之,良臣等曰:“使人讲和,止为国家。韩世忠既以两使人为饵,安得知其计?”往返良久,乃曰:“汝往见元帅。”遂由宝应县用黄河渡船以济。

  右副元帅昌遣接伴官团练使萧揭禄、少监李聿兴来迓。聿兴见良臣,问:“所议何事?”良臣曰:“此来为江南欲守见存之地,每岁贡银绢二十五万匹两。”绘云:“见存之地,谓章谊回日所存之地。”聿兴又云:“兵事先论曲直,师直为壮。淮南州县,已是大国曾经略交定与大齐,后来江南擅自占据;及大兵到来,又令韩世忠掩其不备。”良臣等云:“经略州县事,前此书中初未尝言及,止言淮南不得屯兵,本朝一如大国所教。”聿兴云:“襄阳州县,皆大齐已有之地,何为乃令岳飞侵夺?”良臣云:“襄阳之地,王伦回日系属江南,后李成为刘齐所用,遂来侵扰。又结杨么,欲裂地而王之。江南恐其包藏祸心,难以立国,遂遣岳飞收复,即非生事。”聿兴云:“元帅欲见国书。”遂以议事、迎请二圣二书授之。揭禄又问:“秦中丞安否?此人原在此军中,煞是好人。”良臣等对如初。聿兴再云:“奈何更求复故地?”绘云:“以中间丞相惠书有云:‘既欲不绝祭祀,岂肯过为吝爱,使不成国。’是以江南敢再三恳告。若或不从,却是使不成国。”聿兴云:“大齐虽号皇帝,然只是本朝一附庸,指挥使令,无不如意。”又云:“此去杭州,几日可以往回?”绘云:“星夜兼程,往回不过半月。”聿兴曰:“昨日书,元帅已令译字,一二日可得见矣。”

  庚寅,诏信安郡王孟忠厚迎奉泰宁寺昭慈圣献皇后御容往稳便州军安奉。

  壬辰,定国军承宣使、秦凤路马步军副都总管、知秦州兼节制阶、文州统制军马吴璘为熙河兰廓路经略安抚使、知熙州、统制关外军马,明州观察使、环庆路马步军副都总管兼知庆阳府杨政为环庆路经略安抚使、知庆阳府、同统制官关外军马兼节制成、凤、兴州,用宣抚使奏也。关师古之叛也,其所部阶、成二州犹在,故命璘分领之。自富平败后,五路之地悉属伪齐,经略使虚名而已。

  癸巳,江东、淮西宣抚使刘光世引军屯建康府。

  甲午,尚书户部侍郎刘岑兼工部侍郎,中书舍人王居正兼礼部、兵部侍郎。

  初令江、浙民悉纳折帛钱,用户部侍郎梁汝嘉请也。

  是时行都月费钱百馀万缗,且拨发军马,财无所出,故令民输全折,输帛者半折见钱,每匹五千二百省,折帛钱自此益重。汝嘉等又请江、浙丝并折见钱,绵半折钱,诸路各委漕臣一员,计纲起发赴行在。

  遣侍御史魏矼往刘光世、监察御史田如鰲往张俊军前计事。

  是时光世军马家渡,俊军采石矶,帝命趋二人往援韩世忠,而光世等军权相敌,且持私隙,莫肯协心。矼至光世军中,谕之曰:“彼众我寡,合力犹惧不支,况军自为心,将何以战!为诸公计,当减怨隙,不独可以报国,身亦有利。”光世意许,矼因劝之移书二帅以示无它,使为掎角。已而二帅皆复书交致其情,光世遂以书奏于帝。于是光世移军太平州。

  丙申,金人破濠州,守臣閤门宣赞舍人寇宏弃城走,右宣教郎、通判州事国奉卿为所杀。

  先是宏率军民城守,城中兵少,大率以三人当一女头,军民与僧道相参,每十人为一甲,不得内顾。每一慢道,以二长刀监守,无故上下者杀之。宏昼夜巡行城上,北军以冲车、云梯攻城,作铁锤,上施狼牙钉,有沿云梯而上者,槌击之,头鍪与脑俱碎,尸积于城下,而北军来者不止,凡八昼夜不休。宏知不可为,乃开北门,弃妻子,携老母与寡嫂弃城而去,士卒从之者七十馀人。宏之出也,声言发舟,欲以计破敌。奉卿信之,既而乃知欲为遁计,已登舟,不可入城矣。奉卿尤宏曰:“何不明言于我,携一妾两子,而弃之死地耶?”宏以奉卿为怨己,遂杀之。后以死事闻,赠官与廕。宏既去,权兵马钤辖丁成自南门投拜,兵马都监魏进自东门投拜。金人问:“宏家属何在?”成曰:“偕去矣。”已而闻为成所匿,遂斩成于市,取宏、奉卿家属置于军中,以其将赵荣知州事。

  初,敌围城急,将官杨照跃上角楼,以枪刺敌人执黑旗者,洞腹抽肠而死,照俄中流矢死。统领官丁元与金人遇于十八里洲,金人围之,元大呼,告其徒以毋得负国,于是一舟二百人皆被害,无得免者。事闻,并赠承信郎,录其子云。

  丁酉,执政进呈车驾进发顿宿次序。帝曰:“朕奉己至薄,况此行本以安民,岂可过为烦扰!又恐州县以调夫修治道路为名,并缘为弊。”赵鼎曰:“朝廷累行约束,丁宁备至。”沈与求曰:“诸将之兵分屯江岸,而敌骑逡巡淮甸之间,恐久或生变,当遣岳飞自上流取间道乘虚击之,敌骑必有反顾之患。”帝曰:“当如此措置,兵贵拙速,不宜巧迟,机事一失,恐成后悔,宜速谕之。”

  戊戌,帝登舟,发临安府,奉天章阁祖宗神御以行,主管殿前司公事刘锡、神武中军统制杨沂中皆以其军从。帝不以玩好自随,御舟三十馀艘,所载书籍而已。帝既发,乃命六宫自温州泛海往泉州。晚,泊临平镇。

  刘光世乞与韩世忠均支钱粮。帝曰:“诸将之兵,用命则一,其所支钱粮,岂容有异!此皆吕颐浩不公之弊。”赵鼎曰:“朝廷举措既当,诸将自服。今不公如此,必致纷纷。乞下光世会合得钱米之数然后行。”沈与求曰:“岂唯钱粮,至于赏罚亦然。惟至公可以服天下,故赏则知劝,罚则知畏。”帝曰:“大臣不公,何以服众!”鼎曰:“苟为不公,则赏虽厚,人不以为恩,罚虽严,人不以为威。”帝曰:“朕亲总六师,正当公示赏罚。”

  己亥,帝次崇德县。韩世忠遣翊卫大夫、宣州观察使、本司提举一行事务董日攵,右朝奉郎、直秘阁、本司参议官陈桷,以所俘金兵一百八人献行在,因言承州陈殁人,乞厚加赠,帝蹙然曰:“使人死于锋镝之下,诚为可悯。可令收拾遗骸,于镇江府择地理殡,仍岁度童行一名照管。”乃诏日攵真除宣州观察使,桷迁右朝奉大夫、充秘阁修撰,中奉大夫、相州观察使解元落阶官为同州观察使,武功大夫、康州刺史呼延通为吉州刺史。

  庚子,帝次秀州北门外。

  辛丑,帝次吴江县。时知县杨同裒供张以待乘舆之至,民有一家当费三百缣者,其人不伏,械系之。御史张致远三上策论其扰民,同竟罢去。

  壬寅,御舟次姑苏。帝乘马入居平江府行宫。守臣孙祐进御膳,其卓子极弊,且有僧寺题识,帝不以为嫌。它日,谓赵鼎曰:“朕念往日艰难,虽居处隘陋,饮食菲薄,亦所甘心。若边境已清,郡邑既安,迎还二圣,再安九庙,帝王之尊固在。”赵鼎曰:“陛下规模宏远如此,则天下幸甚。”

  故赠承事郎陈东、欧阳澈,并加赠朝奉郎、秘阁修撰,更与恩泽二资,赐官田十顷。

  赵鼎进呈韩世忠奏札,因论建炎之初,黄潜善、汪伯彦擅权专杀,置二人于极典。上曰:“朕初即位,昧于治体,听用非人,至今痛恨。赠官推恩,犹未足以称朕悔过之意,可更赠官赐田。虽然,死者不可复生,追痛无已。”

  甲辰,金右副元帅完颜昌召通问使魏良臣、王绘相见,旁有四人,皆衣纱袍、头巾、球靴,与良臣等同席地而坐。昌问劳久之,谕云:“俟三二日左元帅来,议事毕,画定事节,遣汝等归。”良臣退。于时右副元帅昌在泗州,右都监宗弼在天长,左副元帅宗辅尚未至也。

  乙巳,淮西安抚使仇悆遣兵击金人于寿春府,败之。初,亲征诏未至,庐州人哗言弃淮保江,悆得旨,急录以示人,人皆思奋;且遣其子津间道告急,帝命为右迪功郎。会敌进据寿春、安丰,悆遣兵出奇直抵城下,与守将孙晖合兵击之,敌战败却去,渡淮,南军入城。翼日,遂复安丰县。

  十一月,戊申,胡松年自江上还,入见。帝问控御之计,松年曰:“臣到镇江、建康,备见韩世忠、刘光世军中将士奋励,争欲吞噬敌人,必能屏护王室,建立奇勋。”帝曰:“数年以来,庙堂玩习虚文而不明实效,侍从、台谏搜剔细务而不知大体,故未能靖祸患,济艰难。非朕夙夜留心治军旅,备器械,今日敌骑侵轶,何以御之!”赵鼎曰:“臣等躬闻圣训,敢不自竭驽钝,少副陛下责实之意!”

  庚戌,承、楚、泰州水寨民兵并与放十年租税,科役久,仍发钱米赡之。

  时承州水寨首领徐康、潘通等遣兵邀击金兵,俘女直数十。既命以官,寻又赐米万石。

  壬子,诏曰:“朕以两宫万里,一别九年,凯迎銮辂之还,期遂庭闱之奉。故暴虎冯河之怒,敌虽逞于凶残;而投鼠忌器之嫌,朕宁甘于屈辱;是以卑辞遣使,屈己通和。仰怀故国之庙祧,至于霣涕;俯见中原之父老,宁不汗颜!比得强敌之情,稍有休兵之议,而叛臣刘豫,惧祸及身,造为事端,间谍和好,签我赤子,胁使征行,涉地称兵,操戈犯顺,大逆不道,一至于斯!警奏既闻,神人共愤,皆愿挺身而效死,不忍与贼以俱生。今朕此行,士气百倍。虽自纂承之后,每乖举错之方;尚念祖宗在天之灵,共刷国家累岁之耻,殪彼逆党,成此隽功。念惟夙宵跋履之勤,仍蹈锋镝战争之苦,兴言及此,无所措躬。然而能建非常之功,即有不次之赏,初诏具在,朕不食言。咨尔六师,咸体朕意。”

  川陕宣抚司统制官杨从仪败敌于腊家城。

  岳飞之取襄阳也,朝廷命宣抚副使吴玠乘机牵制。玠遣从仪以兵入伪地,遇敌,胜之。

  丁巳,诏曰:“朕以逆臣刘豫称兵南向,警奏即闻,神人共愤。朕不敢复蹈前辙,为退避自安之计,而重贻江、浙赤子流离屠戮之祸,乃下罪己之诏,亲总六师,临幸江滨,督励将士。然而兴师十万,日费千金,动众劳人,俱所不免,每一念此,恻然疚怀!尚凯诸路监司、帅守与夫郡邑大小之臣,夙夜究心,以体朕意,凡借贷、催科有须于众者,毋得纵吏,并缘为奸;凡盗贼奸宄辄生窥伺者,务绝其萌,毋令窃发。其或乘时扰攘,恣无名之敛,容奸玩寇,失稽察之方,致使吾民横罹困苦,有一于此,必罚无赦。候军事稍定,当遣廷臣,循行郡国。”

  戊午,签书枢密院事胡松年兼权参知政事,以沈与求按行江上故也。

  时松江既有备,商贾往来自如,通、泰出纳盐货如故。帝见士气大振,捷音日闻,欲渡江决战,赵鼎曰:“退既不可,渡江非策也。金兵远来,利于速战,岂可与之争锋!兵家以气为主,三鼓既衰矣,姑守江使不得渡,徐观其势以决万全。且豫犹不亲临,止遣其子,岂烦至尊与逆雏决胜负哉!”于是遣与求按行江上,与诸将议可否,始知敌骑大集,其数甚众。与求回,言沿江居民旋造屋为肆,敌虽对岸,略不畏之。

  金人破滁州。于是淮西、江东宣抚使刘光世移军建康府,淮东宣抚使韩世忠移军镇江府,浙西、江东宣抚使张俊移军常州。

  己未,资政殿学士、提举万寿观兼侍读张浚知枢密院事。

  浚之未至也,请遣岳飞渡江入淮西,以牵制金兵之在淮东者,帝从之。及入见,帝问鼎:“浚方略何如?”鼎曰:“浚锐于功名而得众心,可以独任。”于是帝复用之。

  辛酉,观文殿学士、提举临安府洞霄宫李纲言:“今刘豫悉兵南下,其境内必虚。倘命信臣乘此机会,捣颍昌以临畿甸,电发霆击,出其不意,则豫必大震惧,呼还丑类以自营救,王师追蹑,必有可胜之理。非惟牵制南牧之兵,亦有恢复中原之兆,此上策也。朝廷或以兹事体大,则銮舆驻跸江上,势须号召上流之兵,顺流而下,旌旗金鼓,千里相望,以助声势,则敌人虽众,岂敢南渡!仍召大将率其全师,进屯淮南要害之地,设奇邀击,绝其粮道,豫必退遁。保全东南,徐议攻讨,此中策也。万一有借亲征之名,为顺动之计,委一二大将捍敌于后,则臣恐车驾号令不行,敌得乘间深入,州县望风奔溃,其为患有不可胜言者,此最下策也。往岁金人南渡,意在侵掠,既得子女玉帛,时方暑则势必还师。今刘豫使之渡江而南,必谋割据,将何以为善后之计哉!今日为退避之计则不可。朝廷措置得宜,将士用命,则安知敌非送死于我!顾一时机会,所以应之何如耳。望降出臣章,与二三大臣熟议。”

  初,张浚之谪福州也,纲亦寓居焉,浚服其忠义,除前隙,更相亲善。及浚召入,纲因以奏疏附进,帝曰:“纲去国数年,无一字到朝廷,今有此奏,岂非以朕总师亲临大江,合纲之意乎!所陈亦今日急务,可降诏奖谕。”

  癸亥,龙图阁直学士、新除都督府参谋官折彦质为枢密都承旨,星夜兼程前来供职。降充集英殿修撰、知鼎州程昌复徽猷阁待制,充都督府参议官。

  淮西宣抚司统制官、中亮大夫、同州观察使、知兰州王德,与敌遇于滁州之桑根坡,败之,生擒十馀人赴行在。

  甲子,诏曰:“张浚爱君爱国,出于诚心。顷属多艰,首唱大义,固有功于王室,仍雅志于中原,谓关中据天下上游,未有舍此而能兴起者,于敌战胜之后,慨然请行。究所施为,无愧人臣之义;论其成败,是亦兵家之常。矧权重一方,爱憎易致,远在千里,疑似难明,则道路怨谤之言,与夫台谏闻风之误,盖无足怪。比复召置之宥密,而观其恐惧怵惕,如不自安,意者尚虑中外或有所未察欤?夫使尽忠竭节之臣,怀明哲保身之戒,朕甚愧焉!可令学士院降诏,出榜朝堂。”

  丙寅,初,河东忠义军将赵云尝出兵与敌战,至是敌执其父福及母张氏以招之,且许云平阳府路副总管,云不顾,遂杀福,囚张氏于绛州。久之,云间道奔岳飞军中。既而飞遣云渡河,云因击垣曲县,复取其母。飞以为小将。

  己巳,淮西宣抚司选锋副统制王师晟、亲兵副统制张锜复寿春府,执其知府王靖。

  辛未,起复秘阁修撰、知岳州程千秋移知鼎州,左朝奉郎张{角}知岳州。

  帝览除目,问{角}才术如何,赵鼎曰:“闻其能办事。”帝曰:“不须更问某人荐,惟才是用。”胡松年曰:“朝廷用人,不可不慎,用一君子则君子进,用一小人则小人进。”帝曰:“君子刚正而易疏,小人柔佞而易亲。朕于任用听察之间,不敢少忽也。”

  知枢密院事张浚往镇江视师。

  时金人于滁上造舟,有渡江之意。赵鼎密为帝言曰:“今日之举,虽天人咸助,然自古用兵,不能保其必胜,事至即应之,庶不仓猝。万一金人渡江,陛下当亲总卫士,趋常、润,督诸将,乘其未集,并力血战,未必不胜。或遏不住,则由它道复归临安,坚守吴江,敌亦安能深入!臣与张浚分纠诸将,或腰截,或尾袭,各自为谋,天下事无不集矣。”主管殿前司公事刘锡、神武中军统制杨沂中见鼎曰:“探报如此,驾莫须动?”鼎曰:“俟敌已渡江,方遣二君率兵趋常、润,并力一战以决存亡,更无它术。”锡等声言曰:“相公可谓大胆。”鼎曰:“事已至此,不得不然。二君,随驾之亲兵也,缓急正赖为用,岂可先出此言!”锡等乃退。

  金左副元帅完颜昌遣通问使魏良臣、王绘归行在。

  昌拥三百馀骑,遇于涂,问难再三,良臣等答昌如初见聿兴之语。昌言:“既欲讲和,当务至诚,不可奸诈。况小小掩袭,何益于事!如欲战,先约定一日,两军对敌则可。我国中只以仁义行师,若一面讲和,又一面使人掩不备,如此,恐江南终为将臣所误,如向来大军至汴京,姚平仲劫寨事可见。本朝事体,秦桧皆知,若未信,且当问之。”良臣等以此来有上大金皇帝表、二圣、二后表、丞相、元帅物录六封,乞留军前。译者云:“大金皇帝表可留,它书持去。”

  十二月,乙亥朔,尚书吏部员外郎魏良臣,閤门宣赞舍人王绘,至自金国军前,对于内殿,帝问劳其渥。

  侍御史魏矼言:“朝廷前此三遣和使,而大金继有报聘,礼意周旋,信言可考。顷复专使寻好,未有衅隙。兹乃刘豫父子造兵端,本谋窥江,初无和意。使人未见国相报书,来自近甸,此而可信,覆辙未远。今大兵坐扼天险,援师舣舟上流,精锐无虑十万。彼刘豫挟金为重,签军本吾赤子,人心向背,久当自携;持重以待之,轻兵以扰之,吾计得矣。惟陛下为宗社生灵之重,仰顺天意,俯从人欲,饬励诸将,力图攻守。”帝甚纳其言。

  辛巳,命行宫留守司中军统制王进以所部屯泰州,防通、泰,应援淮东水寨,权听帅司节制。

  伪齐保义郎刘远特补忠翊郎。远,同州人,从刘麟入寇,与其徒六人自盱眙脱身来归,皆录之。

  丙戌夜,月犯昴,太史以为敌灭之象,帝以谕辅臣。胡松年曰:“天象如此,中兴可期。”帝曰:“范蠡有言:‘天应至矣,人事未尽也。’更在朝廷措置何如耳。”

  丁亥,知福州张守言:“臣闻韩世忠所献敌俘,已就戮于嘉禾,远近欣快,不谋同辞。然臣窃谓凡所献俘,若使皆是金人或它国借助,则宜尽剿除,俾无遗育。至于两河、山东诸路之民,则皆陛下赤子也,刘豫驱迫以来,必非得已。若临陈杀戮,势固不免,至于俘执而至,容有所矜。请凡所得俘内,有签军则宜谕以恩信,以示不忍杀之之意,可特贷而归之;或愿留者,亦听其便。不惟得先王胁从罔治之义,而刘豫之兵可使自溃,后虽日杀而驱之使前,将不复为用矣。”疏奏,诏奖之。

  壬辰,湖北制置司统制官牛皋、徐庆,败金兵于庐州。

  时金增兵复侵淮右,仇悆尽发戍军千人拒之,既而败北,无一还者,遂求救于湖北制置使岳飞,飞遣皋、庆率二千人往援。庆,飞爱将也。是日,皋、庆从骑数十先至,坐未定,斥堠报金人五千骑将逼城。时湖北军未集,悆色动不安,皋曰:“无畏也,当为公退之。”即与庆以从骑出城,谓敌众曰:“牛皋在此,尔辈何为见侵!”乃展帜示之,金兵失色。皋舞槊径前,金兵疑有伏,即奔溃,皋率骑追之,金兵自相践死,馀皆遁去。时淮西宣抚使刘光世亦遣统制官靳赛,至慎县而还。

  丁酉,侍御史魏矼言:“日食正旦,乞下有同讲求故事。”帝曰:“日蚀虽是躔度之交,术家能逆知之,《春秋》日食必书,谨天戒也。矼之言良惬朕意,宜下有司,讲求故事,凡可以消变者,悉举行之。”

  川陕宣抚副使吴玠奏:“夏国主数通书,有不忘本朝之意。及折可求族属列衔申上玠,云见今训练士马,俟玠出师渡河,即为内援击敌,上报国恩。”帝曰:“此皆祖宗在天之灵扶祐所致,亦有以见人心同愤也。”

  戊戌,责授单州团练副使刘子羽复右朝散大夫、提举江州太平观。

  时吴玠复辞两镇之节,且言:“子羽累年从军,亦薄有忠勤可录。念其父韐,靖康间死节京城;今子羽罪虽自取,然炎荒万里,毒雾薰蒸,老母在家,殆无生理。诚恐子羽斥死岭海,无复自新,非陛下善及子孙之意。伏望圣慈特许臣纳前件官,少赎子羽之罪,量移近地,得以自新。”三省勘会,子羽与吴玠书所论边事,迹状可考,乃复元官,与宫观。翼日,诏玠笃于风义,诏奖谕。士大夫以此多玠之义,而服子羽之知人焉。

  庚子,金人退师。

  初,右副元帅完颜昌在泗州,而右都监宗弼屯于竹塾镇,尝以书币遗淮东宣抚使韩世忠约战。世忠方与诸将饮,即席遗伶人张轸、王愈持橘茗为报书,略曰:“元帅军士良苦,下谕约战,敢不疾治行李以奉承指挥也!”时金师既为世忠所扼,会天雨雪,粮道不通,野无所掠,至杀马而食,军皆怨愤。旋闻金主有疾,将军韩常谓宗弼曰:“今士无斗志,况吾君疾笃,内或有变,惟速归为善。”宗弼然之,夜引还。

  金军已去,乃遣人谕刘麟及其弟猊。于是麟等弃辎重遁去,昼夜兼行二百馀里,至宿州,方少憩。

  辛丑,刑部尚书章谊兼权户部尚书。

  癸卯,参知政事沈与求兼权枢密院事。

  金人去滁州。

  是役也,金据滁州凡四十有七日,神武右军将官卢师迪引兵至竹塾镇,遇敌,败之。

宋纪一百十五 

起旃蒙单阏正月,尽六月,凡六月。

     ○高宗受命中兴全功至德圣神武文昭仁宪孝皇帝绍兴五年(金天会十三年)

  春,正月,乙巳朔,日有食之。

  帝在平江。

  金人去濠州。

  初,金右都监宗弼与刘豫之兵既去,乃遣人报其知濠州赵荣,荣率北军及投拜官兵马都监魏进偕去,出北门,市人尚未知。少顷,提辖官丁怀等四人,盗库兵欲作战,荣闻之,悔曰“吾弃城而来,无守臣以主州事,安得不乱!”乃以衙兵复入城,怀遁去,执其馀三人,诛之,以隶事参军杨寿亨权知州事。既而州人不便寿亨之政,夺其印,请兵马都监孙奕代之。荣既归,自是金人在江北者尽去矣。

  丁未,知枢密院事张浚奏:“金人潜师遁去,今已绝淮而北。见行措置招集淮南官吏还任,抚存归业人户等事。”

  侍御史张致远言:“敌骑已远,缘淮南之人多为敌所拘,兼于山间水面结集保守,又有中原被签军民,意欲投归,尚留敌寨,及暂时投避在村野者。不速行措置,深虑官军以袭番伪民社、收复州县为名,肆行剽掠,妄有杀戮;或执俘级,侥幸赏典,使吾民被害,重于寇盗。乞预降德音,并戒饬黄榜,以付张浚。”诏以章示浚。

  己酉,诏:“淮南州县官吏擅离职任之人,特与放罪,令依旧还任;其抛弃官物,并与除破。”

  庚戌,御史张致远乞省并淮南官吏。沈与求曰:“官省则吏省,吏省则事省。今州县胥吏,未尝赋禄,皆蚕食百姓而已。淮南凋残之后,遗民有几,堪受其扰耶!”

  淮西宣抚司统制官王进薄金人于淮,降其将程师回、张延寿而还。

  初,金人自六合归,命师回、延寿殿后,二人皆骁将也。江南东路宣抚使张俊谓进曰:“敌既无留心,必渡淮而去,可速进兵,及其未济击之。”进与统领官杨忠闵偕往。金人且渡淮,遂薄诸河,金众悉溃,堕河而死,师回、延寿势窘而降。初,师回以俊为浚,既降,乃悟曰:“吾以为张枢密,乃关西也。”

  辛亥,淮东宣抚司统制官崔德明败金人于盱眙。

  乙卯,张浚自江上还,入见。

  丙辰,帝谓赵鼎曰:“大臣,朕之股肱,台谏,朕之耳目,职任不同,而事体则一。或有官非其人,所当罢黜者,卿等急宜以告朕,不必专待台谏。”

  戊午,辅臣进呈曲赦淮南事目,帝曰:“敌虽远去,然南北之民,皆吾赤子,当事兼爱并容之意。中原未复,二圣未还,赦文不可夸大,第使实惠加于两淮百姓,乃朕指也。”帝又曰:“敌已北退,须当渐图恢复。若止循故辙为退避之计,何以立国!祖宗德泽在天下二百年,民心不忘,当乘此时,大作规模措置,朕亦安能郁郁久居此乎!”赵鼎曰:“时不可失,诚如圣谕。事所可为者,谨当以次条画奏禀。”

  命:“江东帅漕司缮治建康行宫,修筑城壁,须管日近了毕,其省库百司仓库等,且图来上,务从简省,无得取给于民。”时帝将还临安,故有是旨。

  庚申,行宫留守孟庾言别于职事,乞先次结局,诏留守依旧,其官属并罢。

  壬戌,武成、感德军节度使、开府仪同三司、充镇江、建康府、淮南东路宣抚使韩世忠为少保、充淮南东路宣抚使,镇江府置司。时世忠与刘光世、张俊相继入觐,世忠奏:“金人退兵,陛下必喜。”帝曰:“此不足喜,惟复中原,还二圣,乃可喜耳。然有一事,以卿等将士贾勇争先,非复它时惧敌之比,所喜盖在此也。”

  后数日,帝以谕辅臣,赵鼎等赞帝诚得驭将之道。帝曰:“楚用子玉,晋文公为之侧席而坐。今敌骑虽退,然尼玛哈等辈犹在,朕敢忘此忧乎!”

  癸亥,参知政事、行宫留守孟庾上表,请车驾还临安府驻跸,许之。

  起复检校太傅、宁武宁国军节度使、开府仪同三司、充江南东路淮南西路宣抚使刘光世为少保、充淮南西路宣抚使,置司太平州;太尉、定江昭庆军节度使、两浙西路江南东路宣抚使、神武右军都统制张俊开府仪同三司、江南东路宣抚使,置司建康府,俊仍落都统制。诏:“韩世忠、刘光世、张俊各赐银帛三千匹两,异姓亲补承信郎者二人,一子五品服,有服亲封孺人者三人,冠帔五道。”

  甲子,淮西宣抚司统制官郦琼拔光州,执其知州、武翼郎许约。

  金人之侵淮也,刘光世遣琼自庐州统兵,声言过淮,至芍陂,乃摘轻兵由间道趋光州城下。约乘城固守,刘麟亦遣其统领官李知柔以众援之。琼说约降,不从,即进兵急攻,城欲破,约势穷,乃降,遂复光州。后六日,奏至,既而光世以约赴行在。帝谓大臣曰:“约为刘豫结连杨么及劫张昂山寨,凶逆宜诛。今来归,朕不欲失信,当贷之。”乃迁约一官,监南剑州盐税。

  戊辰,诏:“承州权废两县,和、庐、濠、黄、滁、楚州各废一县,逐县各置监镇官一员。”以民事简少,省其徭役也。

  己巳,金主殂于明德宫,年六十一,谥曰文烈皇帝,庙号太宗,后增上尊谥曰体元应运世德昭功哲惠仁圣文烈皇帝。

  太宗在位十三年,宫室苑籞,无所增益。承太祖草创之后,以杲、宗干知国政,以宗翰总戎事,既灭辽、破汴,即议礼制度,治历明时,经国规摹,至是始定云。

  庚午,安班贝勒亶承遗诏即位于柩前。

  壬申,刘光世、韩世忠、张俊入辞,尚书右仆射赵鼎、知柩密院事张浚、参知政事沈与求、签书枢密院事胡松年侍。帝命光世等升殿,谕曰:“敌南侵,盖有窥江、浙之意,赖卿等戮力捍敌,使其失律而去,朕甚嘉之。然中原未复,二圣未还,朕心歉然,卿等其勉之!”光世曰:“臣等蒙国厚恩,敢不效死。”鼎曰:“臣闻降人程师回言:逆臣刘豫给金人,云光世、世忠比失欢,及至淮甸异所闻,其气已沮矣。”帝曰:“有告朕光世、世忠坐小嫌意不释然者。烈士当以意气相许,先国家之急而后私仇,小嫌何足校!昔寇恂戮贾复部将,复以为耻,深衔之。光武曰:‘天下未定,两虎安得私斗!’于是并坐极欢,结友而去。光世、世忠纵有睚眦,今日宜释前憾,结欢如初。”二人感泣,再拜曰:“臣等顷过听,尝有违言;至于国事,不敢分彼此。今乃烦君父训饬,臣等敢不奉诏!”鼎等顿首贺。帝曰:“将帅和,社稷之福也。”命近侍出内金盘尊斝赐光世、世忠、俊,酒一行,并所饮器赐之,陛辞而退。鼎谓与求曰:“将帅国之爪牙,推毂授帅,则闻之矣;天子御正衙,赐卮酒而亲劝之,未之前闻。臣闻英宗皇帝于司马光尝有是赐,其后渊圣皇帝用李纲,实踵行之。光世等乃蒙恩宠如此,必有以图报。”诏:“光世妻汉国夫人向氏,俊妻华原郡夫人魏氏,并特给内中俸,如世忠妻例。”

  自建帅府以来,俊常以军从帝行,至是始军于外,在帝左右者惟杨沂中而已。

  癸酉,金遣使告哀于齐、高丽、夏;仍诏齐自今称臣,勿称子。

  齐知濠州马秦引兵犯光州,承信郎、权主管州事王莘率众拒敌,淮西宣抚使刘光世遣统制官郦琼、靳赛以所部援之。

  甲戌,金主诏中外公私禁酒。

  二月,丙子,清远军节度使、神武后军统制、充湖北路荆、襄、潭州制置使岳飞为镇宁、崇信军节度使。

  岳飞自池州入朝,前一日,御笔赐岳飞银帛二千区两,封其母荣国太夫人姚氏为福国太夫人,亲属为承信郎者一人,封孺人者二人,赐冠帔三道,赏淮西之功也。

  刑部尚书兼详定一司敕令章谊试户部尚书。

  中书门下省检正诸房公事兼权给事中晏敦复权尚书吏部侍郎。

  丁丑,帝御舟发平江府,晚,泊吴江县。

  戊寅,命祠部员外郎兼权太常少卿张铢奉太庙神主自海道至临安府,令本府饬同文馆安奉;其景灵宫神御祭享事,令温州能判权管。

  御舟宿平望镇。己卯,宿秀州北。庚辰,宿崇德县。辛巳,宿临平镇。壬午,御舟至临安府行宫,留守孟庾率京官小使臣以上迎于五里外。帝还行宫,赐百官休沐三日。

  癸未,诏:“扈从官吏并转一官资。”

  枢密院承旨兼都督府参谋官折彦质至行在。

  始,赵鼎议遣彦质至川、陕谕指西帅,而彦质言:“折可求辜负国恩,不能守节;臣之儿女七人,昨在京师为金人取去,传闻亦在府州。倘臣以督府上佐骤至川、陕,于职事岂能人人得其欢心!万一因疑似之迹兴暗昧之谤,则臣一身不可自保,况为朝廷办事!伏望追寝成命,别赐令诏不行。”遂罢入蜀之议。

  乙酉,川陕宣抚副使卢法原,言已选锐兵五千,令右武大夫、开州团练使刘锜统领,速赴行在。

  丙戌,尚书右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赵鼎守左仆射,知枢密院事张浚守右仆射,并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兼知枢密院事、都督诸路军马。

  始议浚以右揆出使湖外平杨么,鼎升左揆,鼎密启曰:“宰相事无不统,不必专以边事,乃为得体。”暨两制出,浚独以军功及专任边事为言。帝既以边事付浚,而改政事及进退人才皆付于鼎矣。

  以岳飞为荆湖南、北、襄阳府路制置使、充神武后军都统制,将所部平湖贼杨太,赐钱十万缗、帛五千匹为犒军之费,以湖北转运判官刘延年充随军转运,及令湖南、江西漕臣薛弼、范振应副随军钱粮。飞所部皆西北人,不习水战。飞曰:“兵何常,顾用之何如耳。”

  丁亥,定国军承宣使、统制关外军马吴璘、武泰军承宣使、同统制关外军马杨政复秦州。

  先是川陕宣抚副使吴玠,闻金人侵淮南,遣璘、政乘机牵制。璘等出奇兵,自天水至秦,谕其守顾宣以逆顺,宣不肯降,遂攻之,拔其城。金石都监完颜杲闻秦被围,集诸道兵来援,政复击败之。

  戊子,诏都督府以诸路军马为名。

  己丑,帝躬率百官遥拜二圣。自帝出巡,此礼权废,至是复行。

  奉安濮安懿王神主于绍兴府光孝寺之法堂。

  辛卯,徽猷阁待制、都督府参议官程昌知江州。

  昌守鼎州六年,贼不能犯,至是就用之。后数月,新守程千秋至鼎州,时湖北兵马都监杜湛亦改为都督府左军统制,千秋因留湛所将蔡兵捍贼。

  壬辰,诏张浚暂往江上,措置边防,且赐诸路宣抚、制置司手诏曰:“朕以边圉稍安,遣相臣往行师垒,西连陇、蜀,北洎江、淮,既加督护之权,悉在指挥之域。既难从于中复,宜专制于事几。恣尔多方,若时统率,钦承朕命,咸使闻知。”

  丁酉,诏参知政事孟庾、沈与求签书枢密院事。

  戊戌,诏:“神武中军见入队官兵,每五百人为一指挥,选将校,置兵籍,俟就绪日,取旨赐军名。”渡江以来,诸小将之兵及招安群盗,往往拨隶中军,然无排置之法,至是始举行焉。

  是月,伪齐将商元率众千馀袭信阳军,成忠郎、閤门祗候、知军事舒继明率麾下十三人转战,登师阳门,矢尽,被擒。贼诱以美官,继明骂曰:“吾宁为大宋鬼,岂污逆耶!汝速杀我。”驱行至军北史陂,竟不降,遂遇害。后赠修武郎,官其家一人。荆襄制置岳飞以忠训郎、閤门祗候权随州兵马都监李迪知军事,就戍之。

  乙巳,金谥太祖后唐古氏曰圣穆皇后,费摩氏曰光懿,追册太祖妃布萨氏曰德妃,乌库哩氏曰贤妃。

  闰二月,丁未,参知政事沈与求兼权枢密院事。

  龙图阁直学士、枢密都承旨折彦质试尚书工部侍郎,仍兼都督府参谋军事。

  壬子,辅臣奏遣中使往温州奉迎太庙神主事,帝曰:“朕以宗庙在远,心常歉然。今奉迎神主至行在,当行朝谒之礼。”沈与求曰:“古者征伐,载木主以行。今虽戎辂在行,九庙未复,然因时草创,一行朝谒之礼,亦足以仰慰孝思。”帝曰:“祖宗故事,惟景灵宫则有荐献,太庙则爇香而已。大礼必简,所以尚严也。”

  乙卯,以参知政事孟庾、沈与求并兼权枢密院事。

  时庾自桐庐还行在,与求乞交割密院职事与庾兼权,帝顾赵鼎曰:“已与卿议定,今参知政事并兼权枢密院矣。”鼎曰:“枢密非故也,自五代时以郭崇韬为使,国朝因而不改,故三省、枢密院分为二途。仁宗朝,富弼作谏官,时陕西用兵,弼议乞令宰相兼枢密院,有吕夷简始也。臣既以宰相兼治院事,而参知政事之臣并令兼权,则事归一体。前人谓枢密院调发军马而三省不知,三省财用已竭而枢密院用兵不止,此诚至论。”帝曰:“往时三省、枢密院不同班进呈,是以事多不相关白。然朝廷论议,岂有帷幄二三大臣不与闻者!”

  丙辰,诏:“襄、汉州军,先因盗贼并伪齐占据日劫掠残杀等罪,一切不问。元劫人见在者,许其家经官识认,验实给还;即抚定,后来再有犯者,令所属治罪。”

  尚书兵部侍郎兼史馆修撰王居正言:“四库书籍多阙,乞下诸州县,将已刊到书板,不拘经、史、子、集、小说、异书,各印三帙赴本省;系民间者,官给纸墨工价偿之。”从之。

  丁巳,武功大夫、川陕宣抚司后军将牛晧,与金人遇于瓦吾谷,死之。

  时右都监完颜杲与熙河经略使慕容洧欲攻秦州,宣抚副使吴玠遣诸校分道伺敌。晧行至瓦吾谷,与金将呼善遇。晧所部步卒不满二百,乃下马与战,谓其众曰:“吾所以舍马者,欲与若等同死也。”敌见晧异于它人,欲招之,告骂而死。承信郎高万旋马复战,遂与武功大夫、熙河路部将任安、宣抚司队官、忠翊郎秦元、承节郎薛琪、张亨皆死于陈。敌曰:“真健儿也!”后赠晧、安皆翊卫大夫,官其家五人,赠元、亨三官,录其子。

  乙未,故迪功郎李东赠宣教郎,官一子。东监楚州军资库,金人南侵被害故也。

  辛酉,都督行府奏招捕水贼杨太等约束。

  时张浚以建康东南都会,而洞庭实据上流,今寇日滋,壅遏漕运,格塞形势,为腹心害,不去之,无以立国。然寇阻大湖,春夏耕耘,秋冬水落,则收粮于湖寨,载老小于泊中,而尽驱其众四出为暴。前日朝廷反谓夏多水潦,屡以冬用师,故寇得并力而我不得志。今乘其怠,盛夏讨之,彼众既散,一旦合之,疲于奔命,又不得守其田亩,禾稼蹂践,则有秋冬绝食之忧,党与携离,方可招来。乃以便宜命荆、潭、鼎、澧、岳州将逐寨出首人,多方存恤,首领申行府授官,馀人给以闲田,贷之种子。又令湖南安抚司统制官任士安以兵三千屯湘阴,保护湘江粮道;统制官郝晸屯桥口,王俊屯益阳旧县,吴锡屯公安,崔邦弼屯南阳渡,马浚、步谅留潭州;其鼎州官兵,令程千秋分拨紧要屯驻。应诸校招收致人数,比附出战获级例推赏;其招收人,报所属给种授田,务令安业。候黄诚、杨太、周伦公参了日,当议蠲免租税,补授官资。仍给黄榜下任士安军及岳、潭、鼎州抚谕。

  保义郎唐开,特换右迪功郎。开献《国都会要》三百卷,诏进一官;自言本诸生,故有是命。

  癸亥,降授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建武军承宣使、神武前军统制王燮权主管侍卫马军司公事。

  初,帝在平江,侍御史张致远疏论燮乖缪,乞同诸将召归,帝纳其言,命燮全军驻镇江府而以亲兵赴行在。既至,乃有是命。

  金改葬太祖于和陵。

  丙寅,右仆射张浚至镇江,召韩世忠谕上旨,使举军前屯楚州以撼山东,世忠欣然承命。浚遂至建康抚张俊军,至太平州抚刘光世军,军士无不踊跃思奋。浚以诸路军马所用钱粮,当从督府总制,故悉以上佐兼之。行府关三省指挥自此始。

  丁卯,权主管侍卫马军司公事王燮提举江州太平观,免辞谢。

  初,燮既除骑帅,而侍御史张致远奏燮之罪恶不在辛企宗下。右司谏赵霈复奏:“燮无武艺,不闲戎律,偶缘遭遇,滥窃兵权。建炎间为河东经制,敌骑将至,乃拥兵自卫,避地入蜀、使川、陕之民闻风震恐。陛下贷而弗诛,责其后效,而燮不务循省以赎前愆。方杜充之守建康也,燮闻敌至,不复应援,而引兵先遁,直趋闽中,其罪一也。方扈驾离永嘉也,燮持军无律,不能统御,而致溃散为盗,毒流东南,其罪二也。及出师讨杨太,旷日持久,攻取无策,而崔增、吴全之军遂致陷失,其罪三也。比诏回军镇江,中外欣悦,皆谓陛下必欲正其罪状,重置典宪。今燮以轻骑造行朝,曾未数日,忽有侍卫马军之命,士论滋不能平。迩者陛下以诸军捍江有功,既优加赏典;今燮有罪,独置而不问,是有赏而无刑,恐非所以示劝惩也。乞断自圣意,重加窜斥。”燮闻,亦奏辞新命,乞在外宫观。乃诏权主管侍卫步军司公事边顺兼权马军司公事,而以燮兵万五千人隶淮东宣抚使韩世忠。后三日,又以燮奏,罢军职。

  己巳,参知政事孟庾言:“准敕差提领措置财用,今乞以总制司为名,专察内外官司隐漏违欠,行移如三省体式。应本司措置事件,依例进呈。”诏关申尚书省,仍铸印以赐。诸路系省钱出入旧经制司,每千收头子钱二十三,其十上供,其十三州县及漕计支用。庾请增十钱;又请收耆户长雇钱,抵当四分息钱,转运司移用钱,勘合硃墨钱,常平司七分钱,茶盐司袋息等钱。又收人户合零就整二税钱、免役一分宽剩钱,又收官户不减半、民户增三分役钱,又收常平司五文头子钱,并令诸州通判、诸路提刑司拘催。其后东南诸路,岁收总制钱七百八十馀万缗,而四川不预焉。大凡东南诸路经、总二司钱,岁收一千四百四十馀万缗,四川岁收五百四十馀万缗。

  是日,经筵开讲。自帝视师,辍讲读,至是复之。

  壬申,诏右承奉郎徐度,令中书舍人试策一道。左迪功郎胡理,左朝散郎、主管江州太平观钱B112常博士张宦,并召试馆职;左朝奉郎、新提举浙东常平茶盐公事汪恺,左承议郎、新通判潭州王棠,并与升擢差遗。度,处仁子;宦,守兄也。士以士科荐用者自此始。

  三月,甲戌朔,建武军承宣使、提举江州太平观王燮,降授濠州团练使。

  己卯,淮西宣抚使刘光世兼太平州宣抚使,淮东宣抚使韩世忠兼镇江府宣抚使。

  辛巳,以户部尚书章谊兼权工部尚书。

  癸未,诏:“殿前马步军司,各据见管兵数,权行排置指挥。”

  初,禁卫诸军遇赦转员,其法甚备。自中原俶扰,军营纷乱,排转不行。时诸将所总岁岁奏功,而宿卫亲兵久无升迁之望。左仆射赵鼎,请据三衙见管人数,仿佛旧例,立为转员之法。乃诏:“诸班直将校、亲从亲事官,各依条排转一资,三司将校亦与转行。”时殿前司有兵九百馀人,马步司各六百馀人而已。

  甲申,淮东宣抚使韩世忠以大军发镇江。

  世忠将行,帝赐手札曰:“昨因敌退,议者以经理淮甸为言,人多惮行,卿独请以身任其责,朕甚嘉之。”翼曰,赵鼎曰:“世忠已过淮南,乞遣中使抚问。”帝赐世忠银合茶药,且以手札劳之曰:“今闻全师渡江,威声遐畅。卿妻子同行否?乍到,医药饮食或恐未备,有所须,一一奏来也。”

  时山阳残弊之馀,世忠披荆棘,立军府,与士同力役。其夫人梁氏,亲织薄为屋。将士有临敌怯懦者,世忠遗以巾帼,设乐,大燕会,俾为妇人妆以耻之。军垒既成,世忠乃抚集流散,通商惠丁,遂为重镇。

  乙酉,侍御史张致远权尚书户部侍郎。

  辛卯,起复秘阁修撰、淮东宣抚使司参谋官陈桷言:“濒淮之地,久经兵火,官私废田,一目千里,连年既失耕耨,草莽覆养,往地皆肥饶,臣愿敕分屯诸帅,占射无主荒田,度轻重之力,斟酌多寡,给所部官兵趁时布种,或仿陕西弓箭手法,从长区处,因地土所宜,种麻、粟、稻、麦,一切听之,无问税租。力耕之人,添破粮米,朝廷逐旋应副耕牛之费。诸帅计置种子,将来尽还其价。不特入粮可以足办,如饲马刍秣之用,亦皆霈然矣。仍乞委自都督府选官兼总其事,令亲到逐司与主帅熟议,俟上下情通,然后行之。每军就令统制、统领官管认监督,近上谋议官领之。收成受纳之日,同认所得之数并随时价直,具申都督府籍记,支还价钱,以金银、见钱品搭给降。将逐司所得,除一岁合支数外,馀就令封桩为储积之计。”诏关都督行府。

  甲午,赵鼎奏:“近久雨,恐伤苗稼,欲下临安府祈请。”孟庾、沈与求曰:“多雨,天气久寒,蚕损甚众。”帝曰:“朕见令禁中养蚕,庶使知稼穑艰难。祖宗时于延春阁两壁画农家养蚕、织绢甚详,元符间因改山水。”

  丁酉,复移浙西安抚司于临安府,以驻跸之地理宜增重事权故也。徽猷阁直学士、知临安府梁汝嘉兼两浙西路安抚使,徽猷阁待制、知镇江府沈晦兼沿江安抚使。试尚书吏部侍郎兼侍读郑滋与权户部侍郎张致远两易。

  癸卯,移镇江府榷货务都茶场于真州。

  夏,四月,丙午,检校少保、武泰军节度使、知明州兼沿海制置使郭仲荀来朝。

  丁未,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洪州观察使、金、均、房州镇抚使、川陕宣抚司参议王彦知荆南府,充归、峡州、荆门、公安军安抚使。

  先是彦闻帝亲赴军前,乞提兵入援,不许。会张浚以都督视师湖南,乃召彦赴府议事。至是令彦留所部三千人戍金、房,馀悉与俱,乃归荆南旧治,其合用钱粮,令行府于湖南、江西那移应副。

  召荆南镇抚使解潜赴行在。

  靖康中,潜为河东制置副使,辟赵鼎干当公事,故鼎荐用之,于是诸镇抚使尽罢矣。

  戊申,尚书祠部员外郎兼权太常少卿张铢奉太庙神主自温州至行在。

  戊午,奉安太庙神主,参知政事孟庾为礼仪使,每室用特羊、八笾豆,盖权礼也。

  诏:“福建、广东帅臣措置团结濒海居民为社,擒捕海贼。”

  时宝文阁直学士连南夫论海寇之患,谓:“国家每岁市舶之入数百万,今风信已顺而舶船不来,闻有乘黄屋而称侯王者,臣恐未易招也。愿令委州县措置团结濒海居民,五百人结为一社,不及三百人以下附近社,推材勇物力人为社首,其次为副,社首备坐圣旨给帖差捕。盖滨海之民,熟知海贼所向,今听其会合,如擒获近上首领,许保奏,优与补官,其谁不乐为用?”乃下张守、曾开相度,如所请。

  己未,诏:“乡村五保为一大保,通选保正,于免役令中去长字。”始改绍圣法也。

  先是言者以为:“役法行之岁久,积至大弊,乡村乡保正长,最为重役,不专取物力薄厚,而兼用人丁多寡,不通轮一乡点差,而但取逐甲人户。官吏贪浊,差募之际,富者以贿赂幸免,贫者以诛求受害,被役一次,辄至破产。民巧为规避,遂有父亡、母嫁,兄弟析产,求免役次,非惟重困民力以虚邦本,亦将有伤民教以坏风俗。乞下有司稍革旧法,专用物力及通轮一乡差募保正长,凡官吏因役事受财者,重示惩诫。”又,进士上书:“窃观方今害民之法,无如保甲之弊。愿更去保甲法,复申元祐之制,行户长之法。”故有是旨,仍许今后差物力高单丁每都不得过一人;即应充而居它乡别县或城郭及僧道,并许募人充役,官司毋得追正身,馀如见行条法。时祠部员外郎林季仲,亦奏乞总一乡物力,次第选差,其单丁,许募人充役,于是颇采其说焉。

  庚申,诏:“韩世忠纪律严明,岳飞治军有法,并令学士院降诏奖谕。”

  时世忠移屯淮甸,军行整肃,秋毫无犯。飞移军潭州,所过不扰,乡民私遗士卒酒食,即时偿直。帝闻之,故有是诏。

  丙寅,金主闻昏德公以甲子日薨,遣使致祭及赙赠。

  时兵部侍郎司马朴与通问副使、修武郎硃弁同在燕山,闻上皇崩,议举哀制服。弁欲先请,朴曰:“吾侪为人臣子,闻君父丧,当致其哀,又何请?设不见许,可但已乎?”遂服衰,朝夕哭。金人义之而弗问。弁有《送大行文》,略云:“节上之旄尽落,口中之舌徒存。叹马角之未生,魂消雪窖;攀龙髯而莫逮,泪洒冰天。”洪晧在冷山,闻之,北向泣血,遣同使者沈珍往燕山,建道场于开泰寺,作《功德疏》云:“故宫为禾黍,改馆徒馈于秦牢;新庙游衣冠,招魂漫歌于楚些。虽置河东之赋,莫止江南之哀。遗民失望而痛心,孤臣久絷而呕血。”金人读之,亦为堕涕,相传诵焉。

  是月,龙图阁直学士、致仕杨时卒,年八十三。

  起居郎兼侍讲硃震言:“时学有本原,行无玷缺,进必以正,晚始见知。其撰述皆有益于学者。”诏有司取时所著《三经义辨》,赐其家银帛二百匹两,后谥曰文靖。

  时尚书左仆射赵鼎,素尊程颐之学,一时习者皆聚于朝。然鼎不及见颐,故有伪称伊川门人以求进者,亦蒙擢用。

  丙子,直秘阁、知浔州范直方行尚书刑部侍郎。

  五月,辛巳,忠训郎、閤门祗候何藓特迁修武郎,赴大金国军前奉表通问二圣,赐金带一,装钱千缗,官其家二人。藓,灌子也。时右仆射张浚奏遣藓至云中见金帅,故有是命。

  甲申,尚书礼部侍郎唐煇兼权兵部侍郎。

  张浚至潭州。

  初,浚自建康西上,而枢密副都承旨、沿江制置副使马扩自武昌召归,乃以为都督行府都统制。浚行至醴陵,狱囚数百人,尽杨太遣为间探者,安抚使席益传致远县囚之。浚召问,尽释其缚,给以文书,俾分示诸寨曰:“今既不得保田亩,秋冬必乏食,且馁死矣。不若早降,即赦尔死。”数百人欢呼而往。浚至长沙,贼首黄诚、周伦先请受约束,然诚等屡杀招安吏士,犹自疑不安。浚遣制置使岳飞分兵屯鼎、澧、益阳,压以兵势,贼大惊,遂定出降之计。

  诏:“中书舍人胡寅论使事,辞旨剀切详明,深得论思之体,令学士院赐诏奖谕。”

  金左副元帅宗辅行次妫州,薨,年四十。

  宗辅魁伟尊严,人望而畏之。先是太祖征伐四方,诸子皆总戎旅,宗辅常在帷幄。及代宗望为副元帅,平河北,遂取东平及徐州,继又定陕西五路,所向有功。后追封潞王,谥襄穆。

  宗辅妃富察氏,其母即太祖之妹也。次妃李氏,生子褒,教之有义方,尝密谓所亲曰:“吾儿有奇相,贵不可言。”李氏性明敏,刚正有决,言不妄发。女直旧俗,妇女寡居,宗族接续之。至是宗辅薨,李氏乃祝发为比丘尼,归辽阳,营建清安禅寺,别为尼院居之,号通慧圆明大师。

  己丑,参知政事兼权枢密院事、提领措置财用孟庾进知枢密院事。

  戊戌,左朝散郎、主管华州云台观王灌充川陕宣抚使司计议军事,用吴玠请也。

  是日,岳飞至鼎州城外,置寨列舰。

  飞素有威望,而军律甚严,乃遣潭州兵马钤辖杨华入贼营招降。贼党黄佐曰:“岳节使号令如山,如与之战,万无生理。”遂降。飞单骑按其部,拊佐背曰:“子知逆顺者,果能立功,封侯岂足道!欲遣子至湖中,视可乘者擒之,可劝者招之。”佐感泣,誓以死报。时参政席益疑飞玩寇,欲以闻,张浚曰:“岳侯,忠孝人也。兵有深机,何可易言!”益惭而止。时大旱,湖水涸如深冬,贼益惧。

  是日,诏,殿前司军人与百姓相犯,并送大理寺根治。”

  六月,甲辰,洞庭贼杨钦将所部三千人诣岳飞降。

  初,张浚至长沙,亲临湖以观贼势,疑未可攻。会召浚还朝谋防秋之计,飞至潭州,袖出小图示浚,浚欲俟来年议之,飞曰:“已有定画。都督能少留否?八日可破。”浚曰:“何言之易!”飞曰:“王四厢以王师攻水寇则难,飞以水寇攻水寇则易。水战我短彼长,以所短攻所长,故难。若因敌势,用敌兵,夺其手足之助,离其腹心之托,而后以王师乘之,八日之内,当俘诸贼。”浚许之。

  先是湖南统制官任士安、王俊、郝晸等,领兵二万馀,不禀王燮号令,遂至于败。及飞始至,鞭士安以折其气,使为贼饵,令曰:“三日不能平贼,皆斩!”先扬言“岳太尉将二十万兵至矣!”及是止见士安等军,贼并力拒之。三日,飞乃以大兵四合,一战,破贼众殆尽,乘其舟以入水寨,钦等迎降。钦在贼中最悍,所至常先诸贼,杨太恃以为强,飞厚待之,贼愈丧气。浚承制授钦武略大夫。

  乙巳,名新历曰《统元》。

  辛亥,废蕲州罗田、广济二县并为镇。

  癸丑,诏曰:“闻诸路久愆雨泽,由朕不德,致使亢旱。虽恐惧修省,思所以答谴戒,弭天灾,尚虑州县违戾诏令,重扰吾民,致伤和气。除税阻和预买及应副大军之外,应干料敷催驱等事,日下并罢。仍仰州县具其所罢名件申尚书省。”

  荆湖制置使岳飞破湖贼夏诚。

  飞既降杨钦,率统制官牛皋、傅选、王刚乘胜击攻水寨。贼将陈瑫劫伪太子钟子仪船,获金龙交床与龙凤簟等,诣飞降。杨太穷蹙赴水,牛皋擒斩之,馀党刘衡等相继皆降。飞入水寨,杀贼众殆尽,惟夏诚寨三面临大江,背倚峻山,官军陆攻则入湖,水攻则登岸。至是飞亲往,测其浅处,乃择善骂者二十人,夜往骂之,且悉众运草木上流。贼闻骂声,争掷瓦石击之,草木为瓦石所压,一旦填满,飞长驱入寨,遂执诚,果八日而湖寇悉平。浚叹曰:“岳侯神算也!”初,贼恃其险,曰:“犯我者除是飞来。”至是人以其言为谶。

  甲寅,尚书左仆射赵鼎、知枢密院事孟庾、参知政各沈与求奏:“自五月丙子不雨,今越四旬,叨冒近司,辅政无状,致此谴戒,乞赐黜责。”诏:“各安厥位,无得再请。”

  丁巳,徽猷阁待制、提举建隆观兼史馆修撰兼侍讲、资善堂翊善范冲言:“伏见和靖处士尹焞,诚明之学,实有渊源,直方之行,动应规矩,举以代臣,允慊公议。”诏川陕宣抚司以礼津遣赴行在。

  焞避难长安,刘豫以玉帛招之,焞却币奔蜀,居于涪州。帝闻其贤,故召。

  湖寇既平,得丁壮五六万人,老弱不下十馀万。张浚更易郡且奸赃吏,宣布宽恩。命岳飞进军屯荆、襄以图中原,浚率官属泛洞庭而下。

  时淮东宣抚使韩世忠、江东宣抚使张俊,皆已立功,而飞以列校拔起,世忠、俊不能平,飞皆屈己下之,数通书,俱不答。及飞破杨太,献楼船各一,兵徒战守之械毕备,世忠始大悦,而俊益忌之。

  癸未,赵鼎奏甘泽应祈,乞御常膳,帝曰:“朕累日寝食不安者,岂特为国无储蓄而望岁之心甚切!兼恐岁饥民贫,起而为盗,朝廷不免遣兵讨定,残杀人命,亦天道之所宜悯也。”

  是月,汴京地震。

宋纪一百十六 

起旃蒙单阏七月,尽柔兆执徐五月,凡十一月。

     ○高宗受命中兴全功至德圣神武文昭仁宪孝皇帝绍兴五年(金天会十三年)

  七月,丙子,武功大夫、忠州团练使兼閤门宣赞舍人、都督府提举亲兵柴斌知金州,兼金、房、均三州安抚使,用行府奏也。仍命斌隶属襄阳帅府,其探报事宜及边防措置,则申川陕宣抚副使吴玠。

  都督行府请移鼎州龙阳县于黄诚寨地,仍升为军,以持服人黄与权起复左奉议郎、充龙阳军使兼知县事,又言:“潭、鼎诸县因水贼侵扰,多有移治去处,并令移归旧治。如系选人知县,俟任满与改合人官;京官与转一官。应水寨出首之人,制置司量事体轻重,拟定合补官资申行府,愿妇及充水军者听。”又请免澧州上供钱三年,皆从之。既而制置使岳飞言水寨愿归业者二万七千馀家,诏州郡存恤之,无得骚扰。然黄诚寨地低而迫湖,土人不以为便,仍令如旧焉。

  丁丑,孟秋荐享太庙。自是岁五飨,如常礼。

  己卯,知枢密院事、提领措置材用孟庾充观文殿学士、知绍兴府。庾以行府关三省、密院事,积不平,因称疾求去。

  甲申,帝亲酌献祖宗神御于行宫斋殿,文武官少卿已上陪位如仪。

  乙酉,降光州褒信县为镇。

  乙未,神武中军统制杨沂中兼权主管殿前司公事,代刘锡也。诏:“制造御前军器所依旧例不隶台察。”

  丙申,徽猷阁直学士赵子昼试尚书兵部侍郎。

  承节郎赵珪迁承忠郎、閤门祗候。

  初,帝以赵普佐命元勋,视汉萧何,而子孙沦落,命所在访求,量才录用。珪,普五世孙也,避地郁林州,以普绘像及《谏伐幽燕疏》来献,故有是命。

  免湖南上供米三年,用本路漕臣请也。

  废邓州顺阳、淅川、襄阳府邓城、中庐县并为镇。

  辛丑,废随州唐城县。

  是月,伪齐刘豫废明堂,得金龙之金四万两,大铜钱三百万。暴风连日,屋瓦皆震。

  八月,壬寅朔,录故相范质七世孙楰为将仕郎。

  罢荆南营田司,令安抚司措置官兵耕种,毋得循旧扰民,又以归州还隶安抚使王彦,皆用都督行府请也。

  初,彦自渠州以所部之镇至荆南,而镇抚使解潜已去,食廪皆竭。彦惧不可留,即引兵追潜至鄂州。会张浚平湖贼还,与之遇,复劝彦还自枝江,徙居旧治。时军储不继,彦乃仿川钱引法造交子,行于荆南管内,渐措置屯田,为出战入耕之计。仍择荒田,分将士为庄,庄耕千亩。治石唐、瓦窑二废堰,计工六万有奇,不浃旬告成,公私利之。

  甲辰,诏增馆职为十八员。

  时言者论:“唐太宗当兵戈抢攘之际,置文学馆学士凡十有八人,其后皆为名臣。祖宗辟三馆以储养人才,盖本于此。今国步艰难,时方右武,故馆职犹多阙员。然临事每有乏才之叹,则储养之方,亦不可以兵戈而遽已也。一馆职之奉入,仅比一小使臣,小使臣动万数,何独于馆职较此微禄哉!乞依祖宗故事,通以十八人为额。”故有是命。既而本省再请,乃命秘书郎及著作各除二员,校书郎、正字通除十二员,而少、丞不与焉。

  礼部贡院放榜,考校到合格进士樊光远等二百人。

  己酉,赵鼎言探报刘豫将山东百姓六十以下、二十以上皆签发为兵,每亩田科钱五百,帝曰:“朕未尝一日忘中原之民,使陷于涂炭,皆朕过。百姓为豫虐用如此,朕心恻然。”

  鼎又言:“故右奉直大夫邵伯温,大贤之后,行义显著,元符末以上书得罪,书名党籍,坐废者四十年。伏望优加褒赠。”鼎,伯温门人也。诏赠秘阁修撰,官其家一人。

  庚戌,废汉阳军为县,隶鄂州。

  癸丑,权尚书吏部侍郎张致远复为户部侍郎,中书舍人刘大中试吏部侍郎,中书门下省检正诸房公事吕祉权兵部侍郎。

  戊午,故集英殿修撰周鼎特赠徽猷阁待制。

  己未,淮东宣抚使韩世忠遗统领官韩彦臣等袭伪镇淮军,获知军、成忠郎王拱等,遣亲校温济献于朝。诏贷拱罪,以本官隶忠锐第五将。帝因帝:“宿迁伪官,本吾赤子。它时边臣,如此等小吏,不须赏,庶免生事。世忠既有请,可量与推恩。”

  癸亥,帝策正奏名进士于射殿。

  都督行府言以见管湖南水军及周伦等所部置十指挥,并于手背上刺“横江水军”四字,从之。

  甲子,帝御幄殿,阅试武举人弓马。

  是月,伪齐陷光州。

  时刘麟出猎于陈留县,有义党百馀人,欲擒麟南归,为其徒所告,悉斩于汴京。

  豫又以其弟复知济南府,观知淮宁军。

  九月,壬申,金主追尊其考丰王宗峻为景宣皇帝,庙号微宗,妣富察氏为惠昭皇后。

  乙亥,帝御射殿,赐进士汪洋等二百二十人及第、出身。洋乞避远祖嫌名;时年十八,帝以其与王拱辰同岁,赐名应辰。

  戊寅,金主尊太祖后赫舍哩氏、太宗后唐古氏皆为太皇太后。

  乙酉,尚书左仆射、监修国史赵鼎上《重修神宗实录》五十卷。旧文以墨,新修以硃,删出以黄。帝起,诣殿东壁,焚香再拜受书。鼎、冲及直史馆诸人进秩各有差。

  金改葬景宣景及惠昭后于兴陵。

  是月,淮西宣抚司统制官华旺复光州。

  名雷州寇准庙曰旌忠。

  自靖康之末,两河之民不从金者,皆于太行山保聚。太原义士张横者,有众二千,来往岚、宪之间,是秋,败金人于宪州,擒其首将。又有梁青者,怀、卫间人,聚众数千人,破神山县,平阳府判官郑爽以大军讨之,不敢进。居数日,都统制乌玛刺引骑五百与爽会,乃并其兵与青战,兵败,为青所杀。

  冬,十月,丙午,复高邮县为军,以知县兼军事。

  乙酉。罢宫观月破供给钱。

  自蔡京用事,始创祠官供给,庶官依本资序降二等,学士以上不降。王黼继相,已除其法,绍兴令复旧,至是除之。

  庚戌,尚书右仆射张浚入见。

  浚既平贼,遂自鄂、岳转淮东、西,会诸大将议防秋之宜,至是入见。诏:“浚母庆国夫人计氏进封蜀国,兄直徽猷阁滉赐紫章服,赐浚银帛千匹两,亲二人六品服,一人承务郎。”帝亲书《周易》、《否泰封》赐浚。

  乙卯,端明殿学士、荆湖南路安抚制置大使兼知潭州席益为资政殿学士、成都、潼川、夔州、利州路安抚制置大使兼知成都府。

  先是川陕宣抚副使吴玠与都转运使赵开不咸,玠叠以馈饷不给诉于朝,开亦称老病求罢,故命益往帅。诏以益前执政,序位在宣抚副使之上,逐州兵马并隶大使司;如边防切紧大事,即令宣抚司处置,其调发隶都督府。

  观文殿大学士、提举西京嵩山崇福宫李纲为江南西路安抚制置大使,兼知洪州。

  张浚数于帝前言纲忠,赵鼎亦为帝言纲才器过人,故有是命。

  镇南军节度使、开府仪同三司、提举临安府洞霄宫吕颐浩为荆湖南路安抚制置大使,兼知潭州。

  丁巳,故文林郎范正平,赠直秘阁,予一子官。正平,纯仁长子也,以忏蔡京故陷党籍,不出仕,终身为选人。

  戊午,诏:“川、陕类省试合格第一名,依殿试第三名例推恩,馀并赐同进士出身,特奏名人令宣抚司置院差官试时务策一道。”以道远举人赴殿试不及故也。

  庚申,故承议郎吴俦赠直秘阁,官其家一人。俦,育孙也,名在党籍,其家请而赐之。

  乙丑,淮东宣抚使韩世忠,奏伪齐遣沂、海州等签军攻犯涟水军,世忠遣统制官、吉州刺史呼延通等击殪之,所脱无几。帝曰:“中原赤子,为豫逼胁,死于锋镝,良可悯也。可令收拾遗骸埋瘗,设水陆斋追荐。仍出榜晓谕,使彼知朝廷矜恤之意。”乃赐通袍带,将官拱卫大夫、贵州刺史王权已下金碗,仍以通为果州团练使,权领果州团练使,与将士推恩有差。

  是月,祫享太庙,祖宗并为一列,不序昭穆,谓之随宜设位,以庙之前楹迫狭故也。

  十一月,庚午朔,初置节度使已下象牙牌。其法,自节钺正任至横行遥郡,第其官资,书之于牌,御书押字,刻金填之,仍合用制造,一留禁中,一降付都督府,相臣主其事。缓急临敌,果有建立奇勋之人,量其功劳,先次给赐,以为执守。自军兴以来,皆宣抚使便宜给札补转,至是都省有此请焉。

  癸酉,诏:“一应守臣守御,临难不屈,死节昭著,不以官品高下,并令帅司保奏,特与赐谥。”

  乙亥,进士颜邵特补右修职郎,卓右迪功郎,彦辉下州文学。

  初,帝闻颜真卿之后有居温州者,命守臣推择以闻,得邵等三人,而彦辉,则真卿十一世孙也。帝谓大臣曰:“人有一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在处死为难耳。真卿在唐死节,可谓得所处矣。况今艰难之际,欲臣下尽节,可量与推恩,以为忠义之劝。况仁祖时,曾命颜似贤以官,自有故事。”遂命邵、卓监潭州南岳庙。

  金主以尚书令、宋国王宗磐为太师。宗磐自以太子,当为安班贝勒。金主虽加尊礼,而宗磐心常怏怏。

  先是金天会五年,司天杨级始造历,其所用历元日法,不知所本,或曰因宋《纪元历》而增损之也。乙亥,初颁历,其后名之曰《大明历》。

  己卯,金以元帅左监军完颜希尹为尚书左丞相兼侍中,以太子少保高庆裔为左丞,平阳尹萧庆为右丞。希尹自太祖举兵,常在行陈,所至有功,又尝权西南、西北两路都统,有威望;及为相,有大政,皆身先执咎,时人称之。

  甲申,翰林学士兼侍讲孙近试吏部尚书。

  自渡江,宰辅已减俸三之一,至是赵鼎等复请于内权减二分,从之。于是行在官吏俸禄皆权减。

  乙酉,显谟阁直学士、知平江府李光试礼部尚书,试尚书工部侍郎、都督府参谋军事折彦质试兵部尚书,徽猷阅待制、知静江府李弥大试工部尚书,给事中廖刚试刑部侍郎。

  丙戌,诏:“荆、襄、川,陕见宿大兵,措置事宜,委任至重,虽已除席益制置大使,而调发节制,隶在督府,可令张浚往视师,仍谕诸路。”

  议者谓:“梁、洋沃壤数百里,环以崇山,南控蜀,北拒秦,东阻金、房,西拒兴、凤,可以战,可以守。今两川之民,往往逃趋蜀中,未敢复业,垦辟既少,多屯兵则粮不足以赡众,少屯兵则势不足以抗敌,宜以文臣为统率,分宣抚司兵驻焉,而以良将统之,遇防秋则就食绵、阆。如此,则兵可以备授,而民得安业。”诏宣抚副使邵溥、吴玠择二郡守臣相度。

  初,玠苦军储不继,于兴元、洋、凤、成、岷五郡治官庄屯田,又调戍兵治褒城废堰,民知灌溉可恃,皆愿归业,诏书嘉奖。别路漕臣郭大中言于玠曰:“汉中岁得营田粟万斛,而民不敢复业。若使民自为耕,则所得数什百于此矣。”玠用其言,岁入果多。已而玠复欲陆运,召诸路转运使持户籍至军中。溥曰:“今春驱梁、洋遗民负粮至秦州,饿死十八九,岂可再也!且宣司已取蜀民运脚钱百五十万,其忍复使陆运乎!”既上疏,立以便宜止之,卒行水运。大中患水运亡失,以策诱贾贩,省费十之五。

  己丑,金建天开阁于约罗。

  癸巳,亲从官赵胜归自金国。帝曰:“太上皇帝在漠北若寒之地,居处、衣服、饮食,百种皆阙;为人子不能拯父兄之难,深自悲伤。今朕所居宫室及一饮一食之间,念及父兄,痛入骨髓!”因嘻嘘泣下。

  十二月,己亥朔,带御器械、神武中军都统制、权殿前司公事、提举宿卫亲兵杨沂中权主管殿前司公事,并中军隶殿前司。自五军处,又置选锋、护圣二军,每军皆有统制,仍令沂中具名申枢密院给降付身。

  庚子,诏:“神武系北齐君号,宜以行营护军为名,神武前军改称中护军,左军称前护军,后军称后护军。刘光世所部人马称左护军,吴玠所部称右护军,并听本路宣抚招讨司节制。王彦所部人马称前护副军,听荆南安抚司节制。统制官已下请给、资任、军分如旧。”

  中护军者,本张俊所将信德府部曲,后以忠锐诸将及张俊亲兵与张用、李横、阎皋之众隶之。前护军者,本韩世忠所将庆源府部曲,后以张遇、曹成、马友、李宏、巨师古、王燮、崔增之众隶之。后护军者,本岳飞所将河北部曲,后以韩京、吴锡、李山、赵乘渊、任士安之众隶之。左护军者,本刘光世鄜延部曲,其后王德、郦琼、靳赛自以其众隶之。右护军者,本吴玠泾原部曲,后得秦、凤散卒及刘子羽、关师古之众隶之。前护副军者,本王彦河北所招部曲,其后稍以金州禁卒隶之。至是俊与世忠、光世军最多,玠次之,飞又次之,彦兵视诸将最少。

  自渡江以后,三衙名在实亡,逮赵鼎、张浚并相,乃以杨沂中所将隶殿前司,解潜部曲隶马军司,统制官颜渐部曲隶步军司。沂中之军本辛永宗部曲,后又益以它兵,故其众特盛。潜之军才千馀,渐所统乌合之众而己。

  丙午。右朝请大夫、提举江州太平观刘子羽复集英殿修撰、知鄂州,主管荆湖北路安抚司公事。

  张浚既还朝,始议大合兵马为北讨计,乃自招子羽令谕指西帅,且察边备虚实,故有是命。

  右武大夫、开州团练使刘锜为江南东路马步军副总管、带御器械,以其亲兵遥隶步军司。

  庚戌,武卫大夫、秦州刺史、都督府中军统制军马吴锡为殿前司策选锋军统制兼都督府军统制。

  辛亥,权户部侍郎王俣言:“兵革未息,屯戍方兴,大计所入,充军须者十居八九,此国用所以常乏。当讲究长策,细大不遗,斯为尽善。敢略陈五事:一曰去冗食之兵,二曰损有馀之禄,三曰收隐漏之赋,四曰补消毁之实,五曰修平准之法。

  “臣闻兵贵精不贵多。兵多而不精,则冗食者众;冗食者众,则勇怯不分;勇怯不分,则战无必胜。是冗食之兵,不惟徒费粮饷,取败之道。故治军之法,战兵之外,车御、火长、牧人、工匠之属,皆有定数,舍是则为冗食。今日财用所出,尽于养兵,然其间未尝入队,不堪披带者,尚多有之。竭民力以养无用之人,不如委将帅自加澄汰,付之漕臣,籍荒闲之田,计口分受,官为措贷,给与牛、种,使之垦辟,仍且与减半支给钱粮,俟秋熟之时,便罢请给,一岁之后,量立租课。且以万人之率,每岁所减米十馀万石,钱四十馀万缗,绢布五万馀匹,况又有租课所入,储此以养战士,非小补也。

  “艰难以来,流品猥众,进用殊常,而制禄之数,一循旧法,理宜不给。欲乞应内外文武官俸给等,以缗计者,自百千以上,每千减半,有兼职者通计,并候事平日依旧。如此则裁捐虽众,不及小官,恕而易行,夫复何患!

  “自军兴以来,十年于兹,财用所出,大则资之民力,其次则资之商贾,无不自竭以奉其上。唯是释家者流,一毫不取,邑以千计,郡以万计,不穑坐食,其隐漏租税,暗损国计,不知其几何也。宜酌古今之意,权急缓之宜,使之输米赡军,人岁五斗,依税限进纳,凡居禅房及西北流寓者,特与蠲免,于以少舒民力,不为过也。

  “自艰艰以来,饶、虔两司鼓铸遂亏,而江、浙之民巧为有素,销毁残宝,习以成风。其最者,如建康之句容、浙西之苏、湖,浙东之明、越,鼓铸器用,供给西方,无有纪极。计一两所费,不过千数钱,器成之日,即市百金,奸民竞利,靡所不铸。一岁之间,计所销毁,无虑数十万缗。两司所铸,未必称是,加以流入伪境,不知几何。乞明诏有司,申严铜禁,屏绝私匠,自今以始,悉论如律。除公私不可阙之物,立定名色,许人存留,及后官铸出卖外,其馀一两以上,严立罪赏,并令纳官,量给铜价,令分拨赴钱监,额外鼓俦。

  “国家平昔无事之时,在京则有平准务,在外则有平货务,边计之馀,内裨国用,无虑二十万缗,其效固已可见。况今日师旅方兴,用度日广,欲乞先于行在置平准务,次及诸路要会去处各置平货务,以广利源,诚非小补,俟其就绪,置使领之。

  “此五事者,傥有可采,乞令有司讲究条画,排斥浮议,断以必行。”诏户部、工部勘当。其后颇施行之。

  癸亥,金始定齐、高丽、西夏朝贺、赐宴、朝辞之仪。

  以京西鹿囿赐民。

  丙寅,都督府请以集英殿修撰、新知鄂州刘子羽权本府参议军事,与主管机宜文字熊彦诗并在川、陕抚谕,诏各赐银二百两,遣行。

  时张浚将谋出师,故令子羽等见宣抚副使吴玠谕指。而玠亦屡言军前粮乏,因命子羽与都转运使赵开计事,并察边备虚实焉。

  是冬,金主以蒙古叛,遣领三省事宋国王宗磐提兵破之。蒙古在女真之东北,其人劲捍善战,以鲛鱼皮为甲,可捍流矢。

  伪齐刘豫献海道图及战般木样于金主,金主入其说,调燕、云、两河夫四十万人蔚州交牙山,采木为筏,开河道,运至虎州,将造战船,且浮海以入。既而盗贼蜂起,事遂中辍,聚船材于虎州。

  是岁,夏国主乾顺改元大德。

     ○高宗受命中兴全功至德圣神武文昭仁宪孝皇帝绍兴六年(金天会十四年)

  春,正月,己巳朔,帝在临安。

  辛未,帝以雪寒,民艰食,命有司赈之。翼日,谓尚书右仆射张浚曰:“朕居燠室尚觉寒,细民甚可念。若湖南、江西旱灾去处,亦宜早措置赈济。民既困穷,则老弱者转于沟壑,强悍者流为盗贼,朕为民父母,岂得不忧!”浚曰:“陛下推是心以往,则足以感召和气,况实惠乎!”帝曰:“朕每以事机难明,专意精思,或达旦不寝。”浚曰:“陛下以多难之际,两宫幽处,一有差失,存亡所系,虑之诚是也。然杂听则易惑,多畏则易疑。以易惑之心,行易疑之事,终归于无成而已。是以自昔人君,正心修己,仰不愧,俯不怍,持刚健之志,洪果毅之姿,为所当为,曾不它恤。以陛下聪明,苟大义所在,断以力行,夫何往而不济!臣愿万机之暇,保养太和,澄心静气,庶几利害纷至而不能疑,则中兴之业可建矣。”

  癸酉,荆襄招讨使岳飞,言太行山忠义社梁青百馀人欲径渡河,自襄阳来归。时金人并兵攻青,故青将精骑突至飞军前。帝曰:“果尔,当优与宫,以劝来者。谍言固未可信,若此等人来归,方见敌情。”沈与求曰:“若敌诚衰,来者众,则敌情审矣。”

  丁丑,诏:“纳粟别作名目授官人,毋得注亲民、刑法官,已授者并罢;自今到部隐漏不实者,抵其罪。”时论者谓:“县令,民之师帅,刑罚之官,人命所系,不可轻以授人。比年军兴,以纳粟得官者,不谓之纳粟,或以上书文理可采,或作献纳助国,与理选限。原朝廷之意,欲激劝其乐输,使得为官户,而铨曹别无关防之法,近年以来,固有得县令,亦有得司法者。此曹素未尝知政务,直以多资,一旦得官,若遂使之临县议刑,其不称职必矣。欲下吏部立法关防,仍先改正。”故有是旨。

  癸酉,金颁历于高丽。

  丁丑,金太皇太后赫舍哩氏崩,後上尊谥曰钦献皇后,葬睿陵。

  己卯,起复徽猷阁待制、都督府参议、权川陕宣抚副使邵溥试尚书礼部侍郎。

  癸未,尚书左仆射兼监修国史赵鼎上《重修神宗实录》二百卷。

  乙酉,高丽、西夏及刘豫并遗使贺金主万寿节。金主本七月七日生,以同皇考忌日,改用正月十七日。

  丙戌,尚书右仆射张浚辞往荆、襄视师。

  浚以敌势未衰,而刘豫复据中原,为谋叵测,奏请亲行边塞,部分诸将,以观机会,帝许之。浚即张榜声豫叛逆之罪。

  时淮东宣抚使韩世忠驻军承、楚,淮西宣抚使刘光世屯太平州,江东宣抚使张俊屯建康府,而湖北、京西招讨使岳飞在鄂州,朝论以为边防未备,空阙之处尚多。浚独谓:“楚、汉交兵之际,汉驻兵殽、渑间,则楚不敢越境而西,盖大军在前,虽有它歧捷径,敌人畏我之议其后,不敢逾越而深入。故太原未陷,则粘罕之兵不复济河,亦以此耳。而论者多以前后空阔为忧,曾不议其粮食所自来,师徒所自归,岂必环数千里之地尽以兵守之,然后可安乎!”浚既白于帝,又以告之同列,惟帝深以为然。

  戊戌,都督行府奏:“乞将大姓已曾买官人,于元名目上升转。文臣迪功郎升补承直郎一万五千缗,特改宣教郎七万缗,通直郎九万缗。武臣进义校尉升补修武郎二万二千缗,保义郎已上带閤门祗候三万缗,武翼郎已上带閤门宣赞舍人十万缗。已有官人特赐金带五万缗。并作军功,不作进纳,仍与见缺差遣,日下起支请给,其家并作官户,见当差役科敷并免。如将来参部注拟资考、磨勘改转、廕补之类,一切并依奏补出身条法施行,仍免铨试;金带永远许系。”从之。

  二月,壬寅,都督府奏改江、淮营田为屯田。

  先是言屯田者甚众,而行之未见其效。会张浚出行动,因出户帖钱二十万缗为本。浚请应事务并申行府措置,俟就绪日归省部,许之。于是官田、逃田并行拘籍,依民间例召庄客承细,每五顷为一庄。客户五家相保共佃,一人为佃头。每客,官给牛五具,种子、农器副之。每家别给菜田十亩,又贷本钱七十千,分二年偿,勿取息,若收成日愿以斛斗折还者听。遂命屯田郎官樊宾、提举粮料院王弗同推行焉。

  戊申,湖北襄阳府路招讨使岳飞,请复以襄阳府路为京西南路,唐、邓、随、郢、均、房州、信阳军并为所隶,从之。

  辛亥,诏张滩暂赴行在所奏事。

  浚命淮东宣抚使韩世忠自承、楚以图淮阳,命淮西宣抚使刘光世屯合肥以招北军。命江东宣抚使张俊练兵建康,进屯盱眙,又请权主管殿前司公事杨沂中领中军,为后翼,命湖北、京西招讨使岳飞屯襄阳以图中原。帝亲书《裴度传》赐浚。

  甲寅,兵部尚书、都督府参谋军事折彦质充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

  乙卯,淮东宣抚使韩世忠引兵至宿迁县,时刘豫聚兵淮阳,世忠欲攻之,乃引兵逾淮、泗,旁符离而北。

  前一日,遣统制官兵超,以二百人,探知邳州贾舍人者亦以千骑南来,与之遇。众欲不战,超曰:“遇敌不击,将何以报!”敌鸣鼓,超率众突入陈中,出入数四,敌乃还。

  翼日,世忠引大军进趋淮阳城下,命统制官呼延通前行,世忠自以一骑随之,行三十馀里,遇金人而止。世忠升高丘以望通军,通骑至陈前请战,金将叶赫贝勒大呼令解甲,通曰:“我乃呼延通也。我在祖宗时,杀契丹,立大功,暂不与契丹俱生。况尔与我仇,我肯与尔俱生乎!”叶赫即驰刺,与通交锋,转战移时不解,皆失杖,以手相格,去陈已远,逢坎而坠,二军俱不知。叶赫刃通之腋,通扼其吭而擒之。

  既而世忠为敌所围,乃按甲不动,俄麾其众曰:“视吾马首所向。”奋戈一跃,已溃围而出,不遗一镞。世忠曰:“敌易与耳。”复乘锐掩击,敌败去。

  丙辰,韩世忠围淮阳军。

  戊午,诏杨沂中以八队万人赴都督行府。

  张浚欲以沂中助韩世忠,故有是命。庚申,诏沂中落阶官,为密州观察使、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遣行。

  辛酉,权主管侍卫马军公事解潜兼权殿前司,带御器械刘锜兼权宿卫亲兵,以杨沂中出戍故也。

  韩世忠攻淮阳,敌坚守不下,刘豫遣使入河间求摇于金右副元帅宗弼。先是金、伪与其守将约,受围一日则举一烽,至是城中举六烽,刘猊与宗弼皆至。

  世忠之出师也,乞援于江东宣抚使张俊,俊不能从,世忠乃还。道遇金师,世忠勒陈向敌,遣小校郝彦雄造其军大呼曰:“锦袍骢马立陈前者,韩相公也。”众咎世忠,世忠曰:“不如是,不足以致敌。”及敌至,世忠以数骑挑之,杀其引战者二人,诸将乘之,敌败去。

  淮阳民从军南归者万数,都督行府悉授田居之。帝诏州县存恤,毋令失所。

  壬戌,折彦质参知政事。

  癸亥,参知政事沈与求罢,为资政殿学士、知明州。与求乞宫观,改提举临安府洞霄宫。

  诏:“临安府民间僦舍钱,不以多寡,并三分中减一分,白地钱四分之一。”

  观文殿大学士、新江西制置大使李纲见于内殿。

  三月,戊辰朔,礼部尚书李光兼权刑部尚书。

  己巳,少保、武成、感德军节度使、淮南东路兼镇江府宣抚使韩世忠为京东、淮东宣抚处置使兼节制镇江府,徙镇武宁、安化,楚州置司。检校少保、镇宁崇信军节度使、湖北京西南路招讨使岳飞为湖北京西宣抚副使,徙镇武胜、定国,襄阳府置司。时锐意大举,都督张浚于诸将中每称世忠之忠勇,飞之沉鸷,可以倚办大事,故并用之。

  是日,李纲入辞,退,上疏言:“今日主兵者之失,大略有四:兵贵精不贵多,多而不精,反以为累;将贵谋不贵勇,勇而不谋,将致敌擒;陈贵分合,合而不能分,分而不能合,皆非善置陈者;战贵设伏,使直前而有中道邀击之虞,即非善战者。愿明诏之,使知古人用兵之深意,非小补也。朝廷近来措置恢复,有未尽善者五,有宜预备者三,有当善后者二。今降官告,给度牒,卖户帖,理积欠,以至折帛、博籴、预借、和买,名虽不同,其取于民则一,而不能生财、节用,核实、懋迁,一也。议者欲因粮于敌,而不知官军抄掠,甚于寇盗,恐失民心,二也。金人专以铁骑胜中国,而吾不务求所以制之,三也。今朝廷与诸路之兵尽付诸将,外重内轻,四也。兵家之事行诡道,今以韩世忠、岳飞为京东、京西宣抚,未有其实而以先声临之。且中军既行,宿卫单弱,肘腑之变,不可不虞,则行在当预备。江南、荆湖之众尽出,敌或乘间捣虚,则上流当预备。海道去京东不远,乘风而来,一日千里,而苏、秀、明、越全无水军,则海道当预备。假使异时王师能复京东、西地,则当屯以何兵?守以何将?金人来援,何以待之?万一不能保,则两路生灵虚就屠戮,而两河之民绝望于本朝。胜犹如此,当益思善后之计。

  纲又言:“今日之事,莫利营田。然淮南兵革,江湖旱灾之馀,民力必不给。谓宜令淮南、襄、汉宣抚诸使,各置招纳司,以招纳京东、西、河北流移之民,明出文榜,厚加抚谕,拨田士,给牛具,贷种粮,使之耕凿。许江、湖诸路于地狭人稠地分自行招诱,而军中兵愿耕者听,则人力可用矣。初年租课,尽畀佃户,方耕种时,仍以钱粮给之,秋成之后,官为籴买,次年始收其三分之一,二年之后乃收其半,罢钱粮,此其大概也。不然,徒有营田之实,何补于事?”诏都督行府措置。其后颇施行之。

  辛未,诏:“去岁旱伤乃四分以上州县,所负绍兴四年已前钱帛之税,皆除之。”

  壬午,金以太保宗翰、太师宗磐、太傅宗干并领三省事。

  丁亥,诏:“江东宣抚司统制官赵密、巨师古军,并权听殿前司节制。”

  时都督张浚在淮南,谋渡淮北向,惟倚韩世忠为用。世忠辞以兵少,欲摘张俊之将赵密为助。浚以行府檄俊,俊拒之,谓世忠有见吞之意。浚奏乞降旨,而俊亦禀于朝。赵鼎白帝曰:“浚以宰相督诸军,若号令不行,何以举事!俊亦不可拒。”乃责俊当听行府命,不应尚禀于朝;后下浚一面专行,不必申明,虑失机事;时议者以为得体。至是浚终以俊不分军为患,鼎谓浚曰:“世忠所欲者赵密耳,今杨沂中武勇不减于密,而所统乃御前军,谁敢觊觎?当令沂中助世忠,却发密入卫,俊尚敢为辞耶?”浚曰:“此上策也,浚不能及。”

  辛巳,诏:“天章阁、万寿观祖宗帝后神御,见在温州,令干办官黄彦节迎奉赴行在,惟圣祖像留温州如故。”

  检校少师、奉宁保静军节度使、川陕宣抚副使吴玠易镇保平、静难,兴州置司。

  枢密副都承旨马扩兼沿海制置副使。扩自镇江将殿前司策选锋军赴行在,遂有是除。

  庚寅,江西制置大使李纲始领使事于金谿县。

  是春,伪齐刘豫再开贡举,得邵世以下六十九人。改明堂基为讲武殿,于其地造战船。

  夏,四月,庚子,殿中侍御史周秘言:“国家岁以十五事考校监司,四善、四最考校县令,而五六年惟有成都潼川路一尝奏到,至其馀诸路课绩,并不申奏。法令废弛,能否无辨,有善最者不赏,有过恶者无罚,吏治之不良,亦无足怪者。欲望责诸路监司、州县,自今各依限奏明,其累年辄不申奏者,亦乞取问因依,从朝廷审度,岁取殿最各一二人,量行赏罚。庶几监司,守令,咸知自竭,以副陛下责任之意。”诏吏部申严行下,违者令御史台纠劾。

  帝御经筵。

  甲辰,伪齐将王威攻唐州,陷之,团练判官扈举臣、推官张从之皆死。诏各赠一官,录举臣子初品文阶,从之子进义校尉。

  乙巳,诏:“湖北、京西宣抚使岳飞丁母忧,已择日降制起复,缘见措置进兵渡江,不可等待,令飞日下主管军马,措置边事,不得辞免。”先是飞母庆国夫人姚氏卒于军,飞不俟报解官去,帝闻之,乃诏起复。

  辛巳,故朝请大夫赵君锡,赠徽猷阁直学士。

  癸丑,故奉直大夫韩璆,赠右朝议大夫,官其家一人。

  甲寅,京东淮东宣抚处置司统制官、果州团练使呼延通,特迁永州防御使,诸将王权、刘宝、岳超、许世安、刘锐、崔德明、单德忠、杜琳等十八人,并进官有差,赏淮阳之捷也。

  乙卯,故中大夫赵瞻,赠资政殿大学士。

  戊午,翰林学士兼侍读胡交修试刑部尚书。

  辛酉,诏四川制置大使司:“禁止采伐禁山林木。”蜀三面被边,绵亘四百里,山谿阻限,林木障蔽,初时封禁甚备。前一日,太常博士李弼直面对,论:“顷岁以来,一切废弛,加以军兴,而制器械,运粮造船,自近及远,斫采殆尽,异时障蔽之地,乃四通八达。”帝曰:“如河东黑松林,祖宗时所以严禁采伐者,正藉此为阻,以屏捍外敌耳。异日营缮,为一时游观之美,遂使边境荡然,更无阻隔。”折彦质曰:“皆臣不言之罪。”

  癸亥,左谏议大夫赵霈试尚书工部侍郎。

  甲子,少保、武宁安化军节度使、京东淮南东路宣抚处置使韩世忠,赐号扬武翊运功臣,加横海、武宁、安化军节度使,赏淮阳之捷也。

  丙寅,诏岳飞仍旧兼节制蕲、黄州。

  伪齐刘豫筑刘龙城以窥淮西,刘光世遣本司副都统王师晟破之。

  五月,戊辰朔,徽猷阁直学士胡世将试尚书兵部侍郎。世将自江西召还,乃有是命。

  癸酉,左通议大夫、新知鄂州、荆湖北路安抚使王庶复显谟阁待制,赐银帛二百匹两。庶既老,愈通习天下事,前二日入对,首言今日之患,莫大于士风之委靡,愿振拔名节士以起其气,又论安危在修己,治乱在立政,成败在用人,帝韪其言。庶因请曰:“臣肝胆未尽吐也,愿赐臣间,时得缕陈于前。”帝乃燕见之,庶言益深,尝跪问曰:“陛下欲保江南,无所复事;如欲绍复大业,都荆为可。荆州左吴右蜀,利尽南海,前临江、汉,可出三川,涉大河,以图中原,曹操所以畏关羽也。”帝大异之。

  诏:“自今臣僚未经上殿者,令三省审察讫,关閤门引对。”复旧典也。

  乙亥,诏:“除见任知州以上及尝任侍从官依旧堂除宫观外,馀并令吏部按格拟差。”

  时言者论:“艰难以来,士或不调。陛下悯其失职,授以祠观,有六等宫观之格,五项岳庙之法。但其间有昔已叨窃名禄之人,论其家则丰羡,而乃更与失职寒士均享家食,徒使州郡之间,用度不支。欲乞今后陈乞宫观之人,除贫乏廉洁朝廷所知者,其馀一切按格与之。或察其人富而贪,敢于格法之外辄有干求者,惩戒一二。”故有是旨。

  诏广西经略使胡舜陟与邕州守臣同提举买马刘远措置市战马。时都督行府言去岁所市马弱不堪用,于是提举官李预再贬秩,而更以其事付帅臣。

  命沿海制置副使马扩阅习水军战舰。时右司谏王缙言:“舟师实吴、越之长技。将帅之选既慎矣,而舟船数百,多阁水岸,士卒逾万,未经训习。欲乞明诏将帅相视,舟船损漏者修之,士卒疲弱者汰之。船不必多,取可乘以战斗;人不必众,取向资以胜敌。分部教习,周而复始,出入风涛,如履平地,则长技可施,威声远震,折冲千里之外矣。”从之。

  丙子,诏刘挚特赠太师,以挚曾孙登仕郎芮言,系籍元祐宰相六人,挚独未尽被恩典故也。

  庚寅,少保、宁武宁国节度使、淮南西路兼太平州宣抚使刘光世为保静、宁武、宁国军节度使,赏龙城之捷也。

  壬辰,定江、昭庆军节度使、开府仪同三司、江南东路宣抚使张俊加崇信、奉宁军节度使,进屯盱眙。右仆射张浚命依山筑城,左仆射赵鼎曰:“德远误矣,是虽不为资敌之具,然当念劳人也。”是役也,兴于盛夏,自下运土而上者,皆有日课,望青采斫,数十里间,竹木皆尽。劚掘新旧冢,莫知其数,人甚苦之。城成,无水可守,亦无樵采。筑城之际,伪齐遣三百骑于泗州境上,临淮伫观久之而去。

  乙未,尚书祠部员外郎、都督府主管机宜文字杨晨移礼部,尚书工部员外郎、都督府主管机宜文字熊彦诗移祠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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