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资治通鉴·宋纪

     著书立意乃赠花于人之举,然万卷书亦由人力而为,非尽善尽美处还盼见谅 !

                     —— 华辀远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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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纪一百六十五 

起屠维赤奋苦十月,尽重光单阏十二月,凡二年有奇。

     ○理宗建道备德大功复兴烈文仁武圣明安孝皇帝绍定二年(金正大六年,蒙古太宗元年)

  冬,十月,乙未朔,诏:“诸道提点刑狱,以十一月按部理囚徒。

  蒙古兵入庆阳界。金诏陕西行省遣使奉羊酒币帛,乞缓师请和,蒙古不受。

  癸卯,太学录陈埙进言:“方张之敌,未亡之金,叵测之忠义,跳梁之群盗,皆所当虑。”帝曰:“此正治不忘乱,安不忘危之意。”埙言:“正为国体未治且安耳。”又言用人贵乎公,帝曰:“今人才亦自难得。”

  丁未,臣寮言:“请申饬监司、郡守,自今所属阙官,以次摄事,毋得差非见任官。如有违,其受差及差之人并镌斥。”从之。

  庚戌,进知吉州越汝悆官一等,以和籴有劳也。

  己未,臣寮言:“百司庶府,循例而忘法;监司守令,枉人而徇情。请饬内外奉行法令。”从之。

  壬戌,诏赈台州被水之民,蠲诸色赋税有差。

  丁卯,臣寮言:“请下国子监、内外学校之官,令于士子程课之外,迪以义理之学,厉以行艺之实。”从之。

  新知婺州莫泽朝辞,帝曰:“婺州正要得人,记向时守臣魏豹文曾理会经界,如何?”泽言:“婺州向时凋弊,皆缘税籍不明。今经界既正,赋役均平,故不费力。”帝曰:“义役闻尚未了。”泽言:“义役乃民间自乐为,州县扶助耳。”帝曰:“峒寇尚未消弭,正要理会。”泽曰:“盗贼不足虑,全要州县得人。”帝曰:“然。”

  己巳,太尉少卿、知临安府赵立夫言:“请将荼槽、下沙合为一寨。”帝曰:“每寨几人?”立夫曰:“多者百二十人。”帝曰:“京城民讼如何?”对曰:“臣幸与民相安。”帝曰:“都民当抚縻,使常在春风和气中,不可使有愁叹。”又问:“刑狱如何?”对云:“狱常空。”帝曰:“民命所关,不可淹延。”

  己卯,臣寮言:“请令户部下诸路监司,凡民讼,依次第官司结绝,如未经予夺,不得索案改送,先从台部常切遵守。”从之。

  十一月,己丑,荧惑入氐。

  十二月,丙申,雪。蠲大理寺、三衙、临安府点检缴赏酒库所见盐赃赏钱。给诸军薪炭钱,出戍官兵倍之。

  丙午,前知安吉州赵必观,言楮券破损腐烂,人不以为重。帝曰:“此缘钱少耳。”因问:“苕霅之民今已安业否?”必观言:“臣至郡,民不聊生;圣恩赈给,连岁小稔,民粗安业。”

  辛亥,以翰林学士郑清之为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

  乙卯,军器监度正言:“江西、福建、湖南灾荡,老弱转沟壑,壮者遂为盗贼。”帝曰:“此州县不得人,以至于此。”对曰:“今选任之际,更宜谨之。”帝曰:“选任诚不可不审。”又言:“近来放散忠义军及破落士人,去为贼用,请行下诸将,随宜招收,籍以为军。士人在贼中者招谕之,更宜示之以信。又力行节俭,以阜财用,以化贪鄙。”帝曰:“恭者不侮人,俭者不夺人,朕平日力行此二者。”

  蒙古始置仓廪,立驿传,命河北汉民以户计出赋调,耶律楚材主之;西域人以丁计出赋调,玛哈摩斯古喇迪尔主之。又以史天泽、刘嶷、舒穆噜札拉三人为万户,分守中原。

  丙辰,再给诸军薪炭钱。

  蒙古围庆阳,金遣伊喇布哈救之。

  先是金主欲遣使谕意于布哈,谓白华曰:“汝往邠州,六日能往复乎?”华自量日可驰三百里,应曰:“能如期宣谕而复。”金主甚喜,谓华曰:“汝从来语及征进,必有难色;今锐于平时,何也?”华曰:“向日用兵,以南征及讨李全之事梗之,不能专意北方,故以为难。今蒙古兵入界已三百馀里,若纵之令下秦川,则何以救!不得不以一战摧之。与其战于近里之平川,不若战于近边之要隘也。”

  是岁,金罢近京猎地百里,听民耕稼。

     ○理宗建道备德大功复兴烈文仁武圣明安孝皇帝绍定三年(金正大七年,蒙古太宗二年)

  春,正月,壬申,雷。

  臣僚“请令诸路提点刑狱官亲行所部,凡翻异驳勘之狱,同守臣审鞫,便宜予决,毋得滞留。其有职兼守臣者,令以次监司行。”从之。

  金伊喇布哈遇蒙古兵于大昌原,以忠孝军提控完颜彝为前锋。彝擐甲上马,不返顾,士气皆倍,以四百骑破蒙古八千之众,遂解庆阳之围。自蒙古构兵二十兵,仅有此捷,奏功第一,于是陈和尚之名震国中,授定远大将军,世袭穆昆。忠孝军皆回纥、奈、曼、羌、浑及中原被俘避罪来归者,鸷很难制,唯彝御之有方,坐作进退,皆中程式,所过州县,秋毫无犯,每占则先登,疾若风雨,诸将倚为重。

  金主命权签枢密院事额尔克屯邠州,布哈及总帅约赫德还京兆。

  初,蒙古遣翁鄂啰为小使,至陕西行省,恐泄事机,留之。布哈等既解庆阳之围,志气骄满,乃遣翁鄂啰归,语之曰:“我已准备军马,能战则来。”翁鄂啰还白之,蒙古主怒,议遣皇弟图垒伐金。

  布哈之驭军也无法,好趋小利,尝一日夜驰二百里,军中莫敢谏止。完颜彝忧之,私谓同列曰:“副枢以大将为剽掠之事,今日得生口三百,明日得牛羊一二千,士卒喘死者则不复计。国家数年所积,一旦必为是人确除尽矣。”或以告布哈。一日,置酒会诸将,行酒至彝,布哈曰:“汝曾短长我,又谓国家兵力当由我尽坏,信有之乎?”彝饮毕,徐曰:“有之。”布哈见其无惧容,漫为好语云:“有过当面论,无后言也。”

  是月,蒙古定诸路课额。初,太祖征西域,仓库无斗粟尺帛之储,于是群臣咸言:“虽得汉人,亦无所用,不若尽杀之,使草木畅茂,以为牧地。”耶律楚材曰:“夫以天下之广,四海之富,何求而不得!但不为耳,何名无用哉?”因言:“地税、商税、酒、醋、盐、铁、山泽之利,可得银五十万两,绢八万匹,粟四十馀万石。”太祖曰:“诚如卿言,则国用有馀矣。”卿试为之。”至是用楚材言,定课税、酒税,验实,息十取一,杂税二十取一。

  二月,庚戌,以直宝章阁魏大有知漳州,措置招捕盗贼;起复直宝章阁陈韡知南剑州、福建路兵马钤辖、同措置。又起复赵范、赵葵节制镇江、滁州军马。范、葵时丁母扰,求解官,不许;卒哭,乃起视事。

  庚申,蠲江西、湖南、福建被盗州县税赋一年。

  闰月,癸酉,逃卒穆椿窃入皇城纵火,焚御前甲仗库,卫士捕得之,磔于市。时李全欲销朝廷兵备,故遣椿为乱。于是先朝甲仗烧毁殆尽。

  戊子,诏:“江西、湖南、福建盗寇,凡胁从之民,束身出官,并与释罪;能自戮渠首来者补官;伪官、土豪帅众立功者官之。”

  三月,戊戌,臣僚请补禁卫兵额,戒内侍毋得私役,革赁号,修火政,以肃宫禁;从之。

  癸丑,置会子库监官一员,专作堂差,以有举选人充。

  夏,四月,庚午,诏:“诸道提点刑狱,以五月按部理囚徒。”

  癸酉,蠲绍兴府馀姚、上虞县民户折麦一年,以水灾也。

  己卯,漳州连城盗起,知龙岩县庄梦诜、尉钟自强不能效死守土,诏各削二秩,罢。

  五月,丁未,知抚州林孝闻削二秩,罢;以臣僚言官军入境,闭关不纳,科扰军粮,民户被害也。

  御射殿,阅诸班直射艺,迁赏有差。

  甲寅,以李全为彰化、保康军节度使、仪同三司、京东镇抚使。全不受命。

  初,全欲先据扬州以渡江,分兵徇通、泰以趋海。其下皆曰:“通、泰盐场在焉,莫若先取为家计,且使朝廷失盐利。”全欲朝廷不为备,且不遽绝其给,乃挟蒙古李、宋二宣差以虚喝朝廷,然蒙古实未尝资全兵。全遣张国明赍金宝至临安禀议,扬言:“李宣差英略绝伦,骑射五百步;朝廷莫若裂地王之,与增钱粮,使备边境。”遍馈要津,求主其说。国明入见,以百口保全不叛。朝廷虽知其奸,姑事苟安,不之诘。

  及全籴麦舟过盐城,知扬州翟朝宗嗾尉兵夺之。全怒,以捕盗为名,水陆数万,径捣盐城,戍将陈益、楼强、知县陈遇皆遁,全入城,据之。朝宗仓皇遣干官王节恳全退师,全不许,留郑祥、董友守盐城,而自提兵还楚州,以状白于朝曰:“遣兵捕盗,过盐城,县令自弃城遁去;虑军民掠扰,不免入城安众。”朝廷乃授全节钺,令释兵,命制置司干官耶律均往谕之。全曰:“朝廷待我如小儿,啼则与果。”不受制命。明廷为罢朝宗,命通判赵璥夫摄州事。

  先是士大夫无贤愚,皆策全必反,而不敢言,国子监丞度正独上疏极言之,且献毙全之策有三。其言梗亮激切,时不能用。至是赵范、赵葵累疏以全必反为言,史弥远不纳。

  丁巳,臣僚言:“请下江东、西、湖南、北、福建诸路总漕仓司,应邻境被寇州郡,合解诸司钱物,比之常年期限并展一季。”诏户部详度。

  六月,戊辰,臣僚言:“二广诸郡,凡教官、法掾、自谓间官,率厌风土,置身台幕。请行戒饬,如循习不悛,并与镌斥,帅、漕并置于罚。”从之。

  癸酉,录行在系囚。

  辛卯,臣僚请戒饬郡守,痛革税赋、刑狱、差役、版籍四弊;从之。

  壬辰,臣僚请戒饬二广漕司:“严禁所部州县,丁钱每岁核实见存之数造簿,依条限前期发下,催纳、销注,违者按劾。”诏吏部详度。

  蒙古兵围京兆,金兵救之,为蒙古所败,城遂破。

  秋,七月,丁酉,以汀州宁化县曾寡妇晏氏给军粮、御漳寇有功,又全活乡民数万,诏封恭人,官其子承信郎。

  丁未,臣僚请今后疏决,先期降旨,下临安府、三衙:“应犯罪在指挥前,许引用恩赦;如指挥后有犯罪,虽已停决,不在原减之数。共合引赦人,不许于停决前轻行断遣。如或违失,从故出入人罪条制施行。”令刑部详度。

  癸丑,臣僚请申严堂除之制,庶几士人毋敢躁进,中书之务可清;从之。

  蒙古主自将伐金,皇弟图垒、皇侄莽赉扣率师从征。道经平阳,见田野不治,问兵马都总管李守贤,对曰:“民贫,乏耕具政然。”蒙古主命给牛万头,仍徙关中户中垦地河东。

  八月,癸亥,诏:“明禋侍祠执事官既受事,毋得临期规避。如或循习,罚无赦。仍委台谏觉察。

  武仙既归金,金复以为恒山公,置府卫州。蒙古兵围之,金将完颜哈达率众来援,完颜彝先登,蒙古诸帅皆北。既而史天泽以千人流出出金兵后,合诸帅攻之,仙逸出,屯胡岭关。天泽遂取卫州。

  九月,辛丑,大飨于明堂,赦天下。

  丙午,封美人谢氏为贵妃。

  壬子,诏:“浙西提举司下所部州县,将修复围田减纳苗税,毋收斛面。”

  冬,十月,辛酉,臣僚请下吏部:“今后县典狱官,须曾历三考,有县令举主三员,无过犯人,许注,毋得破格轻授。或监司、帅守辟置,亦令吏部审实合格,方许放行。”从之。

  壬戌,进知枣阳军史嵩之官一等,以置堰、屯田有劳也。

  以赵善湘为江淮制置使。

  时李全造船益急,至发冢取杉板,炼铁钱为钉,熬囚脂为油灰,列炬继晷,招沿渗之命为水手;又治赵璥夫,以蒙古为辞,邀增五千人钱粮,求誓书、铁券。朝廷犹遣饷不绝,全得米,即自转输淮海,入盐城,以赡其众。它军士见者,曰:“朝廷惟恐贼不饱,我曹何力杀贼!”射阳湖人皆怨,至有“养北贼,戕淮民”之语。全又遣人以金牌诱胁周安民等,造浮桥于喻口,以便盐城往来。史弥远泄泄如平时。郑清之力劝帝讨全,帝乃使善湘图之,许便宜从事,仍命以内图进取,外用调停,唯赵范、赵葵力请进兵讨之。

  蒙古主遣苏格使金,因觇其虚实,语之曰:“即不还,子孙无忧不富贵也。”苏格至汴,见金主曰:“天子念尔土地日狭,民力日疲,故遣我致命。尔能恭修岁币,通好不绝,则转祸为福矣。”谒者令下拜,苏格曰:“我大国使,为尔屈乎!”金主壮之,饮以金卮,曰:“归语汝主,必欲加兵,敢率精锐以相周旋,岁币非所闻也。”苏格饮毕,即怀金卮以出,默识其地理厄塞,人民强弱。既复命,备以虚实告,且献所怀金卮。蒙古主喜曰:“我得金于汝手中矣!”复赐之。

  蒙古图垒帅众入陕西,于京兆、同、华间破寨栅六十馀所,遂趋凤翔。金以完颜哈达及布哈行省事于阌乡,以备潼关。

  十一月,丁卯,殿前司请拨本司一千人名额,令嘉兴府招濒海渔业、惯熟风涛、少壮昆捷之人,试验,刺充澉浦水军;仍增置统制官一员,通行部辖。从之。

  癸卯,臣僚言:“曾经奏劾,有永不得亲民差遣指挥之人,如引赦,乞改正。并令都司、吏部取元犯考订,除情轻从旧制外,其或贪赃惨酷,刑寺不得例作不曾推勘免约法许令改正。”从之。

  丙午,诏:“寿明慈睿皇太后,明年圣寿七十五,古稀有甚之庆,令礼部、太常寺讨论以闻。”

  戊申,立贵妃谢氏为皇后。后,天台人,丞相深甫之孙也。帝即位,议择中宫,太后以深甫有援己功,命选谢氏女,遂与贾涉女同入宫。贾女有殊色,帝欲立之,太后曰:“谢女端重,宜正中宫。”左右亦相窃谓曰:“不立真皇后,乃立假皇后耶?”帝不能夺。贾才人专宠後宫,后处之裕如,太后益贤之。

  陈埙上言,请去君侧之蛊媚以正主德,从天下之公论以新庶政,盖指贾才人及史弥远也。埙,弥远之甥也。弥远谓埙曰:“吾甥殆好名耶?”埙曰:“好名,孟子所不取也。然求士于三代之上唯恐其好名,求士于三代以下唯恐其不好名耳。”力求去,出判嘉兴府。

  李全突至扬州,副都统丁胜拒之,全攻南门。赵璥夫得史弥远书,许增万五千石粮,劝全归楚州,遣刘易就全垒示之,全笑曰:“史丞相劝我归,丁都统与我战,非相绐耶?”掷书不受。璥夫恐,亟发牌印,迓赵范于镇江,范亦刻日约赵葵,葵帅雄胜、宁淮、武定、强勇四军万四千赴之。

  时全引兵攻泰州,知州宋济迎入郡治,尽收其子女货币。将趋扬,闻范、葵已入扬城,乃鞭郑衍德曰:“我计先取扬州渡江,尔曹劝我取通、泰,今二赵已入扬州,江其可渡耶?”既而曰:“今惟径捣扬州耳!”遂分兵守泰,而悉众攻扬州。至湾头立寨,据运河之冲,使胡仪将先锋,驻平山堂以伺机便。

  全攻东门,葵亲搏战。全将张友呼城门请葵出;葵出,与全隔壕立马相劳苦,问全来为何,全曰:“朝廷动见猜疑,今复绝我粮饷,我非背叛,索钱粮耳。”葵曰:“朝廷待汝以忠臣孝子,而乃反戈攻陷城邑,朝廷安得不绝汝钱粮!汝云非反,欺人乎?”欺天乎?”全无以对,弯弓抽矢向葵而去。自是屡战,全兵多败。

  全每云:“我不要淮上州县,渡江浮海,径至苏、杭,孰能当我?”然全志吞扬州三城,而兵每不得薄城下。宗雄武献策曰:“城中素无薪,且储蓄为总领所支借殆尽,若筑长围,三城自困。”全乃悉众及驱乡农凡数十万,立寨围三城,制司、总所粮援俱绝。范、葵命三城诸门各出兵劫寨,举火为期,夜半,纵兵冲击,歼贼甚众。自是全一意长围,以待久困官军,不复薄城。

  全张盖奏乐于平山堂,布置筑围。范、葵令诸门以轻兵牵制,亲帅将士出堡寨西攻之。全分兵诸门鏖战,自辰至未,杀伤相当。兵官王青力战,死之。明日,范出师大战,获全粮数十艘,葵亦力战败之。

  蒙古始置十路征收课税使,以陈时可、赵昉使燕京、刘中、刘桓使宣德,周立和、王贞使西京,吕振、刘子振使太原杨简、高廷英使平阳,王晋、贾从使真定,张瑜、王锐使东平,王德亨、侯显使北京,瓜勒佳永、程泰使平州,田木西、李天翼使济南;从耶律楚材之言,始用士人也。楚材乘间进说周孔之教,且谓天下虽得之马上,不可以马上治,蒙古主深然之。

  蒙古兵攻潼关、蓝关,不克。

  十二月,庚申,录用孔子四十九代孙灿,补官。

  诏:“上寿明慈睿皇太后尊号曰寿明仁福慈睿皇太后,其令有司详具仪注。”

  行都闻李全之叛,居民有争逃避者,史弥远计无所出,引疾不视事。甲子,帝为下诏曰:“朕尊礼元勋,未欲劳以朝请。可十日一赴内引入堂治事。”时飞檄载道,弥远益恇悚,中夜,欲自沈于池,其妾见而持之,乃止。

  乙丑,以签书枢密院事郑清之为参知政事兼签收枢密院事,礼部尚书乔行简为端明殿学士、同签书枢密院事,袁韶为资政殿学士、浙西安抚制置使兼知临安府。史弥远欲韶镇遏临安,韶言于弥远曰:“失扬,则京口不可保。淮将尚有可用者,奈何仅为行都计乎?”乃议声讨。诏:“削夺李全官爵,停给钱粮,能擒斩以降者,加不次之赏。”

  丁卯,御文德殿,册皇后。

  壬申,以雪寒,诏出封桩库缗钱三十万,赈恤临安贫乏民。

  癸未,帝率群臣上皇太后尊号册宝。

  乙酉,慈明殿出缗钱一百五十万,大犒诸军,赈恤临安贫乏之民。

  蒙古兵拔天全、天胜寨及韩城、蒲坂。

     ○理宗建道备德大功复兴烈文仁武圣明安孝皇帝绍定四年(金正大八年,蒙古太宗三年)

  春,正月,戊子朔,帝诣慈明殿行庆寿礼,大赦天下。以庆寿恩,进史弥远、薛极官各二等,葛洪、袁韶、乔行简各一等。

  进镇江府都统丁整左武大夫、果州团练使,统领沈兴、刘明官各一等,以追袭李全,焚毁粮聚也。

  辛丑,诏:“右武大夫、彰州防御使王青,特赠建武军节度使、右骁卫大将军,与二子官,仍立庙扬州,额为‘忠果’。”

  蒙古围凤翔府,金行省完颜哈达、伊喇布哈救之,逗遛不进。金主遣枢密判官白华往促之,哈达、布哈言北兵势甚,不可轻进。白华还,金主复遣往,谕以“凤翔围久,恐守者不可支,可领军出关,略与渭北军交手;彼大军闻之,必当奔赴,少纾凤翔之急。”哈达、布哈乃出关,行至华阴,与渭北军交战,比晚,收军入关,不复顾凤翔矣。

  赵范、赵葵大败李全于扬州。

  时全浚围城堑,范、葵遣诸将出东门掩击;全走土城,官军蹑之,蹂溺甚众。范陈于西门,贼闭垒不出,葵曰:“贼俟我收兵而出耳。”乃伏骑破垣间,收步卒诱之。贼兵数千果趋壕侧,李虎力战,城上矢石雨注,贼退。有顷,贼别队自东北驰至,范、葵挥步骑夹浮桥、吊桥并出,为三迭阵以待之。自巳至未,与贼大战,别遣虎等以马步五百出贼背,而葵率轻兵横冲之,三道夹击,贼败走。

  始,全反谋已成,然多顾忌,且惧其党不顺,而边陲喜事者欲挟全为重,遂激成之。及声罪致讨,罢支钱粮,攻城不得,累战不利,全始大悔,忽忽不乐,或令左右抱其臂,曰:“是我手否?”人皆怪之。

  范、葵夜议所向,葵曰:“出东门。”范曰:“西出尝不利,贼必见易;因所易而图之,必胜,不如出堡寨西门。”是夕,全张灯置酒,高会平山堂。有候卒识全枪垂双指,以告范,范谓葵曰:“贼勇而轻,必成擒矣!”诘朝,乃悉精兵而西,张官军素为贼所易之旗帜。全望见,谓李、宋二宣差曰:“看我扫南军!”官军见贼,突斗而前,范麾兵并进,葵亲搏战,诸军争奋。贼欲走入土城,李虎军已塞其甕门,全窘,从数十骑北走。葵率诸军蹙之,全趋新塘。新塘自决水后,淖深数尺,会久晴,浮战尘如燥壤,全骑过之,皆陷淖中,不能自拔。制勇军赵必胜等追及,奋长枪刺之,全呼曰:“无杀我,我乃头目。”群卒碎其尸而分其鞍器、甲马,并杀三十馀人,皆将校也。全死,馀党欲溃,国安用不从;议推一人为首,莫肯相下,欲还淮安奉杨妙真。范、葵追击,复败走之。

  二月,壬戌,臣僚请申饬诸路州县:“自今遇诉灾伤,邑委佐官,州委幕职,于秋成以前,务核的实蠲减田租,仍以分数揭之通衢。如或稽慢,令守镌斥,漕臣觉察不严,一体议罚。”从之。

  丙子,起复孟珙从义郎、京西路分枣阳军驻答刂。

  三月,癸巳,以经筵进讲《论语》终篇,召辅臣听讲。己酉,赐宰执、讲读、说书、修注官宴于秘书省。

  初,盗起闽中,朝廷以陈韡为福建路总捕使,讨平之;至是又躬往邵武督捕馀盗。贼首晏彪迎降,韡以彪力屈方降,非其本心,斩之。时衢盗汪徐、来二破常山、开化,势张甚;韡今淮西将李大声提兵七百,出贼不意,夜薄其寨。贼出迎战,见算子旗,惊曰:“此陈招捕军也!”皆哭。韡令急击之,衢寇悉平。

  夏,四月,乙丑,浙东提刑言温州司户参军赵汝骤,权宰平阳,侵用官钱赃罪,抵死。诏:“汝骤追毁出身文字,除名勒停。”

  丙子,以久雨,蠲大理寺、三衙、临安府点检赡军激赏酒库所见盐赃赏钱。

  丁丑,诏中外决系囚。

  以郑清之兼同知枢密院事,乔行简签书枢密院事。

  加赵善湘为江淮制置大使,赵范淮东安抚使,赵葵淮东提刑。善湘季子汝某,史弥远婿也,故凡奏请得无阻。而善湘亦以范、葵进取有方,慰藉殷勤,故能成扬州之功。

  蒙古取金凤翔,完颜哈达、伊喇布哈迁京兆民于河南,使完颜庆善努戍之。

  金完颜彝败蒙古将苏布特于倒回谷。蒙古主召苏布特责之,图垒为请曰:“兵家胜负不常,宜令立功自效。”遂令苏布特从图垒南伐。

  五月,丙戌朔,进前知西和州张孝锡官二等,以四川制置司言其措置边防之劳也。

  赵范、赵葵帅步骑十万攻盐城,屡败贼众,遂薄淮安,杀贼万计,城中哭声震天。淮安五城俱破,焚其寨栅,斩首数千。淮北贼来援,舟师邀击,复破之,焚水栅,贼始惧。王旻、赵必胜、全子才等移寨西门,与贼大战,贼连败。杨妙真谓郑衍德等曰:“二十年梨花枪,天下无敌手,今事势已去,撑拄不行。汝等未降者,以我在耳。今我欲归老涟水,汝等请降,可乎?”从曰:“诺。”妙真遂绝淮而去,其党即遣冯垍等纳款军门,淮安遂平。

  庚戌,诏:“今后行在遇暑虑囚,所差官将临安府三狱见禁公事,除情重不原外,馀随轻重减降决遣。大理寺、三衙、两赤县一体裁决。”

  杨妙真构浮桥于楚州之北,就蒙古帅苏噜克图乞师为李全报仇。金人觇知之,以为蒙古兵果能渡淮,淮与河南跬步间耳,乃使完颜哈达、伊喇布哈戍滶河口。时八里庄民叛蒙古,逐守将而纳之,金以八里庄为镇淮府。

  六月,己未,诏:“魏了翁、真德秀、尤焴、尤龠,并叙复官职祠禄。”

  国安用从杨妙真走山东,降于蒙古,蒙古以为都元帅,行省山东。

  金降人李国昌言于蒙古图垒曰:“金迁汴将二十年,其所恃以安者,潼关、黄河耳。若出宝鸡以侵汉中,不一月可达唐、邓,大事集矣。”图垒然之,白于蒙古主。蒙古主乃会诸将,期以明年正月合南北军攻汴,遣图垒先趋宝鸡。苏巴尔罕来。假道淮东以趣河南,且请以兵会之。

  秋,七月,乙酉朔,诏:“制总诸帅戎司,凡忠勇死义之家,并与优给其家;其有子才艺异众者,赴枢密院审视录用。”

  丙戌,臣僚言:“建、剑之间,秋霜害稼,请下诸司措置,般运广米,应济市籴。湖、秀、严、徽,春霜损桑,水潦为沴,令监司郡守留意赈存,与减税色。”从之。

  丁未,枢密院检去“右武大夫、叙复吉州刺史、江州副都统制陈世雄,会合荆、鄂军马于吉州龙泉,亲临贼境,一战而擒二酋,委有劳绩。”诏以世雄为左武大夫、濠州团练使、江州都统制。

  丙寅,诏:“近民之官,莫如县令,日来间有贪虐昏缪,不能任事之人,重为民害。令诸路监司、守臣觉察,具职任上于尚书省,取旨施行。”

  苏巴尔罕至沔州青野原,金统制张宣杀之。图垒闻苏巴尔罕死,曰:“宋自食言,背盟弃好,今日之事,曲直有归矣!”

  八月,蒙古图垒分骑兵三万入大散关,攻破凤州,径趋华阳,屠洋州,攻武休,开生山,截焦崖,出武休东南,遂围兴元。军民散走,死于沙窝者数十万。分军而西,西军由别路入沔州,取大安军路,开鱼鳖山,撤屋为筏,渡嘉陵江,入关堡,并江趋葭萌,略地至西水县,破城寨百四十而还。东军屯于兴元、洋州之间,以趋饶风关。

  蒙古始立中书省,改定官名,以耶律楚材为中书令。

  时蒙古主至云中,诸路所贡课额银币,以仓廪物料文簿具陈于前,悉符楚材原奏之数。蒙古主笑曰:“卿何使钱币流入如此?”即日授以中书省印,俾领其事,事无巨细,一以委之。钮祜禄重山为左丞相,镇海为右丞相。

  楚材奏:“诸路州县长吏专理民事,万户府专总军政,课税所专掌钱谷,各不相统摄,著为令。”又举镇海、钮祜禄重山为左、右丞相,与之同事,权贵不得志。燕京路长官舒穆噜咸得卜激怒皇叔乌珍,使奏“楚材用南朝旧人,恐有异志,不宜重用,”因诬构百端,必欲置于死地。镇海、重山等惧,让楚材曰:“何为强更张?必有今日事。”楚材曰:“立即廷以来,每事皆吾自为,诸公何预焉!若果获罪,吾自当之。”蒙古主察乌珍之诬,逐其使者。而咸得卜为人所诉,帝命楚材鞫治,楚材奏曰:“此人倨傲,故易招谤。今方有事南方,它日治之未晚也。”蒙古主私谓近侍曰:“楚材不校私仇,真宽厚长者,汝曹当效之。

    蒙古主以高丽杀使者,命撒礼塔率众讨之,取四十馀城。高丽王A162遣其弟怀安公请降。撒礼塔承制设官分镇其地,乃还。

  九月,丙戌夜,临安大火。殿前司副都指挥使冯榯,率卫卒专护史弥远相府,火延及太庙、三省、六部、御史台、秘书省、玉牒所,俱毁,唯弥远府独全。帝素服,减膳,彻乐。诏:“太庙神主暂奉御于景灵宫,三省、枢密院暂就都亭驿,六部暂就传法寺治事。”

  庚寅,诏:“火后合行宽恤条伯,悉令三省施行,其令学士院降诏出封桩库钱、丰储仓米,赈恤被火之家。蠲临安府城内外之征一月。”辛卯,复出内藏库缗钱二十万,赈恤贫乏之民。

  壬辰,诏曰:“乃丙戌之夕,回禄延灾,信宿之间,上及太室,延燔民庐,莽焉荒毁,都人奔避,间遭死伤。皇天降威,孰大于此!内外臣僚、士庶,咸许直言,指陈过失,毋有所隐。”

  诏罢前军统制徐仪,仍削官三等。统领马振远除名勒停,编置湖南州军,以冯榯言其救火弗力也。

  校书郎蒋重珍上疏曰:“臣欲陛下亲揽大柄,不退托于人;尽破恩私,求无愧于己。倘以富贵之私视之,一言一动不忘其私,则是以天下生灵、社稷宗宙之事为轻,而以一身富贵之从来为重,不惟上负天命与先帝、圣母,即公卿百执事之所以望陛下者,亦不如此也。昔周勃握玺授文帝,是夜即以宋昌领南北军;霍光定策立宣帝,而明年即稽首归政。今临御八年,未闻有所作为,进退人才,兴废政事,天下皆曰此丞相意。一时恩怨,虽归庙堂,异日治乱,实在陛下。焉有为天之子,为人之主,而自朝廷达天天下,皆言相而不言君哉!天之所以火宗庙、火都城者殆以此。九庙至重,事如生存,而彻小涂大,不防于火之将至;宰相之居,华屋广袤,而焦头烂额,独全于火之未然,亦足见人心陷溺,知有权势,不知有君父矣。它有变故,何所倚仗?陛下自视,不亦孤乎?昔史浩两入相,才五月或九月即罢,孝宗之报功,宁有穷已!顾如其亟,何哉?保全功臣之道,可厚以富贵,不可久以权也。”帝读之感动。

  员外郎吴潜疏论致灾之由:“愿陛下斋戒修省,恐惧对越,毋徒减膳而已;疏损声色,毋徒彻乐而已。阉宦之窃弄威福者勿亲,女宠之根萌祸患者勿昵;以暗室屋漏为尊严之区而必敬必戒,以恒舞酣歌为乱亡之宅而不淫不泆;使皇天后土知陛下有畏之之心,使三军百姓知陛下有忧之之心。然后明诏二三大臣,和衷竭虑,力改弦辙,收召贤哲,选用忠良,贪残者屏,回邪者斥,怀奸党贼者诛,贾怨误国者黜。毋并进君子小人以为包荒,毋兼容邪说正论以为皇极,以培国家一线之脉,以救生民一旦之命。庶几天意可回,天灾可息,弭祲为祥,易乱为治。”籍田令徐清叟,疏请为济王立後以和异气。帝皆不省。

  丙申,金慈圣皇太后都察氏殂。后性庄严,颇达古今。金主已立为太子,有过,尚切责之;及即位,始免夏楚。一日,宫中就食,尚器有玉碗枼三,一奉太后,二奉帝及中宫,荆王守纪母真妃庞氏则以玛瑙器进食。后见之,怒,召主者责曰:“谁令汝妄生分别?荆王母岂卑我儿妇耶?”是后宫中奉真妃有加。金主尝爱一宫人,欲立为后,后恶其微贱,固命出之,金主不得已放之出宫。比年小捷,文士有奉赋颂以圣德中兴为言者,后闻,不悦,曰:“帝年少气锐,无惧心则骄怠生。今幸一胜,何等中兴,而若辈谄之如是?”至是殂于慈圣宫,遗命园陵制度务从俭约。葬汴京迎朔门外庄献太子墓之西,谥明惠皇后。

  庚子,建昌军火。

  壬子,以火灾告于天地、宗庙、社稷。

  甲寅,度支郎官王与权进对,论近日火灾,帝曰:“此皆朕之不德。最是延及太庙,朕不遑安处。”与权曰:“中外臣子所同痛心。今灾变极矣,惟修德可回天意。”帝然之。

  乙卯,监察御史何处之,言两司修建太庙合遵旧制,百司庶府不必华侈;从之。

  太常少卿度正,以宗庙之制未合于古,为二说以献。其一则用硃熹之议,其一则因旧制而参以熹之说。”自西租东为一列,每室之后为一室,以藏祧庙之主。如僖祖庙以次,祧主则藏之,昭居左,穆居右。后世穆之祧主藏太祖高,昭之祧主藏太宗庙。仁宗为百世不迁之宗,后世昭之祧主则藏之;高宗为百世不迁之宗,后世穆之祧主则藏之。室之前为两室。三年祫享,则帷帐冪之,通为一室,尽出诸庙主及祢庙主并为一列,合食其上。往者此庙为一室,凡遇祫享,合祭于室,名为合享而实未尝合享。今增此三室,后有藏祧主之所,前有祖宗合食之地,于本朝之制初无更革,而颇已得三年大祫之义。”编修官李心传亦上疏言:“兹缘灾异,宜举行之。”诏两省、侍从、台谏集议。”

  丙辰,宰执以太室延燎,乞镌罢。诏:“史弥远降奉化郡公,薛极、郑清之、乔行简各降一秩。”

  丁巳,诏两浙转运判官赵汝惮予祠,以臣僚言其火后营缮、科扰州县也。

  戊午,冯榯及主管侍卫步军司王虎各夺一官,罢之,以蒋重珍之言也。

  癸酉,度正言:“蜀报蒙古兵深入,事势颇危。又闻七方关已溃散,才透文、陇,便入绵、汉,皆是平地,蜀便难保。愿早择帅,付之事权。蜀中材用已乏,愿陛下不惜出内库金帛应付之。”帝曰:“当早为择帅,应付财帛。”

  蒙古兵攻河中,金权签枢密院事草火额尔克、元帅板子额尔克惧军力不足,截故城之半以守。蒙古筑松楼,高二百尺,下瞰城中,土山地穴,百道并进。昼夜力战,楼橹俱尽,白战又半月,力竭,城破。草火额尔克亲搏战数十合,始被擒,就死;板子额尔克以败卒三千夺船走阌乡。

  初,板子额尔克在凤翔,为监战奉御陆尔所制,有隙。及改河中总帅,同赴召,陆尔遂谮额尔克奉旨防秋,畏怯违避,金主信之,至是怒其不能死节,因杖杀之。两额尔克皆内族,一得贼,好以草火烧之,一尝误呼宫中牙牌为板子,时人因以别之。自宣宗喜用内侍以为耳目,伺察百官,至是仍而不改,故奉御辈采访民间,号“行路御史”,或得一二事入奏之,即抵罪。又,方面之柄,虽委将帅,复差一奏御在军中,号曰:“监战”,每临机制变,多为所牵制,遇敌辄先奔,故师多丧败,以至亡国。

  蒙古主命平阳移粟输云中,都总管李守贤言百姓疲敝,不任输载,蒙古主命罢之。

  冬,十月,甲子,以余天锡为户部侍郎兼知临安府、浙西安抚使。

  戊寅,以焕章阁待制、知遂宁府李埴为焕章阁直学士、四川安抚制置使、知成都府,四川制置副使赵彦呐进直龙图阁兼知兴元府、利路安抚副使。

  金丞相萨布行省京兆,谓都事商衡曰:“古来宰相必用文人,以其知为相之道。我何所知,而居此位!恐它日史官书之:‘某时以某为相而国乃亡。’”遂至仕。

  十一月,乙酉,诏:“忠义总管田遂,赠武节大夫、忠州刺史,特与加封立庙。”以四川制置司言其总率忠义力战而没也。

  诏:“四川关外州军,近经蒙古兵残破去处,未能复业,军民日前或有诖误陷于罪戾,合行曲赦,令三少条其事件以闻。”

  福建招捕使司奏,知邵武县刘纯殃于王事;诏赠纯官三等,与一子下州文学。

  十二月,癸丑,臣僚“请严饬州县科籴及人户投粜不即给钱多取斛面之弊;其州县折苗,并依祖宗成法,止以下户畸零减直折钱,违者奏劾,重置典宪。”

  蒙古图垒攻破饶风关,由金州而东,将趋汴京,民皆入保城堡险阻以避之。金主召宰执台谏入议,皆曰:“北军冒万里之险,历二年之久,方入武休,其劳苦已极。为吾计者,以兵屯睢、郑、昌武、归德及京畿诸县,以大将守洛阳、潼关、怀、孟等处,严兵备之,京师积粮数百万斛,令河南州郡坚壁清野,彼欲攻不能,欲战不得,师老食尽,不击自归矣。”金主太息曰:“南渡二十年,所在之民,破田宅,鬻妻子,以养军士。今敌至不能迎战,徒欲自保京城,虽存何以为国!天下其谓我何!朕思之熟矣,存亡有天命,惟不负吾民可也。”乃诏诸将屯襄、邓、完颜哈达、伊喇布哈诸帅入邓州,完颜彝、杨沃衍、武仙兵皆会之。

  戊辰,蒙古兵渡汉,哈达、布哈召诸将议曰:“由光化截汉与战,及纵之渡而后战,熟愈?”张惠、阿达茂皆曰:“截汉便。纵之渡,则我腹空虚,为我所溃。”布哈不从,曰:“使彼在沙碛,且当往求之,况自来乎?”遂次于顺阳。

  丙子,蒙古兵毕渡,哈达、布哈始进至禹山,分据地势,列步座于山前,骑士于山后。蒙古兵至,大师以两小旗前导来观,已而散如雁翎,转山麓,出金骑兵之后,分三队而至。哈达曰:“今日之势,未可战也。”俄而蒙古骑兵突前,金兵不得不战,短兵接,三合,蒙古兵少却。其在西者,望布哈亲军,环绕甲骑后而突之。金富察鼎珠力战,始退。

  哈达曰:“彼众号三万,而辎重居其一。今相持二三日,彼不得食,吾乘其却而摧之,必胜矣。”布哈曰:“江路已绝,黄河不冰,彼入重地,将安归乎?何以速为!”遂下逐。明日,蒙古兵忽不见。己卯,逻骑还,始知在光化对岸枣林中,昼作食,夜不下马,望林中,往来不六十步,而四日不闻音响。

  庚辰,哈达、布哈议入邓州就粮;辰巳间到林后,蒙古兵忽至,哈达、布哈迎战,方交绥,蒙古兵以百骑邀辎重而去,金兵几不成列。逮夜二鼓,哈达、布哈乃入邓州城,恐军士迷路,鸣钟招之。

  哈达、布哈隐其败,以大捷闻;百官表贺,诸相置酒省中。左丞李蹊且喜且泣曰:“非今日之捷,生灵之祸可胜言哉!”于是民保城壁者皆散还乡社。不数日,蒙古游骑突至,多被俘获。

  辛巳,诏出封桩库缗钱二十万,下临安府赈恤。

宋纪一百六十六 

起玄黓执徐正月,尽昭阳大荒落三月,凡一年有奇。

     ○理宗建道备德大功复兴烈文仁武圣明安孝皇帝绍定五年(金天兴元年,蒙古太宗四年)

  春,正月,己丑,以孟珙为京西路兵马铃辖。初,珙父宗政知枣阳,招唐、邓、蔡州壮士二万馀人,号忠顺军,命江海统之,众不服;制置司以珙代海,珙分其军为三,众皆帖然。珙又创平堰于枣阳,自城至军西十八里,由八叠河经浙水侧,水跨九阜,建通天槽八十有三丈,溉田万顷,立十庄、三辖,使军民分屯,边储丰牜刃。又命忠顺军家自畜马,官给刍粟,马益蕃息。

  金下诏求言,凡章奏,先令御史大夫费摩阿古岱、尚书完颜纳绅看详,然后进御,直言无一达者。

  庚寅,诏:“李全之叛,海陵簿吴祕骂贼而死,特赠朝奉郎,官其一子。

  壬辰,以史嵩之为京湖安抚制置使、知襄阳府。

  蒙古兵自唐州趣汴,金元帅完颜两洛索战于襄城,败绩,走还汴。金主诏群臣议,尚书令史杨居仁请乘其远至击之。平章拜甡遣莽依苏等部民丁壮万人,开短堤,决河水,以卫京城。命瓜勒佳萨哈勒将步骑三万巡河渡,超近京诸色军家属五十万口入京城。

  蒙古主用西夏人恤克计,自河中由河清县白坡渡河,遣人驰报图垒率师来会。萨哈勒行至封邱而还,蒙古兵掩至,莽依苏等皆死,丁壮得免者仅三百人。甲午,蒙古主入郑州。

  金主诏群臣议所守,有言珠赫埒果勒齐所筑里城决不可守,外城决不可弃,于是决计守外城,命修楼橹器具。时京城诸军不满四万,而城周百二十里,不能遍守,故议以迁避之民充军。又召在京军官于上清宫,平日防城得功者,截长补短,假借而用,得百馀人。又集京东、西沿河旧屯两都尉及卫州义军凡四万并丁壮二万,分置四面,每面选千名飞虎军以专救应,然亦不能军矣。

  金元帅完颜延寿,以众保少室山太平寨,元夕,击球为嬉。蒙古都总管李守贤,潜遣轻捷者数十人缘崖蚁附以登,杀其守卒,遂纵兵入,破之。下令禁抄掠,悉收馀众以归。连天、交牙,兰若、香炉诸寨俱下。

  乙未,蒙古游骑至汴京,金完颜哈达、伊喇布哈自邓州率步骑十五万赴援。蒙古图垒问苏布特以方略,苏布特曰:“城居之人,不耐辛苦,数挑以劳之战,乃可也。”遂以骑三千尾之。哈达等谋曰:“敌兵三千而我不战,是弱也。”进至钧州沙河,蒙古兵不战而退。金军方盘营,蒙古兵复来袭。金军不得休息、食饮,且行且战,至黄榆店,距钧州三十五里。丁酉,大雪三立,金尺僵立,刀槊冻不能举。图垒以其众冲出,蒙古兵自北渡者毕集,前后以大树塞道。杨沃衍夺路而前,金军遂次三峰山,军士有不食至三日者。蒙古兵与河北兵合,四面围之,炽薪燔肉,更迭休息,乘金困惫,开钧州路纵之走,而以生兵夹击之。金军溃,声如崩山,武仙率三十骑入竹林中,走密县;杨沃衍、樊泽、张惠步持大枪,奋战而死。哈达知大事已去,欲下马战,而布哈已失所在,乃与完颜彝等以数百骑走入钧州。

  蒙古主在郑州,闻图垒与金相持,遣昆布哈、齐拉衮等赴之,至则金军已溃。于是乃合攻钧州,堑其城外。哈达匿窟室中,城破,蒙古兵发而杀之。因扬言曰:“汝家所恃,唯黄河与哈达耳,今哈达为我杀,黄河为我有,不降何待!”

  完颜彝趣避隐处,杀掠稍定,乃出,自言曰:“金国大将,欲见白事。”蒙古兵以数骑夹之诣图垒,问其名姓,曰:“我忠孝军总领完颜陈和尚,大昌原、卫州倒回谷之胜,皆我也。我死乱军中,人将谓我负国家。今日明白死,天下必有知我者。”图垒欲其降,不肯。乃斫足胫,折之,划口吻至耳,噀血而呼,至死不屈。蒙古将有义之者,以马湩酹而祝曰:“好男子,他日再生,当令我得之。”

  布哈走汴,蒙古兵追蹑,擒之,图垒命之降,往复数百言,终不肯,但曰:“我金国大将,惟当金国境内死耳。”遂杀之。金之健将锐卒俱尽,自是不可复振矣。

  蒙古遂略商、虢、嵩、汝、陕、洛、许、郑、陈、亳、颍、寿、睢、永等州。时民北徙者多饿死,东平万户严实,命作糜粥置道傍,全活者众。

  庚子,金主御端门,肆赦,改元开兴。翰林学士赵秉文为赦文,宣布悔悟哀恸之意,指事陈义,情辞俱尽,闻者莫不感励。

  壬寅,新作太庙成。

  二月,癸丑,帝谒太庙。

  初,金主闻蒙古入饶风关,遣图克坦乌登行省阌乡以备潼关,图克坦伯嘉为关陕总帅,便宜行事。伯嘉驰入陕,傍县镇迁入大城,粮斛、辎重聚之联州,近山者入山寨避兵。会阿里哈传旨召乌登援汴,乌登遂与潼关总帅纳哈普舍音、奏蓝总帅完颜重喜等,帅军十一万,骑五千,尽撤秦、蓝诸关之备,从虢入陕,同、华、阌乡一带军粮数十万斛,备关船二百馀艘,皆顺流东下。俄闻蒙古兵近,粮不及载,船悉空下,复尽起州民运灵宝、硖石仓粟。会蒙古游骑至,杀掠不可胜计。金守将李平以潼关降于蒙古,蒙古兵长驱至陕。

  乌登所发阌乡军士,各以老幼自随,由西南径入大山冰雪中,部将多叛去。蒙古闻之,自卢氏以数百骑追及,山路积雪,昼日冻释,泥淖及胫,随军妇民,弃掷老幼,哀号盈路。行至铁岭,欲战而饥惫不能振,于是重喜先锋,蒙古斩之于马前。金兵遂大溃,秦、蓝总帅府经历商衡死焉。乌登、纳哈普舍音从数十骑走山谷间,追骑擒之,皆被杀。

  金庆善努行省徐州,引兵入援,至杨驿店,马踬,为蒙古所擒。见史天泽,问为谁,天泽言:“我真定五路名万户也。”庆善努曰:“是天泽乎?吾国已残破,公其以生灵为念!”及见特穆尔岱取,诱之使招京城,不从。左右以刀斫其足,足折,终不屈,遂杀之。

  蒙古将特穆尔岱取金睢州,遂围归德府。金行院实嘉纽勒欢偕经历冀禹锡等竭力守御。初患砲少,父老有言北门之西菜圃中,时得古砲,云是唐张巡所埋,发之,得五千有奇,城中赖之。会庆善努溃兵亦至,势稍振,乃遣提控张定夜出斫营,发数砲而还。

  南城外有高地,相传为尹子奇攻破睢阳故址,蒙古移营其上,昼夜攻城,不能下。或见特穆尔岱,献决河之策,特穆尔岱从之。河既决,水从西北而下,至城西南,入故濉水,城反以水为固。特穆尔岱收献策者欲杀之,而不知所在,乃缓攻。

  金平章侯挚,朴直无蕴藉,朝士轻之,久致仁。兵事急,徐州行尚书省阙,无敢行者,复拜挚平章政事。都堂会议,挚以国势不支,因论数事,曰:“只是更无擘画。”拜甡怒曰:“平章世出此言,国家有望耶!”意在置之不测。故相萨布曰:“侯相言甚当。”拜甡含愤而罢。

  至是蒙古兵日迫,财匮授绝,金主大惧,尝自缢,又欲堕楼,俱为左右救免。拜甡以为势必讲和,和议定,则首相当往为质,乃力请金主起萨布为相,且括汴京民军二十万分隶诸帅,人月给粟一石五斗。

  三月,蒙古立砲攻洛阳。洛阳城中唯三峰溃卒三四千及忠孝军百馀,留守萨哈连疽发于背,不能军,妻通吉氏度城必破,谓萨哈连曰:“公受国家恩最厚,今大兵临城,公不幸病,不能御敌,死犹可以报国,幸无以我为虑!”萨哈连出城,通吉氏盛服自经死。萨哈连从外至,闻状,曰:“夫人不辱我,我可辱朝廷乎!”投壕而死。元帅任守真因行府事。

  金翰林直学士锡默爱实,愤时相非其人,言于金主曰:“平章拜甡,固权市恩,击丸外百无一能。丞相萨布,菽麦不分,纵使乏材,亦不至此人为相。参政兼枢密副使特嘉喀齐喀粗暴,一马军之材止矣,乃令兼将相之权。右丞实嘉世鲁,居相位已七八年,碌碌无补,备员而已。患难之际,倚注此类,欲冀中兴,难矣!”于是世鲁罢相,萨布乞致仕,而拜甡、喀不喀不恤也。

  蒙古主将北还,使苏布特攻汴,复遣人谕金主降,且索翰林学士赵秉文、衍圣公孔元措等二十七家及归顺人家属、伊喇布哈妻子并绣女、弓匠、鹰人等。金主乃封荆王守纯子额尔克为曹王,议以为质。密国公璹求见,金主问:“璹叔父欲何言?”璹曰:“闻额尔克欲出议和,额尔克年幼,未曾谙练,恐不能办大事,臣请副之,或代其行。”金主慰之曰:“南渡后,国家比承平时,有何奉养!然叔父亦未尝沾溉;无事则置之冷地,无所顾藉,缓急则置于不测。叔父尽忠固可,天下其谓联何!叔父休矣!”于是君臣相顾泣下。未几,璹以疾薨。

  壬寅,命尚书左丞李蹊送额尔克出质,谏议大夫费摩阿固岱为讲和使。未和,蒙古苏布特闻之,曰:“我受命攻城,不知其他。”乃立攻具,沿壕列木栅,驱汉俘及妇女老幼负薪草填壕,顷刻,平十馀步。平章拜甡,以议和不敢与战,城中喧哄。金主闻之,从六七骑出端门,至舟桥。时新雨淖,车驾忽出,都人惊愕失措,但跪于道旁,有望而拜者。金主麾之曰:“勿拜,恐泥污汝衣。”老幼遮拥,至有误触金主衣者。少顷,宰相、从官皆至,进笠,不受,曰:“军中暴露,我何用此!”西南军士五六十辈进曰:“北兵填壕过半,平章传令勿放一镞,恐怀和事。岂有此计耶?”金主曰;“朕以生灵之故,称臣进奉,无不顺从。止有一子,养来长成,今往作质。汝等略忍,等曹王出,蒙古不退,汝等死战未晚。”是日,曹王额尔克行。

  蒙古留曹王于营,遣李蹊等还,癸卯,并力进攻。金砲石取艮岳太湖、灵壁假山为之,大小各有斤重,圆如灯球。蒙古砲破大硙或碌瑇为二三,皆用之攒竹砲,有至十三梢者。每城一角,置砲百馀枚,更迭上下,昼夜不息。数日,石几与里城平。而城上楼橹,皆拆故宫及芳华、玉溪之材为之,合抱之木,随击而碎。以马粪、麦秸布其上,网索旃祷固护之,其悬风板之外,皆以牛皮为障,蒙古兵以火砲击之,随即延爇,不可扑救。城乃周世宗所筑,取虎牢土为之,坚密如铁,受砲所击,唯凹而已。金主复出抚将士,值被创者,亲膊以药。手酌卮酒以赐,且出内府金帛以待有功者。蒙古兵壕外筑城,围百五十里,城有乳口楼橹,壕深丈许,阔亦如之,三四十步置一铺,铺置百许人守之。初,拜甡命筑门外短墙,委曲狭隘,仅容二三人得过,以防蒙古夺门。及被攻,请乘夜斫营军乃不能猝出,比出,已为蒙古所觉后募死士千人,穴城由壕径渡,烧其砲座,城上悬红纸灯为应,约灯起渡壕。又放纸鸢,置文书其上,至蒙古营断之,以诱被俘者,皆为蒙古所觉。时有大砲,名震天雷,以铁罐盛药,以火点之,砲起火发,其声如雷,闻百里外,所爇围半亩已上,火点著铁甲皆透。蒙古时为牛皮洞,直至城下,掘城为龛,间可容人,城上莫如之何。乃以铁绳悬震天雷,顺城而下,至掘处火发,人与牛皮皆碎迸无迹。又有飞火枪,注药,以火发之,辄前烧十馀步。蒙古唯畏此二物。攻城十六昼夜,内外死者以百万计。明惠皇后陵被发,金主遣中官求得其柩,复葬之。

  苏布特知未易取,乃为好语曰:“两国已讲和,更相攻耶?”金主因就应之。乃遣户部侍郎杨居仁出宜秋门,以酒炙犒蒙古兵,且以金帛珍异赂之。苏布特乃许退兵,散屯河、洛之间。

  方蒙古之攻城也,矢石如雨,中有女子呼于城下曰:“我倡女张凤奴也,许州破,被俘至此。彼军不日去矣,诸君努力为国坚守,无为所欺所!”言竟,投壕死。金主使驰祭于西门。时女真人无死事者,长公主言于金主曰:“近来立功效命,多诸色人。无事时则自家人争强,有事则他人尽力,焉得不怨?”金主默然。

  蒙古后退,参知政事特嘉喀齐喀以守城为己功,欲率百官入贺。内族色埒,丞相襄之子也,叹曰:“城下之盟,春秋以为耻,况以罢攻为可贺耶?”喀齐喀怒曰:“社稷不亡,君后免难,汝等不以为喜耶!”乃命赵秉文为表。秉文曰:“《春秋》新宫灰,三日哭。今园陵如此,酌之以礼,当慰不当贺。”事乃已。

  初,城之被围,右司谏陈岢上书请战,其略曰:“今日之事,皆由陛下不断,将相怯懦。若因循不决,一旦无如之何,恐君臣相对涕泣而已。”其言剀切,深中时病。喀齐喀见之,大怒,召岢入省,呼其名责之曰:“子为陈山可耶?果如子言,能退大敌,我当世世与若为仆。”闻者莫不窃笑,盖不识岢字,分为两也。

  甲子,金主御端门,肆赦,改元天兴。诏:“内外官民能完复州郡者,功赏有差。”出金帛酒炙犒饫军士,减御膳,罢冗员,放宫女,上书不得称圣,改圣旨为制置。是日,解严。步兵始出封邱门外采蔬、薪。

  金拜甡之守城也。楼橹垂就辄摧,传令取竹为护帘,所司驰入城大索,无所得,拜甡欲斩之。或告所司曰:“金多则济矣,胡不即平章府求之?”所司怀金三百赂其家僮,果得之。及兵退,军士愤怒,拜甡不自安,谓尚书令史元好问曰:“我妨贤路久矣,得退为幸,为我撰乞致仕表。”顷之,金主已遣使持诏至其第,令致仕。军士欲杀之,拜甡惧,一夕数迁,金主以亲军二百阴为之卫。军士无以泄其愤,遂相率毁其别墅。

  金卫绍王、镐厉王家属,禁锢岁久,锡默爱实上言曰:“二族衰微,无异匹庶,假欲为不善,孰与同恶!男女婚嫁,人之大欲,岂有幽囚终世、永无伉俪之望?在他人尚且不忍,况骨肉乎?”金主感其言,始听自便。

  夏,四月,丁卯,起魏了翁为集英殿修撰、知遂宁府,辞不拜。

  戊辰,以久雨,决系囚。

  是月,蒙古主出居庸,避暑官山。

  高丽杀蒙古所置官吏,徙居江华岛。

  五月,辛卯,臣僚言:“积阴霖霪,必有致咎之征。比闻蕲州进士冯杰,本儒家,都大坑治司抑为炉户,诛求日增。杰妻以忧死,其女继之,弟大声因赴诉死于道路;杰知不免,举火自经死。民冤至此,岂不上干阴阳之和?”诏罢都大坑治职。

  金汴京大寒如冬,因大疫,凡五十日,诸门出柩九十馀万,贫不能葬者不在此数。寻以疫后园户、僧道、医师、鬻棺者擅厚利,命有司倍征之以助国用。

  癸巳,太白经天,昼见。

  六月,己巳,金赠完颜彝镇南军节度使,立褒忠庙碑。

  金徐州埽兵总领王佑、张兴、都统封仙等,夜烧草场作乱,逐行省图克坦伊都。蒙古国安用率兵入徐州,执王佑等,斩之,以封仙为元帅,主徐州事。

  图克坦伊都奔宿州,节度使赫舍哩阿图不纳,乃与诸将驻城南。时宿之镇防有逃还者,阿图以为叛归,亦不纳。城中镇防千户高腊格,谋就徐州将士,内外相应以取宿,因归杨妙真,占夜开门,纳徐州总领王德全等,缚阿图父子,杀之,请伊都主州事。伊都不从,率其将吏西走,至穀孰,遇蒙古军,不屈而死。

  秋,七月,丁酉,以礼部尚书陈贵谊同签书枢密院事。

  蒙古遣唐庆使金,传谕曰:“欲和好成,金主当来自议。”金主托疾,卧榻上见之。庆掉臂上殿,有不逊语,闻者皆怒。既归馆,是夕,金飞虎卒申福等愤其无礼,杀庆等三十馀人于馆。金主不问,和议遂绝。

  蒙古国安用既得徐州,金宿州东面总帅刘安国、邳州杜政皆以州归之,安用遂据三州。蒙古帅额苏伦闻之,怒曰:“此三州吾当取,安用何人,辄受其降!”遣将张进率兵入徐,欲图安用,夺其州。安用惧,乃与王德全劫杀张进及海州元帅田福等数百人,与杨妙真绝,还邳州,会山东诸州及徐、邳、宿三州主帅,刑白马结盟,誓归金。既盟,诸将皆散去。安用无所归,遂同德全、安国因宿州从宜重僧努自通于金。重僧努以闻,未报。而安用率兵万人攻海州,未至,众稍散去。安用自知失计,于是复金衣冠。杨妙真怒安用叛己,又惧为所图,乃悉屠安用家属,走还益都。安用遂选兵分将,期必得妙真。

  金主遣近侍直长因世英等持手诏至邳,封安用为衮王,赐姓完颜,改名用安,且授以空头河朔、山东赦文,使得便宜从事。安用始闻使至,犹豫未决,遣迎使者,监于州廨,问所以来,使者对以封建事。安用意颇顺,明日,出见使者,跪揖如等夷。会定,语世英曰:“予向随蒙古兵攻汴,尝于开阳门下与侯挚议内外夹击,此时蒙古病者众,十七头项皆在京城,若从吾言出军,中兴久矣,朝廷无一敢决者,今日悔将何及!”言竟而起。因使人取金所赐物遍观之,喜见颜色,乃设宴,拜受如仪,令主事常谨随世英奉表入谢。

  金主复遣世英赐以铁券、虎符、龙文衣、玉鱼带及郡王宣、世袭千户宣各十,听赐同盟。世英过徐,德全、安国说之曰:“朝廷恩命,岂宜出自安用?郡王宣,吾二人最当得者,请就留之。”世英乃留郡王宣、世袭千户宣各二,由是与安用有隙。

  蒙古以李全子亶为益都行省。

  金恒山公武仙等会兵救汴。初,三峰之败,仙走南阳,收溃军,得十万人,屯留山。汴京被围,金主诏仙与邓州行省完颜色埒、巩昌总帅完颜仲德合兵入援。仙至密县东,遇蒙古将郭德海,即按军眉山店,报色埒曰:“阻涧结营,待仙至俱进。”色埒急欲至汴,不听。金主又命枢密使特嘉喀齐喀帅兵应仙、色埒等,至京水,德海乘之,不战而溃;仙亦败走,还留山。德海,宝玉之子也。喀齐喀屯中牟,闻色埒军溃,即夜弃辎重驰还。

  先是有投匿名书于御路者云:“副枢喀齐喀,总帅萨哈勒,参政恩楚,皆国贼,朝廷不杀,众军亦须杀之,为国除害。”卫士以闻,蒴哈勒饮药死,恩楚称疾不出,唯喀齐喀坦然若无事者,金主亦无所问。及是言者谓:“喀齐喀始则抗命不出,中则逗遛不进,终则弃军先遁,不斩之,无以谢天下。”金主贷其死,免为庶人,籍家资以赐军士。

  八月,乙卯,起真德秀为徽猷阁待制,知泉州。

  己未,魏了翁以宝章阁待制知泸州。泸大籓,控制边面二千里,而武备不修,城郭不治。了翁乃葺其城楼橹雉堞,增置器械,教习牌手,申严军律,兴学校,蠲宿负,复社仓,创义冢,建养济院;居数月,百废俱举。

  乙丑,赐进士徐元杰以下四百九十三人及第、出身。

  甲戌,玉牒殿成,奉安累朝《玉牒》。

  蒙古萨里塔伐高丽,中矢,卒。

  金中京元帅任守真,以入援汴京败死,中京人推警巡使齐克绅为府签事。齐克绅,本河中射粮军子弟也,貌寝而膂力过人。时所领军士仅二千五百人,甫三日,蒙古兵围之。齐克绅括衣帛为帜,立之城上,率士卒赤身而战,以壮士数百往来救应,大呼,以憨子军为号,其声势与万众元异。兵器已尽,以钱为镞,得蒙古一箭,截而为四,以筒鞭发之。又创遏敌砲,用不过数人,能发大石于百步外,所击无不中。齐克绅奔走四应,所至必捷。得二驼,杀以犒士,人不过一啖,如获百金之赐。蒙古攻三月,不能下,乃退。

  九月,辛丑夜,汴京大雷,金工部尚书范纳速震死。

  乙巳,雨雹,雷。

  闰月,庚戌,彗出于角。帝避殿,减膳,彻乐。诏:“中外臣僚,指陈阙失,无有隐讳。诸路监司,察守令之领廉仁暴及民间利便疾苦以闻。

  戊辰,史弥远乞归田里;不许。

  金主以和议既绝,惧兵再至,乃复签民兵为守御备,遂括汴京粟,以完颜珠赫等主之。珠赫谕民曰:“汝等当从实推举,果如一旦粮尽,令汝妻子作军食,复能吝否?”即而罢括粟,复以进奉取之,且卖官及令民买进士第。前御史大夫内族哈昭复觊进用,建言京城括粟尚可得百万石,金主乃命哈昭为参知政事,与左丞李蹊复括之。哈昭先令各家自实,壮者存石有三斗,幼者半之,仍书其数门首,敢有匿者,以升斗论罪。京城三十六坊,各选深刻者主之。完颜玖珠尤酷暴,有寡妇二人,实豆六斗,馀有蓬子约三升,玖珠笑曰:“吾得之矣!”执妇以令于众。妇泣诉曰:“妾夫死于兵,姑老不能为养,故杂蓬秕以自食,非敢以为军储。且三升,六斗馀也。”玖珠不听,竟杖死。闻者股粟,尽弃其馀粪溷中。或白于李蹊,蹊颦蹙曰:“白之参政。”及白哈昭,哈昭曰:“人云:花又不损,蜜又得成。花不损何由成蜜?且京城危急,今欲存社稷耶?存百姓耶?”众莫敢言。所括不能三万斛,满城萧然,死者相枕,贫富束手待毙,遂至人相食。金主闻之,命出太仓米作粥以食饿者。锡默爱实叹曰:“与其食之,何如勿夺?”为奉御博诺所告。金主怒,送爱实有司,赖近侍李大节救免。

  蒙古皇太弟图垒卒于师。蒙古主还龙庭。

  冬,十月,戊子,以星变,大赦。

  泗州路分刘虎等,焚断浮桥以遏金兵,因遣将攻盱眙军,未下,金泗州总统完颜实格叛。防御使图克坦塔喇闻变,朝服,望阙拜哭,投水而死,实格遂以州附杨妙真。总帅纳哈塔迈珠亦以盱眙来归,诏改为招信军。

  金以汪世显为巩昌便宜总帅。

  初,世显以战功为征行从宜,分治陕西西路。时调度窘迫,世显发家资,率豪右助边,邻郡效之,军饷遂足。金主以完颜仲德为巩昌总帅,世显同知府事,二人尽忠固守以抗蒙古。及仲德勤王东下,乃以世显代之。世显励志自奋,粮械精赡。

  十一月,乔行简累疏乞归田,不允。

  金完颜用安欲图山东,累征兵于徐、宿,王德全、刘安国不应。会金主以密诏征兵东方,用安因声言入援,驻师徐州城下以招德全,德全不出,杀封仙,遣杜政出城。会安国与宿帅重僧努引兵入援,至临涣,用安遣人杀安国,因攻徐州。三月不能下,退归涟水,以军食不给,来乞粮,朝廷许之,用安即日改从宋衣冠,而阴通于金。粮乏,卒多流亡,乃以严刑禁亡者,血流满道。

  十二月,丙子朔,进封才人贾氏为贵妃。

  辛巳,以皇太后疾,大赦。壬午,皇太后杨氏崩。辛卯,帝诣慈明殿行奠酹礼。遵遗诏,外朝以日易月,宫中行三年丧。

  乔行简上疏曰:“向者陛下内庭举动,皆有禀承,小人纵有蛊惑干求之心,犹有忌惮而不敢发。今者安能保小人之不萌是心,陛下又安能保圣心之不无少肆?陛下为天下君,当懋建皇极,一循大公;不应私徇小人,为其所误。凡为此者,皆戚畹肺腑之亲,近习贵幸之臣,奔走使令之辈,外取货财,内坏纲纪;上以罔人君之聪明,来天下之怨谤,下以挠官府之公道,乱民间之曲直。纵而不已,其势必至于假采听之言而动伤善类,设众人之誉而进拔憸人,借纳忠效勤之意而售其阴险巧佞之奸,日积月累,气势益张,人主之威权,将为所窍弄而不自知矣。陛下衰捴在身,愈当警戒,宫庭之间,既无所严惮,嫔御之人,又视昔加多。以春秋方富之年,居声色易纵之地,万一不能自制,必于盛德大有亏损。愿陛下常加警省。”

  蒙古遣王檝来议夹攻金人,京湖安抚制置使史嵩之以闻,帝命嵩之报使。嵩之乃遣邹伸之往报蒙古,许俟成功,以河南地来归。

  金主以粮尽援绝,势益危急,遣近侍就白华问计。华附奏言:“车驾当出就外兵,留荆王监国,任其裁处。陛下既出,遣使告语北朝:‘我出,非他处收整兵马,止以军卒擅杀唐庆,和议从此断绝;京师今付之荆王,乞我一二州以老耳。’如此,则太后、皇族可存。正如《春秋》纪季入齐为附庸之事,陛下亦得少安矣。”遂起华为右司郎中。召诸臣议亲出,或言归德四面皆水,可以自保,或言宜沿西山入邓,或言设欲入邓,蒙古苏布特在汝州,不如取陈、蔡路转往邓下。金主未决,复以问华,华曰:“归德城虽坚,久而食尽,坐以待毙,决不可往。既汝州有苏布特,则邓下亦不可往。以今日事势,止有背城之战,如博徒所谓孤注者,便当直赴汝州,与之一决。然汝州战不如半涂战,半涂战不如出城战,盖我军马之食力犹在也。若出京益远,军食日减,马食野草,事愈难矣。若我军便得战,存亡决此一举,外则可以激三军之气,内则可以慰都人之心。或止为避迁计,人心顾恋家业,未必毅然从行。可详审之。”

  礼部尚书舒穆噜世勣,率朝官刘肃、田芝等二十人,诣仁安殿言于金主曰:“臣等闻陛下欲亲出,窃谓此行不便。”金主曰:“我不出,军分为二:一军守,一军出战;我出则合为一。”世勣曰:“陛下出则军分为三:一守,一战,一中军护从,不若不出之为愈也。”金主曰:“卿等不知,我若得完颜仲德、武仙,付之兵事,何劳我出!今日将兵者,官努统马兵三百止矣,刘益将步兵五千止矣,欲不自将,得乎?”又指御榻曰:“我此行岂复有还期?但恨我无罪亡国耳!我未尝奢侈,未尝信任小人。”世勣应声曰:“陛下用小人则亦有之。”金主曰:“小人谓谁?”世勣历数曰:“都察逊、完颜长乐等,皆小人也。陛下不知为小人,所以用之。”肃与世勣复多所言,良久,君臣涕泣而罢。

  乙酉,金主集军士于大庆殿,谕以京城食尽,今拟亲出。诸将佐合辞言曰:“陛下不可亲出,止可命将。”金主欲以富察官努为马军帅,高显为步军帅,刘益副之。三人欲奉命,权参知政事内族恩楚大骂曰:“汝辈把锄不知高下,国家大事,敢易承耶!”众默然,唯官努曰:“若将相可了,何至使我辈!”事亦中止。

  遂以右丞相萨布、平章拜甡、右副元帅恩楚、左丞李蹊、元帅左监军图克坦伯嘉等帅诸军扈从,参政完颜纳绅、枢副兼知开封府萨尼雅布等留守。乃发府库及内府器皿、宫人衣物赐将士。民间哄传“车驾往归德,军士家属留汴,食尽,城中俱饿死矣。纵能至归德,军马所费,支吾复得几许日!”金主使萨布宣言曰:“前日巡狩之议,止为白华。今改往汝州索战矣。”

  金主发汴京,与太后、皇后、妃、主别,大恸。至开阳门,诏谕留守兵士曰:“社稷、宗庙在此,汝等壮士,毋以不预进发之数,便谓无功。若守保无虞,将来功赏,岂在战士下!”闻者皆洒泣。

  是日,巩昌元帅完颜仲德援兵至。初,金主征诸道兵入援,往往观望不进,或中道遇兵而溃,唯仲德提孤军千人,历秦、蓝、商、邓,撷果菜为食,间关百死至汴,为金主谋曰:“亦西三百里之间无井灶,不可往,不如幸秦、巩。”

  金主乃决意东行。甲辰,进次黄陵岗。时拜甡击蒙古,降其两砦,得河朔降将,金主赦之,授以印符。郡臣遂固清以河朔诸将为导,鼓行入开州,取大名、东平,豪杰当有响应者。都察逊曰:“太后、中宫皆在南京,北行万一不如意,圣主孤身欲何所为?不如先取卫州,还京为便。”拜甡曰:“圣体不便鞍马,今可驻归德,臣等率降将往东平,因遂经略河朔。”官努曰:“卫州有粮可取。”拜甡曰:“京师且不能守,就得卫州,欲何为耶?”金主惑之,遂一意向河朔。蒙古苏布特闻金主弃汴,复进兵围之。

  乙巳,帝诣慈明殿,行大祥祭奠礼。

     ○理宗建道备德大功复兴烈文仁武圣明安孝皇帝绍定六年(金天兴二年,蒙古太宗五年)

  春,正月,丙午朔,帝不视朝。

  金主乘舟济河,大风,后军不克济。丁未,蒙古将和尔古讷追击于南岸,金元帅贺德希力战死,兵溺者千人,元帅珠尔、都尉赫舍哩谔楞等死之。金主在北岸,望之震惧。庚戌,次沤麻冈,遣拜甡帅师攻卫州,至城下,以御旗招之,城中不应。蒙古闻之,自河南渡河。拜甡遂退师,蒙古史天泽以骑兵踵其后,丁巳,战于白公庙,金师败绩,拜甡弃军东遁,元帅刘益、上党公张开皆为民家所杀。金主进次蒲城,复还魏楼村,犹欲俟蒙古兵至决战。少顷,拜甡至,仓皇言:“军已溃,北兵近在堤外,请幸归德。”金主遂与副元帅和尔和等六七人,夜登舟,潜渡河走归德。翌日,诸军始闻金主弃师,遂大溃。

  金主入归德,遣奉御珠嘉塔克实布往汴京,奉迎太后及后妃,诸军怨愤。拜甡自蒲城还,不敢入,金主召拜甡至,数其罪,下狱死,仍籍其家财以赐将士,曰:“汝辈宜竭忠力,毋如斯人误国!”

  初,濒河居民闻金主北渡,筑垣塞户,潜伏洞穴。及见富察官努一军号令明肃,所过无丝毫犯,老幼妇女无复畏避。及拜甡往卫州,纵军四掠,哭声满野,所过丘墟,一饭之费至数十金,公私皇皇,民始思叛。故卫州坚守,而蒙古之追,无来援者,以至于败。

  蒙古以田雄镇抚陕西,总管京兆等路事。时关中郡县萧然,雄披荆榛,立官府,开陈祸福,招徠四山堡寨之未降者,获其人,皆慰遣之,由是归附日众。雄乃教民力田,京兆大治。

  初,汴人以金主亲出师,日听捷报。及闻军败卫州,仓皇走归德,始大惧。时苏布特攻城日急,内外不通,米升至银二两,殍死相望,缙绅士女,多行乞于市,至有自食妻子者,诸皮器物皆煮食之,贵家第宅、市楼、肆铺皆撤以爨。及金主遣使至汴奉迎两宫,人情益不安。西面元帅崔立,性淫狡,因民汹汹,与其党韩鐸、药安国等潜谋作乱。

  左司都事元好问谓萨尼雅布曰:“自车驾出京,今二十日许,又遣使迎两宫,民间皆谓国家欲弃京城,相公何以处之?”萨尼雅布曰:“吾二人惟有一死尔。”好问曰:“死不难。诚能安社稷,救生灵,死可也。如其不然,徒欲以一身饱五十红衲军,亦谓之死耶?”萨尼雅布不答。

  丁卯,金太后、皇后发,行至陈留,见城外二三处火起,疑有兵,复驰还汴京。

  戊辰,崔立率甲士二百,横刃入省中,拔剑指完颜纳绅及萨尼雅布曰:“京城危困已极,二公坐视,何也?”二相曰:“有事当好议之,何遽如是!”立麾其党先杀萨尼雅布,次杀纳绅及左司郎中纳哈塔德辉等十馀人。即谕百姓曰:“吾为二相闭门无谋,今杀之,为汝一城生灵请命。”众皆称快。

  金自南迁后,为宰执者往往无恢复之谋,无事相习低言缓语,互相推让,以为养相体。每有四方灾异,民间疾苦,将以奏,必相谓曰:“恐圣主心困。”事至危处辄罢散,曰:“俟再议。”已而复然。或有言当改革者,辄以生事抑之,故所用必择忄耎熟无锋铓者用之。每蒙古兵压境,则君臣相对泣下,或殿上发长吁而已。兵退,则张大其事,会饮黄阁中矣。

  崔立勒兵入宫,集百官议所立。立曰:“卫绍王太子从恪,其妹公主在北兵中,可立之。”乃遣韩鐸以太后命往召从恪至,以太后诰命为梁王,监国,百官拜舞,遂送款诣苏布特军。立自为太师、都元帅、尚书令、郑王,弟倚为平章政事,侃为殿前都点检,其党皆拜官。开封判官李羽翼弃官去,户部主事郑著召不起。右副点检都察额寽、左右司员外郎聂天骥、御史大夫费摩阿固贷、谏议大夫、左右司郎中乌古逊纳绅、左副点检完颜阿萨、户部尚书完颜珠赫、讲议富察琦、奉御完颜玛格皆死焉。玛格将死,与其妻温特赫氏诀,温特赫氏曰:“君能为国家死,我不能为君死乎!”夫妇以一绳同缢,其婢从之。

  壬申,苏布特至青城,崔立服御衣仪卫往见之。苏布特喜,饮之酒,立以父事之。还城,悉烧楼橹,苏布特益喜。

  立托以军前索随驾官吏家属、军民子女,聚之省中亲阅之,日乱数人;犹以为不足,乃禁民间嫁娶,有以一女之故致数人死者。总领完颜长乐妻富察氏、临洮总管图们呼图克们妻乌库哩氏、进士张伯豪妻聂舜英及参政完颜素兰妻,义不为所污,皆自尽。未几,立迁梁王及宗族近属于宫中,以腹心守之,限其出入。以尚荆王府为私第,取内府珍玩充实之。群小附和,请建功德碑,翟奕以书省命翰林直学士藁城王若虚为文。若虚私谓左右司员外郎元好问曰:“今召我作碑,不从则死;作之则名节扫地,不若死之为愈。然我姑以理喻之。”乃谓奕曰:“丞相功德碑,当指何事为言?”奕怒曰:“丞相以京城降,活生灵百万,非功德乎?”若虚曰:“学士代王言,功德碑谓之代王言,可乎?且丞相既以城降,则朝官皆出其门,自古岂有门下人为主帅诵功德,而可信于后世哉?”奕不能强。乃召太学生刘祁、麻革赴省,好问等喻以立碑事,曰:“众议推二君,且已白郑王矣。二君其无让。”祁等固辞而别。数日,促迫不已,祁即为草定,以付好问。如问意未惬,乃自为之。既成,以示若虚,乃共删定数字,然止直叙其事而已。既以兵事,碑不果立。

  二月,丁丑,以余天锡为礼部侍郎兼侍读。

  屯田郎官王定言严州岁歉,又言义仓为官吏蠹耗。帝曰:“此是民户寄留于官,专为水旱之备者,奈何耗之?”定曰:“当择邑官及乡里之贤者分任其事。”

  戊戌,上皇太后谥曰恭圣仁烈皇后。

  蒙古遣皇子库裕克将左翼军讨富鲜万努于辽东。

  三月,丙辰,大雨雹。

  金主在归德,随驾亲军及溃军渐集,实嘉纽勒欢惧不能给,白于金主,请遣出城,就粮于徐、宿、陈三州。金主不得已从之,止留富察官努忠孝军马四百五十人,马用军七百人。诸军既出城,金主召官努曰:“纽勒欢尽散卫兵,卿当小心。”

  官努以马用本归德小校,一旦拔起,心常轻之,又以金主时独召用计事,因谋图用。时蒙古特穆尔岱围亳州,日遣兵薄归德,民心摇摇。官努请北渡河,再图恢复,纽勒欢沮之。官努不悦,乃私与完颜用安谋邀金主幸海州,金主不从。官努积忿,异志益定。李蹊以闻,金主深忧之,乃谕马军总领赫舍哩阿里哈、内族习显阴察其动静,阿里哈反以金主意告官努。金主复惧官努及用相图,因以为乱,命宰执置酒合解之,用即撤备。戊辰,官努乘隙率众攻用,杀之,遂以卒五十人守行宫,劫朝官,聚于都水摩和纳宅,以兵监之。驱纽勒欢至其家,悉出所有金贝,然后杀之。乃遣都尉马实被甲持刃,劫直长巴纳绅于金主前。金主掷所握剑于地,谓实曰:“为我言于元帅,我左右止有此人,且留待我。”实乃退。官努因大杀朝官李蹊以下凡三百人,军士死者三十人。薄暮,官努提兵入见,言:“纽勒欢反,臣杀之矣!”金主不得已暴纽勒欢罪,而以官努权参知政事兼左副元帅。

  官努矫诏召徐州行省完颜仲德赴行在,徐州官属惧为官努所绐,劝仲德勿往。仲德曰:“君父之命,岂辨真伪耶?死亦当往!”寻使者至,果官努之诈,乃止。

  江淮制置使越善湘入见,帝曰:“中原机会,卿意以为何如?”善湘对曰:“中原乃已坏之势,恐未易为力。边地连年干戈,兵民劳役,当休养葺治,使自守有馀,然后经理境外。今虽有机会,未见可图。”帝曰:“自守诚是也。”

  赵至道言:“陛下躬南面尊事之敬,答东朝拥佑之恩,养致其乐,疾致其忧,丧致其哀,其为孝无以加矣。继兹以往,天命必畏,祖宗必法,君子必亲,小人必远,女谒必禁,小民必思怀保,政事必务修饬,斯足尽始终之孝。”帝然之。

  金右丞特嘉尉忭,致仕居汴,闻蒙古兵将入城,召家人付以后事,望睢阳恸哭,自缢死。特嘉喀齐喀既废,常怏怏,苏布特遣人招之,即治装欲行,诣省别崔立,方对语,适一人自归德持文书至,发视之,乃金主谕喀齐喀反正者也,立怒,叱左右斩之。

宋纪一百六十七 

起昭阳大荒落四月,尽阏逢敦牂十二月,凡一年有奇。

     ○理宗建道备德大功复兴烈文仁武圣明安孝皇帝绍定六年(金天兴二年,蒙古太宗五年)

  夏,四月,壬寅,葬恭圣仁烈皇后于永茂陵。

  金崔立以天子衮冕、后服进于苏布特,又括在城金银,搜索薰灌,讯掠惨酷,金主姨郕国夫人、平章拜甡妻、右丞李蹊妻皆死杖下。贵族富人不堪其毒,或相语曰:“攻城后七八日中,诸门出葬者百万,恨不早预其数!”立时与其妻入宫,两宫赐之不可胜计。立因讽太后作书陈天时人事,遣金主乳母入归德招降。

  立遂以太后、皇后、梁王、荆王及诸妃嫔,凡车三十七两,宗室男女五百馀人,衍圣公孔元措等及三教、医、卜、工匠、绣女赴青城。刘祁窃叹曰:“此国初受宋降处也,今乃复至此乎!”苏布特杀梁、荆二王及族属,而送后、妃等于和林。宝符李氏行至宣德州,自缢于摩诃院佛像前,且书其门曰:“宝符御待此处身故。”见者哀之。诸后妃不知所终。

  苏布特入汴京,以金人擅杀唐庆,取诸宰执家属治罪,故相侯挚见杀。崔立时在城外,兵先入其家,取其妻、妾、宝玉以出。立归,大恸而已。

  初,蒙古之制,凡攻城不降,矢石一发则屠之。汴京既破,苏布特遣使言于蒙古主曰:“此城相抗日久,士卒多伤,请屠其城。”耶律楚材闻之,驰见蒙古主曰:“将士暴露数十年,所争者土地人民耳;得地无民,将焉用之!”蒙古主未许。楚材又曰:“凡弓矢、甲仗、金玉等匠及官民富贵之家,皆聚此城,杀之则一无所得,是徒劳也。”乃诏除完颜氏一族外,馀皆原免。时避兵在汴者尚百四十万户,皆得保全。遂为定制。

  苏布特以汴多饥民,下令纵其北渡就食。

  金唐、邓州行省武仙次于顺阳,与唐州守将武天锡、邓州守将伊喇瑗相掎角,谋迎金主入蜀,遂侵光化,其锋甚锐。孟珙逼天锡垒,一鼓拔之。壮士张子良,得天锡首以献,俘将士四百馀人。又败金人于吕堰,俘获不可胜计,遂攻顺阳,武仙败走马蹬山,县令李英及申州安抚张林皆以城降。珙言于史嵩之曰:“归附之人,宜因其土地而使之耕,因其人民而立之长,少壮籍为军,俾自耕自守,才能者分以土地,任以职事,使各招其徒以杀其势。”嵩之从之。

  乙酉,录行都系囚。

  五月,金邓州节度使伊喇瑗以其州来降。初,金主遣右司郎中白华召邓兵入援,事久不济,淹留于馆。会瑗以邓降,华亦从至襄阳,帅臣暑华为制幹,寻改钧州提督。其后州将范用吉杀长吏,送款于蒙古,华因北归。华以宿儒贵显,国危不能以义自处,为时所贬。

  卫州白公庙之溃,富察官努母为蒙古所获,金主命官努因其母以请和。官努乃诣亳州,密与特穆尔岱言,欲劫金主以降。特穆尔岱信之,还其母,因定和计,官努乃日往来讲议,或乘舟中流会饮。其遣来使者二十馀辈,金主密令官努以金银牌与之,勿令还营,因知王家寺大将所在,官努乃定斫营之策。端午日,祭天,军中因备火枪战具,官努夜率忠孝军四百五十人登舟,杀守堤逻卒,径至王家寺特穆尔岱之营。金主御北门,系舟待之,虑不胜则走徐州。四更,接战,忠孝军却而复进,官努以小船分军五七十出栅外,腹背攻之,持火枪入蒙古军。特穆尔岱不能支,大溃,溺死三千五百馀人,官努尽焚其栅而还。遂拜真左副元帅、参知政事,命习显总其军以守亳州。

  官努既败特穆尔岱,势益暴横,居金主于照碧堂,诸臣无一人敢奏对者。金主悲泣,语近侍曰:“自古无不亡之国,不死之君,但恨我不知人,为此奴所困耳!”于是内侍局令宋珪、奉御纽祜禄温绰、乌古逊爱实等,密谋诛官努,且闻蔡州城池坚深,兵众粮广,咸劝如蔡州。会蔡、息、陈、颍等州便宜总帅乌库哩镐运米四百斛至归德,且请临幸,金主遂决策如蔡。六月,乙卯,官努自亳州还,力陈不可,至于扼腕顿足,意趣叵测,因出,号于众曰:“敢言南迁者斩!”众讽金主早为计,金主遂与珪等谋召宰相议事,而令温绰伏照碧堂门间,官努入,温绰从后刺其肋,金主亦拔剑斫之。官努中创,投城下以走,温绰、爱实追杀之。忠孝军闻变,皆擐甲,温绰请金主亲抚慰之。于是金主御双门,赦忠孝军以安反侧。

  金主以齐克绅守中京有功,降诏褒谕,授中京留守,又以参政内族色埒自南山领军十馀万入洛行省事。齐克绅建一堂于洛州驿东,名曰报恩,刻诏文于石,愿以死自效。蒙古自汴驱色埒之子于金昌府东门下,诱色埒降,色埒命左右射之。既而闻崔立之变,病不能语而死。总帅乌凌阿呼图代行省事,齐克绅行总帅府事;月馀,粮尽,军民稍散。蒙古兵复至,陈于洛南,齐克绅陈于水北。蒙古韩元帅匹马立水滨招降,齐克绅跃而射之。韩奔还陈,率步卒数百夺桥,金军有一卒,独立拒之,杀数人,齐克绅即手解都统银牌佩之,士气复振。初,筑战垒于城外,四隅至五门内外皆有屏,谓之迷魂墙,蒙古以五百骑迫之,齐克绅率卒二百鼓噪而出,蒙古退走。呼图以蒙古兵强,即以轻骑挈妻子奔蔡州,鹰扬都尉献西门以降。齐克绅率死士数十突东门出,转战至偃师,力尽就执,载以一马,拥迫而行,将见蒙古帅塔齐尔。齐克绅语不逊,兵卒诱之曰:“汝能北面一屈膝,当贷汝命。”齐克绅不从。左右持使北面,齐克绅拗头南向,遂杀之。

  辛卯,金主发归德,留元帅王璧守之。时久雨,朝士扈从者徒行泥水中,掇青枣为粮,足胫尽肿。明日,至亳州,金主黄衣、皁笠、金兔鹘带,以青黄旗二导前,黄伞拥后,从者二三百人,马五十匹而已。城中父老拜伏道左,金主遣近侍谕以“国家涵养汝辈,百有馀年,今朕无德,令汝涂炭。朕不足言,汝辈无忘祖宗之德。”众皆呼万岁,泣下。留一日,进次亳南六十里,避雨双沟寺中,蒿艾满目,无一人迹。金主太息曰:“生灵尽矣!”为之一恸。己亥,入蔡州,父老罗拜于道,见仪卫萧条,莫不感泣,金主亦歔欷久之。

  遂以完颜仲德为尚书右丞,总领省院事;乌库哩镐为御史大夫,总帅如故;张天纲权参知政事;富珠哩小洛索签书枢密院事。

  仲德有文武材,事无巨细,率亲为之,选士括马,缮治甲兵,未尝一日忘奉幸秦、巩之志。近侍久困迁播,幸即安于蔡,皆娶妻营业,不愿迁徙,旦夕言西幸不便。时蒙古兵去蔡差远,商贩渐集,金主亦安之,命修见山亭为游息之所,遣内侍宋珪选室女备后宫,已得数人。完颜仲德谏曰:“小民无知,将谓陛下驻跸以来,不闻恢复远略,而先求处女以示久居。民愚而神不可不畏!”金主曰:“朕以六宫失散,左右无人,故令采择。今承规诲,敢不敬从!”止留解文义者一人,馀皆放还。

  仲德定进马迁赏格,得马千馀匹,又遣使分诣诸道,选兵诣蔡,得精锐万馀,兵威稍振。忠孝军提控李德,率十馀人乘马入省大呼,以月粮不优,几肆骂詈,仲德缚德杖之。金主谕仲德曰:“此军得力,方以倚用,卿何不容忍之?”仲德对曰:“时方多故,录功隐过,自陛下之德。至于将帅之职则不然。小犯则决,大犯则诛,强兵悍卒,不可使一日不在纪律。盖小人之情,纵则骄,骄则难制。瞧阳之祸,岂独官努之罪,亦有司纵之太过耳。今欲更易前辙,不宜爱克厥威。赏必由中,罚则臣任其责。”军士闻之,无复敢犯法者。

  时从官近侍皆穷乏,悉取给于乌库哩镐,镐不能人满其欲,日夕谮于金主,至以尚食阙供为言。金主怒,遂疏镐。镐忧愤成疾,多不视事。

  蒙古耶律楚材请以孔元楷袭封衍圣公,从之。

  秋,七月,乙卯,权知广德军石孝德隆,进奏民力当惜,帝曰:“州县催科,岁有增益,朕每闻之,此心恻然。宜以爱民为念,无负所言。”

  孟珙大败金武仙于马蹬山,降其将刘仪。珙问仙虚实,仪言:“仙所据九寨,其大寨石穴山,以马蹬山、沙窝、蛄山三寨蔽其前。三寨不破,石穴未可图也。若先破离金寨,则岵山、沙窝孤立矣。”珙乃遣兵攻离金,掩杀几尽。是夕,复令壮士捣王子山寨,斩金将首而出,遂围马蹬,杀戮山积。还,至沙窝西,与金人战,大捷。未几,丁顺复破默候里寨。于是仙之九寨,六日破其七。珙召仪曰:“此寨既破,板轿、石穴必震,汝能为我招之乎?”仪请选妇人三百,伪逃归,怀招安榜以往。

  珙料仙势穷蹙,必上岵山绝顶窥伺,乃令樊文彬驻军其下。已而仙众果登山,文彬麾旗,伏兵四起,仙众失措,枕藉崖谷,杀其将乌沙惹,擒七百三十人,弃铠甲如山。薄暮,珙进军至小水河。仪言:“仙谋往商州依险以守,然老稚不愿北去。”珙曰:“进兵不可缓。”夜,漏下十刻,召文彬等授方略,丙辰,蓐食启行。时积雨未霁,文彬患之,珙曰:“此雪夜擒吴元济之时也!”策马直至石穴,分兵进攻,自寅至巳,破之。仙走,追至鲇鱼寨,仙望见,易服而遁。复战于银葫芦山,又败之。仙与五六骑奔,追,隐不见;降其众七万。珙还襄阳。

  八月,蒙古都元帅塔齐尔使王檝至襄阳,约攻蔡州。塔齐尔,博勒呼之从孙也。

  史嵩之先以兵会伐唐州,时城中粮尽,人相食,金将乌库哩黑汉,杀其爱妾以啖士,士争杀其妻子。官属聚议欲降,黑汉持之益坚。有总领赵丑儿者,开门纳南军,黑汉率兵巷战,为南军所获,胁使降,黑汉不屈,遂杀之。主帅富察某为部曲兵所食,城遂降。南军驻息州南,降者日众,息州刺史乌库哩呼噜惧,请益兵为备,金主以参知政事穆延乌登、签书枢密院富珠哩中洛索帅忠孝军五百行,金主谕之曰:“蒙古所以常取胜者,恃北方之马力,就中国之技巧耳,我实难与之敌。至于宋人,何足道哉?朕得甲士三千,纵横江、淮间矣。”以呼噜畏缩,命瓜勒佳玖珠代之。

  九月,壬寅朔,日有食之。

  辛亥,大飨于明堂大赦。

  辛酉,经筵官请以御制敬天、法祖,事亲、齐家四十八条及缉熙殿榜殿记宣付史馆。

  蒙古库裕克攻辽东,舒穆噜扎拉率黑军先登,诸军继之,擒万努,遂平辽东。扎拉,额森之子也。万努据辽东十九年,至是始灭。

  金使完颜阿古岱来乞粮,将行,金主谕之曰:“宋人负朕深矣。朕自即位以来,戒饬边将,无犯南界,边臣有请征讨者,未尝不切责之。向得宋一州,随即付与。近淮阴为归,彼多以金币为赎,朕若受财,是货之也,付之全城,秋毫无犯。清口临陈,生获数千人,悉资遣之。今乘我疲敝,据我寿州,诱我邓州,又攻我唐州,彼为谋亦浅矣。蒙古灭国四十,以及西夏;夏亡,及于我;我亡,必及于宋。脣亡齿寒,自然之理。若与我连和,所以为我者,亦为彼也。卿其以此意晓之。”阿古岱至宋,宋不许。

  庚戌,金主以重九拜天于节度使厅,群臣陪从成礼。金主面谕之曰:“国家自开创,涵养汝等百有馀年,汝等或以先世立功,或以劳效起身,披坚执锐,积有年矣。今当厄运,与朕同患,可谓忠矣。比闻北兵将至,正汝等立功报国之秋,纵死王事,不失为忠孝之鬼。往者汝等立功,常虑不为朝廷所知;今日临敌,朕亲见之矣。汝等勉之。”因赐卮酒。酒未竟,,逻骑驰报敌兵数百突至城下,将士踊跃,咸请一战,金主许之。是日,分防守四面及子城众出战,蒙古兵溃奔。塔齐尔以数百骑复驻城东,金主遣兵接战,又败之。自是蒙古不复薄城,分筑长垒围之。

  冬,十月,孟珙、江海帅师二万,运米三十万石,赴蒙古之约。塔齐尔大喜,益修攻具,斫木之声,闻于城中,城中益恐,往往窃议出降。完颜仲德日以国家恩泽、君臣分义抚循其民,且营画御备,未尝入私室。军民感奋,始有固志。

  金裁冗员,汰冗军,及定官吏、军兵月俸。辛巳,纵饥民老稚赢疾者出城,既而出城者多言城中虚实,复禁之。

  甲申,金徐州节度副使郭恩,约原州叛将麻琮袭破徐州。州中将士以蔡州被围,朝命阻绝,逼于蒙古兵,议出降,行省萨布不从,恐被执,投河,军士援出之,萨布自缢死。麻琮以州降于蒙古。

  金人自被围,惧食不给,妖人乌库哩先生,自言能使军士服食可不费粮,议者欲援田单假神师故事以骇敌人,金主颇然之,参知政事张天纲力辨以为不可,遂止。员外郎王鹗发其从前奸恶,金主曰:“朕几为妖人所诳。”遂杀之。

  丙戌,以史弥远为太师、左丞相,郑清之为右丞相,并兼枢密使,加食邑千户,薛极为枢密使,乔行简、陈贵谊参知政事。帝谕贵谊曰:“顷闻忧国之言,朕所不忘。”

  弥远拜左相,一日,以疾求解政。诏:“弥远有定策大功,勤劳王室,宜加优礼。”于是授保宁、昭信节度使、充醴泉观使,封会稽郡王,奉朝请,二子、一婿、五孙皆加官秩。越八日,乙未,卒。弥远为相凡二十六年,用事专且久,权倾内外。初欲反韩侂胄所为,收召贤才老臣,布于朝廷。及济王不得其死,论者纷起,遂专任俭壬为台谏,一时君子贬斥殆尽。帝德其拥立,惟言是从,殁而赠官锡谥,恩宠不衰。

  十一月,乙巳,给事中莫泽,言提举千秋鸿禧观梁成大,暴很贪婪,苟贱无耻,遂寝成大祠命,泽迁刑部尚书。既而台臣交劾泽贪淫忮害,又论工部尚书李知孝侵欲无厌,皆罢之。三人党附史弥远,排斥诸贤;成大尤心术嶮巇,凡可贼害忠良者,率攘臂为之,四方赂遗,列置堂庑,导宾客观之,欲其效尤。夺占宇文氏赐第,既摈归,讼之者数百人,朝命毁其庐。虽知孝亦鄙其为人,尝曰:“所不堪者,他日与成大同传耳!”至是皆贬,寻谪居远州,尽追爵秩,天下快之。

  丙午,诏改明年为端平元年。帝始亲政,厉精求治。郑清之亦以更化为己任,收召贤才,擢用之。

  召陈埙为枢密院编修官。入对,首言:“天下之安危在宰相。南渡以来,屡失机会。秦桧死,所任万俟禼、沈该耳;韩侂胄死,所任史弥远耳。此今日所当谨也。”次言:“内廷当严宦官之禁,外廷当严台谏之选。”宦者陈洵益阴中之,监察御史王定劾埙,出知常州。

  进魏了翁为华文殿待制、知泸州。了翁应诏上章论十弊,请复旧典以彰新化:一,复三省之典以重六卿;二,复二府之典以集众议;三,复都堂之典以重省府;四,复侍从之典以来忠告;五,复经筵之典以熙圣学;六,复台谏之典以公黜陟;七,复制诰之典以谨命令;八,复听言之典以通下情;九,复三衙之典以强主威;十,复制阃之典以黜私意。疏列万言,先引故实,次陈时弊,分别利害,粲若白黑,帝读之感动。

  丙寅,权工部侍郎赵范入见。帝问:“近日何者为急?”范奏曰:“事有本末,有缓急。奖廉退,去奸邪,此国之本务;国未富,兵未强,此今日之急务也。大农课额,大亏于昔,要必有由。至于兵之未强,则缘诸边近年筑城太多,遂分兵力。国家之兵,聚则不少,散则不多。若能散能聚,可守可战,使江、淮表里皆有可恃之势,则戎马侵突,足以御之矣。”帝问蒙古议和事,范曰:“为羁縻之策则可。宣和海上之盟,其初坚如金石,缘倚之太重,备之不至,迄以取祸,此近事之可鉴者。”帝曰:“和岂可侍耶!”丁卯,诏:“赵葵措置沿边备御,缓急调遣,并听便宜。”

  戊辰,礼部郎中洪咨夔请召用崔与之、真德秀、魏了翁,帝然之,命咨夔与王遂并拜御史。咨夔谓遂曰:“朝无台谏久矣,要当极本原而先论之。”乃上疏曰:“臣历考往古治乱之原,权归人主,政出中书,天下未有不治。权不归人主,则廉级一夷,纲常且不立,奚政之问?政不出中书,则腹心无寄,必转而他属,奚权之揽?此八政驭群臣所以独归之王,而诏之者必天官冢宰也。陛下亲政以来,威福操柄,收还掌握,扬庭出令,震撼海宇,天下始知有吾君;元首既明,股肱不容于自惰,撤副封,罢先行,坐政事堂以治事,天下始知有朝廷;此其大权大政亦略举矣。然中书之弊端,其大者有四:一曰自用,二曰自专,三曰自私,四曰自固。愿陛下于从容论道之顷,宣示臣言,俾大臣克初志而加定力,惩往辙而图方来,以仰称励精更始之意。”帝嘉纳。

  己巳,赵葵入见,帝问曰:“金与蒙古交争,和议如何??葵对曰:“今边事未强,军政未备,且与之和。一年无警,当作两年预备;若根本既壮,彼或背盟,足可御敌。臣至淮东,当修车马,备器械,为野战之计,固城壁壕隍,为强边之图,更欲为陛下经理屯田。”帝曰:“卿规模甚远,其殚意为朕展布。”

  蔡州攻围益急,金尽藉民丁防守,民丁不足,复括妇人壮健者假男子衣冠运木石,金主亲出抚谕之。

  金人自东门出战,孟珙遮其归路,得降人,言蔡城中饥,珙曰:“已窘矣,当并力守之,以防突围。”珙与塔齐尔约,南、北军毋相犯。塔齐尔遣张柔帅精兵五千薄城,金人钩二卒以去。柔中流矢如蝟,珙麾先锋救之,挟柔以出。

  十二月,珙进逼柴潭,立栅潭上,命诸将夺柴潭楼。金人来争,诸军鱼贯而上,遂拔柴潭楼。蔡州恃潭为固,外即汝水,潭高于汝五六丈,城上金字号楼,伏巨弩。相传其下有龙,人不敢近,将士疑畏,珙召麾下饮,再行,谓曰:“柴潭楼非天造地设,伏弩能射远而不可射近。彼所恃此水耳,决而注之,涸可立待。”遂凿堤,潭果决入汝。珙命实以薪苇,蒙古亦决练水,于是两军皆济。

  己卯,攻外城,破之,进逼土门。金人驱其老稚熬为油,号人油砲,人不堪其楚,珙遣道士说止之。金帅富珠哩中洛索帅精锐五百,夜出西门,人荷束藁,沃油其上,将烧两军寨及砲具。蒙古兵先觉之,伏于隐处,挽强弩百馀,火发,矢亦发,金兵却走,伤者甚众,洛索仅以身免。两军合攻西城,克之,因堕其城。先是完颜仲德命筑寨浚壕为备,及西城堕,两军皆未能入,但于城上立栅自蔽。仲德摘三百精锐,日夕战御。

  金主谓侍臣曰:“我为金紫十年,太子十年,人主十年,自知无大过恶,死无所恨。所恨者,祖宗传祚百年,至我而绝,与古荒淫暴乱之君等为亡国,独为此介介耳!”又曰:“亡国之君,往往为人囚执,或为俘献,或辱于阶庭,或闭之空谷。朕必不至于此!卿等观之,朕志决矣!”以御用器皿赏战士。已而微服率兵夜出东城,谋遁去,及栅,遇敌兵,战而还。杀厩马以犒将士,然其势不可为矣。

  庚辰,枢密使薛极罢。极与胡榘、聂子述、赵汝述并附史弥远,最为亲信用事,人谓之“四木”。至是罢,知绍兴府兼浙东安抚使。

  戊申,洪咨夔言提举洞霄宫袁韶,仇视善类,谄附史弥远;诏罢祠禄。又劾赵善湘、郑损、陈晐纳赂弥远,怙势肆奸,失江淮、荆襄、蜀汉人心,罪状显著;诏善湘有讨李全功,特寝免,晐与祠,损落职与祠。

  是岁,蒙古敕修孔子庙及浑天仪。

     ○理宗建道备德大功复兴烈文仁武圣明安孝皇帝端平元年(金天兴三年,蒙古太宗六年)

  春,正月,庚子朔,诏求直言。太府卿吴潜应诏陈九事,忤执政意,罢,奉千秋鸿禧祠。秘书郎董重珍上五事,且曰:“隐蔽君德,昔咎故相,故臣得以专诋权臣;昭明君德,今在陛下,故臣得以责难君父。请召真德秀、魏了翁用之。”帝谓之曰:“人主之职无他,惟辨君子、小人。”重珍对曰:“君子指小人为小人,小人亦指君子为小人。人主当精择人望,处之要津,正论日闻,则必知君子姓名,小人情状矣。”诏兼崇政殿说书。重珍戒家事勿以白,务积精神以寤上意。每草奏,斋心盛服,有密启,则手书削稿,帝称其忠实。

  诏举堪为将帅者。

  以曾从龙为沿江制置使。

  丙午,诏赵范兼淮西制置副使,任防御。

  以不擅嗣濮王。

  孟珙同蒙古兵围蔡州,会饮,歌吹声相接,城中饥窘,叹息而已。先是辛丑,黑气压城上,日无光,出降者言:“城中绝粮已三月,鞍靴败鼓皆糜煮,且听以老弱互食,诸军日以人畜骨和芹泥食之。又往往斩败军全队,拘其肉以食,故欲降者众。”珙乃令诸军衔枚,分运云梯布城下。

  金自被围以来,将帅战没甚众,戊申,以近侍分守四城。蒙古兵凿西城为五门以入,督军鏖战,及暮及退,声言来日复集。是夕,金主集百官,传位于东面元帅承麟。承麟,世祖之后拜甡之弟也,拜泣不敢受。金主曰:“朕所以付卿者,岂得已哉!以朕肌体肥重,不便鞍马驰突。卿平日趫捷有将略,万一得免,祚嗣不绝,此朕志也。”承麟乃起受玺。己酉,即位。

  时孟珙之师向南门,至金字楼,列云梯,令诸将闻鼓则进。马义先登,赵荣继之,万众竞入,大战城上。乌库哩镐及其将帅二百人皆降。时百官称贺,礼毕,亟出捍敌,而南城已立宋帜。俄顷,四面鼓噪夹攻,声震天地。南面守者弃门走。孟珙招江海、塔齐尔之师以入,完颜仲德帅精兵一千巷战,不能御。金主自经于幽兰轩。仲德闻之,谓将士曰:“吾君已崩,何以战为!吾不能死于乱兵之手,吾赴汝水从吾君矣,诸君其善为计!”言讫,赴水死。将士皆曰:“相公殉国,吾辈独不能耶?”于是参政富珠哩小洛索、乌凌阿呼图、总帅元志、元帅裕珊尔、赫舍哩柏寿、乌库哩和勒端及军士五百馀人皆从死焉。

  仲德状貌不逾常人,平生喜怒未尝妄发,闻人过,常护讳之,虽在军旅,手不释卷。家素贫,敝衣粝食,终其身晏如也。雅好宾客及荐举人才,人有寸长,必极口称道。其掌军务,赏罚明信,号令严整,故所至军民咸乐为用,危急死生之际,无一人有异志者。南迁以后,将相文武忠亮,始终无瑕者,仲德一人而已。

  承麟退保子城,闻金全殂,率群臣入哭,因谓众曰:“先帝在位十年,勤俭宽仁,图复旧业,有志未就,可哀也已!宜谥曰哀。”奠未毕,城破,诸将禁兵共举火焚之,奉御完颜绛山收其骨,将瘗之汝水上。江海入宫,执参政张天纲以归,孟珙问金主所在,天纲以实告曰:“城危时,即取宝玉置小室,环以草,号泣自经,曰:‘死便火我。’”烟焰未绝,珙乃与塔齐尔分金主骨及宝玉、法物。承麟亦为乱兵所杀。金亡。

  先是金有都提控毕资伦者,为边将所获,囚于镇江土狱,胁诱百端,终不肯降,至此已十四年矣。及闻金主自经,叹曰:“吾无所望矣,容吾一祭吾君乃降耳。”主者信之,为屠牛羊,设祭镇江南岸。资伦祭毕,伏地大哭,投江而死。

  戊辰,史嵩之露布告金亡,以陈,蔡西北地分属蒙古,蒙古命刘福为河南道总管。嵩之遣郭春按循故壤,诣奉先县汛扫祖宗诸陵。孟珙还屯襄阳,江海还屯信阳,王旻戍随州,王安国守枣阳,蒋成守光化,杨恢守钧州,并益兵饬备,经理屯田于唐、邓。

  金穆延乌登行省于息州,与诸将日以歌酒为乐,军士淫纵;蔡州破,与富珠哩中洛索、瓜勒佳玖珠等送款请降,为金主发丧设祭,上谥曰昭宗。州民因奉乌登为丞相,中洛索为平章,举城南迁,遂焚其楼橹。蒙古望见火起,追及于罗山,自万户以下凡七百人皆被杀。

  二月,辛未,御史洪咨夔言:“陛下亲政之始,斥逐李知孝、梁成大,天下固已快之。其馀谄事权奸,党私罔上,倡淫默货,罪大罚轻者,尚在仕籍。”诏俱削秩罢祠。

  丁亥,诏:“端平元年正月以前,诸命官贬窜物故者,许令归葬。”

  是月,蒙古都元帅张荣破徐州,国安用投水死。

  三月,己酉,以贾似道为籍田令。似道,涉子,贵妃弟也。少落魄,为游博,不事操行,以廕补嘉兴司仓。帝以贵妃故,累擢至太常丞,益恃宠不检,日纵游诸伎家,夜即燕游湖上不返。帝尝夜凭高望西湖中灯火异常时,语左右曰:“此必似道也。”明日询之,果然,使京尹史岩之戒之,岩之对曰:“似道虽有少年气习,然其才可大用也。”

  史嵩之上所获辽道宗、金太宗、世宗宝玺七颗,诏贮封桩库。

  辛酉,诏遣太常寺主簿硃扬祖、閤门祗候林拓诣洛阳省谒八陵。

  蒙古兵自河南还,俘获甚众,中途逃者十七八,诏居停逃民及资给者灭其家,乡社亦连坐。由是逃者莫敢舍,多殍死道路。耶律楚材从容进曰:“河南既平,民皆陛下赤子,走复何之!奈何因一俘囚,连死数十百人乎?”蒙古主悟,命除其禁。

  夏,四月,史嵩之遣使以孟珙所获金哀宗遗物及宝玉法物并俘囚张天纲、完颜海罕等献于行都。时相侈大其事,洪咨夔曰:“朽骨耳,函之以葬大理寺可也。第当以金亡告九庙,归诸祖宗德泽。况与大敌为邻,抱虎枕蛟,事变叵测,顾可侈因人之获,使边臣论功,朝臣颂德!且陛下知慕崇政受俘之元祐,独不鉴端门受降之崇宁乎?”帝虽颔之,不悉从也。丙戌,备礼告于太庙,藏金哀宗骨于大理狱库。加孟珙带御器械,江海以下论功行赏有差。

  知临安府薛琼问张天纲曰:“有何面目到此?”天纲曰:“国之兴亡,何代无之!我金之亡,比汝二帝何如?”琼叱之。明日,奏其语,帝召天纲问曰:“汝真不畏死耶?”天纲对曰:“大丈夫患死之不中节耳,何畏之有!”因祈死不已,帝不听。初,有司令天纲供状,必欲书金主为虏主,天纲曰:“杀即杀,焉用状为!”有司不能屈,听其所供,天纲但书故主而已。

  监察御史王遂言:“史嵩之本不知兵,矜功自侈,谋身诡秘,欺君误国,留之襄阳一日,则有一日之忧。”不报。洪咨夔亦言:“残金虽灭,邻国方强,益严守备,犹恐不逮,岂可动色相贺,涣然解体,以重方来之忧?”

  丁酉,臣僚言:“江淮、荆襄诸路都大提点坑治吴渊,恃才贪虐,籍人家资,以数百万计。其弟潜,违道干誉,引用匪类。”诏并落职放罢。

  五月,庚子,观文殿大学士、致仕薛极卒。

  左司郎官李宗勉言四事:“守公道以悦人心,行实政以兴治功,谨命令以一观听,明赏罚以示劝惩。”次言楮弊:“愿诏有司,始自乘舆宫掖,下至百司庶府,核其冗蠹者节之,岁省十万,则十万之楮可捐,岁省百万,则百万之楮可捐也。行之既久,捐之益多,钱楮相当,所至流转,则操吾赢缩之柄不在楮矣。”拜监察御史。

  时方谋出师汴、洛,宗勉言:“今朝廷安恬,无异于常时。士卒未精锐,资粮未充衍,器械未犀利,城壁未缮修,于斯时也,守御犹不可,而况进取乎?借曰今日得蔡,明日得海,又明日得宿、毫,然得之者未必可守。万一含怒蓄忿,变生仓猝,将何以济?臣之所陈,岂曰外患终不可平,土宇终不可复哉?亦欲量力以有为,相时而后动耳。愿诏大臣,爱日力以修内治,合众谋以严边防,节冗费以裕邦财,招强勇以壮国势。伤饬沿边将帅,毋好虚名而受实害,左控右扼,勿失机先,则以逸待劳,以主御客,庶可保其无虞。苟使本根壮固,士马精强,观衅而动,用兵未晚也。”

  召前江东提点刑狱徐侨为太常少卿,趣入觐;手疏数十言,皆感愤剀切。帝数慰谕之,顾见其衣履垢敝,愀然谓曰:“卿何以清贫若此?”侨对曰:“臣不贫,陛下乃贫耳。”帝曰:“何为?”侨曰:“陛下国本未建,疆宇日蹙,权幸用事,将帅非材,旱蝗相仍,盗贼并起,经用无艺,帑藏空虚,民困于横敛,军怨于掊克,群臣养交而天子孤立,国势阽危而陛下不悟。臣不贫,陛下乃贫耳!”又言:“今女谒、阉宦相为囊橐,诞为二竖以处膏盲,而执政大臣又无和、缓之术,陛下此之不虑而耽乐是从,世有扁鹊,将望见而却走矣。”时女冠吴知古得幸,内侍陈洵直用事,故侨论及之。帝为之改容太息。明日,手诏罢边帅之尤无状者,申警群臣,以朋党为戒,命有司裁节中外浮费。赐侨金帛甚厚,侨固辞不受。

  丁未,主管官告院张煜进对,帝问以边计,煜对曰:“蒙古非金仇可比,但和议难恃,须选将、练兵、储财、积粟,自固吾圉。俟小使回,可和则姑与之和,然不可撤备。”帝然之。

  丙寅,诏:“黄干、李燔、李道传、陈宓、楼昉、徐宣、胡梦昱等,皆击于权奸而各行其志,没齿无怨,其赐谥复官,仍录用其子。”

  建阳县盗发,众数千人,焚劫邵武、麻沙、长平。

  金武仙奔泽州,戍兵杀之。

  蒙古主大会诸王,申严条令。郭德海尝请试天下僧尼道士,选精通经文者千人,有能工艺者则命小通事哈珠领之,馀皆为民。又请天下置学廪,育人材,立科目,选之入仕。蒙古主颇采其言。

  六月,壬申,知建宁府兼福建运判袁甫,请蠲漳州岁纳丁米钱,泉州、兴化军一体蠲放;从之。

  戊寅,以乔行简知枢密院事,资政殿学士曾从龙参知政事,大中大夫郑性之签书枢密院事。

  先是性之入对,言:“陛下大开言路以通壅蔽,心苟爱君,谁不欲言!言不切直,何能感动!譬如积水,久壅一决,其势必盛,其声必激。故言者多则易于取厌,言之激则难于乐受。若少有厌倦,动于辞色,则谗谄乘间,或不自知矣。愿陛下恐惧戒谨,尤防其微,以保终誉,则朝纲肃而国体尊矣。”

  太常少卿徐侨侍讲,开陈友爱大义,帝悟。己卯,诏复巴陵县公竑官爵,有司检视墓域,以时致祭,乃存恤其家。时竑妻吴氏自请为尼,特赐叫慧净法空大师,绍兴府月给衣资缗钱。

  侨又请从祀周敦颐、程颢、程颐、张载、硃熹,以赵汝愚侑食宁宗,帝皆听纳。

  召许应龙为礼部郎官。初,应龙知潮州,盗陈三枪起赣州,出没江西、闽、广间,与钟全相结,势甚炽。枢密陈韡帅江西,任应龙讨捕。应龙调水军、土兵分扼要害,断桥开堑,斩木塞途,谕统领官齐敏曰:“兵法攻瑕。今钟全残寇将尽,而陈三枪势方猖獗,若先破钟,则陈不战禽矣。”敏如其言,于是诸寇皆平。至是召入对,帝谓之曰:“卿治潮有声,与李宗勉治台齐名。”应龙曰:“民无不可化,顾牧民者如何耳。”迁国子司业。徐侨议学校差职,欲先誉望,应龙以为不若资格,资格一定,则侥幸之门杜而造请之风息,侨然之。

  诏殿司选精锐千人,命统制娄拱、统领杨辛讨捕建阳盗。

  癸巳,禁毁铜钱作器用并贸易下海。

  史嵩之进兵部尚书。

  时赵范、赵葵欲乘时抚定中原,建守河、据关、收复三京之议,朝臣多以为未可,独郑清之力主其说。乃命赵范移司黄州,刻日进兵。范参议官邱岳曰:“方兴之敌,新盟而退,气盛锋锐,宁肯捐所得以与人耶?我师若往,彼必突至,非惟进退失据,开衅致兵,必自此始。且千里长驱以争空城,得之当勤馈饷,后必悔之。范不听。

  嵩之亦言荆襄方尔饥馑,未可兴师。

  淮西运判杜杲上言曰:“臣备员边郡,切见沿淮旱蝗连岁,加以调发无度,辇运不时,生聚萧条,难任征发。中原板荡,多年不耕,无粮可因。千里馈运,士不宿饱。若虚内以事外,移南以实北,腹心之地,岂不可虑?”

  乔行简时在告,上疏曰:“方今境内之民,困于州县之贪刻,扼于势家之兼并,饥寒之氓,常欲乘时而报怨,茶盐之寇,常欲伺间而窃发。萧墙之忧,凛未可保。万一兵兴于外,缀于强敌而不得休,潢池赤子,复有如江、闽、东浙之事,其将奈何?夫民至愚而不可忽,内郡武备单弱,民之所素易也。往时江、闽、东浙之寇,皆藉边兵以制之。今此曹犹多窜伏山谷,窥伺田里,彼知朝廷方有事于北方,其势不能以相及,宁不动其奸心?臣恐北方未可图,而南方已先骚动矣!愿坚持圣意以绝纷纷之说。”

  淮西总领吴潜,亦告执攻,论“用兵复河南,不可轻易。以金人既灭,与蒙古为邻,法当以和为形,以守为实,以战为应。自荆襄首纳空城,合兵攻蔡,兵事一开,调度浸广,百姓狼狈,死者枕籍,得城不过荆榛之区,获俘不过暖昧之骨,而吾之内地,荼毒已甚。近闻有进恢复之画者,可谓俊杰。然取之若易,守之实难,征行之具,何所取资?民穷不堪,激而为变,内郡率为盗贼矣。今日之事,岂容轻议!”皆不听。

  诏知庐州全子才合淮西兵万人赴汴。时汴京都尉李伯渊、李琦、李贱奴等为崔立所侮,谋杀之,及闻子才军至,伯渊等以书约降,而阳与立谋备御之策。伯渊夜烧封丘门以警动立,立殊不安,一夕百卧起。比明,伯渊等约立视火,从苑秀、折希颜等数骑往。既还,伯渊送之,仓卒中就马上抱立,立顾曰:“汝欲杀我耶?”伯渊曰:“杀汝何伤!”即出匕首横刺之,立坠马死。伏兵起,元帅三合杀苑秀;折希颜后至,亦被杀。伯渊系立尸马尾至内前,号于众曰:“立杀害劫守,烝淫暴虐,大逆不道,古今无有,当杀之否?”万口齐应曰:“寸斩之未称也!”乃枭立首,望承天门祭哀宗,伯渊以下军民皆恸,或剖其心生啖之。以三尸挂阙前槐树上,树忽拔,人谓树有灵,亦不欲为其所污云。

  全子才次于汴,赵葵自滁州以淮西兵五万取泗州,由泗趋汴以会之。葵谓子才曰:“我辈始谋据关守河,今已抵汴半月,不急攻洛阳、潼关,何待耶?”子才以粮饷未集对,葵督促益急,乃檄钤辖范用吉、樊辛、季先、胡显等提失万三千,命淮西制置司机宜文字徐敏子为监军,先令西上,又命杨谊以庐州强弩军万五千继之,各给五日粮。

  秋,七月,蒙古主谓群臣曰:“先帝肇开大业,垂四十年。今中原、西夏、高丽、回鹘诸国,皆已臣附,唯东南一隅,尚阻声教。朕欲躬行天讨,卿等以为何如?”国王塔斯对曰:“臣家累世受恩,图报正在今日。臣愿仗天威,扫清淮、浙,何劳大驾亲临!”蒙古主喜曰:“塔斯虽年少,英风美绩,简在朕心,终能成我家大事矣。”厚赉而遣之。塔斯,穆呼哩之孙也。

  徐敏子启行,遣和州宁淮军正将张迪以二百人趣洛阳。迪至城下,城中寂然无应者,至晚,有民庶三百馀家登城投降,迪与敏子遂帅众入城。蒙古国王塔斯已引兵南下。时汴堤决,水潦泛溢,粮运不继,所复州郡皆空城,无兵食可因。敏子入洛之明日,军食已竭,乃采蒿和面作饼而食之。

  杨谊至洛东三十里,方散坐蓐食,蒙古塔齐尔前锋将刘享安,横槊跃马,奋突而前,南师奔溃,拥入洛水死者无数,谊仅以身免。塔齐尔拊享安背曰:“真骁将也!”是晚,有溃卒奔告于洛者,在洛之师皆夺气。

  八月朔,旦,蒙古兵至洛阳城下立寨,徐敏子与战,胜负相当。士卒乏粮,因杀马而食,敏子等不能留,乃班师。

  赵葵、全子才在汴,亦以史嵩之不致馈,粮用不继;蒙古兵又决黄河寸金淀之水以灌南军,南军多溺死,遂皆引师南还。

  甲戌,硃扬祖、林拓以《八陵图》上进。帝问诸陵相去几何及陵前涧水新复,扬祖悉以对。帝忍涕太息久之。

  初,扬祖等行至襄阳,会谍报蒙古哨骑已及孟津,陕府、潼关、河南皆增屯戍,设伏兵,又闻淮阃刻日进师,众畏不前。孟珙曰:“淮东之师由淮西溯汴,非旬馀不达。吾选精骑疾驰,不十日可竣事。逮师至东京,吾已归矣。”于是珙与二使昼夜兼行,至陵下,奉宣御表,成礼而还。

  是月,权知邵武军王埜讨平建阳盗。

  九月,壬寅,赵范以入洛之师败绩,上表劾赵葵、全子才轻遣偏师复西京,赵楷、刘子澄参赞失计,师退无律,致后阵覆败。诏:“赵葵削一秩,措置河南、京东营田边备;全子才削一秩,措置唐、邓、息州营田边备;刘子澄、赵楷并削职放罢。”又言杨谊一军之败,皆由徐敏子、范用吉怠于赴援,致不能支;诏:“用吉降武翼郎,敏子削秩放罢。谊削四秩,勒停,自效。”

  京湖制置使史嵩之罢,以赵范代之。

  冬,十月,召真德秀为翰林学士,魏了翁直学士院。德秀上封事曰:“移江淮甲兵以守无用之空城,运江淮金谷以治不耕之废壤,富庶之效未期,根本之弊立见。惟陛下审之重之!”旋进户部尚书。入见,帝谓曰:“卿去国十年,每切思贤。”德秀以《大学衍义》进,因言于帝曰:“天之所助者顺,人之所助者信。陛下欲祈天永命,唯存乎敬而已。敬者德之聚,仪狄之酒,南威之色,盘游弋射之娱,禽兽狗马之玩,有一于此,皆足害敬。陛下傥能敬德,以迓续休命,中原终为吾有。若徒力求之而不反其本,天意难测,臣实忧之。”

  魏了翁入对,首乞明君子、小人之辨,以为进退人物之本,以杜奸邪窥伺之端。次论故相十失犹存。次及修身、齐家、选宗贤、建内学等,皆切于上躬者。他如和议不可信,北军不可保,军实财用不可恃,凡十馀端。复口奏利害,昼漏下四十刻而退。帝皆嘉纳之。

  辛卯,参知政事兼同知枢密院事致仕陈贵谊卒。

  孟珙留襄阳,招中原精锐之士万五千馀人,分屯漅北、樊城新野、唐、邓间,以备蒙古,名镇北军。十一月,壬子,诏以襄阳府驻答刂御前忠卫军为名,命珙兼领之。

  壬戌,太白经天。

  十二月,己卯,蒙古遣王檝来责败盟。辛卯,遣邹伸之、李复礼、乔仕安、刘溥报谢。自是河、淮之间无宁息之日矣。

  蒙古济南行省严实入觐于和林,授东平路行军万户,偏俾赐金符者八人。先是实之所统凡五十馀城,至是惟德、兗、济、单隶东平。

宋纪一百六十八 

起旃蒙协洽正月,尽柔兆涒潍十二月,凡二年。

     ○理宗建道备德大功复兴烈文仁武圣明安孝皇帝端平二年(蒙古太宗七年)

  春,正月,乙未朔,帝不祝朝。

  丙申,诏:“中书后省,将端平改元以来中外言事书疏,科别其申明条目,速与缴入,以便省鉴;继自今计月类进,送之中书,俾大臣参阅酌行,如绍兴故事。”

  诏:“三衙、沿江、京湖、四川、两淮制帅并诸处军帅,非临阵对敌,至干军令,不得遽行诛戮;如果犯显著,须按实取旨。”

  庚子,诏:“荣王府、皇后宅置教授各一员。皇后宅可依绍兴旧典,四姓小侯立《五经》师之遗意。”

  丁未,诏:“京湖、四川、两淮制臣、帅臣,所宜练兵恤民,峙粮缮器,经理营屯,控扼险阻,使警饬之严,常如敌至。诸军将士,昨已第赏,所在速与放行。或一时有失条具,并以名姓来上。其中原归附人,忠节可尚,当视功推赏,随材录用,毋使失职。”

  辛亥,诏曰:“国家进士之科,得人为盛。比年场屋循习宽纵,易卷、假手、传义之弊,色色有之。深恐真才实能,无以自见。可令监试官严行觉察,犯者依贡举条制,取中人就尚书省覆试,以副亲策之选。”

  甲寅,礼部尚书兼侍讲李埴,奏胡瑗、孙复、邵雍、欧阳修、周敦颐、司马光、苏轼、张载、程颢、程颐十人,卓然为学者所宗,宜在从祀之列,又请将子思并与升祀,列在十哲之间;从之。

  丙辰,以带御器械兼权主管侍卫马军行司公事孟珙黄州驻扎。珙入对,帝问恢复,珙对曰:“愿陛下宽民力,蓄人材,以俟机会。”问和议,珙曰:“臣介胄之士,当言战,不当言和。”赐赉甚厚。珙至黄;增埤浚隍,搜讨军实,边民来归者日以千数,为屋三万间以居之,厚加赈贷。又虑军民杂处,因高阜为齐安、镇淮二寨,以居诸军。

  丁巳,诏经筵所进读《通鉴纲目》。

  辛酉,以宁淮军统制程芾为蒙古通好使,浙西路兵马钤辖王全副之,各借金带服系。寻以杜显为添差通好副使。

  时江西安抚使史嵩之力主和议,起居舍人袁甫言:“臣与嵩之同里,未尝相知;而嵩之父弥忠,则与臣有故。嵩之易于主和,弥忠每戒其轻易。今朝廷甘心用父子异心之人,臣谓不特嵩之易于主和,朝廷亦未免易于用人也。”疏入,不报。

  诏知衢州蔡节削二秩,以本郡会价抵减故也。

  二月,甲子朔,日有食之。

  丁卯,诏:“诸道提点刑狱,以五月按部理囚徒。”

  蒙古城和林,作万安宫。和林本回鹘故城,蒙古以为会同之所,使安抚使刘敏城之,并命营建万安宫,设宫闱司,立驿传,以便贡输。城成,周围五里许。

  蒙古以宋子贞为东平行台右司郎中。子贞,长子人也,先在严实幕府,为详议官。时蒙古略定中原,诸事草创,实建行台,统五十馀城,州县之官,或擢自将校,或起由民伍,率昧于从政,甚者专以掊克聚敛为能,官吏相与为贪私以病民。子贞仿前代观察采访之制,命官分三道纠察官吏,立为程式,与为期会,黜贪惰,奖廉勤,官府始有纪纲,民得苏息。东平将校占民为部典户,谓之乡寨,擅其赋税,几四百所。子贞请罢归州县,实初难之,子贞力言,乃听,人以为便。

  三月,乙巳,以曾从龙兼同知枢密院事,真德秀参知政事,守吏部尚书兼给事中、侍读陈卓为端明殿学士同签书枢密院事。

  辛亥,以权兵部尚书余铸、监察御史丁伯桂同提领会子所官,公共措置商榷收换事宜。

  乙卯,诏吏部尚书兼给事中兼修国史、实录院修撰李埴专提领《高宗正史》。

  夏,四月,都省言:“第十六、十七界会子,散在民间,为数浩汗,会价日损,物价日昂,若非措置收减,无由增长。”诏:“令封桩库支拨度牒五万道,四色官资付身三千道,紫衣师号二千道,封赠敕告一千道,副尉减年公据一千道,发下诸路监司、州郡,广收两界会子。”

  前权发遣肇庆府陈雷奋入对,言广东民兵首领事,帝曰:“广东民兵之制如何?”雷奋曰:“止为保卫乡井,无调发之扰,无出戍之劳。且臣所奏民兵,不止为广东设。伏见亲政以来,百度振饬,未见成效大验者,何也?良由竭东南之力,养百万之兵,财力既竭,内治不易,兵力既殚,外攘亦难。愿陛下于民兵加之意,非惟可以摧奸雄之胆,绝盗贼之萌,当不费亿万,而尽得天下精勇之用。”帝曰:“广西曾行之否?”雷奋曰:“广西前后帅臣未能行此,然二广赖民兵之用为多。如向者广东峒寇陈三枪之叛,招捕陈韡,正藉民兵协力收获;如近者广州戍卒之叛,既自兵变,自难以本州之兵制之,崔与之实率首领民兵登城捍御,叛卒遂循,此皆已试之效。陛下若由二广推而行之,泽被生灵者广矣。”帝首肯再三。

  丁卯,临安火。

  庚辰,宰执言:“节用自贵近始,积财在于节用,律下当以身先。请将俸给自五月始减半帮支,痛自撙节,以示表励。”从之。乙酉,刑部尚书李埴请捐俸给之半,继是卿监亦上捐俸之奏,诏不许。

  丁亥,太白昼见。

  戊子,大阅。

  五月,癸巳朔,监察御史李宗勉言:“庙堂更化之始,将两界会子亟易,劳费特甚,行之日久,折阅如故。不若节用而省退官吏,充为内外营缮,支费浮泛,务从节约。其监司、帅守,既无苞苴、馈运之费,尽可撙节以为称提之助。”从之。

  丙申,以军民交哄,罢和州防御使、主管殿前司公事赵胜。以韩昱为带御器械,权主管殿前司公事,王鉴带御器械,权主管步军兼马军司职事。

    进知平江府张嗣古、知嘉兴府赵与B170官各一秩,以和籴有劳也。

  甲辰,参知政事真德秀薨,谥文忠。德秀立朝不满十年,奏疏皆切当世要务,直声震朝廷。为史弥远所忌,屡摈不用,而声闻愈彰。仕宦所至有惠政,不愧其言。

  庚戍,以乔行简兼参知政事。

  六月,癸亥,诏殿前司招制刺一万人,补诸军效用阙额。统制常思训以军哄,削二秩,勒停,从淮西制司自效;将佐责降有差,复令拣汰军士,年老无依尚堪披带者,且与存留。

  戊寅,以郑清之为左丞相,乔行简为右丞相,并兼枢密使,己卯,以葛洪为盗政殿大学士,仍提举洞霄宫。

  庚辰,祈雨。录行在系囚。

  时《会要》书成,召李心传赴阙,为工部侍郎。上言:“臣闻大兵之后,必有凶年,盖其杀戮之多,赋敛之重,使斯民怨怒之气,上干阴阳之和也。陛下宜与诸大臣扫除乱政,与民更始,以为消恶运,迎善祥之计。而法弊未尝更张,民劳不加振德,既无能改于其旧,而殆其甚焉。廉平之吏,所在罕见,而贪利无耻敢于为恶之人,挟敌兴兵,四面而起,以求逞其所欲,如此而望五福来备,百谷用成,是缘木而求鱼也。臣考致旱之由,曰和籴增多而民怨,流散无所归而民怨,检税不尽而民怨,籍盗不以罪而民怨。凡此皆起于大兵之后;而势未有以消之,故愈积而愈极也。成汤,圣主也,而桑林之祷,犹以六事自责。陛下愿治,七年于此,灾浸饥馑,史不绝书,其故何哉?朝令夕改,靡有常规,则政不节矣;行赍居送,略无罢日,则使民疾矣;陪都园庙,工作甚殷,则土木营矣;潜邸女冠,声焰滋炽,则女谒盛矣;珍玩之献,罕闻却绝,则苞苴行矣;鲠切之言,类多厌弃,则谗夫昌矣。此六事者,一或有焉,犹足以致旱。望亟降罪己之诏,修六事以回天心。群臣之中,有献聚敛、剽窃之论以求进者,以重黜之,俾不得以上诬圣德,则旱虽烈犹可弭;不然,民怨于内,敌逼于外,事穷势迫,何所不至,陛下虽谋臣如云,猛将如雨,亦不知所以为策矣。”帝然之。未几,复以言去,奉祠,居潮州。

  壬午,以曾从龙知枢密院事,郑性之同知院事,陈卓签书院事。

  赐礼部进士吴叔告以下四百五十四人及第、出身。

  召崔与之参知政事,不至;帝遣使趣之,且访以政事人材。与之上疏曰:“天生人材,自足供一代之用,惟辨其君子小人而已。忠实而有才者,上也;小虽不高而忠实有馀者,次也;用人之道,无逾于此。盖忠实之才,谓之有德而有才者也。若以君子为无才,必欲求有才者用之,意向或差,名实无别,君子、小人消长之势,基于此矣。陛下励精更始,擢用老成;然以正人为迂阔而疑其难以集事,以忠言为矫激而疑其近于好名,任之不专,信之不笃。或谓世数将衰,则人才先已凋谢,如真德秀、洪咨夔、魏了翁方此柄用,相继而去。天意固不可晓,至于敢谏之臣,忠于为国,言未脱口,斥逐随之,一去而不可复留。人才岂易得,而轻弃如此!陛下悟已往而图方来,昨以直言去位者亟加峻擢,补外者早与召还,使天下知陛下非疏远正人,非厌恶忠言,一转移力耳。陛下收揽大权,悉归独断;谓之独断者,必是非利害胸有定见,而后独断以行之。比闻独断以来,朝廷之事体俞轻,宰相进拟,多沮格不行,或除命中出而宰相不与知。大抵独断当以兼听为先,傥不兼听而独断,其势必至于偏听,实为乱阶,威令虽行于上,而权柄潜移于下矣。”又曰:“比年以来,变故层出,盗贼跳梁,雷电震惊,星辰乖异,皆非细故。京城之灾,七年而两见,岂数万户生灵皆获罪于天者?百姓凛凛,在于一人,惟有求直言可以裨君德、格天心。”又曰:“戚畹、旧僚,凡有丝发夤缘者,孰不乘间伺隙以求其大欲;近习之臣,朝夕在侧,易于亲昵而难于防闲。若谓其所言出于无心,岂知爱恶之私,因此而入,其于圣德,宁无玷乎?”帝览奏嘉叹,趣召愈力。与之控辞至十三疏,不许。

  蒙古主命皇子库端、库春等侵蜀汉及江淮,又命皇子库裕克、侄莽赉扣伐西域,唐古娄库齐伐高丽。蒙古人每甲一人西征,一人南征,中州户每户一人南征,一人征高丽。初,议者欲遣回回人征江南,汉人征西域,以为得制御之术。耶律楚材曰:“不可。中原、西域,相去辽远,未致敌境,人马疲乏,兼水土异宜,疾疫将生。宜各从其便。”从之。

  秋,七月,戊戍,太白经天。

  崇政殿说书袁甫言:“并命二相,当尽心副委任之意。今中外多事,而左相辞逊,右相胃避,各事形迹,缓急若何!宜宣谕二相,力行公事。”帝曰:“卿议论极当。”

  甲辰,秘书郎廉庄文太子府教授应彳繇请建储,帝曰:“此事祖宗自有典故。”彳繇曰:“仁宗晚年因大臣有请,方能为此。高宗春秋鼎盛,未庭皇嗣,乃能以天下为公,选宗室子育之禁中,真度越千古。”帝然之。

  庚申,礼部尚书魏了翁上十事,不报。

  袁甫进言:“刚之一字,最切于陛下。陛下徒有慕汉宣厉精为治之名,而乃堕汉元帝、唐文宗柔弱不振之失。元帝、文宗,果断不用于斥邪佞,反用于逐贤人,此二君不识刚德之真。所谓真刚者,当为之事必行,不当为者则断在勿行也。”

  蒙古将昆布哈侵唐州,全子才等弃师走。赵范帅兵败蒙古于上闸而还。

  闰月,壬戍朔,秘书省正字王迈,言并命二相,宜钧责任。帝曰:’朕当戒谕二相,使之同心协力,共济国事。”迈曰:“若不戒饬,恐成朋党之风。”帝曰:“朕任清之甚专,但以天下多事,非一相所可理,故以行简辅之。行简之用,断自朕心。”

  己巳,魏了翁进读《大学》,因言:“诚字虽系籓邸旧名,考之故事,未尝偏讳。盖此字纪纲斯世,若科举文字皆避,场屋未免疑惑。乞圣语许免回避,以广陛下之谦。”诏不必避。

  丁丑,兵部郎官邱岳言军士贫悴,帝曰:“军人所请不多,适值物贵,不足赡给,军心不安,实原于此。”岳请放行战功及去夏河南诸路恩赏,帝曰:“已曾理会。”岳曰:“外间实未施行。”

  戊寅,乔行简请“百司庶府,俟宰相每日依时出常之后,方许退归,庶事务皆得及时剖决,而无滞积之患。”诏:“百司庶府并合遵行,可榜朝堂。”

  壬午,臣僚请“宣谕沿江、两淮、荆襄帅,各释私憾,协志同谋,调度通用,急难相济。或玩视诏书,复相疑贰者退之。选大臣有实望者,俾居督府,或畀宣抚之任,置之荆、淮之间,统帅列阃,专其节制而总事权,不惟平居暇日调一其心,临事之际亦可如臂指之相使。”从之。

  诏:“大理寺、三衙、临安府属县、两浙州军决系囚,杖以下释之。仍蠲脏赏钱。

  丁亥,以全子才及军器监簿刘子澄相继夜遁,遣弃辎重,并夺二秩,子才衡州居住,子澄瑞州居住。

  八月,诏:“浙西临安、平江、嘉兴、、镇江府、常州、安吉守臣,将未修复围田,许官民户承佃经理。”

  乙未,太府寺簿王极言:“迩来星变屡形于天,军变屡作于下,秋成在望,积阴多霖;愿陛下积诚以动天,权度边防,不致卤莽。”帝然之。

  军器局监正杜范言:“陛下亲览大政,二年于兹。今不惟未睹更新之效,或者有渐不如旧之忧,其弊原不过私之一字耳。陛下以天位之重,而私意未能净尽,天命有德而或滥于私予,天讨有罪而或制于私情,左右近习之言,或溺于私听,土木无益之工,或侈于私费,陲体貌以尊贤,而用之未尽,温词色以纳谏,而行之惟艰,此陛下之私有未去也。和衷之美不著,同列之意不孚,集议盈庭,而施行决于私见,诸贤在列,而密计定于私门,此大臣之私有未去也。君相之私,容有未去,则条教之颁,徒为虚文。近者召用名儒,好议论者从而诋訾讪笑之,陛下一惑其言,即有厌弃儒学之心,此正贤不肖进退之机也。!”

  甲寅,惠阳、建阳、京口诸军作乱,讨平之。

  乙卯,以赵汝遇配享宁宗庙庭,仍图像于昭勋崇德之阁。

  主管官告院钱相言:“外而诸帅,内而二相,不相协和。事会孔殷,民情叵测。至于佩剑相笑,矛盾相攻。”帝曰:“诸帅已戎谕。”相曰:“诸帅责任虽分,统制则一。若彼此不知缓急,岂肯相应也!”

  丁巳,知建昌军徐朝辞,论江淮海道利害。帝曰:“淮兵不为不多。”曰:“义勇、忠义虽多,正兵甚少。”帝曰:“义勇亦可。”曰:“皆沿淮恋土之民,未必人人可用。秋高马肥,当明间谍,严边备。”

  九月,丙子,李宗勉请诏大臣“检照郑寅等所陈节略项目,详加审订,始自宫掖,次而朝廷,又次而郡国,皆以节省为务,毋牵私情,毋惑浮议,日计之虽不足,岁计之则有馀。仍出内帑所储,收两界溢数会子,行之数载,自有成功。”从之。

  己丑,诏:“端平亲政以来,务革前弊,禁约求举驰书事目之类,近闻循习如旧,害政尤甚。自今内而百司,外而台郡,月具无请托事申御史台,仍令常切觉察。”

  冬,十月,蒙古塔斯破枣阳,库春徇襄、邓。塔斯引兵攻郢,郢濒汉水,城坚,多战舰;塔斯命造木筏,遣汶上达噜噶齐、刘巴图鲁将死士五百乘筏进攻,江陵统制李复明力拒之,塔斯引骑兵沿岸迎射,复明战殁,士卒多溺死。城坚守,不能下,塔斯乃掳掠而还。

  金既亡,郡县以次降于蒙古,巩昌总帅汪世显犹设城守,既乃与众议降。会蒙古库端入蜀,次巩昌城下,世显率耆老持牛羊酒币迎谒道左。库端谓之曰:“吾征讨有年,所至皆下,汝独固守,何也?”世显曰:“有君在上,卖国市恩之人,谅所不取。”又问曰:“金亡已久,汝不降,果谁为耶?”对曰:“大军迭至,莫知适从。惟殿下仁武不杀,窃意必能保合城军民,是以降也。”库端大悦。戒其下秋毫无犯,俾世显仍旧职,帅所部从征。世显遂绝嘉陵,进趣大安,库端资其粮械。

  十一月,乙丑,诏知柢密院事兼参知政事曾从龙为枢密院使,督视江淮军马;礼部尚书魏了翁为端明殿学士、同签书枢密院事,督视京湖军马;以同知枢密院事郑性之兼权参知政事。

  戊辰,诏给两督视府随军支用之费,金各一千两,银各五万两,度牒各一千道,会子各五百万缗。

  壬申,都官郎官葛逢,言赵范、赵葵、陈韡素不同心。帝曰:“置两督视,须可使诸将协和。”逢又言:“人才难得,过有大小,当多事时,亦当斟酌而用之。”帝曰:“有过者不可例弃。”

  甲戍,臣僚言:“敌侵蜀境,制臣赵彦呐连年调度,师老财殚,兵分力薄,若上流不固,则吴、楚有冲决之势,愿以保蜀为念。倘有申请。悉为报从,或遣襄阳援兵,旱为起发。诸司应于钱物无分彼此。悉力倾助以扶其危。”从之。

  戊子,安南国贡方物。

  蒙古中书省请契勘《大明历》,从之。

  十二月,壬寅,魏了翁陛辞,赐便宜诏书,如张浚故事。了翁在朝凡六月,前后二十馀疏,皆当世急务。帝将引以共政,而忌者相与合谋排摈之,且言了翁知兵体国,乃命出视师。会曾从龙卒,兼命督视江淮。了翁开幕府于江州,以吴潜为参谋官,赵善瀚、马光祖为参议官。

  甲辰,以余嵘同签书枢密院事。

  辛亥,雷。

  蒙古库端入沔州,知州事高稼死之。稼在沔,葺理创残,招集流散,民皆襁负归之。及数下蒙古力战,奇功甚多。至是库端自凤州入西川。东路之师多败,遂捣西池谷,距沔九十里。吏民议退保大安,稼言于制置使赵彦呐曰:“今日之事,有进无退。若能进据险地,以身捍蜀,敌有后顾,必不深入。如仓皇召兵,退守内地,敌长驱而前,蜀事去矣。”彦呐曰:“是吾志也。”已而竟行,留稼守沔。

  蒙古自白水关入六股株,距沔六十里。沔无城,依山为阻,稼升高鼓噪,盛旗鼓为疑兵。彦呐至罝口,帐前总管和彦威以军还沔,召小校杨俊、何惇以兵会,又选精兵千人,命王宣帅以助之。已而蒙古兵大至,惇遁,沔州遂破。众拥稼出户,稼叱之不能止,敌围杀之。

  彦呐闻稼死,沔州破,乃进屯青野原,蒙古围之。曹友闻曰:“青野为蜀咽喉,不可缓也。”即往救之。夜半,截战,遂解其围。既而蒙古先锋汪世显捣大安,友闻又救之。指挥甫毕,蒙古众数万突至,友闻迎战,又败之,蒙古乃退。友闻遂引兵入扼仙人关。友闻,彬十二世孙也。

  杜范、吴昌裔、徐清叟并擢监察御史,时论翕然称之。

  范疏言:“曩者权臣柄用,台谏必其私人,约言已坚而后出命,其所弹击,悉承风旨,是以纪纲荡然,风俗大坏。陛下亲政,首用洪咨夔、王遂,痛矫宿弊,斥去奸邪;然庙堂之上,牵制尚多。言及贵近,或委曲回护,而先行丐祠之请;事有掣肘,或彼此调停,而卒收论罪之章。亦有弹墨尚新而已颁除目,沙汰未几而旋得美官,自是台谏风采日以铄,朝廷纪纲日以坏。”帝深然之。昌裔疏言:“今之朝纲果无所挠乎?言及亲故,则为之留中;言及私昵,则为之讫了;事有窒碍,则节帖付出;情有嫌疑,则调停寝行。屈风宪之精采,徇人情之去留,士气销耎,下情壅滞,非所以纠正官邪,助国脉也。”

  是岁,蒙古诏籍民,自燕京、顺天等三十六路,户八十七万三千七百八十一,口四百七十五万四千九百七十五。

     ○理宗建道备德大功复兴烈文仁武圣明安孝皇帝端平三年(蒙古太宗八年)

  春,正月,己未朔,诏以星行失度,雷发非时,免天基节上寿宴。

  吴昌裔疏言曰:“今大昕坐朝,间有时不视事之文;私第谒假,或有时不入堂之报。上有耽乐慆逸之渐,下无协恭和衷之风。内则劈御怀私,为君心之蠹;外则子弟寡谨,为明政之累。游言噂沓,宠赂章闻,欲箫勺太和,得乎?”

  蒙古万安宫落成,诸王各治具来宴会。蒙古主手觞赐耶律楚材曰:“朕之所以推诚任卿者,先帝之命也。非卿,则中原无今日。朕所以得安枕者,卿之力也。西域诸国及高丽使者来朝,蒙古主指楚材示之曰:“汝国有如此人乎?”皆谢曰:“无有。殆神人也!”蒙古主曰:“朕亦度必无此人。

  蒙古有于元者,奏行交钞,耶律楚材曰:“金章宗时初行交钞,与钱通行,有司以出钞为利,收钞为讳,谓之老钞,至以万贯唯易一饼。民力困竭,国用匮乏,当为鉴戒。今印造交钞,宜不过万锭。”从之。

  壬申,蒙古兵连攻洪山,张顺、翁大成等御之。

  二月,已丑,大理评事赵崇微请谨天变于未然,帝曰:“不可不存敬畏之心。”又言今日不可玩者在边兵,帝曰:“北军多可虑,方思所以安之。”

  甲午,诏以统制李复明战殁江陵,赠三秩,仍官其二子。

  前知安丰安王瓚言:“今日备边之计,宜于新复州军,留息以卫光,留寿春以卫安丰,留泗以卫招信,留涟水以卫山阳。”帝曰:“正欲如此。”瓚又论沿边事宜,以节制多门为虑,帝曰:“开督府正欲统一事权。”

  壬寅,诏侍从、台谏、给舍条具边防事。甲辰,起居郎吴泳疏论淮、蜀、荆襄捍御十事,不报。

  己酉,诏魏了翁依旧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时廷臣多忌了翁,故谋假出督以外之,虽恩礼赫奕,而督府陈奏,动相牵制。甫二旬,复以建督为非,遂召还,前后皆非帝意。于是了翁固辞求去。

  以陈韡为沿江制置使兼知建康府,史嵩之为淮西制置使兼知庐州。

  甲寅,以祈雨,决中外系因。

  蒙古主命应州郭胜、钧州富珠哩玖珠、邓州赵祥,从皇子库春充先锋南伐。

  三月,戊午朔,诏前知光化军扈斌,特与贷命,追毁出身以来文字,广东摧锋军拘管,以其弃城也。

  辛酉,广东英德大水,赈之。

  癸未,太学博士斗祥,进言边事方急,莫有任其责者。帝问如何,斗祥曰:“此士大夫畏事之过。愿陛下奋发刚断,大明黜陟,庶几人乐为用。天下无全才,惟陛下兼收并用,随才而器使。”帝曰:“然。用其所长,当护其短。”

  京湖制置使赵范在襄阳,以北军主将王旻、李伯洲、樊文彬、黄国弼等为腹心,朝夕酣狎,民讼、边防,一切废弛。既而南、北军交争,范失于抚御,旻、伯洲焚襄阳城郭仓库,降于蒙古。时城中官民尚有四万七千有奇,财粟在仓库者无虑三十万,军器二十四万,金银盐钞不与焉,皆为蒙古所有。南军大将李虎,因乱劫掠,襄阳一空。自岳飞收复以来,百三十年,生聚繁庶,城池高深,甲于西陲,一旦灰烬。范削三官,落职,仍旧职任。

  左司谏李宗勉上言:“均、房、安、蕲、光化等州,兵祸甚烈,然江面可以无忧者,独有襄阳,今又告变矣。襄阳失则江陵危,江陵危则长江之险不足恃。昔之所虑,犹在秋冬;今之所虑,只在旦夕!江陵或不守,则事迫势蹙,必有危亡之忧,悔将何及!”

  是月,蒙古复修孔子庙及司天台。

  夏,四月,己亥,试将作监兼知临安府事颜颐仲,论用人当久任。帝曰:“用得其人,不必数易。”又言人主一心,攻之者众,帝曰:“常持敬心,则不为外物所移。”

  己酉,以魏了翁为湖南安抚使、知谭州。了翁复力辞,诏提举洞霄宫。侍御李韶讼曰:“了翁刻志问学,几四十年,国家人才,焯然有称如了翁者几人?愿亟召还,处以台辅。”不报。

  帝追悔开边衅,命学士吴泳草诏罪己。监察御史王万谓泳曰:“用兵固失计之甚,恐亦不可示弱。今边民生意如发,宜以振厉奋发,兴感人心。”泳然之。

  癸丑,诏曰:“朕猥以眇躬,获承丕绪,属仇金之浸灭,而蒙古之与邻。不利西南,盖尝躏阶、成而扰兴、沔;其在辛卯,遽乃穿金、房以瞰襄、樊。逮合谋成破蔡之功,恐假道有及虞之势。心之忧矣,脐可噬乎!固将布失于国中,以志吾过,但使留屯于塞下,自守我疆。忽西陲之弗宁,骇北骑之深入,重以均、房之叛将,发此京湖之祸机,肆荼毒于列城,至蔓延于他路。兵民之死战斗,户口之困流漓,室庐靡存,骼胔相望。致援帅之暴露,及死战斗,户口之困流离,室庐靡存,骼胔相望。致授师之暴露,及科役之繁苛,为之骚然,有足悯者。是皆朕明不能烛,德有未孚,上无以格乎天之心,下无以定乎民之志,遂令有众,多告非辜。朕方施令发政,以为缓辑之图,补卒搜乘,以严守御之备。想疮痍之溢目,如疾病之在身。咨尔群僚,体予至意。”

  蒙古复破随、郢二州及荆门军。殿中待御史李宗勉率全台言曰:“蜀之四路,已失其二,成都隔绝,荆门又破,江陵孤城,何以能立!两淮之地,人民奔迸,并邑丘墟。陛下诚能亟下哀痛之诏,以身率先,深自贬损,出内帑储蓄,以风动四方。然后劝谕戚畹、世臣,随力输财,以佐公字之调度。分上流淮东、淮西为二帅,而以江淮大帅总之,或因今任,或择长才,分地而守,听令而行。公私之财,分给四处,俾之招溃卒,募流民之强壮者,以充游兵,以补军籍,仍选沿流诸郡将士,为捍御之图,犹可支吾。不然,将水陆俱下,大合荆楚之众,扰我上流,江以南震荡矣。或谓其势强盛,宜于讲和,欲出金缯以奉之;是抱薪救火,空国与敌也!”

  初,蒙古惟事进取,所降之户,因以予将士,一社之民,各有所主,不相统摄。至是诏括户口,以大臣呼图克领之,始隶州县。

  时群臣皆欲以丁为户,耶律楚材以为不可。众皆曰:“我朝及西域诸国,莫不以丁为户,岂可舍大朝之法而从亡国之政?”耶律楚材曰:“自古有中原者,未尝以丁为户。若果行之,可输一年之赋,随即逃散矣。”蒙古主从之。

  及忽图克以所括中州户一百四万上,蒙古主议以真定民户奉太后汤沐,诸州民户分赐诸王、贵戚。楚材曰:“裂土分民,易以生隙。不如多与金帛,足以为恩。”蒙古主曰:“业已许之矣。”楚材曰:“若置官吏,必自诏命,除恒赋外,不令私自征敛,差可久矣。”从之。

  楚材又定赋税:每二户出丝一斤,以供官用;五户出丝一斤,以给受赐贵戚、功臣之家。上田每亩税三升半,中田三升,下田二升半,水田亩五升,商税三十分之一,盐价银一两四十斤,以为永额。朝议皆以为太轻,楚材曰:“作法于凉,其弊犹贪,将来必有以利进者,则今已重矣。”

  蒙古近臣议收民牝马,耶律楚材曰:“中原皆田蚕之地,今若行之,后必有民害。”从之。时工匠制造,糜费官物,十私八九。楚材请皆考核之,遂为定制。

  五月,甲申,以赵葵为淮东制置使兼知扬州。葵垦田治兵,边备以饬。

    六月,癸已,直焕章阁、知庆元府、沿海制置赵与B170朝辞,论沿海便宜及三边事体。帝曰:“庆元控制海道,如招军造船、团结训练等事宜,留意施行。”

  丁酉,录行在系囚。

  已亥,洪咨夔上遗表。诏:“咨夔鲠亮忠悫,有助亲政,可特与执政恩数。”

  壬寅,权发遣泰州蔡节朝辞,言皇嗣未立,帝曰:“祖宗自有典故,见今讨论。”

  甲辰,右正言李韶言:“江西宪司奏吉州太和县豪民陈闻诗,胁取乡民田产,殒死者数人。有司勘究,具得其实,事上于朝,尼而未行。官弱民强,渐不可长。请将闻诗同进士出身驳放,仍照条坐罪。”从之。

  戊申,直宝谟阁、知婺州陈庸熙,言当举皇祐典礼,以太祖、太宗、宁考并配于明堂。诏令礼部、太常寺讨论以闻。

  蒙古耶律楚材请立编修所于燕京,经籍所于平阳,编集经史;召儒士梁陟充长官,以王万庆、赵著副之。

  秋,七月,丁卯,以同知枢密院事兼权参知政事郑性之为参知政事,权刑部尚书兼给事中李鸣复为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

  甲申、雨血。

  八月,癸巳,以久雨,诏出堂平仓米千石,赈粟以平市价。

  戊申,监察御史王极言:“二浙诸郡,雨水为沴,禾稼害于垂成,请下有司预桩钱米,赈赡灾伤,并下仓漕两司议蠲税赋,仍录贫乏,速议赈济之。”

  蒙古破枣阳军、德安府。

  初,蒙古破许州,获金军资库使姚枢,杨惟中见之,以兄事枢,与之偕谒蒙古主,至是南伐,诏枢从惟中,即军中求儒、释、道、医、卜之徒,枢招至稍众。及破枣阳,特穆尔岱欲坑士人,枢力与辨,得脱死者数十。既破德安,得儒者赵复。复以儒学见重于世,及被获,不欲北行,力求死,枢譬说百端,曰:“徒死无益,随吾而北,可保无他。”复强从之。至燕,名益著,学徒百人。由是北方始知经学,而枢亦得睹程颐、硃熹之书。

  九月,己巳,朝飨景灵宫。庚子,朝飨太庙。雷。辛未,有事于明堂,大赦。大雨,震电。癸酉,避正殿,减膳,彻乐,求直言。

  乙亥,左丞相郑清之、右丞相乔行简并罢,为观文殿大学士、醴泉观使兼侍读;以崔与之为右丞相兼枢密使。

  判漳州王迈应诏上封事曰:“天与宁考之怒久矣。曲蘖致疾,妖冶伐性,初秋逾旬,旷不视事,道路忧疑,此天与宁考所以怒也。隐、刺覆绝,攸、熺尊宠,纲沦法斁,上行下效,京卒外兵,狂悖迭起,此天与宁考之所以怒也。陛下不是之思,方用汉灾异免三公故事,环顾在廷,莫知所付,遥相崔与之。臣恐与之不至,政柄他有所属,此世道否泰,君子小人进退之分也。”

  监察御史唐璘言:“天变而至于怒,民怨而几于离,海宇将倾,天下有不可胜讳之虑。陛下谓此何时,纵欲败德,文过饰非,疏远正人,狎昵戚宦,浊乱朝政,自取灭亡!宰相用时文之才为经世之具,不顾民命,轻挑兵端,不度事宜,顿空国帑;委政厥子,内交商人,贿涂大开,小雅尽废;琐琐姻娅,敢预邪谋,视国事如俳优,以神器为奇货,都人侧目,朝士痛心。盍正无将之诛,以著不忠之戒!崔与之操行类扬绾,虽修途暮景,力不逮心,而命下之日,闻者兴起,乔行简颇识大体,朝望稍孚,而降授偏私,事多遗忘。宜择家相,赞宗子,辅民物,以慰父母之望,无使天变浸极,人心愈离也!”帝为改容。又请号召土豪经理荆襄,亟择帅臣安集淮西,帝嘉纳。

  壬午,御前诸军统制曹友闻与蒙古战于大安军阳平关,败绩,死之。

  初,友闻帅师扼仙人关,谍报蒙古合蕃、汉军五十馀万将至,友闻谓弟万曰:“国家安危,在此一举。众寡不敌,岂容浪战,惟当乘高据险,出奇设伏以待之。”

  蒙古攻武休关,败都统李显忠军,遂入兴元,欲冲大安军。制置使赵彦呐,檄友闻控制大安以保罝口,友闻驰书彦呐曰:“沔阳,蜀之险要,吾重兵在此,敌有后顾之忧,必不能越沔阳而入蜀。又有曹万、王宣首尾应援,可保必捷。大安地势平旷,无险可守,正敌骑所长而吾步兵所短,况众寡不敌,岂可以平地控御?”彦呐不从。

  友闻计以寡击众,非乘夜出奇、内外夹击不可,乃遣弟万及友谅引兵上鸡冠隘,多张旗帜,示敌坚守;自选精锐万人,夜渡江,密往流溪设伏,约曰:“敌至,内以鸣鼓举火为应,外呼杀声。”蒙古兵果至,万出逆战。蒙古巴图鲁及塔尔海帅步骑万馀人往来搏战,矢石如雨,万身被数创,令诸军举烽。友闻分所部为三以御敌,亲帅精兵三千人疾驰至隘下,先遣统领刘虎帅敢死士五百人冲敌前锋,不动。友闻仍伏三百骑道旁,而令虎衔枚突阵。会大风雨,诸将请曰:“雨不止,淖泞没足,宜俟少霁。”友闻叱曰:“敌知我伏兵在此,缓必失计。”遂拥兵齐进。西军素以绵裘代铁甲,经雨濡湿,不利步斗。黎明,蒙古以铁骑四面围绕,友闻叹曰:“此殆天乎!吾有死而已!”于是血战愈厉,与万俱死,军尽没。蒙古兵遂长驱人蜀。事闻,赐友闻谥毅节。

  金既亡,唯秦、巩二十馀州久未下。耶律楚材言:“往年吾民逃罪,或萃于此,故以死拒战。若许以不杀,将不攻自下矣!”诏皇子库端招谕,诸州皆降。惟会州都总管郭斌,犹为金守,蒙古兵攻之,斌聚城中金银铜铁杂铸为砲以击攻者,杀牛马轻食战士,蒙古兵不能猝拔。冬,十月,食尽,斌命积薪于州廨,呼集家人及将校妻女,自焚之,率将士于火前持满以待。城破,兵填委以入,战久,士率有弓绝矢尽者,挺身入火中。斌独上大草积,以门扉自蔽,发矢无不中者,矢尽,自焚。有女奴自火中抱儿出,授人曰:“将军尽忠,忍使绝嗣?此其儿也,幸哀而收之。”言讫,复投火死。蒙古将安笃尔闻之,命保其孤。

  壬寅,蒙古破固始县,淮西将吕文信、杜林率溃卒数万叛。六安、霍丘皆为群盗所据。

  丙午,蒙古库端兵破宕昌,残阶州,攻文州。知州刘锐、通判赵汝曏乘城固守,昼夜搏战。安笃尔率砲手为先锋,攻之久不下,谍知城中无井,乃夺其汲道。兵民水不入口者半月,卒无叛志。安笃尔率勇士梯城先登,锐度不免,集家人,授人药,皆死。幼子同哥,才六岁,饮药时,犹下拜受之,左右感恸。坡破,锐及二子自刎死,汝曏被执,脔杀之,军民同死者数万人。

  行大理寺丞赵綝言:“近者暴雨疾雷,上下震惧,罔知所自,宜有以答上天之变。”帝曰:“朕未尝不恐惧修省。”綝对曰:“愿此心罔间,庶可回歉岁为丰年。”

  安南国陈日煚遣人入贡。制授安南国王,仍赐效忠顺化功臣。

  蒙古安笃尔招徠吐蕃诸部族,赐以很符,略定龙州,遂与库端合兵,进破成都。会闻皇子库春薨,库端旋弃成都而去。

  十一月,丙辰,臣僚言:“敌践荆襄,士马溃失,诸郡月运钱粮,请下湖广总所具实来上,按月督趣,通前顿积,以备收复招募之用。”从之。

  庚申,度支郎官兼权左司郎官赵必愿言:“近臣除授,意向不明,况当天下事变方殷之日,虚鼎席以召老成,意者其未必来。”帝曰:“崔与之既不至,朕委政事于二参。”必愿曰:“二参固同心辅政。然天朝岂容不早命相?”帝曰:“然”。

  壬戌,仓部郎官蔡节进对,帝曰:“崔与之有疏辞免,未知曷日能来?”节曰:“与之年高,地远病多,臣料其来未可必。”帝曰:“相位固不可久虚,然亦欲委任得人。”节曰:“天下之势,危若累卵,不可一日无相。”帝是之。

  乙丑,以乔行简为特进、左丞相兼枢密使,进封鲁国公。

  戊辰,诏戒饬百官。

  唐璘疏劾“郑清之妄庸误国,乞褫职罢祠。其子士昌,招权纲贿,拔庸将为统帅,起赃吏为守臣,请削籍废弃。郑性之懦而多私,党庇奸庸。臣受其改官举状,尝蒙荐引。陛下国事至此,不敢顾私。”璘论事切劘上躬,尽言无隐,帝严惮之。殿中侍御史杜范亦劾清之“横启边衅,几危宗社,及其子招纳权贿,贪冒无厌,用朝廷钱帛以易货外国,且有实状。”并言:“签书枢密院李鸣复,与史寅午、彭大雅以贿交结,曲为之地。鸣复既不恤父母之邦,亦何有陛下之社稷!”帝以清之潜邸旧人,鸣复未见大罪,未即行。鸣复抗疏自辨,范又极言其寡廉鲜耻,合台劾之,不报,范遂去位。

  壬申,诏蠲被水州郡新旧苗税、监系赃赏等钱及民间逋欠转息过本者。

  蒙古昆布哈人淮西蕲、舒、光三州,守臣皆遁。昆布哈哈三州人马粮械越黄州,游骑自信阳趣合肥。诏史嵩之援光,赵葵援合肥,陈韡过和州,为淮西声援。

  蒙古特穆尔岱攻江陵,史嵩之遣孟珙救之。珙遣张顺先渡江,而自以全师继其后,变易旌旗服色,循环往来,夜则烈炬照江,数十里相接。又遣赵武等与战,珙新往节度,遂破蒙古二十四寨,夺所俘二万口而归。

  蒙古将察罕攻真州。知州邱岳部分严明,守具周悉,蒙古薄城辄败。岳乘胜出战于胥浦桥,以强弩射杀其致师者一人,蒙古兵少却。岳曰:“敌众十倍于我,不可以力胜也。”乃为三伏,设砲石待之西城。兵至,伏起,砲发,杀其骁将,蒙古众大扰。岳遣勇士袭敌营,焚其庐帐。越二日,始引去。

  十二月,辛卯,军器监兼权枢密副都承旨王埜,请联络江、淮,赈恤边民,讨捕盗贼。帝曰:“江、淮之势如何?”埜言:“不过重一阃之权以统之。”帝曰:“流民可念。”埜曰:“流民纷纷蚁聚,弱者困毙,强者剽掠。”帝为之蹙额,因曰:“江西之寇尚未平。”埜曰:“寇始于衡之酃县,侵犯吉州,今南安峒寇又发。向有淮兵可调,今无以应,遂集乡丁,合禁军,共为剿除,非以一官兼总两路讨捕之事。则权不一。”帝曰:“如三节制之类。埜曰:“事正如此,愿陛下思之。”帝曰:“然。”

  诏:“沿江州郡,如遇江经流民入界,多方措置存著,无令暴露,仍于所管官钱米内支拨救济。其间有强壮愿为军者,填刺军额,收管给请,庶不致失所,以称朕劳来安集之意。”

  壬寅,左谏议大夫兼侍读李宗勉言:“沿江诸郡,所在单弱,安有馀力为劳来安集之举?若不别作措画,深恐诏旨徒为美观。如安丰、濠梁、历阳管下开顺、六合、含山等处,居民渡江,留在江北强壮,结寨拒守,恃其声势,因而作过。不早收拾,展转滋蔓,猝难殄灭,恐为敌人所得,宜详酌科降钱粮告牒,令沿江、淮西制置司亟作措置。凡流民过江北者,令陈韡存恤,强壮之留淮北者,令史嵩之遣官招募,不愿者,发还本处,籍为民兵,”从之。

  甲辰,诏以来年为熹熙元年。

  诏:“措置会子,务在必行。尚虑监司、守令,纵吏为奸,奉行不力,令两监察御史觉察弹奏。”

  国子监主簿丰城徐鹿卿人对,陈六事,曰洗凡陋以起事功,昭劝惩以收主柄,清班著以储实才,重籓辅以蔽都邑,用闽、越舟师以防海,合东南全力以守江。

  是岁,蒙古中书省课绩,以济南为第一。先是河南民北徙至济南,都元帅、知府事张荣下令民间分屋与地居之,俾得树畜,且课其殿最,旷野辟为乐土。荣,历城人也。

宋纪一百六十九 

起强圉作噩正月,尽屠维大渊献十二月,凡三年。

     ○理宗建道备德大功复兴烈文仁武圣明安孝皇帝嘉熙元年(蒙古太宗九年)

  春,正月,甲寅,初置财用司。诏京西湖北制置使、副,给犒沿边战士有差。

  丁巳,雷。戊午,乔行简请免天基节宴以答天戒,从之。

  蒙古安笃尔言于宗王曰:“陇西州县方平,人心犹贰。汉中当陇、蜀之冲,宜得良将镇之。”宗王曰:“安反侧,制盗贼,此上策也。然无以易汝。”遂分蒙古千户五人隶之以往。安笃尔遣将南戍沔州之石门,西戍阶州之两水,谨斥堠,严巡逻,守御遂固。

  二月,癸未朔,以郑性之知枢密院事,兼参知政事、礼部尚书邹应龙为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兼权参知政事,左谏议大夫李宗勉为端明殿学士、同签书枢密院事。甲申,李鸣复罢,以资政殿学士知绍兴府。

  乙酉,提举洞霄宫葛洪薨。

  癸巳,诏:“故参知政事宣缯,赠太师,谥忠靖。子璧,服阕日与职事官。”以尝预定策也。又诏:“缯宝庆初元所进朕《即位事始》,悉本先帝遣训,可宣付史馆。”

  丁酉,诸王官大小学教授王辰言:“蜀中旧例,乾道初,虞允文以同知枢密为四川宣抚时,汪应辰归班。开禧间,安丙在沔州,杨辅为成都制置,旋即召还。今李埴宣抚在内,杨恢制置在外,号令未免牵制。”帝曰:“适与辅臣言,令杨恢参赞安抚矣。”辰曰:“圣算及此,全蜀之幸!”

  己亥,屯田郎官王万进对。帝曰:“卿是淮人,熟知边事。”对曰:“臣非知兵。陆贽有言:‘兵法无他,人情而已。’但以人情区处,即是兵法。”帝问其说,万曰:“一和字,沮众误国。”帝曰:“和亦不可废。”万曰:“若专立为题则不可,要当并为战守规模。”

  癸卯,诏国子监刑进《通鉴纲目》。

  初,蒙古诸府官府自为符印,僭越无度,耶律楚材请中书省依式铸给,名器始重。时诸王贵戚,皆得自起驿马,道路骚扰,所至需索百端;楚材复请给牌札,定分例,其弊始革。

  三月,壬子朔,诏曰:“朕更化励精,视民如子,然内治之尚阙,致外患之未平。京、襄既被于创残,淮、蜀重遭于侵扰。道路流离之众,惨不聊生;室庐焚毁之馀,茫无所托;骨肉罹于荼毒,丁壮困于转输。嗟汝何辜,由吾不德!幸天人犹助于信顺,将帅悉力以捍防,虽烽燧之甫停,柰疮痍之未复。肆颁焕号,用慰群情。发粟以赈贫,蠲租而已责,血战之士,当议优恩,死事之家,宜加恤典。或乘时而啸聚,或失律而逋逃,咸与惟新,同归于治。”

  丙辰,诏:“别之杰募二万人,屯公安、峡州,许晟大募三千人,屯岳州,其廪给等费所合科拨,条具以闻。”

  己未,户部侍郎兼权兵部尚书、知临安府赵与懽言:“端平以来,陛下明诏侍从、台谏各举文武大小之臣,应诏者不谓不多,其间岂无魁特奇杰之人!望申命大臣,集侍从、台谏于都省,以前所荐员,佥谋公议,量才授任,不必拘以资格。若夫内之宰执、侍从、三衙、环尹,外之列屯将帅,又择其才望之相上下者,储之以备缓急,庶无乏才之叹。”从之。

  乙亥,资政殿学士魏了翁卒,谥文靖,赐第宅于苏州。

  蒙古主以奇彻部长巴齐玛克负固,命皇侄莽赉扣、诸王巴图征之。临行,语之曰:“闻马齐玛克有胆气,苏布特亦有胆勇,可命为先锋。”苏布特进战屡胜,掳巴齐玛克妻子于衮腾吉期海,巴齐玛克遁入海岛。会大风刮海水去,其浅可渡。莽赉扣曰:“此天开道与我也。”遂进屠其众,擒巴齐玛克。命之跪,巴齐玛克曰:“我为一国主,岂苟求生!且身非驼,何以跪人为!”乃囚之,巴齐玛克谓守者曰:“吾之窜入于海,与鱼何异!然终见擒,天也!今水还期且至,军宜早还。”莽赉扣闻之,即班师,而水已至,后军有浮渡者。莽赉扣复进围俄罗斯默齐斯城。破之。

  夏,四月,壬辰,以保康军承宣使贵谦为保康军节度使;武康军承宣使、提举神祐观舆芮为武康军节度使,提举万寿观。

  校书郎刘汉弼言荆、襄制阃当在江陵。帝问收复襄阳之策,对曰:“制使若在江陵,则事权重,收复尚可图也。”帝然之。甲申,左司谏曹豳言:“陛下以方面付三阃,而和战之议,私自矛盾,忧未艾也。史嵩之在淮西,用清野之说,敌未至而民先罹其祸,用撒花之说,民欲战而禁其不得往,盖以和误国也。赵葵在淮东,定远之破,近在邻境,六合之破,政在属部,葵乃闭城自守,不出一兵援之,是畏怯以辱国也。陈韡在金陵,旷口之衄,天殆少警之,议者乃谓敌兵之难当,非如盗贼之易制。今宜责嵩之以收复襄阳,为江陵捍蔽;经理上流,为下流防拓;葵则结邻阃以御哨骑,备舟师以防海道;韡则以沿江并领淮西,以安淮东。若秋、冬可以遏敌,乃为报郊。”帝然之。

  五月,壬申,行都大火,延烧民庐五十三万。鱿酉,诏蠲临安府城内外征一月。甲戌,避正殿,减常膳。丙子,出内库缗钱二十万给被焚之家。

  辛巳,诏求直言。士民上书,咸诉济王之冤。

  初,进士潘牜方对策曰:“陛下承体先帝,归德匹夫,何异为人子孙,身荷父母劬劳之赐,乃指豪权悍婢为恩私之地!欲父母无怒,不可得也。”又曰:“陛下手足之爱,生荣死哀,反不得视士庶人。此如一门之内,骨肉之间,未能亲睦,是以僮仆疾视,邻里生侮。宜厚东海之封,袭淮南之士,以致人和。”语多追咎史弥远,弥远虽死,徒党尚盛,于是侍御史蒋岘,谓火灾天数,何预故王!遂疏劾起居舍人方大琮、正字王迈、编修刘克庄等鼓煽异论,并斥牜方性同逆贼,语涉不顺,请皆论以汉法。自是群臣无复敢言济王之冤者。

  监都进奏院史弥巩上言:“人伦之变,世孰无之?陛下友爱之心,亦每发见。洪咨夔所以蒙陛下殊知者,谓霅川之变,非济邸之本心,济邸之死,非陛下之本心,深有以契圣心耳。矧以先帝之子,陛下之兄,乃使不能安其体魄于地下,岂不干和气、召灾异乎!”弥巩为弥远从弟,心非弥远所为,不登弥远之门者三十年,人皆重之。旋出提点江东刑狱。

  枢密院编修官徐鹿卿上疏,略曰:“臣闻不可玩者,上天之怒,不可忽者,人心之疑。知所以解人心之颖,则可以息天地之怒矣。陛下嗣承丕绪,十有四年,其间灾异,何所不有,三变为尤大,辛卯之灾,人以为权臣专擅之应,陛下方且念其羽翼之功,潜晦阴芘,于是天怒不息而警之以丧师失地之变。三京之败,人以为诸臣狂易所致,顾乃委曲调护,三年始下哀痛之诏,于是天怒未息,而警之以迅雷之威。明禋之异,人以为燮理者所致,陛下虽能逐一宰臣,然舛政宿弊,大率多仍其故,于是天怒不息,而郁攸之警至于再矣。火迫于开元、阳德之宫,独不之毁,岂非天以彰我宁宗盛德,以警动陛下之心乎?此众心之所疑也。椒房之亲,滥邀节钺之华,恩宠先之,火亦先之,众心所以重疑也。贵亲懿戚,人颇讥其干请之数,火越两河而径趋之,众心所以愈疑也。今御笔时至于中书,宣谕或及于要地,事关封驳,不免留中,方面置局,以行属托,每有科降,桩留供赏,此钱此物,归之谁乎?除目未颁,已有谓某为某邸之客,某登某人之门,既而有吻合者矣。除目既下,则又曰某出于懿旨之丁宁,某出于御札之训谕,虽卑官小职,有不能不然者矣。伴食故臣,生无锱铢之劳,没乃论定策之功。潜邸外姻,岂不可薄加恩数,而参错于边方守卒之任!臣以为不窒交通之路,则谤不解,不杜侥幸之门,则谤不解,天之所以怒也!”会方大琮、王迈、刘克庄以言事黜,鹿卿赠以诗,言者并劾之,出知建昌军。

  六月,甲午,诏以“盛暑,录临安府系囚。常所不原者,俟约法,馀随轻重裁决。大理寺、三衙门、二赤县亦如之。著为令。”

  丙午,诏以“新如黄州、淮西安抚李寿朋,被命已三阅月,不即便道之官,乃还家安坐。秋防在近,不知体国,人皆若此,缓急何赖!可夺三官,建昌军居住。”

  先是蒙古侍臣托驩,请简天下室女,诏下,耶律楚材尼之不行,是月,左翼诸部讹言括民女,蒙古主怒。楚材进曰:“向选女二十有八人,足备使令。今复选拔,臣恐扰民,欲覆奏耳。”蒙古主良久曰:“可罢之。”左翼褚都讹言括民女,蒙古主怒,因括以赐麾下。

  秋,七月,己未,诏淮西制参李曾伯等各进秩一等,以去冬敌兵侵合肥、浮光,遣援有劳也。

  八月,甲申,追封赵汝遇为福王。

  癸巳,以李鸣复参知政事,李宗勉签书枢密院事。

  金亡,士人多流寓东平,宁子贞周给之,择其才者,荐于行台严实。由是刘肃、李昶皆见用。掌书记徐世隆,亦劝实收养寒素,四方之士,闻风而至,故东平一时人材多于他镇。实以济阴商挺为诸子师,以永年王磐为诸生师。既而迎元好问校试诸生文,预选者阎复、徐炎、李谦、孟祺四人,后皆知名。

  耶律楚材言于蒙古主曰:“制器者必用良工,守成者必用儒业。儒臣之业,非积数十年,殆未易成也。”蒙古主曰:“果尔,可官其人。”楚材请校试之。乃命税课使刘中随郡考试,以经义、词赋、论分为三科,作三日程,专治一科,能兼者听,但以不失文义为中选。儒人被俘为奴者,亦令就试,其主匿弗遣者死。得东平杨奂等四千三十人,免为奴者四之一。楚材又请一衡量,立钞法,定均输,庶政略备。

  九月,壬子,刑部侍郎兼侍讲李大同言:“陛下念祖宗付托之重,肆颁御笔,令宗司参酌彝典,建置内学,选育宗贤。臣谓取之属籍,必其家庭之习尚,父兄之教诏,薰然有和平之气,蔼然有礼义之风。师保之官,所以养成其器业,必耆德靖重,有可象之仪,经学通贯,有开明之益。若宫嫔之为保姆,内臣之为承直,亦必年齿老成,禀资纯厚之人。盖内学之建,非王邸讲授比,当置教官三四员,日轮一人,晨入暮出,不许无故辍讲。庶宗贤与正人居而德性成矣。”

  先是帝欲建内小学,令选宗子十岁以下质美者以闻。丁巳,遂建学,置教授二员,选宗室子俾就学。戊午,太常丞兼金部郎官陈煜,言内学教导之职,当重其选,帝曰:“难其人。”煜奏:“师儒之官,不但讲授,当随事规益,养成德器。”

  庚午,诏淮东制置使赵葵计度边事已,措置奏闻。

  蒙古诸将由八柳渡河,入汴城,过臣刘甫置酒大庆殿。塔斯曰:“此故金主所居,我人臣也,不敢处此。”遂宴于甫第。

  冬,十月,蒙古宗王昆布哈围光州,史天泽先破其外城;攻子城,又破之,进次复州。南师以舟三千锁湖面为栅,天泽曰:“栅破则复将自溃。”亲热桴鼓,督勇士四十人攻之,不逾时,栅破,复州降。进攻寿春,天泽独当一面,南师夜出斫营,天泽手所击杀无数,麾下兵继至,悉拥南师入淮水。

  昆布哈攻黄州,孟珙引师救却之。遂攻安丰,杜杲缮完守御。蒙古以火攻,焚楼橹,杲随陷随补。蒙古招敢死士为巴图鲁,攻城以自效,杲募善射者,用小箭射其目,巴图鲁多伤而退。蒙古填濠为二十七坝,杲分兵扼坝,蒙古乘风纵火。俄而风雪骤作,杲募壮士夺坝路,士皆奋跃力战。会池州都统制安丰吕文德突围入城,合力捍御,蒙古兵遂引还。

  文德魁梧勇悍,尝鬻薪城中,赵葵见其遣履,长尽有咫,异而访之,值文德出猎,暮,负虎、鹿各一而归。召置帐下,累功,超迁军职。

  蒙古兵攻夔府。蜀兵陈江之南岸,蒙古千户郝和尚选骁勇九人,乘轻舸先登,横驰陈中,既出复入,蜀兵大败。

  十一月,丙辰,诏湖南帅臣赵师恕进两秩,以平衡州酃县寇也。

  甲子,枢密副都承旨起以夫言:“臣尝历考《春秋》与历代志纪,日食为咎,食浅者祸浅,食深者祸深,大要在修德政以弭之。乃季冬朔日,历家预言日食将既。夫日食,犹曰古所有之异也。然日与金木水火四星俱躔于斗,食将既。则四星俱见,日中见斗,则古之所无之异也。斗分属吴,祸福有归。望陛下亟侧身修行,则太阳当为之不亏。不则如占者言,咎已著明,祸必随应。宗社事重,生灵事重,可不念哉。”

  丙寅,诏权免明年正旦朝会。辛未,损膳,避朝。乙亥,大赦。

  十二月,戊寅朔,日有食之。

  枢密副都承旨兼右司郎官王伯大言:“今天下大势,如江河之决,日趋日下而不可挽。其始也,搢绅之论,莫不交口诵咏,谓太平之期可乔足而待也。未几而以治乱安危之几为言矣,又未几则置治安不言而直以危乱言矣,又未几则置危乱不言而直以亡言矣。呜呼!以亡为言,犹知有亡也,今也置亡而不言矣。人主之患,莫大乎处危亡而不知;人臣之罪,莫大乎知危亡而不言。

  “陛下亲政,五年于兹,盛德大业未能著见于天下,而招天下之谤议者,何其藉藉而未已也!议逸欲之害德,则天下将以陛下为商纣、周幽之主;议戚宦近习之挠政,则天下将以朝廷为恭、显、许、史、武、韦、仇、鱼之朝;议奸俦佞朋之吴国,则天下又将有汉党锢、元佑党籍之事。数者皆犯前世危亡之辙,忠臣志士愤激言之。陛下虽日御治朝,日亲儒者,日修词饰色,而终莫能弭天下之议。言者多,听者厌,天是厌转而为疑,疑增而为忿,忿极而为愎,则罪言黜谏之意已藏伏于陛下之胸中,而凡迕己者皆可逐之人矣。彼中人之性,利害不出于一身,莫不破崖绝角以阿陛下之所好;其稍畏名义者,则包羞闵默而有跋前疐后之忧;若其无所顾恋者,则皆攘袂远引,不愿立于朝矣。

  “陛下试反身而自省曰:吾之制行,保无有屋漏在上、知之在下者乎?徒见嬖昵之多,选择未已,排当之声,时有流闻,则所谓精神之内守,血气之顺轨,未可也。陛下又试于宫阃之内而加省曰:凡吾之左右近属,得无有因微而入,缘形而出,意所狎言,不复猜觉者乎?徒见内降干请,数至有司,里言除官,每实人口,则谓浸润不行,邪径已塞,未可也。陛下又试于朝廷政事之间而三省曰:凡吾之诸臣,得无有谗说殄行,震惊朕师,恶直丑正,侧言败度者乎?徒见刚方峭直之士,昔者所进,今不知其亡,柔佞阘茸之徒,适从何来,遽集于此,则谓举国皆忠臣,圣朝无阙事,未可也。

  “未以陛下之好恶取舍,无非有招致人言之道;及人言之来,又复推而不受;不知平日之际遇信任者,肯为陛下分此谤乎?无也。陛下诚能布所失于天下,而不必为之曲护,凡人言之所不贷者,一朝赫然而心去之,务使蠹根尽去,孽种不留,如日月之更,如风雨之迅,则天下之谤自息矣。陛下何惮何疑而不为此哉!”

  己亥,诏罢天基节上寿。

  壬寅,诏衡州置雄楚军五百人。

  丙午,出丰储仓万石,赡临安贫民。

  蒙古耶律楚材荐杨奂为河南路征收课税所长官兼廉访使。奂将行,言于楚材曰:“仆误蒙不次之用,以书生而理财赋,已非所长,况河南兵荒之后,遗民无几,烹鲜之喻,正在今日,急而扰之,糜烂必矣。愿假以岁月,使得抚摩疮痍,以为朝廷爱养基本万一之助。”楚材甚善之。奂既至,以简易为治,按行境内,亲阅监务,月课有以增额言者,奂责之曰:“剥下欺上,汝欲我为之耶!”即减元额四之一。公私便之。

  嘉熙二年蒙古太宗十年春,正月,戊申朔,诏:“侍从、台谏、卿监、郎官、帅臣、监司及前宰执、侍从,举晓畅兵机、通练财计者各二人;三衙及诸军都副统制举堪充将材者二人。”

  以吏部尚书兼给事中余天锡为端明殿学士、同签书枢密院事。

  己未,诏:“淮西被兵日久,近令荆湖制置使史嵩之应援黄州,淮东制置使赵葵应援安丰,俱能命将出师。捷收上闻,朕深嘉叹,可令学士降诏奖谕。有功将士姓名,令制司等第具上推赏。光州、信阳二城,并当乘胜共图克复。”

  辛酉,以华文阁学士史嵩之为端明殿学士,视执政恩数;宝章阁学士赵葵为刑部尚书;制置并如旧。孟珙而下,迁转各有差。

  二月,甲申,知蕲州张可大伏诛,知安庆府李士达除名,编管雷州;以弃城宵遁也。

  丁亥,以大理寺少卿硃扬祖为蒙古押伴使。

  庚寅,以史嵩之为参知政事,督视京西、荆湖南北、江西路军马。

  癸巳,大宗正丞贾似道言:“北使将至地界,名称岁例,宜有成说。”又奏:“裕财之道,莫急于去赃吏,艺祖治脏吏,杖杀朝堂;孝宗真决刺面。今日行之,则财自裕。”

  戊戌,诏:“近览李埴奏,知蜀渐次收复。然创残之馀,绥靖为急。宜施荡宥之泽,以示忧顾之怀,可令学士院降德音。淮西被兵,近已获捷,亦合一体施行。”

  蒙古使王檝入见,议岁币、银绢各二十万。李宗勉言:“轻诺者多后患,当守元约。然比之开禧时物价腾踊,奚啻倍蓰矣!”史嵩之力主和议。宗勉言:“使者可疑者三。嵩之职在督战,如收复襄、光,扼施、澧,招集山砦,保固江流,皆今所当为。若所主在和,则凡有机会可乘,不远退缩之意,必致虚损岁月,坐失事功。”

  三月,丁未朔,诏安集淮、蜀军民。

  戊申,以将作监周次说为蒙古通好使,濠州团练使、左武卫将军张胜副之。

  己未,以著作郎兼权工部郎官李心传为秘书少监、史馆修撰,修高宗、孝宗、光宗、宁宗四朝国史实录。

  辛酉,以史嵩之兼督视光、蕲、黄、夔、施州军马。

  夏,四月,庚寅,都省言:“国计军需,多仰盐课。乾道以来,岁额六十五万有奇。自钞法变而请买稀少,亭户失业。请饬江淮诸司、诸屯,毋得私买浮盐,令提举司复亭场,委官属依直收买,是利归公上。或以赡军为辞,当核实以闻。”从之。

  戊戌,诏:“户部及财用司,应折帛、沙田、酒息、盐袋、租谷、丝绢钱,团田没官田米未催者,悉行拘催,岁终较其数而殿最之。”

  闰月,丁卯,右司郎官傅康言:“陛下更化之初,尝置局会计财赋,当时版曹以合发上供之数置籍应诏,今殿最法是也”凡州郡之出纳,则不与知焉。请朝廷给降印册,别其窠名,颁之漕司,下之州郡,每季以册上于朝,会萃为收,藏之计簿房,命近臣董其事。”从之。

  壬申,赐进士周坦以下四百二十三人及第、出身。

  五月,辛巳,太白昼见。

  癸未,以李鸣复知枢密院事兼参知政事,李宗勉参知政事,余天锡签书枢密院事。

  甲申,乔行简言:“兵财二端,尤今急务。欲以兵事委之鸣复,财用委之宗勉,楮币委之天赐;凡有利病,各务讨论,有当聚议者,容臣参酌,然后施行。”从之。

  以布衣钱时、成忠郎吴如愚讲道著书,隐居不仕,足劝后学,时特补迪功郎,如愚换授从事郎,并充秘阁校勘;乔行简荐之也。

  六月,蒙古筑图苏湖城,作迎驾殿。

  蒙古贵近臣谮耶律楚材违制庇逃军,蒙古主怒,系楚材;既而自悔,命释之。楚材不肯释缚,进曰:“臣备位公辅,国政所属。陛下初令系臣,以有罪也;当明示百官,罪在不赦。今释臣,是无罪也;岂宜轻易反覆,如戏小儿!国有大事,何以行为!”蒙古主曰:“朕虽为帝,宁无过举耶?”乃温言以慰之。楚材因陈时务十策,曰信赏罚,正名分,给俸禄,官功臣,考殿最,均科差,选工匠,务农桑,定土贡,制漕运,皆适于时务,悉施行之。

  秋,七月,甲戌朔,以霖雨,诏求真言。

  庚寅,释中外杖以下囚,蠲赃赏钱。

  八月,癸亥,诏:“朕亲览中外臣僚封事,多有可采。后省看详,有切朕躬、关时政者,节录奏闻,当议行,仍与旌赏。”

  蒙古征收课税使陈时可、高庆民等言诸路旱蝗,诏免今年田租,仍停旧未输纳者,俟丰岁议。

  蒙古太原路转运使吕俊、副使刘子俊,以赃抵罪。蒙古主责耶律楚材曰:“卿言孔子之道可行,儒者为好人,何故乃有此辈?”楚材对曰:“君父教臣子,亦不欲令陷不义。三纲、五常,圣人之名教,有国家者莫不欲之!如天之有日月也。岂得缘一夫之失,使万世常行之道见废于我朝乎!”蒙古主意乃解。

  九月,壬午,荧惑犯权星。

  蒙古宴群臣于行宫,塔斯大醉。蒙古主语侍臣曰:“塔斯神已逝矣,其能久乎!”逾年,果卒。

  蒙古察罕帅兵号八十万围庐州,期破庐,造舟巢湖以侵江左,于壕外筑土城六十里,凿两壕,攻县数倍于攻安丰时;杜杲竭力守御。蒙古筑坝,高于城楼,杲以油灌草,即坝下焚之,皆为煨烬。又于串楼内立雁翎七层,俄砲中坝上,众惊,杲乘胜出战,蒙古败走,杲追晞数十里。又练舟师扼淮水,遣其子庶监吕文德、聂斌伏精锐于要害;蒙古不能进,遂引军归。诏加杲淮西制置使,奖谕有功将士,赏赉有差。

  冬,十月,己酉,户部尚书赵与懽言:“暴风淫雨,害于粢盛,浙江东、西,室庐漂荡,愿下哀痛之诏,遣赒恤之使,遍行诸道许以便宜施惠。”从之。

  丁卯,监察御史曹觱言:“蒙古之兴,劳圣虑者五年矣。聘使往来,谓息兵有期。秋风未高,合肥已受重围,和安在哉!愿陛下移畏敌者畏天,易信和者而信守,则天佑人助矣。”

  淮东总领吴潜言:“宗子时更,部集淮东、西流民约十馀万口,团结十七砦内强壮二万,可籍为兵,近调千百人为合肥之援,请与补官。”从之。

  蒙古建太极书院于燕京。

  时周敦颐之名未至河朔,杨惟中用师于蜀、湖、京、汉,得名士数十人,乃收集伊各诸书,载送燕京。及还,与姚枢谋建太极书院及周子祠,以程颢、程颐、张载、杨时、游酢、硃熹配食,请赵复为师,王粹佐之,选俊秀有识度者为道学生。由是河朔始知道学。

  十一月,己卯,戒饬百官。

  衍圣公孔元措言于蒙古主曰:“今礼乐散失,燕京、南京等处,亡金太常故臣及礼册、乐器,多有存者,请降旨收录。”蒙古主从之,命各路管民官,如有亡金知礼、乐旧人,可并其爱属徙赴东平,令元措领之,于本路税课给其食。

  十二月,壬寅朔,诏并淮东、西、湖广总所、四川茶马制置司,犒赏诸摆铺兵。

  丙午,光州守臣董世臣伏诛,司户柳具举配海外,以其弃城降敌也。

  甲寅,兵部郎官范应铃面对,帝问广中诸郡,应铃云:“虽不及昔,然亦可为。但去天万里,人不守法,二十五郡各得一廉太守,民自受惠。且如宜州卒莫通等叛,提刑张琮亲往招安,通等闻是宜州旧守,即叩头出降:此太守得人之效。”帝然之。

  戊辰,诏:“诸路和籴,给时直,平概量,毋得科抑,申严秋苗苛取之禁。”

  起李韶为礼部侍郎,辞,不允,诏所在州军护送至阙。史嵩之遣人谓韶曰:“无言济邸、宫媪、国本。”韶不答,上疏曰:“臣生长淳熙初,犹及见度江盛时,民生富庶,吏治修举。事变少异政归私门:绍定之末,元气索矣。端平更化,陛下初意,岂不甚美!国事日坏,其人或死或罢,莫有为陛下任其责者,考论至是,天下事岂非陛下所当自任而力为乎?左氏载史墨言,鲁公世从其失,季氏世修其勤,盖言所由来者渐矣。陛下临御日久,宜深思熟念,威福自己,谁得而盗之哉!合此不为,悠悠玩愒,乃几于左氏所谓世从其失者。”盖以世卿风嵩之也。疏出,嵩之不悦,曰:“治《春秋》人下语毒。”时人与杜范称为“李杜”

  蒙古诸勋贵,以严实久镇东平,议裂其地为十,分封勋贵,各私其入,与有司无相关。先是实遣奏差官王玉汝至京师,适闻其议,慨然曰:“若是,则严公事业,存者无几矣。”夜静,哭于耶律楚材帐后;明日,召问其故,曰:“玉汝为严公之使,今严公之地公裂而不能救,无面目还报,将死此荒寒之野,是以哭耳。”楚材使诣蒙古主前陈诉,玉汝进言曰:“严实以三十万户归朝廷,崎岖兵间,三弃其家,卒无异志,岂与迎隆者同?今裂其土地,析其人民,非所以旌有功也。”蒙古主嘉玉汝忠款,且以其言为直,由是地得不分。

     ○理宗建道备德大功复兴烈文仁武圣明安孝皇帝嘉熙三年(蒙古太宗十一年)

  春,正月,癸酉,以乔行简为少傅、平章军国重事,进封益国公;李宗勉为左丞相兼枢密使;史嵩之为右丞相兼枢密使,督视两淮、四川、京湖军马;余天锡参知政事;吏部尚书兼给事中游侣为端明殿学士、同签书枢密院事。

  丙戌,诏曰:“朕临御十有六载,愿治徒勤;责成二三大臣,课效犹邈。法元祐尊大老之典,特谘重事于平章;遵绍兴并二相之规,盖欲相应于表里。毋狃旧习,毋玩细娱。”

  戊戌,诏:“四川连年扰攘,州县阙官,其赴铨人,年二十已上者免试,发还漕司,帘引放行,注授一次。”

  蒙古主素嗜酒,晚岁尤甚,耶律楚材屡谏,不听;乃持酒槽铁口进曰:“麹蘖能腐物,铁尚如此,况五脏乎!”蒙古主悟,语近臣曰:“汝曹爱君忧国之心,参若此乎?”赏以金帛,敕近臣日进酒三钟而止。

  蒙古富人刘廷玉等以银一百四十万扑买天下课税,耶律楚材曰:“此贪利之徒,罔上虐下,为害甚大。”奏罢之。

  楚材尝曰:“‘兴一利不如除一害,生一事不如省一事’,任尚以班超之言平平耳,千古之下,自有定论。后之负谴者,方知吾言之不妄也。”

  二月,壬寅,以余天锡兼同知枢密院事。

  丙午,以史嵩之依旧兼都督江西、湖南军马。

  癸丑,诏:“朕比命相臣,往开督府,两淮、西蜀,相距迢遥,要须脉络贯通,易于运掉。其诸制阃、监司、帅守、戎师等,宜皆同心协力,毋徇己私。”

  丁卯,以史嵩之都督江淮、京湖、四川军马。

  三月,癸未,出丰储仓米二十万石,赈粜临安贫民。

  壬辰,决中外系囚。

  癸巳,雨雹。甲午,避正殿,损常膳,令中外臣僚讲求阙政。

  孟珙与蒙古三战,遂复信阳军及樊城、襄阳,寻又复光化军,息、蔡亦降。珙因上奏曰:“取襄不难,而守为难,非将士不勇也,非军马器械不精也,实在乎事力之不给尔。襄、樊为朝廷根本,今百战而得之,当加经理,如护元气,非甲兵十万,不足分守。与其抽兵于敌来之后,孰若保此全胜!上兵伐谋,此不争之争也。”乃以蔡、息降人置忠卫军,襄、郢降人置先锋军。

  夏,四月,庚子朔,再决中外系囚,杖以下释之。

  辛丑,知临安府赵与懃言:“潮啮江岸,近谕改作石堤。乞备材石,役军兵,庶可修筑。”帝曰:“卿宜更留意。寻诏:“览所图江面坍损尤多,可答刂下两司,募人夫并力修筑,责以限期,严立赏罚,如王延世之法,疾速施行,毋更弛慢。”

  以不雨,复诏州县赈流民,决系囚,蠲赃赏钱。庚戌,以雨未通济,复诏决中外系囚,原减有差。

  庚申,诏:“流民艰食,令逐路漕司、常平司下州县,多方存恤。其经战阵处,有遗骸能掩藏者,量与给赐,仍核其实以闻。”

  丁丑,帝问蜀事,闻四月哨骑未已,宰执言所传果如此,夔门重地,尤当加意。又言:“战功冒滥,有一年喝转八九官者,人多假此忝躐科第。请照会游侣之请,应军功补官人,须令依旧从军。”帝然之。

  庚辰,以久不雨,再决中外系囚。

  丙戌,吏部郎中侯子震进对,诏蠲端平三年民畸零租。

  五月,己亥朔,诏以江潮为沴,命赵与懽知临安府、浙西安抚使,专任修筑塘岸,以防冲决,仍令两浙运副曾颖秀极力协助。

  六月,庚子,以崔与之力辞相位,授观文殿大学士、致仕。

  蒙古兵攻重庆。丙寅,诏曰:“秋防将近,边警日闻。朕既命宰臣以督师,正藉诸阃之协济,所宜一乃心力,同应事机。四川急则荆阃援之,和、濡急则江阃援之,真、泰急则淮阃援之,务要脉络贯通,毋或秦、越相视!”

  秋,七月,戊辰朔,命诸路提举常平司,下所部州县捕蝗。

  庚寅,诏:“户部申严州县受租苛取之禁,诸路转运司察其违者劾之。”

  蒙古以山东诸路灾,免其税粮。

  八月,戊戌,以潮患,告于天地、宗庙、社稷、宫观。

  以游侣为参知政事,礼部尚书许应龙为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谏议大夫林略为端明殿学士、同签书枢密院事。

  辛卯,以楮轻,诏:“户部下诸路州军,应税赋征榷,其一半见钱,听民间以全会折纳,严戢欺抑等弊。监司、御史台察其违者劾之。”

  九月,己卯,朝献景灵宫。庚辰,朝飨太庙。辛巳,大飨于明堂,大赦。

  戊子,诏川、广监司,以十一月按部,理囚徒。

  辛卯,以江、湖、浙东、建、剑、汀、邵旱伤,诏:“诸路提举常平司,核所部州县常平义仓之储,以备赈济。仍敕制、总司,今后毋辄移用,违者坐之。”从左司谏徐荣叟请也。

  陈韡斩殿司崔福,以其不从本司调遣也。初,福从赵葵收李全有功,名重江淮,时论以良将难得,而韡以私忿杀之。

  冬,十月,庚申,许应龙、林略罢。

  诏出封桩库祠牒三百道,下江东宪司,贼饶、信、南康三郡旱伤之民。

  十一月,丙子,以兵部尚书范钟为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

  戊寅,给诸军薪炭钱,出戍者倍之。

  十二月,己未,观文殿大学士、致仕崔与之薨,赠少师,封南海郡公,谥清献。

  孟珙谍知蒙古塔尔海等帅众号八十万南下,策其必道施、黔以透湖、湘,乃请粟十万石以给军饷,以二千人屯峡州,千人屯归州。命弟瑛以精兵五千驻松滋,为夔声援,增兵守归州隘口万归州,命弟瑛以精兵五千驻松滋,为夔声援,增兵守归州隘口万户谷。及蒙古至,珙密遣诸将御之,又以千人屯施州。蒙古既入蜀,珙增置营寨,分布战舰,遣兵间道抵均州防遏,且设策备御。未几,蒙古渡万州湖滩,施、夔震动。珙兄璟,时知峡州,帅兵迎拒于归州大垭寨,胜之,遂复夔州。

  初,耶律楚材定蒙古课税银额,每岁五十万两;及河南降,户口滋息,增至一百十万两。至是,回回部人温都尔哈玛尔请以二百二十万两扑买之,楚材持不可,曰:“虽取五百万两亦可得。不过严设法禁,阴夺民利耳。”反复争论,声色俱厉,言与涕俱。蒙古主曰:“尔欲搏斗耶?”又曰:“尔欲为百姓哭耶?姑令试行之。”楚材力不能止,乃太息曰:“民之困穷将自此始矣!”

宋纪一百七十 

起上章困敦正月,尽昭阳单阏八月,凡三年有奇。

     ○理宗建道备德大功复兴烈文仁武圣明安孝皇帝嘉熙四年(蒙古太宗十二年)

  春,正月,辛未,彗星出于营室。

  蒙古以温都尔哈玛尔充提领诸路课税所官。

  蒙古皇子库裕克平西域未下诸部。

  庚辰,下罪已诏曰:“朕德不类,不能上全三光之明,下遂群生之和,变异频仍,咎证彰灼,夙夜祗惧,不遑宁康。乃正月辛未,有流星见于营室,太史占厥名曰彗,灾孰大焉。天道不远,谴告匪虚,万姓有过,在予一人。今朕痛自克责,岂声利未远而谗谀乘间与?举错未公而贤否杂进与?赏罚失当而真伪无别与?抑牧守非良而狱犴多兴与?封人弛备而暴客肆志与?道殣相望而流离无归与?四方多警而朕不悟,郡黎有苦而朕不知,谪见上帝,象甚著明。爰避正殿,减常膳,以示侧身修行之意。”

  临安大饥,饥者夺食于路,市中杀人以卖,隐处掠卖人以徼利,日未晡,路无行人。

  蒙古遣万户张柔等分道南下。

  二月,丙申朔,诏:“礼部贡举,其务崇长学殖,嚅哜道真。”

  戊戌,诏求直言,大赦。

  癸卯,进知涟水军萧均官一等,以其修举郡政,葺治城壁故也。

  甲辰,诏史嵩之赴行在奏事。

  戊申,诏督府、制置司,沿江南、北郡,举行便安流民之政。

  癸丑,临安府守臣言狱空,诏奖之。

  蒙古安笃尔窥万州,蜀帅遣舟师数百艘溯流迎战。安笃尔顺流,率劲兵,乘巨筏,浮草舟于其间,弓弩雨射;蜀兵不能敌,败绩于夔门。

  以京西湖北路制置使孟珙为四川宣抚使。

  三月,壬辰,诏:“边尘未靖,备御方严,必藉人才相与协济。内而侍从、台谏、两省、卿监、郎官,外而监司、师守,举文武之臣,晓畅兵机,练习边事,才略卓然可用者各二人。或陆沈常调,或负累家居,亟以名闻,以待擢用。”

  右正言郭磊卿除起居舍人,监察御史谢方叔除宗正少卿,以论史嵩之故也。

  壬辰,史嵩之入国门;癸巳,嵩之奏事。

  夏,四月,己亥,叙复郑损原官。寻以直舍人院程公许言:“损撤关外五州重屯,移之内郡,则丁西蜀祸,损实为之。使损官可复,不知千亿万之赤子死者可复生乎!”乃诏收成命。

  壬寅,前汉川路运判吴申入奏,抗言蜀事,帝感恻久之。帝曰:“蜀从前亦委寄非人。”申言:“弃边郡不守,郑损也;启溃卒为乱,桂如渊也;忌忠勇而不救,赵彦呐也。今彭大雅又险谲变诈,大费防闲。宜进孟珙于夔门,以东南之力助之,夔犹足以自立。”帝是之。

  癸卯,特转史嵩之官三等,令归班。

  甲辰,监察御史王万除大理少卿,以尝论史嵩之故也。

  诏:“祖宗盛时,宰执有轮日当笔者。今二相并命,合仿旧规,而平章总提其纲,应军国重事参酌施行。其三省、枢密印,并令平章掌之。”

  辛卯,以绍兴府荐饥,蠲今年夏税。

  先是蒙古主命衍圣公孔元措访求知礼乐旧人,元措奉命至燕京,得金掌乐许政、掌礼王节及乐工瞿刚等九十二人。是月,始命制登歌乐,疑习于曲阜宣圣庙。

  蒙古复使王檝来。檝前后凡五至,以和议未决,隐忧致疾,卒,遣使归其柩于蒙古。

  六月,辛丑,初置国用房。

  命近臣祷雨于天地、宗庙、社稷、宫观。

  壬子,录行在系囚。

  江、浙、福建旱、蝗。诏曰:“亢阳为害,日事祷祈,邈无报应。且闻飞蝗为孽,朕心惕然。自七月一日,避正殿,减常膳,应中外臣僚,并许直言朝廷阙失。”

  知宁国府杜范召还都,首言:“旱荐臻,人无粒食,楮券猥轻,物价腾踊,行都之内,气象萧条。左浙近辅,殍死盈道,流民充斥,剽掠成风,是内忧已迫矣。新兴北兵,乘胜而善斗,中原群盗,假名而崛起,捣我马蜀,据我荆襄,扰我淮耎,疆场之臣,肆为欺蔽,是外患既深矣。人主上所恃者天,下所恃者民。近者天文示变,妖彗吐芒,方冬而雷,既春而雪,海潮冲突乎都城,赤地几遍于畿甸,是不得乎天而天已怒矣。人死于干戈,死于饥馑,父子相弃,夫妇不相保,怨气盈腹,谤言载道,是不得乎民而民已怨矣。陛下能与二三大臣安居于天下之上乎?陛下亦尝思所以致此否乎?盖自曩者权相阳进妾妇之小忠,阴窃君人之大柄,以声色玩好内蛊陛下之心术,而废置生杀,一切惟其意之欲为,以致纪纲陵迟,风俗颓靡,军政不修,边备废缺,凡今日之内忧外患,皆权相三十年酿成之,如养痈疽,待时而决耳。端平号为更化,而居相位者非其人,败坏污秽,殆有甚焉。自是圣意皇惑,莫知所倚,方且不以彼为仇而少为德,不以彼为罪而以为功,于是天之望于陛下者孤,而变怪见矣,人之望于陛下者觖,而怨叛形矣。陛下敬天有图,旨酒有箴,缉熙有记,持此一念,振起倾颓,宜无难者。然闻之道路,谓警惧之意,只见于外朝视政之顷,而好乐之私,多纵于内庭狎亵之际;名为任贤,而左右近习或得而潜间,政出于中书,而御笔特奏或从而中出。左道之蛊惑,私亲之请托,皆足以蒙蔽陛下之聪明,转移陛下之心术。”于是范去国四载矣,帝抚劳备至,迁权吏部侍郎兼侍讲。

  秋,七月,甲子,出封桩库缗钱二十万贯赈临安贫民。

  杜范复上疏曰:“天灾旱,昔固有之。而仓廪匮竭,月支不继,斗粟一千,其增未已,富户沧落,十室九空,此又昔之所无也。甚而阖门饥死,相率投江,里巷聚首以议执政,军伍谇语所赤地千里。淮民流离,襁负相属,欲归无所,奄奄待尽。使边尘不起,尚可苟活万一。敌骑冲突,彼必奔迸南来,或相携从敌,因为之乡导,巴蜀之覆辙可鉴也。窃意陛下宵旰忧惧,宁处弗遑。然宫中宴赐,未闻有所贬损;左右嫱嬖,未闻有所放遣;貂珰近习,未闻有所斥逐;女冠请谒,未闻有所屏绝;朝廷政事,未闻有所修饬;庶府积蠹,未闻有所搜革。秉国钧者惟私情之徇,主道揆者惟法守之侵。国家大政,则相持而不决;司存细物,则出意而辄行。命令朝更而夕变,纲纪荡废而不存。陛下盍亦震惧自省?”诏:“中外臣庶,各悉力尽思,以陈持危制变之策。”范旋授吏部侍郎兼中书舍人。

  乙丑,下诏罪已,复求直言。

  诏中外决系囚,杖以下释之。仍蠲赃赏钱。

  癸酉,主管官告院方来进对,言及诸阃官贩,帝曰:“诸司欲之。”来曰:“正不当如此。”困及科隆事。帝曰:“不如明与之钱。”来曰:“正要明白,诸司但说能措置为朝廷备边,不愿科隆,世岂有是理!徒使不廉者得以罔利耳。”帝然之。

  戊寅,以岳珂权户部尚书、淮南、江、浙、荆湖制置茶盐使。

  庚寅,诏:“秋成在望,雨泽愆期。令诸道宪臣按部,将番异驳勘之狱,酌情决遣以闻。其失当官吏,特免推结。”

  八月,壬辰,诏:“诸路苗米,毋得多量斛面及过数增收。”

  九月,壬戌朔,沂王夫人全氏薨,辍视朝五日。礼部、太常寺议,宜用孝宗为皇伯母秀王夫人张氏举哀成服故事,诏从之。

  癸亥,以乔行简为少师、醴泉观使,进封鲁国公。乙丑,诏知招信军余玠,进官三等,以边报敌造船于汴玠,提师溯淮入河,连获捷故也。

  丙戌,都省言:“比奉御笔,楮币拆阅,多由于守令不职。令措置十八界会子收换十六界,将十七界以五准十八界一券行用。如民间,辄行减落,或官司自有违戾,许经台省越诉,必置于罚。”帝从之。

  冬,十月,辛卯朔,内侍陈洵益卒,赠昭庆军节度使。

  癸巳,诏以明年正月一日为淳祐元年。

  丙申,诏:“平江、嘉兴府、安吉州,禁贩米下海。其贩至临安府者,毋得遏籴。”寻诏与懽提领其事,应浙东州县并许浦、金山水军,一体遵守,违者权听按刺。

  丁酉,诏曰:“朕惟我朝以仁厚待士大夫,惟于赃吏,罚未尝少贷。比岁以来,贪浊成风,椎剥滋甚,民穷而溪壑不餍,国匮而囊橐自丰。今兹新楮之行,未必不为罔利之地。其令台谏、监司常切觉察。”

  十一月,癸酉,诏:“荆、鄂都统制张顺,以私钱招襄、汉溃卒创忠义、虎翼两军及援安庆、池州功,特与官两转。”

  十二月,蒙古主以西域诸部俱下,诏皇子库裕克班师。

  蒙古千户郝和尚,以善战名,屡从征伐,略地潼、陕,攻襄汉,下兴元,入蜀,俱有功。入觐于帐殿,蒙古主命解衣,数其疮痕二十一,嘉其劳,进拜宣德、西京、太原、平阳,延安五路万户。

  丙辰,地震。己未,诏曰:“地道贵静,动则生变,岂朕不德而致与?今民生不遂,边戍未休,变不虚生,必有其证。可令中外臣寮各上封章,凡朕躬之阙失,朝政之愆违,极言无隐,将见之施行,以为消弭之道。”

  蒙古敕州县失盗不获者,以官物偿之。国初令民代偿,民冬亡命,至是罢之。

  闰月,乙丑,宰执乞罢政,不许。

  诏偿京湖将士有差,以制司奏去处敌由忠、万透渡南岸,守嶮而捷故也。

  丙寅,左丞相致仕李宗勉薨。宗勉守法度,抑侥幸,不私亲党,乐闻谠言。赠少师,谥文清。

  以游侣知枢密院事兼参知政事,范钟参知政事,权吏部尚书徐荣叟为端明展学士、签书枢密院事。

  乙亥,诏:“民间赋输,旧用钱、会中半者,其会半以十八界直纳,半以十八界纽纳。。

  诏:“淮东西、京湖、沿江制置使副,并兼本路屯田使。”

  壬午,阅军头司武技。

  蒙古东平万户严实卒,远近悲悼,野哭巷祭,旬月不已。子忠济嗣。蒙古官民贷回鹘金偿官者,岁加倍,名“羊羔息”,其害为甚。是岁,诏以官物代还,凡七万六千锭,仍命凡假贷岁久,惟子母相侔而止,著为令。又籍王大臣所俘男女为民。

     ○理宗建道备德大功复兴烈文仁武圣明安孝皇帝淳祐元年(蒙古太宗十三年)

  春,正月,庚寅朔,诏求将才。

  甲辰,诏曰:“朕惟孔子之道,自孟轲后不得其传,至我朝周颐、张载、程颢、程颐、真见力践,深探圣域,千载绝学,始有指归。中兴以来,又得硃熹,精思明辨,表里浑融,使《中庸》、《大学》、《语》、《孟》之书,本末洞澈,孔子之道,益以大明于世。朕每观五臣论著,启沃良多。其令学宫列诸从祀,以示崇奖之意。”寻以王安石谓天命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信,万世罪人,岂宜从祀孔子之庙庭!合与削去,于正人心、息邪说关系不少,诏黜之。

  戊申,车驾幸太学大成殿,遂御崇化堂,命祭酒曹觱讲《礼记·大学篇》。监学官各进秩一等,诸生推恩赐帛有差。并以绍定三年御制伏羲、尧、舜、禹、汤、文王、武王、周公、孔子、颜子、曾子、子思、孟子《道统十三赞》,就赐国子监,宣示诸生。

  蒙古东平万户严忠济,请以千户张晋亨权知东平府事。东平贡赋率倍他道,迎送供亿,簿书狱讼,日不暇给。晋亨居官七年,吏畏而民安之。

  二月,辛酉,蒙古主疾甚,医言脉已绝。第六皇后尼玛察氏不知所为,召耶律楚材问之,楚材对曰:“今任使非人,卖官鬻狱,囚系非辜者多。古人一言而善,荧惑退舍;请赦天下囚徒。”后即欲行之,楚材曰:“非君命不可。”俄顷,蒙古主少苏,因入奏,蒙古主已不能言,首肯之。赦下,是夜,医者候脉复生,翌日而瘳。

  甲子,诏忠顺军副统制孙栋升都统制,仍赐金带,赏重庆之功也。其馀将士,第赏有差。

  庚午,给事中钱相缴大中大夫致仕易祓赠官之命。以其草苏师旦节钺之麻也。

  诏以孟珙为京西湖北路安抚制置大使兼夔路制置大使兼本路屯田大使,峡州置司。

  己亥,诏:“宰臣具庆,前此罕闻。史嵩之父弥忠,年逾八十,可除端明殿学士,仍致仕;母孙氏,封魏国夫人,令赴行在就养。”

  壬子,乔行简薨,辍视朝,谥文惠。

  丁亥,诏权礼部尚书高定子修《四朝国史》、《宁宗实录》。

  三月,乙巳,新知庐州吕文德朝辞,帝曰:“近淮西诸军冒滥虚名甚多,惟游击三万尤甚,须当拣选。”

  己酉,同知枢密院事赵以夫罢知建宁府。

  蒙古以刘嶷为都总管万户,统西京、河东、陕西诸军。嶷入觐,蒙古主慰劳厚赐之,寻命巡抚天下,察民利病。应州郭志全反,胁从诖误者五百馀人,有司议尽戮之,嶷止诛其为首者数人,馀悉从轻典。

  蒙古以刘敏行省事于燕京。

  夏,四月,丙寅,吏部侍郎杜范等,请省试考到取应宗子第一名崇袍附正奏名廷试,从之。

  庚午,以经筵进读《仁皇训典》终篇,讲、修注官各进一秩。

  辛未,诏沂王、荣王合遵典故袭封。寻以与芮嗣荣王,仍赴朝参;贵谦嗣沂王。

  辛巳,以知澧州贾似道为太府少卿、湖广总领财赋。

  五月,庚寅,嗣秀王师弥晋太保。

  己亥,诏:“沿江制置使兼淮西制置使别之杰,任责边防,缓急假便宜。”

  甲辰,诏:“与芮当日亲端士,留意问学。昨已增置教授,合更添一员,择清修直谅之士轮日讲授,朝夕规正,彻章推恩,馀依诸邸体例行。”

  甲辰,行秘书郎梅杞言内降或夤缘可得,帝曰:“亦是有例者。”杞曰:“昔我仁祖手诏,谓‘背理觊恩,负罪希贷,求内降者,中书、枢密院执奏毋得行。’此仁祖仁中勇也,愿陛下以为法。”帝曰:“正欲法此。”

  戊申,赐进士徐俨夫以下三百六十七人及第、出身。

  六月,丙寅,以旱、蝗,录行在系囚。

  丁丑,诏乔幼闻追三官,送抚州居住,以蔑国宪,存留新楮,转易取赢也。

  戊寅,诏曰:“朕曩出亲札,申严赃吏之禁,逾半岁矣。然诸路监司,有务大体而不问者,有摭细故以塞责者。其申饬诸路监司,遍察所部州且,其有贪残掊克者,廉其实迹,悉以名闻,朕将重置于罚。监司庸懦不能举职,台谏弹劾闻奏。”

  秋,七月,甲辰,以知婺州赵与懃、常州宋慈、江阴军尹焕、广德军康植济籴有劳,各进一秩。

  庚戌,诏以宗学博士、诸王宫大小学教授,轮日赴劳邸讲授。诸路监司、帅守,宜体国荐贤,毋徇权要。”

  八月,丁巳,诏求遗书。

  己巳,诏玉牒所、国史实录院长官,会稡史稿,删润归一。秘书省长官点对《日历》、《会要》,并期以十一月终成书。

  徽州火,削守臣郑崇官一秩。

  甲申,诏:’马军司选子弟强壮者一百人,补云卫、龙卫、武卫三指挥阙额。”

    蒙古伐高丽,高丽屡败,乃复人贡请平,蒙古主令其王A162入朝,当罢兵。A162乃以其族子綧为质于蒙古。

  冬,十月,己卯,诏:“提举司毋得以常平折变侵移,其义仓令项桩收,仍措置上于尚书省。”

  蒙古兵围安丰,己亥,淮东提刑余玠以舟师战却之。

  蒙古以伊啰斡齐行省事于燕京,同刘敏主管汉民公事,以姚枢为郎中。伊啰斡齐唯事货赂,分及于枢,枢拒绝之,因解职去。隐苏门山。

  初,蒙古主赐敏诏曰:“卿之所行,有司不得与闻。”至是,伊啰斡齐耻不得自专,俾所属诬敏以流言,敏出手诏示之,乃已。蒙古主闻之,遣使诘问得实,罢伊啰斡齐,仍令敏独任。

  十一月,丁亥,蒙古主将出猎,耶律楚材以太乙数推之,亟言其不可。左右皆曰:“不骑射,何以为乐?”出田四日,庚寅,还至乌特古呼兰山,温都尔哈玛尔进酒,蒙古主欢饮极夜,乃罢。翌日,辛卯,殂于行殿,年五十六。葬起辇谷,庙号太宗,谥英文皇帝。

  太宗性宽恕,量时度力,举无过事。境内富庶,旅不赉粮,时称治平。

  初,有旨以孙实勒们为嗣。实勒们,太宗第四子库春之子也。至是皇后尼玛察氏召楚材问之,楚材曰:“此非外姓臣所敢知,自有先帝遗诏,幸行之。”后不从,遂称制于和林。

  蒙古塔尔海部汪世显复入蜀,进围成都。制置使陈隆之固守弥旬,誓与成都存亡。部将田世显,潜送款于蒙古,夜开北门,纳蒙古兵,隆之举家数百口皆死,槛送隆之至汉州,命招守将王夔降,隆之大呼曰:“大丈夫死则死尔,勿降也!”遂见杀。城中出兵三千,战败,夔夜驱火牛突围出奔,汉州遂为蒙古所屠。

  己酉,诏:“内地州县官阙,以见任官兼,毋得以待次及白帖人摄职。”

  十二月,丙寅,太学博士刘应起言:“大有为之君,常使近幸畏宰相,今宰相畏近幸;使宰相畏台谏,今台谏畏宰相。愿陛下官府事一以付之中书,而言官勿专用大臣所引,则权一归于公上矣。”帝然之。

  丁卯,观文殿学士致仕余天锡卒。赠太师,谥忠惠。帝之得立,天锡实始其事,故恩礼为优。

  丁丑,左司谏方来,言岳珂比已罢斥,乃卜居吴门,蔑弃君命;监察御史谢公旦,又言珂创增盐额,国课益亏,况作俑言利,请重镌削;诏更镌一秩。

  侍御史金渊,言彭大雅贪黩残忍,蜀人衔怨,罪大罚轻;诏除名,赣州居住。

  蒙古东平万户严忠济,请以宋子贞参议东平路事,兼提举太常礼乐;从之。时经历商挺,亦劝忠济兴学养士。忠济尤敬子贞,听其言。子贞作新庙学,延前进士康昱及王磐为教官,招致生徒几百人,出粟赡之,俾习经艺;每季程试,必亲临之。齐、鲁儒风,为之一变。

  蒙古伊埒默色来议和,从行者七十馀人。伊埒默色曰:“吾与汝等奉命南下,楚人多许,倘遇变,当死焉,毋辱君命。”已而驰抵淮上,守将以兵胁之曰::尔命在我,死生顷刻间耳!若能降官爵可立致;不然,必不汝贷!”伊埒默色慷慨誓曰:“吾持节南来,以通国好,反诱我以不义,有死而已!”守将知其不可逼,乃囚之长沙飞虎寨。

     ○理宗建道备德大功复兴烈文仁武圣明安孝皇帝淳祐二年(蒙古太宗皇后称制元年)

  春,正月,丙申朔,诏省刑、薄征。

  戊戌,右丞相史嵩之等进呈《四朝史》。嵩之改校勘官高斯得所草《宁宗纪》,于济王及帝潜邸事,妄加毁誉,斯得等争之不能得。李心传藏斯得所草,题其末曰:“官史官高斯得撰”而已。嵩之等又进孝宗《经武要略》、《宁宗玉牒》、《日历》、《会要》、《实录》、《皇帝玉牒》。庚戌,上《淳祐重修敕令格式申明》。诏史嵩之等进秩有差。

  壬戌,别之杰人觐,帝问边境曾无加备,之杰言当修复寿春,又言上流之势全在于蜀。帝又问金陵兵粮及居巢屯兵几何,之杰言金陵见屯三万,钱粮仅给;居巢所系甚重,见屯不过三千,遇秋增戍至二万方足用;帝并然之。

  甲子,军器监兼尚书左郎官范应旍进对,言宗社大计,举嘉祐、绍兴事。帝曰:“两朝自有典故,非不知之,但难得其人。”应旍言:“与贤与子,天实为之。天若祐宋,必有其人,以俟采择。”

  以游侣为资政殿大学士、知绍兴府、浙东安抚使,寻提举洞霄宫,从所请也。

  蒙古后称制,崇信奸回,庶政多紊。温都尔哈玛尔以货得政柄,廷中悉畏附之。耶律楚材面折廷争,言人所难言,人皆危之。

  二月,甲戌,以范钟知枢密院事兼参知政事,徐荣叟参知政事,赵葵赐进士出身、同知枢密院事,别之杰为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

  己卯,权兵部侍郎、淮东安抚制置使兼知扬州李曾伯朝辞,言今若主必守之规,宜谕大臣,明示意向。帝曰:“当为必守之规。赵葵久任淮东,且有规画。”曾伯曰:“敢不循其成规!”

  三月,戊子,诏:“沿江、丙淮,脣齿相依,其和州、无为军安庆府,听沿江制置司节制。”

  丙申,诏:“刑部戒饬诸道帅阃、边戎司,今后州且官犯罪,毋加杖责。”

  癸卯,经筵进读《孝宗圣政》终篇,讲读、修注、说书官各进一秩,馀补转赏犒有差。

  侍御史兼侍讲金渊言:“请明谕宰辅近臣,谨选宗姓之贤德,参稽仁宗、孝宗之典故,次第举行。”

  夏,四月,癸亥,仓部郎官赵希塈,言蜀自易帅之外,未有他策。帝曰:“今日救蜀为急,朕与二三大臣无一日不议蜀事。孟珙亦欲竭力向前。”希塈曰:“当择威望素著之人当夔、峡要害,建一大阃。”帝曰:“重庆城贤,恐自可守。”希塈曰:“重庆在夔、峡之上,敌若长驱南下,虽城贤如铁,何救东南之危?”帝然之。

  诏:“明堂大礼,惟祀神仪物、诸军赏给依旧制外,其乘舆服御,中外大费,并从省约。”

  丙子,考功郎刘汉弼,言吏部考功条法十六事,帝曰:“当付外施行。”

  五月,甲午,知梧州赵时学陛辞,言吴玠守蜀三关,今胥失之,固宜成都难守。帝曰:“嘉定可守否?”时学曰:“若论形势,当守重庆。”帝曰:“若守重太,成都一路便虚。”时学曰:“重庆亦重地,可以上接利、阆,下应归、峡。”

  已亥,淮东安抚制置副使余玠入奏,言事无大小,须是务实;又言:“方今世胄之彦,场屋之士,田里之豪,一或即戎,则指之为粗人,斥之为哙伍。愿陛下视文武为一,勿令偏重,偏则必激,非国之福。”帝曰:“卿人物议论皆不寻常,可独当一面。”

  蒙古兵破遂宁、泸州。乙巳,郎官龚基先入对,言上流事。帝曰:“上流可忧。”基先言:“施、夔国之门户,荡无关防,存亡所系,岂可不虑?”帝曰:“屯田今岁如何?”基先曰:“屯田有名无实,牛种既贵,军耕又惰,所收不偿所费。”

  丁未,右正言刘晋之言:“蜀祸五六年间,历三四制臣,无地屯驻,独彭大雅城渝,为蜀根本,不然蜀事去矣。今宜于重庆立阃,庶可运掉诸戍。愿早定至计,料简边臣,俾往经理,则蜀可为也。”

  戊申,知建宁府吴潜夺职,以台谏论之也。

  己酉,以赵葵为资政殿学士、知潭州、湖南安抚使。

  六月,壬子朔,徐荣叟气归田里,从之。

  甲寅,仓部郎官李鋂,请广求备御之方。帝曰:“去岁蜀事大坏,今当如何?”鋂曰:“陈隆之因成都城故基增筑,未为非是。第功力苟且,识者逆知其难守。臣宗问其方略,但云誓与城存亡而已,未几,为田世显所卖,城门夜开,隆之衄焉。”帝嚬蹙久之。

  以余玠权工部侍郎、四川宣谕使,应事干机速,许同制臣公共措置,先行后奏。寻诏四川官吏、军民等。悉条陈大计以闻。

  以久雨,诏决中外系囚。

  癸亥,参知政事徐荣叟罢为资政殿大学士、提举洞霄宫。

  丙寅,录行在系囚。

  以别之杰同知枢密院事兼知政事,翰林学士、知制诰高定子为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权礼部尚书兼中书舍人杜范为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范既入都堂,凡行事有得失,除授有是非,悉抗言无隐情。史嵩之外事宽容,心实忌之。

  戊寅,诏:“淮西制置大使司,出十七界楮币十万,米二万斛,令安丰军修武备。”

  是月,积雨,浙西大水。

  秋,七月,丙申,余玠陛辞,言外攘本于内修。帝曰:“今日之事,不必问敌运衰与不衰,但自靠实理会治内规摹。”玠曰:“圣谕及此,宗社生灵之福。”帝曰:“卿前所言靠实工夫,玩之有味,此去必能见之行事。卿宜务忠实以革欺诞,施威信以戢溃衄,广惠爱以抚流移。当为四蜀经久之谋,勿为一时支吾之计!”

  是月,常、润、建康大水,两淮尤甚。

  蒙古万户张柔,自五河口渡淮,攻扬、滁、和、萧。淮东忠勇军统领王温等二十四人战于天长县东,皆没。

  八月,辛亥朔,诏户部申严州且增收苗米斛面之弊。

  丁巳,以秘书省正字陈南一、国子正胡良并兼内学小教授。

  辛酉,进知夔州赵武官二秩,将佐王信等各转一资,酬夔城版筑之劳也。

  丁卯,诏出封桩库十七界楮币十万,赈绍兴、外、婺水涝之民。

  丁丑,殿中侍御史濮斗南,言浙四郡民生荡折,乞抚集流离,蠲减秋赋;从之。

  九月,庚辰朔,日有食之。

  癸未,诏:“进纳入官犯赃人,永不许注授。”

  辛卯,大飨于明堂,大赦。”

  丙申,诏:“六曹、馆、学、寺、监、院辖仓、库、务、场官长官,将所管钱谷、货币、器用、图书,核实载籍,上之于朝,副在有司。长阙则次官任责,迁擢报罢,并如外官交承例,联衔申省。仍令御史台觉察。”

  冬,十月,癸丑,敕令所言臣寮世赏不许奏异姓,著为令。

  甲寅,进史嵩之永国公。

  蒙古攻通州,守臣杜霆载其私帑渡江遁。乙丑,城破,蒙古屠其民。

  十一月,辛卯,诏谕两淮节制李曾伯:“无以通州被兵之故,不安厥职。其督励诸将,勉图后效!”

  甲申,诏:“军功补授人愿就乡举者,听。”

  辛卯,诏实录院修孝宗、光宗、宁宗御集。

  戊戌,雷。

  己亥,日南至,雷电交作。诏避殿,减膳。

  癸卯,诏决中外系囚。

  甲辰,先给诸军雪寒钱,出戍者倍之。

  乙巳,蠲三衙、大理寺、临安府及属县点检赡军犒赏酒所赃赏钱。

  丁未,诏曰:“比者阴阳失和,冬令常燠,日至之日,雷乃发声,朕甚惧焉。内而卿士、师尹,外而牧、监、伍、参,其各罄忠嘉,无有所隐,辅朕不逮。”

  十二月,己未,诏:“杜霆追毁出身文字,羁官南雄州。”以通州士庶诉其误民弃土之罪也。

  辛酉,以儒林郎钟宏辞除太学博士,乞致仕养母,诏特改京官秩,奏祠,以奖孝行。

  癸亥,蒙古兵连攻叙州,帐前都统杨大全战死。

  丙寅,以京湖安抚制置大使孟珙为四川安抚使兼知夔州,同知枢密院事别之杰为资政殿大学士、湖南安抚大使兼权参知潭州,同知枢密院事兼权参知政事赵蔹福建安抚使兼知福州,资政殿学士赵与懽知温州,权工部侍郎、四川宣谕使余玠权兵部侍郎、四川安抚制置使兼知重庆府。

  丁卯,诏:“余玠任责全蜀,应军行调度,权许便宜施行。”

  庚午,诏以许浦水军都统制刘虎为和州防御使,旌五河捍御之劳也。

     ○理宗建道备德大功复兴烈文仁武圣明安孝皇帝淳祐三年(蒙古太宗皇后称制二年)

  春,正月,戊寅朔,高定子兼参知政事。

  癸未,起居郎兼秘书监项容孙言:“乃者求言,请如建隆故事,集官参详,书于方策,关君德者上之禁中,关时政者置之都省,关民事者颁之郡国。”诏类送后省看详。

  癸巳,以湖南安抚司奏东安寇平,永州通判邓均进一秩,馀官补、转、赠恤及官其子各有差。

  甲午,诏:“嗣荣王与芮恩数,视嗣秀王师弥。”

  丙午,以吕文德为福州观察使、侍卫马军副都指挥使,总统两淮军马。

  蒙古张柔分遣部下将十人屯田于襄城。

  二月,己酉,诏:“淮西提举制置司参谋官赵希静、淮西总管聂斌等,各进一秩。”以淮东、西制置司言其两淮战守之劳也。

  甲子,诏进安丰军守臣王福二秩,庐州路钤吴仁等一秩;旌修筑城壁之劳也。

  三月,丁丑朔,日有食之。

  蒙古兵破资州。

  庚寅,同签书枢密院事杜范乞归田里,诏不许。

  丁酉,诏进池州都统制何舜臣一秩;旌部领舟师策应通、泰之劳也。

  辛丑,诏知招信军赵东,夺三秩,罢;以淮东制司言其抚驭失宜也。

  蒙古入蜀,汪世显之功居多,至是皇子库端,承制拜世显便宜总帅,统秦、巩等二十馀军州事,寻卒。子德臣代为总帅,将兵从入蜀。

  夏,四月,癸丑,以阁门宣赞舍人兼淮西路钤王杰、阁门祗候前江东路钤李季实,往马帅王鉴军前议事,遇敌战死,赠官有差,仍各官其二子。

  乙卯,诏进嘉定守臣程立之一官,以成都提刑宇文峒言其守城之劳也。

  丁巳,诏以经筵进讲《尚书》终篇,讲读、说书、修注官各进一秩。

  甲戌,殿中侍御史项容孙,言知严州李弥高、赵与汶侵取酒息,独卫湜一无所私。有旨:“奖廉黜贪,今日先务。弥高、与汶各夺官二秩,湜进积二等。”

  甲申,以御前军器所隶于军器监。

  丙戌,诏赠阁门宣赞舍人杨大全武节大夫、眉州防御使,仍官其二子,以四川制司言其力战而死也。

  五月,蒙古耶律楚材奏荧惑犯房,当有惊扰,然讫无事。。居无何,用兵事起,皇后遂令授甲选心腹臣,至欲西迁以避之。楚材进曰:“朝廷天下根本,根本一摇,天下将乱。臣观天道,必天患也。”后数日乃定。

  蒙古后信任温都尔哈玛尔,付以御宝空纸,使自书填行之。耶律楚材谏曰:“天下者,先帝之天下。朝廷自有宪章,今欲紊之,臣不敢奉诏。”俄有旨:“凡温都尔哈玛所建白,令史不为书者,断其手。”楚材曰:“国之典故,先帝悉委老臣,令史何与焉!事若合理,自当奉行;如不可行;死且不避,况截手乎?”后不悦。楚材辩论不已,因大声曰:“老臣事太祖、太宗二十馀年,无负于国,皇后亦岂能无罪杀臣也!”后虽憾之,亦以先朝旧勋,深敬惮焉。

  六月,庚戌,大理少卿蔡仲龙言:“创建小学,须早为权宜之计,以系天下之心。”又言:“本朝用刑平恕,而未享继嗣之庆,竞宦官太多。仁宗嘉祐中,诏内臣权罢进养子,宜取法行之。”

  戊午,资政殿学士、知温州赵与懽请废并诸寨,增置镇海寨兵,以备仓猝;从之。

  戊辰,太白昼见。

  庚午,大理寺鞫前嘉定知县旨枹、尉赵与等赃状,狱成,旨枹、与除名勒停,枹一千里羁管,与五百里居住。

  甲戌,录行在系囚。

  令知濠州兼淮西揭刑徐敏子经理毫州。

  秋,七月,甲申,诏进无为军守臣戴埴一秩,以沿江制置使杜杲言其守边因圉之功也。

  四川制置司言:“蒙古攻大安军,忠义副总管杨世安守鱼孔隘,孤垒不降,有特立之操,可任边防。”诏以世安就知大安军。

  癸巳,诏摘京湖、沿江制司兵,置殿司策应军,屯京口。

  八月,辛亥,诏户部申严州县纳苗多取之禁。

  戊午,令福建安抚司,照沿海例,团结福、泉、漳、兴化民船,以备分番遣戍;从帅臣项寅孙请也。癸亥,以寅孙言,并福州延祥、荻芦二寨,置武济水军,摘本州厢禁习水者补充,凡一千五百人。

  壬午,诏申严郡县社仓科配之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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