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资治通鉴·宋纪

     著书立意乃赠花于人之举,然万卷书亦由人力而为,非尽善尽美处还盼见谅 !

                     —— 华辀远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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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纪六十九 

起玄黓困敦正月,尽昭阳赤奋若十二月,凡二年。

     ○神宗体元显道法古立宪帝德王功英文烈武钦仁圣孝皇帝熙宁五年(辽咸雍八年)

  春,正月,辽北部叛,乌库德寽勒部详衮耶律巢率师进讨,癸未,遣使奏捷。辽主以战多杀人,饭僧于南京、中京。

  甲申,辽主如鱼儿泺。

  己丑,诏听降羌归国。

  己亥,置京城逻卒,察谤议时政者,收罪之。

  辛丑,司天监灵台郎亢瑛言:“天久阴,星失度,宜罢免王安石。”帝以瑛状付中书,安石遂谒告。诏刺配英州牢城,安石翼日乃出。

  辽境自壬寅后,昏雾连日。

  二月,壬子,以两浙水,赐谷十万石赈之,仍募民兴水利。

  丙辰,辽北、南枢密院言无事可陈。时耶律伊逊用事,群臣俱畏之,莫敢言其短,唯后族与之抗。伊逊居常怏怏。

  壬戌,辽主论讨北部功,以乌库德寽勒部详衮耶律巢知北院大王事,以都监萧阿噜岱为乌库德寽勒部详衮,加左监门卫上将军。

  癸亥,太白昼见。

  丙寅,以知郑州吕公弼为宣徽南院使、判秦州,龙图阁直学士、知渭州蔡挺为枢密副使。挺在渭州,籍禁兵,悉过府,不使有隐占。建勤武堂,轮诸将五日一教阅,队伍、金鼓之法甚备。储劲卒于行间,遇用奇,则别为一队出战。甲兵整习,常若寇至。时士兵有阙,诏募三千人。挺秦:“士兵不必补。当以泾、渭、仪、原四州义勇分五番,番三千人,防秋以八月十五日上,九月罢,防春以正月十五日上,三月罢,周而复始。比之募士兵,省费多矣。”从之。岁省粟帛钱缗十三万有奇。

  挺又括并边生地冒耕田千八百倾,募人佃种。以益边储;取边民阑市蕃部田八千顷,以给弓箭手养马。镇戎军壕外有土山,挺因险筑砦,乘高四望,觇贼往来,开膏腴之地二千顷,募弓箭手三千耕守,赐名熙宁砦。

  谍告夏人数万集胡卢河,挺出奇兵迎击之,遂溃;遣四将分路追讨,破其七族。夏人复犯诸砦,环庆兵不能御,挺遣张玉以万人往解其围。庆州军变,关中大扰,挺讨平之。帝曰:“庆卒为乱,不至猖獗,泾原之力也。”进龙图阁直学士。挺自以有劳,久留边,郁郁不得志,寓意词曲,有“玉关人老”之句,中使至,使优伶歌之以达于禁掖。帝闻而闵之,故有是拜。

  戊辰,辽以岁饥,免武安州租税,赈恩、蔚、顺、惠等州民。三月,甲午,南平王李日尊卒,子乾德嗣。日尊,公蕴之孙也,既死,乾德幼,母黎氏燕太妃与宦者李若吉同主国事。讣至,遣使吊赠。

  戊戌,判汝州富弼致仕。

  弼至汝两月,即上言:“新法臣所不晓,不可以治郡,愿归洛养疾。”许之。弼虽家居,朝廷有大利害,知无不言。帝虽不尽用,而眷礼不衰。王安石尝有所建明,帝却之曰:“富弼手疏称‘老臣无以告诉,但仰屋窃叹’者,即当至矣。”其敬之如此。

  癸卯,辽有司奏:“春、泰、宁江三州三千馀人愿为僧尼,受具足戒。”许之。辽主崇佛教,僧有拜司徒、司空者,故一时习尚如此。

  丙午,行市易法。

  自王韶倡为缘边市易之说,王安石善之,以为与汉平准法同,可以制物低昂而均通之,遂用草泽魏继宗议,以内藏库钱帛置市易务于京师。凡货之可市及滞于民而不售者,平其价市之,愿以易官物者听。以抵当物力多少均分赊请,相度立限,岁出息二分纳还。以户部判官吕嘉问为提举。嘉问上建置十三条,其一云:“兼并之家较固取利,令市易务觉察,申三司,按置以法。”帝削去此条。御史刘孝孙言:“于此见陛下宽仁爱民之至。”安石曰:“孝孙称颂此事,以为圣政,臣愚窃谓此乃圣政之阙也。”自是诸州上供藨席、黄芦之类,悉令计直,从民愿者市之以给用。寻改在京市易务为都提举市易司,秦凤、两浙、滁州、成都、广州、郓州六市易司皆隶焉。

  戊申,群牧使李肃之知永兴军。帝戒令抚绥一路,肃之曰:“自是朝廷以常平、助役扰州县耳。”帝不悦。

  夏,四月,庚戌朔,立殿前马步军春秋校试殿最法。

  壬子,辽赈义、饶二州饥民。

  丁巳,辽主驻塔里舍。

  己未,括闲田。

  知定州滕甫言:“河北州县近山谷处,民间各有弓箭社及猎射人,习惯便利,与蕃人无异。乞下本道逐州县,并令募诸色公人及城郭乡村百姓,有武勇愿习弓箭者,自为之社。每岁之春,长吏就阅试之。北人劲悍,缓急可用。”从之。

  丁卯,二股河成,深十丈,广四百尺。方浚河,则稍障其决水,至是水入于河而决口亦塞。

  己卯,辽主清暑特古里。

  五月,辛巳,以古谓砦为通远军。帝志复河陇,会定州都监张守约请以古渭为军,帝从之,以王韶知军事,行教阅法。

  诏:“宗室非袒免亲者许应举;初试黜其不成文理者,馀令覆试;累覆试不中者,亦量才擢用。”

  壬午,辽晋王耶律仁先卒,遣命家人薄葬。仁先自受知兴宗,即著功绩,人望翕然归之。辽主初以定难故,甚德之;卒为耶律伊逊所间,出之于外,不竟其用,时论惜之。

  庚寅,以青唐大首领包顺为西头供奉官。

  辛卯,王安石以王韶书进呈;韶言已拓地千二百里,招附三十馀万口。帝与安石论人有才不可置之闲处,因言汉武亦能用人。安石曰:“武帝所见下,故所用将帅止卫、霍辈,至天下户口减半,然亦不能灭匈奴。”帝曰:“武帝自为多欲耳。”安石曰:“欲亦不能害政。如齐桓公亦多欲矣,而注措方略,不失为霸于天下,能用人故也。”帝曰:“汉武至不仁,以一马之故劳师万里,侯者七十馀人,视人命若草芥,所以户口减半也。人命至重,天地之大德曰生,岂可如此!”

  壬辰,以赵尚宽等前守唐州辟田疏水有功,增秩,以劝天下。

  丙午,太白昼见。

  行保马法。

  王安石始建此议,文彦博、吴充以为不便,安石持论益坚。乃诏开封府界诸县保甲,愿牧马者听,仍令以陕西所市马选给之。于是曾布等上其条约,凡陕西五路义勇、保甲、愿养马者户一匹,物力高愿养马二匹者听,皆以监牧见马给之,或官与其直,令自市。先行于开封府及陕西五路,府界无过三千匹,五路无过五千匹。袭逐盗贼外,乘越三百里者有禁。岁一阅其肥瘠,死病者补偿。在府界者,免体量草二百五十束,加给以钱布;在五路者,岁免折变缘纳钱。三等以上,十户为一保,四等以下,十户为一社,以待病毙补偿者。保户马死,保户独偿;社户马死,社户半偿之。其后遂遍行于诸路。

  六月,壬子,司空兼侍中、河阳三城节度使、判永兴军曾公亮以太傅致仕。

  甲寅,辽赈易州贫民,以次及于中京及兴中府皆赈之。

  癸亥,诏分经义、论、策为四场,以试进士。

  丙寅,作京城门铜鱼符。

  甲戌,辽以枢密副使耶律观参知政事兼知南院枢密使事。时北府宰相杨绩累表告归,辽主不许,封为赵王。

  枢密院言仁宗时尝建武学,乞复之。乙亥,诏于武成王庙置武学,选文武官知兵者为教授。

  丁丑,高丽遣使贡于辽。

  是月,河溢北京夏津。

  秋,七月,己卯,辽以庆州靳文高八世同居,命赐爵。

  壬午,诏以榷货务为市易西务下界,市易务为东务上界。

  辛卯,诏“在京商税院、杂卖场、杂买务,并隶提举市易务。”

  丙申,辽赈饶州饥民。

  丁酉,辽主如黑岭。

  壬寅,以曾孝宽为史馆修撰兼枢密都承旨。都承旨旧用武臣,以文臣兼领自孝宽始。

  是月,编修三司敕条例删定官郭逢原上疏曰:“陛下固以师臣待王安石矣,而使之自五鼓趋朝,仆仆然亟拜,守君臣之常分,臣之所未喻也。”又曰:“宰相代天理物,无所不统,当废枢密府,并归中书。今安石居宰辅之重,朝廷有所建置,特牵于枢密而不预,臣恐陛下所以任安石者盖不专矣。”疏奏,帝甚不悦。它日,谓安石曰:“逢原必轻俊。”安石问:“何以知之?”帝曰:“见所上书,欲并枢密院。”安石曰:“人才难得,如逢原亦且晓事,可试用也。”

  丁未,辽主以手书《华严五颂》出示群臣。

  闰月,庚戌,遣中书检正官章惇察访荆湖北路。帝思用兵以威四夷,湖北提点刑狱赵鼎上言峡州峒酋刻剥无度,蛮众愿内附。辰州布衣张翘亦上书言南北江利害。遂诏惇察访,经制蛮事。

  时北江则彭氏主之,有州二十,南江则舒氏有四州,田氏有四州,向氏有五州,皆自太祖以来受朝命隶辰州入贡者。及惇往经制,蛮相继纳土,愿为王民,始创城砦,比之内地矣。

  辛亥,帝因河溢,语辅臣曰:“闻京东调夫修河,有坏产者,河北调急夫尤多;若河复决,奈何?且河决不过占一河之地,或西或东,利害无所校,听其所趋如何?”王安石曰:“北流不塞,占公私田至多。又水散漫,久复淀塞。昨修二股,费至少而公私田皆出,向之澙卤,俱为沃壤,庸非利乎?况急夫已减于去岁,若复葺理堤防,则河北岁夫愈减矣。”帝以为然。

  章惇经制夔夷,狎侮郡县,吏无敢与共语。知南川县新津张商英,负气倜傥,豪视一世;部使者念独商英足抗惇,檄至夔,与惇相见。商英著道士服,长揖就坐。惇肆意大言,商英随机折之,落落出其上。惇大喜,延为上客,荐诸王安石,得召对,除光禄寺丞,寻加太子中允、权监察御史里行。商英上疏曰:“陛下即位以来,更张改造者数十百事,其最大者三事:一曰免役,二曰保甲,三曰市易。三者,得其人,缓而讲之,则为利:非其人,急而成之,则为害。愿陛下与大臣安静休息,择人而行之。苟一事未已,一事复兴,虽使裨谌适野而谋,墨翟持筹而算,终莫见其成也。”

  壬子,诏:“武学生员以百人为额,遇科场前一年,委枢密院降宣,命武臣路分都监及文臣转运判官以上,各奏举堪应武举者一人,其被举人遇生员阙,愿入学者,听。”

  丙辰,权监察御史里行张商英言:“判刑部王庭筠立法,凡蝗蝻为害,须捕尽乃得闻奏。今大名府,祁、保、邢、莫州、顺安、保定军所奏,凡四十九状,而三十九状除捕未尽,进奏院以不应法,不敢通奏。夫蝗蝻几遍河朔,而邸吏拘文,封还奏牍,必俟其扑尽方许上闻。陛下即欲于此时恐惧修省,以上答天戒而下恤民隐,亦晚矣。”御批:“进奏院遍指挥诸路转运、安抚司,今后有灾伤,令所在画时奏闻。”王安石曰:“诸路安抚司有无限合经制事,又何暇管句奏灾伤状乎?”帝笑而不答。

  先是内批付安石:“闻市易买卖极苛细,市人籍籍怨谤,以为官司浸淫尽收天下之货,自作经营,可令但依魏继宗元擘画施行。”于是安石留身白帝曰:“必有事实,乞宣示。”帝曰:“闻榷货卖冰,致民卖雪都不售;又闻买梳朴即梳朴贵,买脂麻即脂麻贵;又闻立赏钱,捕人不来市易司买卖者。”安石曰:“果尔,则是臣欲以聚敛误陛下也。臣素行陛下所知,何缘有此事?”帝曰:“恐所使令未体朝廷意,更须审察耳。”安石曰:“此事皆有迹,容臣根究勘会,别有闻奏。”

  辛未,辽主射熊于羖羊山。彰国军节度使耶律普锡谒于行宫。辽主问边事,普锡曰:“自应州南境至天池,皆我耕牧之地,清宁间,边将不谨,为宋所侵,烽堠内移,似非所宜。”辽主然之,拜普锡为北面林牙。

  甲戌,徙知青州赵抃为资政殿大学士、知成都府。时成都以戍卒为忧,朝廷选择大臣为蜀人所信爱者,故以命抃。召见之,抃乞以便宜从事,即日辞去。既至蜀,治益尚宽,密为经略,而燕劳闲暇如它日,兵民晏然。剑州民李孝忠聚众二百馀人,私造符牒,度民为僧。或以谋逆告,狱具,抃不下法吏,以意决之,但处孝忠以私度罪,馀皆不问。

  八月,甲申,观文殿学士、太子少师致仕欧阳修卒。太常初谥曰文,以配韩愈。常秩方兼太常,与修相失,乃言修有定策之功,请加以“忠”字,实抑之也。修天资刚劲,见义勇为,放逐至于再三,志气自若。治郡简而不扰,所至民便之。或问:“为政宽简而事不弛废,何也??曰:“以纵为宽,以略为简,则政事弛废而民受其弊。吾所谓宽者,不为苛急;简者,不为繁碎耳。”奖引后进,如恐不及。曾巩、王安石、苏洵、洵之子轼、辙,布衣屏处,未为人知,修即游其声誉,谓必显于世。为文丰约中度,其言简而明,信而通,五代以来,文体卑弱,至是一变而复于古。修殁后数日,诏求其所撰《五代史记》,后与官修《五代史》并行。

  秦凤路沿边安抚使王韶引兵城渭源堡,破蒙罗角,遂城乞神平,破抹耳水巴族。初,羌各保险,诸将谋置阵平地,韶曰:“贼不舍险来斗,则我师必徒归。今已入险地,当使险为吾有。”乃径趋抹邦山,逾竹牛岭,压贼军而阵,令曰:“敢言退者斩!”使皆下马少息。贼乘高下斗,军小却。韶麾帐下兵击之,羌溃走,焚其庐帐,洮西大震。会玛尔戬渡洮来援,馀党复集。韶命别将由竹牛岭路张军声,而潜师越武胜,遇玛尔戬首领瞎药等,与战,破之,遂城武胜。韶言:“措置洮河,只用回易息钱,未尝辄费官本。”文彦博曰:“工师造屋,初必小计,冀人易于动工。及既兴作,知不可已,乃始增多。”帝曰:“屋坏岂可不修!”王安石曰:“主者善计,自有忖度,岂为工师所欺也!”彦博不复敢言。自是韶进讨,辄肆欺诞,朝廷不与计财。

  壬辰,以武胜军为镇洮军。

  乙未,诏侍从及诸路监司各举有才行者一人。

  己亥,诏:“京西分南、北两路,襄、邓、随、房、金、均、郢、唐八州为南路,西京、许、孟、陈、汝、蔡、颖七州、信阳军为北路。”

  癸卯,贬太子中允、同知谏院唐坰为潮州别驾。初,王安石喜坰,令邓绾举为御史。数月,将用为谏官,安石疑其轻脱,将背己立名,不除职,以本官同知谏院,非故事也。坰果怒安石易己,凡奏二十疏论时事;皆留中不出。坰乃因百官起居日叩陛请对,帝令谕以它日,坰伏地不起,遂召升殿。坰至御座前,进曰:“臣所言皆大臣不法,请对陛下一一陈之。”乃搢笏展疏,目安石曰:“王安石近御座前听答刂子!”安石迟迟,坰诃曰:“陛下前犹敢如此,在外可知!”安石辣然而进。坰大声宣读,凡六十条,大抵言“安石专作威福,曾布表里擅权,天下但知惮安石,不复知有陛下。文彦博、冯京知而不敢言,王珪曲事安石,无异厮仆。”且读且目珪,珪惭惧俯首。又言:“元绛、薛向、陈绎,安石颐指气使,无异家奴;张璪、李定为安石爪牙,张商英乃安石鹰犬。逆意者虽贤为不肖,附己者虽不肖为贤。”至诋安石为李林甫、卢杞。帝屡止之,坰慷慨自若。读已,再拜而退。閤门纠其渎乱朝仪,贬潮州别驾。邓绾申救之,且自劾缪举。安石曰:“此素狂,不足责。”改监广州军资库。

  甲辰,王韶破玛尔晋于巩令城,降其部落二万馀人。

  帝患田赋不均,诏司农重定方田及均税法,颁之天下。

  方田之法,以东西南北各千步,当四十一顷六十六亩一百六十步为一方。岁以九月,县委令佐分地计量,随陂原、平泽而定其地,因赤淤、黑垆而辨其色。方量毕,以地及色参定肥瘠,而分五等以定其税则。至明年三月毕,揭以示民,一季无讼,即书户帖,连庄帐付之,以为地符。均税之法,县各以其租额税数为限。尝收蹙奇零,如米不及十合而收为升,绢不满十分而收为寸之类,今不得用其数均摊增展,致溢旧额,凡越额增数皆禁。若瘠卤不毛及众所食利山林、陂塘、沟路、坟墓,皆不立税。凡田方之角,立土为峰,植其野之所宜木以封表之,有方帐,有庄帐,有甲帖,有户帖,有分烟析产、典卖割移,官给契,县置簿,皆以今所方之田为正。令既具,乃以巨野尉王曼为指教官,先自京东路行之,诸路仿焉。

  九月,癸丑,许宗室试换文资。

  癸亥,始御便殿句校诸军武技。

  甲子,辽主如藕丝淀。

  丁卯,诏:“淮南分东、西两路,扬、亳、宿、楚、海、泰、泗、滁、真、通十州为东路,寿、庐、蕲、和、舒、濠、光、黄八州、无为军为西路。”

  权发遣延州赵禼奏:根括地万五千九百馀顷,招汉、蕃弓箭手四千九百馀人骑,团作八指挥。壬申,诏以禼为吏部员外郎,锡银、绢三百匹、两。

  冬,十月,戊寅,知华州吕大防言:“九月,丙寅,少华山前阜头谷山岭摧陷,陷居民六社,凡数百户。”诏赐陷没之家钱有差。

  己丑,辽参知政事耶律观坐矫制营私第,降为庶人。

  癸巳,回鹘贡于辽。

  戊戌,升镇洮军州以为熙、河、洮、岷四州及通远军,置熙河路,除王韶龙图阁直学士,为经略安抚使、知熙州。然河、洮、岷犹未能复也。减秦、凤囚罪一等。

  十一月,庚戌,辽免祖州赋税。

  癸丑,河州首领瞎药等来降,以为内殿崇班,赐姓名包约。

  丙辰,辽地大雪,许民樵采禁地。

  丁卯,贬权监察御史里行张商英监荆南税。时台勘劫盗李则,从轻定罪,枢密检详官刘奉世驳之;诏纠察司劾治。商英言:“此出大臣私忿。愿陛下收还主柄,自持威福,使耳目之官无为两府所胁。”帝为停其狱。商英遂言枢密庇博州亲戚,失入死罪,及纵院吏任远犯法十二事,于是文彦博、吴充、蔡挺并上印求去。帝难之,为谪商英。

  壬申,分陕西为永兴、秦凤两路,仍置六路经略司。

  章惇招降梅山峒峒蛮。蛮姓苏氏,旧不通中国,其地东接潭,南接邵,西接辰,北接鼎、澧,惇招降之,籍其民万四千八百馀户,田二十六万四百馀亩,均定其税,使岁一输。筑武阳、开陕二城,置新化县,隶邵州。

  十二月,戊辰,辽以汉人行宫都部署耶律仲禧为枢密副使,封韩国公;以枢密副使柴德滋参知政事。出参知政事赵徽为武定军节度使;擢汉人行宫副部署大悲努为都部署;以同知南院枢密使事萧罕嘉努知左伊勒希巴事。以参知政事、同知枢密院事张孝杰为北府宰相,封陈国公。辽主称孝杰勤干,数问以事,汉人中贵幸无与比者。

  丙子,赦亡命荆湖谿峒者。

  丁丑,诏太原置弓箭手。

  辽以清宁节大赦。

  戊寅,改温成庙为祠。

  壬午,陈升之起复为检校太傅、行礼部尚书、同平章事、枢密使。

  癸未,雨土。

  乙未,筑熙州南北关及诸堡砦。

  是岁,河北大蝗。

  帝尝言:“祖宗皆爱惜天地,不肯横费,汉文帝云:‘朕为天下守财耳。’”王安石曰:“人主能以尧、舜之政泽其民,虽竭天下之力以奉乘舆,不为过当。守财之言,非天下正理。然安于俭节,自是盛德,足以率厉风俗。”

     ○神宗体元显道法古立宪帝德王功英文烈武钦仁圣孝皇帝熙宁六年(辽咸雍九年)

  春,正月,丁未,辽主如鸳鸯泺。

  辛亥,诏奉僖祖为太庙始祖,迁顺祖神主藏夹室。孟夏祀感生帝,以僖祖配。

  先是,中书奏请议僖祖神主祧迁,下两制详议。元绛等言:“自古受命之主,既以功德享有天下,皆推其本,统其尊,事其祖。商、周以契、稷有功于唐、虞之际,故谓之祖有功。若祖必有功,则夏后氏何以郊鲧乎?今太祖受命之初,立亲庙自僖祖始,僖祖以上,世数既不可复得而知,则僖祖之为始祖无疑矣。傥谓僖祖不当比契、稷为始祖,是使天下之人不复知尊祖,而子孙得以有功加其祖考也。请以始祖为僖祖之庙,庶合先王礼意。”翰林学士韩维言:“太祖皇帝睿智神武,兵不血刃,坐靖大乱,子孙遵业,万世蒙泽,功德卓然,为宋太祖,无可议者。僖祖虽为高祖,然仰迹功业,未见所因,上寻世系,又不知其所始。若以所事稷、契奉之,窃恐于古无考,而于今有所未安也。”天章阁待制孙固请特为僖祖立室,禘祫之日,以僖祖权居东向之位,以伸其尊;由太祖而下,亲近迭毁之主,皆藏诸僖祖室。礼官章衡等请以僖祖为别庙。苏棁请以僖祖祔景灵宫。

  帝以固议问王安石,安石曰:“为祖立别庙,自古无此礼。姜嫄所以有别庙者,盖姜嫄禖神也,以先妣故,盛其礼与歌舞,皆序于先祖之上。不然,则周不为喾庙而立姜嫄者,何也?”帝以安石论为然,诏依绛等议。

  二月,辛卯,夏人寇秦州,都巡检使刘维吉败之。

  丙申,永昌陵上宫东门火。

  王韶复河州,获玛尔戬妻子。

  壬寅,韩绛自许州徙知大名府。

  三月,己酉,诏赠熙河死事将田琼礼宾使,录其子三人,孙一人。

  庚戌,置经义局,修《诗》、《书》、《周礼》三经义,命王安石提举,吕惠卿、王雱同修撰。帝欲召程颢预其事,安石不可,乃止。

  辛亥,试明经诸科。

  丙辰,司天监言四月朔,日当食九分。诏自丁巳避殿减膳,降天下囚罪一等,流以下释之。

  己未,诏:“诸路学官,并委中书选京朝官、选人或举人充。”又诏:“诸路择举人最多州军,依五路法,各置教授一员。”

  壬戌,御集英殿,赐奏名进士、明经诸科余中以下及第、出身、同出身、同学究出身,总五百九十六人。赐及第进士钱三千缗,诸科七百缗,为期集费。中,常州人也。

  丁卯,宰相上表请复膳,不许。

  诏进士、诸科并试明法注官。

  戊辰,置诸路提点刑狱司检法官各一员,从吕惠卿请也。

  庚午,封李乾德为交趾郡王。

  夏,四月,甲戌朔,日当食,云阴不见。宰臣进贺,以为圣德所感,乞御殿复膳;从之。

  乙亥,以朝集院为律学,置教授四员。公试习律令生员义三道,习断案生员一道,刑名五事至七事;私试义二道,案一道,刑名三事至五事。命官举人皆得入学习律令。

  戊寅,知桂州沈起乞自今本路有边事,止申经略司专委处置及具以闻,从之。

  自王安石用事,锐意开边,知邕州萧注,喜言兵,羡王韶等获高位,乃上疏言:“交趾虽奉朝贡,实包祸心久矣,今不取,必为后忧。”会交人为占城所败,或言其馀众不满万,可计日以取,诏以注知桂州,经略之。注入朝,帝问攻取之策,注复以为难。时起为度支判官,言南交小丑,无不可取之理;乃以起代注。起迎合安石,遂一意事攻击,交趾始贰。

  乙酉,熙河经略司上河州得功将卒,王安石白帝:“士气自此益振。”帝曰:“古人谓举事则才自练,此言是也。”安石曰:“举事则才者出,不才者困,此不才者所以不乐举事也。”

  壬辰,辽主如旺国崖。

  甲午,定齐、徐等州保甲。

  戊戌,裁定在京吏禄。

  己亥,文彦博罢。

  市易司既立,至果实亦官监卖,彦博以为损国体,敛民怨,致华岳山崩,为帝极言之,且曰:“衣冠之家罔利于市,搢绅清议尚所不容。岂有堂堂大国,皇皇求利,而天意有不示警者乎?”王安石曰:“华山之变,殆天意为小人发。市易之起,自为细民久困,以抑兼并尔,于官何利焉!”先是韩绛与安石协力排彦博,每议事,绛多面沮之,又置审官四院以夺其权。彦博内不平,坚求补外,帝遣中使召入,押赴枢密院者数矣。至是求去益力,遂以守司徒兼侍中、河东节度使、判阳河。

  是月,始置疏浚黄河司。

  先是有选人李公义者,献铁龙爪扬泥车法以浚河。其法,用铁数斤为爪形,以绳系舟尾而沉之水,篙工急棹,乘流相继而下,一再过,水已深数尺。宦官黄怀信以为可用,而患其太轻。王安石请令怀信、公义同议增损,乃别置浚川杷。其法,以巨木长八尺,齿长二尺,列于木下如杷状,以石压之;两旁系大绳,两端碇大船,相距八十步,各用滑车绞之,去来挠荡泥沙,已又移船而浚。或谓水深则杷不能及底,虽数往来无益,浅则齿碍泥沙,曳之不动,卒乃反齿向上而曳之。人皆知不可用,惟安石善其法,使怀信先试之以浚二股,又谋凿直河数里以观其效,且言于帝曰:“开直河则水势分,其不可开者,以近河每开数尺即见水,不容施功耳。今第见水师即以杷浚之,水当随杷改趋。直河苟置数千杷,则诸河浅淀,皆非所患,岁可省开浚之费几百千万。”帝曰:“果尔,甚善。闻河北小军垒当起夫五千,计合境之丁,仅及此数,一夫至用八缗。故欧阳修尝谓开河如放火,与其劳人,不如勿开。”安石曰:“劳人以除害,所谓毒天下而民从之者。”帝乃许春首兴工,而偿怀信以度僧牒十五道,公义与堂除。以杷法下北京,令都大提举大名府界金堤范子渊与通判、知县共试验之,皆言不可用。会子渊以事至京师,安石问其故,子渊意附会,遽曰:“法诚可善,第同官议不合耳。”安石大悦。至是乃置浚河司,将自卫州浚至海口,以子渊为都大提举,公义为之属。

  五月,癸卯朔,湖北蛮向永晤、舒光银以其地来降。

  戊申,诏兴水利,凡创水硙碾碓有妨灌溉民田者,以违制论。

  乙丑,诏京东路察士人有行义者以闻。

  以泸夷叛,诏遣中书检正官熊本为梓夔察访司,得以便宜措置诸夷事。

  六月,丁丑,提举在京市易务奏三班借职张吉甫为上界句当公事。吉甫辞以见为李璋指使,方在降谪,一旦舍去,义所不安。帝叹曰:“吉甫虽小人,陈义甚高,贤于李清臣远矣,可遂其志。”初,韩绛宣抚,清臣从辟,会绛被贬,清臣图自全,多毁绛,故帝薄之。

  辛巳,提举司天监陈绎等言《崇天厉》气后天,《明天历》朔后天,浮漏、浑仪亦各有舛戾。诏卫朴别造历,与旧历比校疏密。其浮漏、浑仪,今依新样制造,司天别测验以闻。

  己丑,中书以劝课栽桑之法奏御,帝曰:“农桑,衣食之本,宜以劝民。然民不敢自力者,正为州县约此以为资,升其户等耳。旧有条禁,可申明之。”遂以其法下诸路,每岁二月终点检,栽及十分者有赏,不及七分者有罚。

  王雱言:“今天下甲胄弓弩以千万计,而无一坚利者,莫若更制。其法,敛数州之所作而聚以为一,若今钱监之比,择知工事之臣,使典其职,且募良工为匠师。”从之。己亥,置军器监,以吕惠卿判监事。

  是月,知南康军周敦颐卒。敦颐初因舅郑向任,为分宁主簿,有狱久不决,敦颐至,一讯立辨。调南安司理,有囚,法不当死,转运使王逵欲深治之。敦颐力与辨,逵不听,敦颐委手板,将弃官去,曰:“如此,尚可仕乎!杀人以媚人,吾不为也。”逵悟,囚得释。调桂阳令,改知南昌,富家、大姓、黠吏、恶少,不独以得罪为忧,而且以污秽善政为耻。累迁至广东转运判官,病作,遂求知南康以旧,至是卒。

  敦颐信古好义,以名节自砥砺。黄庭坚称其胸怀洒落,如光风霁月。为南安司理时,通判程珦以其学为知道,使二子颢、颐往与之游。敦颐每令寻孔、颜乐处,所乐何事。颢尝曰:“自再见周茂叔后,吟风弄月以归,有吾与点也之意。”学者称为濂溪先生。

  秋,七月,甲辰,辽主猎于大熊山。

  乙巳,诏:“京西、淮南、两浙、江西、荆湖六路各置一铸钱监,江南、荆湖南路以十五万缗,馀以十万缗为额。”

  戊申,辽乌库德寽勒统军言部人杀其节度使以叛。己酉,辽主命分部诸军讨之。

  甲寅,以旱录在京囚,死罪以下降一等,杖罪释之。

  丁巳,诏:“沿边吏杀熟户以邀赏者,戮之。”

  乙丑,分河北为东、西路。大名、开德、河间三府,沧、冀、博、棣、莫、雄、霸、德、滨、清、恩十一州,德清、保顺、永静、信安、保定五军为东路;真定、中山、信德、庆源四府,相、浚、怀、卫、洺、深、磁、祁、保九州,天威、北平、安肃、永宁、广信、顺安六军为西路。

  丙寅夜,西北有声如硙。

  辽南京奏归义、涞水两县蝗飞入宋境,馀为蜂所食。

  八月,命检正中书刑房公事沈括辟官相度两浙水利。帝谓王安石等曰:“此事必可行否?”安石曰:“括乃士人,习知其利害,性亦谨密,宜不妄举。”帝曰:“事当审计,无如郏亶妄作,中道而止,为害不细也。”丁丑,括奏言:“浙西诸州水患,久不疏障,堤防川渎,多皆堙废,今若一出民力,必难成功,乞下司农贷官钱,募民兴利。”从之。

  甲申,罢简州岁贡绵。

  甲午,赐熙河、泾原军士特支钱。

  丙申,辽以枢密副使耶律仲禧为南院枢密使。

  戊戌,复比闾族党之法。

  九月,壬寅,置两浙和籴仓,立敛散法。

  癸卯,辽主驻独卢金。

  戊申,诏兴水利。

  辛亥,御崇政殿,策武举。初,枢密院修武举法,不能答策者,答兵书墨义。王安石曰:“武举而试墨义,何异学究!诵书不晓理者,无补于事。先王收勇力之士皆属于军右者,欲以备御侮之用,则记诵何所施!”帝从之。至是始策试焉。

  戊午,岷州首领摩琳沁以其城降。

  初,王韶既复河州,会降羌叛,韶回军击之。吐蕃玛尔戬以其间据河州,韶进破诃诺木藏城,穿露骨山,南入洮州境,道狭隘,释马徒行,或日至六七。玛尔戬留其党守河州,自将尾官军。韶力战,破走之,河州复平。进攻宕州,拔之,通洮州路。摩琳沁闻先声,遂以城降。韶入岷州,于是叠、洮二州羌酋,皆相继诣军中,以城听命。军行凡五十四日,涉千八百里,得州五,斩首数千级,获牛羊马以万计。是役也,人皆传韶已全师覆没,及奏捷,帝大喜,进韶左谏议大夫、端明殿学士。

  戊辰,收免行钱。

  先是京师万物有行,官司所须,俱以责办,下逮贫民负贩,数有赔折。吕嘉问请约诸行利入厚薄,令纳钱以赋吏禄,与免行户祗应。而禁中卖买百货,并下杂买场务,仍置市司估物低昂,凡内外官司欲占物价,则取办焉。至是遂行之。

  冬,十月,辽主如阴山,遂如西京,旋命行幸之地免其租税。

  辛未,章惇击南江蛮,平之。初,湖北蛮向永晤、舒光银等各以其地归顺,独田氏有元猛者,颇桀骜难制。惇遣左侍禁李资招谕之。资褊宕无谋,亵慢夷僚,为懿州蛮所杀。惇遂进兵破懿州,南江州峒遂平。

  驸马都尉张敦礼乞立《春秋》学官,不许。帝谓王安石曰:“卿尝以《春秋》自鲁史亡,其义不可考,故未置学官。敦礼好学不倦,第未知此意耳。彼但读《春秋》而不读《传》,《春秋》未易通也。”

  辛巳,以复熙、河、洮、岷、叠、宕等州,御紫宸殿受群臣贺,解所服玉带赐王安石。安石固辞,曰:“陛下拔王韶于疏远之中,恢复一方,臣与二三执政奉承旨而已,不敢独当此赐。”帝又谕曰:“群疑方作,朕亦欲中止,非卿助朕,此功不成。”安石乃受赐。

  甲申,朝献景灵宫。

  丙戌,赈两浙、江、淮饥。

  壬辰,行折二钱。

  丁酉,遣使瘗熙、河战骨。

  是月,开直河。时北流闭已数年,水或横决散漫,常虞壅遏。外都水监丞王令图献议,于大名第四、第五埽等处开修直河,使大河还二股故道,乃命范子渊及硃仲立领其事。开直河,深八尺,又用杷疏浚二股及清水镇河,凡退背、鱼肋河则塞之。王安石乃盛言用杷之功,若不辍工,虽二股河上流,可使行地中也。

  知定州滕甫入觐,言新法之害曰:“臣始以意度其不可耳。今为郡守,亲见其害于民者。”具道所以之状。甫在定州,以上巳宴郊外,有报辽师入寇、边民有逃者,将吏大骇,请即治兵。甫笑曰:“非尔所知也。”益置酒作乐,遣人喻逃者曰:“吾在此,彼不敢动。”使各归业。明日,问之,果妄,诸将以是愧服。

  韩忠彦使于辽,杨兴公劳迎,问甫所在,且曰:“滕公可谓开口见心矣!”忠彦归奏,帝喜,进甫礼部侍郎,使再任。甫著书五篇:一曰《尊主势》,二曰《本圣心》,三曰《校人品》,四曰《破朋党》,五曰《赞治道》,上之。其略曰:“陛下神圣文武,自足斡运六合。譬之青天白日,不必点缀,自然清明。”识者韪其言。

  十一月,癸丑,中太一宫成。乙卯,亲祀中太一宫。

  甲子,辽南院大王耶律哈哩济致仕。哈哩济尝为辽兴军节度使、东北路详衮、明达勤恪,怀柔有道。置诸宾馆及西边营田,皆自哈哩济发之。未几卒。

  丙寅,诏京畿收养老弱冻馁者。

  十二月,辛未,辽以知北院枢密使事耶律宜新为中京留守,以南院宣徽使耶律萨喇为南院大王。

  壬辰,高丽、夏并遣使贡于辽。

宋纪七十 

起阏逢摄提格正月,尽十二月,凡一年。

     ○神宗体元显道法古立宪帝德王功英文烈武钦仁圣孝皇帝熙宁七年(辽咸雍十年)

  春,正月,辛亥,赏复岷、洮等州功,西京左藏库使桑湜等迁官有差。

  壬子,幸中太一宫,宴从臣。

  乙卯,封皇子俊为永国公。

  辽主如鸳鸯泺。

  甲子,熊本奏平泸夷,得地二百四十里。本尝通判戎州,习其俗,谓彼能扰边者,介十二村豪为向导耳,乃以计致百馀人,枭之泸州。其徒股栗,愿矢死自赎,独柯阴一酋不至。本合晏州十九姓之众,发黔南义军强弩,遣大将王宣等率以进讨,贼悉力旅拒,败之黄葛下,追奔深入。柯阴窘,乞降,本受之,尽籍丁口、土田及其重宝、善马归之官。于是乌蛮罗氏鬼主诸夷皆求内附。本还,帝劳之曰:“卿不伤财,不害民,一旦去百年之患。至于檄奏详明,近时鲜俪。”擢集贤殿修撰、同判司农寺。西南用兵自此始。

  二月,辛未,发常平米赈河阳饥民。

  癸未,诏三司岁会天下财用出入之数以闻。

  辽以平州民初复业,蠲其租赋。

  戊子,准布贡于辽。

  庚寅,诏国子监许卖《九经》、子、史诸书与高丽国使人。

  诏以郓州左司理参军叶涛等二十三人为诸路教授,国子监言涛等所业堪充教授故也。

  乙未,知河州景思立与青宜结果庄战于踏白城,败死,贼遂围河州。

  废辽州。

  三月,壬寅,玛尔戬寇岷州。时王韶入朝,景思立既败死,玛尔戬势复炽,遂围岷州。总管高遵裕遣包顺等击走之。

  癸卯,以旱,避正殿,减膳。

  乙巳,诏:“役钱每千纳差别子五文,凡修官舍、作什器、夫力、辇载之类,并用此钱;不足,即用情轻赎铜钱;辄圆融者,以违制论,不以去官赦原。”先是公家之费有敷于民间者,谓之“圆融”,污吏乘之以为奸,至是始悉禁焉。

  丙午,遣使奉行诸路,募武士赴熙河。

  庚戌,诏熙河死事者家给钱有差。

  令诸路监司察留狱。

  两浙察访沈括言:“两浙上供帛年额九十八万,民间陪累甚多。后来发运司以移用财货为名,增两浙预买绢十二万。乞罢之以宽民力。”从之。

  诏:“闻定州民有折卖屋木以纳免役钱者,令安抚、转运、提举司体量,具实以闻。”

  癸丑,帝问王安石:“纳免行钱如何?或云提汤瓶人亦令出钱,有之乎?”安石曰:“若有之,必经中书指挥,中书实无此文字。陛下治身无愧于尧、舜,至于难壬人,疾谗说,即与尧、舜实异。”帝曰:“士大夫言不便者甚众。”安石曰:“士大夫或不快朝廷政事,或与近习相为表里;自古未有令近习如此而能兴治功者。”帝又患置官多费,安石曰:“创置官司,所以省费也。”帝曰:“即如此,何故财用不足?若言兵多,则今日兵比庆历中为极少。”安石曰:“陛下欲足用,必先理财,理财即须断而不惑,不为左右小人异论所移,乃可以有为。”帝曰:“古者什一而税足矣,今取财百端,不可谓少。”安石曰:“古非特什一之税而已,市有泉府之官,山林、川泽有虞衡之官,有次布、总布、质布、廛布之类甚众。关市有征,而货有不由关者,举其货,罚其人。古之取财,亦岂但什一而已!”

  丙辰,辽主以河东路沿边增修戍垒,起铺舍,侵入蔚、应、朔三州界内,使林牙萧禧来言,乞行毁撤,别立界至。禧归,帝面谕以“三州地界,俟遣官与北朝官即境上议之。其雄州外罗城,修已十三年,并非创筑,且非近事。北朝既不欲,更不令续修。白沟馆驿亦须遣官检视,如有创置楼橹箭窗等,并令毁拆,屯戍兵亦令撤回。”国书云:“倘事由夙昔,固难徇情;诚界有侵逾,何吝改正!”遂遣太常少卿刘忱、秘书丞吕大忠如辽。

  癸亥,诏司农寺以常平米三十二万斛、三司米百九十万斛置官场,减直出粜。

  辽主如特古里。以耶律巢为北院大王。

  翰林学士韩维对延和殿。帝曰:“天久不雨,朕夙夜焦劳,奈何?”维曰:“陛下忧闵旱灾,损膳避殿,此乃举行故事,恐不足以应天变。愿陛下痛自责己,下诏广求直言,以开壅闭。”帝感悟,即命维草诏行之。

  乙丑,诏曰:“朕涉道日浅,暗于致治,政失厥中,以干阴阳之和,乃自冬迄今,旱为虐,四海之内,被灾者广。间诏有司,损常膳,避正殿,冀以塞责消变;历日滋久,未蒙体应。嗷嗷下民,大命近止,中夜以兴,震悸靡宁,永惟其咎,未知攸出。意者朕之听纳不得于理与?讼狱非其情与?赋敛失其节与?忠谋谠言郁于上闻,而阿谀壅蔽以成其私者众与?何嘉气之不久效也?应中外文武臣僚,并许实封直言朝政阙失,朕将亲览,考求其当,以辅政理。二事大夫,其务悉心交儆,成朕志焉!”诏出,人情大悦。

  夏,四月,辛末,辽以奚人达噜三世同居,赐官旌之。

  自去岁秋七月不雨至于是月,帝忧形于色,嗟叹恳恻,欲尽罢法度之不善者。王安石曰:“水旱常数,尧、汤不免。今旱虽久,但当修人事以应之。”帝曰:“朕所以恐惧者,正为人事之未修耳。今取免行钱太重,人情咨怨,自近臣以至后族,无不言其害者。”冯京曰:“臣亦闻之。”安石曰:“士大夫不逞者以京为归,故京独闻此言,臣未之闻也。”

  初,光州司法参军福清郑侠为安石所奖拔,感其知己,思欲尽忠。秩满入都,时初行试法之令,选人中式者超京官。安石欲使以是进,侠以未尝习法辞。问以所闻,侠曰:“青苗、免役、保甲、市易数事,与边鄙用兵,在侠心不能无区区也。”安石不答。侠退,不复见,但数以书言法之为民害者。久之,监安上门。安石虽不悦,犹使其子雱来,语以试法。方置修经局,又欲辟为检讨,命其客黎东美谕意。侠曰:“读书无几,不足以辱检讨。所以来,求执经相君门下耳。而相君发言持论,无非以官爵为先,所以待士者亦浅矣。果欲援侠而成就之,取其所献利民、便物之事,行其一二,使进而无愧,不亦善乎!”是时,免行法出,人以为苦,虽负水、拾发、担粥、提茶之属,非纳钱者不得贩鬻。税务索市利钱,其末或重于本,商人至以死争,如是者不一。侠因东美列其事。未几,诏小夫负贩者免征,商之重者,日损其七,它皆无所行。

  至是大旱,东北流民,扶携塞道,羸瘠愁苦,身无完衣,并城民买麻糁麦面合米为糜,或茹木实草根,至身被锁械,而负瓦揭木,卖以偿官,累累不绝。侠知安石不可谏,乃绘所见为图,具疏诣閤门,不纳,遂称密急,发马递,上之银台司。其略曰:“去年大蝗,秋冬亢旱,麦苗焦枯,五种不入,群情惧死。方春斩伐,竭泽而渔,草木鱼鳖,亦莫生遂。灾患之来,莫知或御。愿陛下开仓廪,赈贫乏,取有司掊克不道之政,一切罢去,冀下召和气,上应天心,延万姓垂死之命。今台谏充位,左右辅弼,又皆贪猥近利,使夫抱道怀识之士,皆不欲与之言。陛下以爵禄名器驾驭天下忠贤,而使人如此,甚非宗庙社稷之福也。窃闻南征北伐者,皆以其胜捷之势,山川之形,为图来献,料无一人以天下之民质妻鬻子、斩桑坏舍、流离逃散、皇皇不给之状,图以上闻者。臣谨按安上门逐日所见,绘成一图,百不及一,但经圣览,亦可流涕,况于千万里之外,有甚于此者哉!陛下观臣之图,行臣之言,十日不寸,即乞斩臣宣德门外,以正欺君之罪。”

  疏奏,帝反复观图,长吁数四,袖以入内。是久,寝不能寐。冀日,癸酉,遂命开封体放免行钱,三司察市易,司农发常平仓,三衙具熙、河所用兵,诸路上民物流散之故,青苗、免役,权息追呼,方田、保甲并罢,凡十有八事,民间欢叫相贺。是日,果雨。

  甲戌,辅臣入贺。帝出侠图及疏示辅臣,且责之,皆再拜谢,外间始知所行之由。群奸切齿,遂以侠付御史狱,治其擅发马递罪。吕惠卿、邓绾言于帝曰:“陛下数年以来,忘寝与食,成此美政,天下方被其赐,一旦用狂夫之言,罢废殆尽,岂不惜哉!”相与环泣于帝前。于是新法一切如故,惟方田暂罢。

  河州之被围也。王韶自京师还,至兴平,闻之,乃与李宪日夜驰至熙州。熙方城守,韶命撤之,选兵得二万。诸将欲趋河州,韶曰:“贼所以围城者,恃有外援也。今知救至,必设伏待我。且新胜气锐,未可与争,当出其不意以攻其所恃,所谓批亢捣虚、形格势禁,则自为解也。”乃直趋定羌城。乙亥,破四蕃结河川族,断夏国通路,进临宁河,分命偏将入南山。玛尔戬知有援,拔栅去。

  初,景思立覆军,贼势复振,而京师风霾旱灾相仍,议者欲弃河湟,帝数遣中使戒韶持重勿出。及是捷闻,乃大喜,赐诏嘉之。

  丙子,御殿,复膳。求言诏下,判西京御史台司马光读之感泣,欲默不忍,乃复上疏曰;“方今朝之阙政,其大者有六而已:一曰广散青苗钱,使民负债日重,而县官无所得;二曰免上户之役,敛下户之钱,以养浮浪之人;三曰置市易司,与细民争利,而实耗散官物;四曰中国未治而侵扰四夷,得少失多;五曰团练保甲,教习凶器以疲扰农民;六曰信狂狡之人,妄兴水利,劳民费财。若其它琐琐米盐之事,皆不足为陛下道也。”知青州滕甫言:“新法之害民者,陛下既知之矣。但一下手诏,自熙宁二年以来所行新法,有不便者悉罢之,则民气和而天意解矣。”皆不听。

  己卯,以高遵裕为岷州团练使。

  甲申,诏:“边兵死事无子孙者,廪其亲属终身。”

  王韶还熙州,以兵循西山,绕山踏白城后,焚贼八千帐,斩首七十馀级。玛尔戬穷蹙,乙酉,率酋长八十馀人诣军门降。

  是日,雨雹。

  丙戌,王安石罢;以观文殿大学士、知大名府韩绛复同平章事,翰林学士吕惠卿为右谏议大夫、参知政事。

  安石秉政五年,更法度,开边疆,老成正士,废黜殆尽,儇慧巧佞,超进用事,天下怨之,而帝倚任益专。一日,侍太后至太皇太后宫,太皇太后语帝曰:“祖宗法度,不宜轻改,吾闻民甚苦青苗、助役,宜罢之。”帝曰:“此所以利民,非苦之也。”太皇太后曰:“王安石诚有才学,然怨之者甚众,欲保全之,不若暂出之于外。”帝曰:“群臣惟安石为国家当事。”时帝弟岐王颢在侧,因进曰:“太皇太后之言,至言也,不可不思。”帝怒曰:“是我败坏天下邪?汝自为之!”颢泣曰:“何至是!”皆不乐而罢。久之,太后流涕谓帝曰:“安石乱天下,奈何?”帝始疑之。及郑侠疏进,安石不自安,求去位,帝再四慰留,欲处以师傅之官。安石不可,愿得便郡,乃以吏部尚书、观文殿大学士,知江宁府。吕惠卿使其党变姓名投匦留之,安石感其意,因乞韩绛代己而惠卿佐之,帝从其请。二人守其成规不少失,时号绛为“传法沙门”,惠卿为“护法善神。”

  以南江蛮懿州地置沅州。

  己丑,诏曰:“朕度时之宜,造为法令,已行之效,固亦可见。吏有不能奉承,然朕终不以吏或违法之故辄为之废法,要当博谋广听,按违法而深治之。”时吕惠卿虑中外因王安石罢相言新法不便,以书遍遗诸路监司、郡守,使陈利害,又白帝降此诏申明之。

  壬辰,帝与执政论免行钱利害,且曰:“今日之法,使百姓出钱轻于往日,即是良法。至如减定公使钱,人犹以为言者,此实除去牙前陪费深弊。且天下贡物所以奉一人者,朕已悉罢,群臣亦当体朕此意,以爱惜百姓为心。”冯京曰:“朝廷立法,本意出于爱民,然措置之间,或有未尽,但当广开聪明,尽天下之议,便者行之,有不便者不吝改作,则天下受赐矣。”

  诏中书,自熙宁以来创立改更法度,令具本末编类以进。

  丁酉,诏王韶发玛尔戬及其家赴阙。进韶观文殿学士、礼部侍郎,官其兄弟及两子,前后赐绢八千匹。初,韶入朝,加资政殿学士,至是又加观文殿学士。非尝执政而除者,皆自韶始。

  辽遣枢密副使萧素等议疆界于代州境上。

  初,刘忱、吕大忠既奉使,而大忠遭父丧,有诏起复,知代州。忱对便殿,奏曰:“臣受命以来,在枢府考核文据,未见本朝有尺寸侵辽地。臣既辱使诣,当以死拒之。”忱出疆,帝手敕曰:“辽理屈则忿,卿姑如所欲与之。”忱不奉诏。至是与素等会于代,素等设次,据主席,大忠却之,乃移次于长城北。大忠数与素等会,皆以理折之,稍屈。辽指蔚、应、朔三州分水岭土垅为界,及忱与之行视,无土垅,乃但云以分水岭为界。凡山皆有分水岭,相持久之,不决。

  五月,戊戌朔,左司郎中、天章阁待制李师中言:“旱既太甚,民将失所。今日之事,非有动民之行,应天之实,恐不足以塞天变。伏望诏求方正有道之士,召诣公车对策;如司马光、苏辙辈,复置左右,以辅圣德。如此而后,庶几有敢言者。臣愚不肖,亦未忘旧学,陛下欲为富国强兵之事,则有禁暴丰财之式;欲为代工熙载之事,则有利用厚生之道。有臣如是,陛下其舍诸!”帝以师中敢肆诞谩,辄求大用,责授和州团练副使,本州安置。师中素为王安石所恶,至是吕惠卿附安石意,请出师中疏付外,因摘其语激帝怒,遂废斥之。

  壬寅,雨雹;癸卯,又雨雹。

  辛亥,罢制科。自孔文仲对策忤王安石意,因言于帝曰:“进士已罢诗赋,所试事业,即与制科无异,何必得置是邪?”帝然之。已而秘阁考试所言应制科陈彦古所试六论不识题及字数皆不足,至是吕惠卿执政,复言制科止于记诵,非义理之学,遂诏罢之。

  丙辰,以馆阁校勘吕升卿、国子监直讲沈季长并为崇政殿说书。升卿,惠卿弟也,素无学术,每进讲,多舍经而谈财谷利害。帝时问以经义,升卿不能对,辄目季长从旁代对。帝问难甚苦,季长辞屡诎。帝问从谁受此义,曰:“受之王安石。”帝笑曰:“然则且尔。”季长虽党附安石,而常非王雱、王安礼及吕惠卿所为,以为必累安石。雱等甚恶之,故不甚进用。

  壬戌,国子监言:“太学生员多而斋舍少,先以朝集院为律学外,屋尚百馀间,乞尽充学舍。”从之。为屋百楹,学者以千计。

  乙丑,大雨水,坏陕、平陆二县。

  丙寅,辽主以久旱,命录囚。

  是月,三司使曾布、提举市易司吕嘉问并罢。

  初,嘉问提举市易,连以羡课受赏,帝闻其扰民,以语王安石,安石力辨,至诋帝为丛脞,不知帝王大略。且曰:“非嘉问,孰敢不避左右近习?非臣,孰为嘉问辨?”帝曰:“即如是,士大夫何故以为不便?”安石请言者姓名,令嘉问条析以奏。时市易隶三司,嘉问恃势陵使薛向,出其上。及布代向,怀不能平。会帝出手答刂询布,布访于魏继宗,具上嘉问多收息干赏,挟官府而为兼并之事。帝将委布考之,安石言二人有私忿,于是诏布与惠卿同治。惠卿故憾布,胁继宗使诬布,继宗不从。布言惠卿不可共事,帝欲听之,安石持不可。帝遂诏中书曰:“朝廷设市易,本为平准以便民,若《周官》泉府者;今顾使中人之家失业若此,吾民安得泰然也!宜厘定其制。”

  布见帝,言曰:“臣每闻德音,欲以王道治天下。今市易之为虐,骎骎乎间架、除陌之事矣。如此之政,书于简牍,不独唐、虞、三代所无,历观秦、汉以来衰乱之世,恐未之有也。嘉问又请贩盐鬻帛,岂不贻笑四方?”帝颔之。事未决,安石去位。惠卿执政,遂治前狱,请令中书悉取案牍异同以奏。后二日,布对延和殿,条析先后所陈并较治平、熙宁出入钱物数以闻。帝方虑岁费浸广,令布送中书。至是诏章惇、曾孝宽鞫布所究市易事,又令户房会财赋数,与布所陈异,而嘉问亦以杂买务多入月息不觉,皆从公坐有差。未几,并落职,布出知饶州,嘉问出知常州。

  六月,戊辰,辽主亲出题试进士,旋放进士刘霄等如额。

  壬申,辽主命臣庶皆得直言得失。

  丙子,辽主御永安殿策贤良。

  丁亥,广州凤凰见。

  以玛尔戬为荣州团练使,赐姓名赵思忠。

  辛卯,诏以司天监新制浑仪、浮漏于翰林天文院安置。

  初,日官皆市井庸贩,法象、图器,一无所知。乃以太子中允沈括提举司天监,始制浑仪、景表、五壶浮漏;招卫朴造新历;募天下上太史占书,杂用士人,分方技科为五。至是浑仪、浮漏成,括与秋官正皇甫愈等各赐银绢有差。

  乙亥,诏监安上门郑侠勒停,编管汀州。

  始,朝廷以侠为狂,置而不问。及吕惠卿执政,命下之日,京师大风,雨土,翳席逾寸。侠又上疏论之,仍取唐魏征、姚崇、宋璟、李林甫、卢杞传为两轴,题曰《正直君子邪曲小人事业图》,迹在位之臣,暗合林甫辈而反于崇,璟者,各以其类,复为书献之。疏极陈时政得失、民间疾苦,凡五千言,且曰:“安石为惠卿所误至此,今复相扳援以遂前非,不复为宗社计。昔唐天宝之乱,国忠已诛,贵妃未戮,人以为贼本尚在。今日之事,何以异此!”惠卿大怒,白旁,重责之。

  乙酉,帝谓辅臣曰:“天下财用,朝廷若少留意,则所驶可胜计。昨者拨并军营,令会计减军员十将以下三千馀人,除二节特支及傔从外,一岁省钱四十五万缗,米四十万石,绢二十万匹,布三万端,草二百万束。若每事如此,及诸路转运使得人,更令久任,使之经画,财其可胜用哉!”

  秋,七月,癸卯,群臣五上尊号曰绍天宪古文武仁孝皇帝,不许。

  丙辰,辽主如秋山。

  辽俗君臣尚猎,而辽主尤善骑射,往往以国服先驱,所乘马号飞电,瞬息百里,常驰入深林邃谷,扈从求之不得。萧后素慕唐徐贤妃之为人,上疏谏曰:“妾闻穆王远驾,周德用衰;太康佚豫,夏社几屋。此游佃之往戒,帝王之龟鉴也。顷见驾幸秋山,不闲六御,特以单骑从禽,深入不测,此虽威神所届,万灵自为拥护,倘有绝群之兽,果如东方所言,则沟中之豕,必败简子之驾矣。妾虽愚暗,窃为社稷忧之。惟陛下尊老氏驰骋之戒,用汉文吉行之旨,不以其言为牝鸡之晨而纳之。”辽主虽嘉纳而心颇厌远。以后遂稀得见。

  辽有女子耶律常格,太师迪噜之妹也,操行修洁,自誓不嫁,能诗文,不苟作。尝作文以述时政,其略曰:“君以民为体,民以君为心。人主当任忠贤,人臣当去比周,则政化平,阴阳顺。欲怀远则崇恩尚德,欲强国则轻徭薄赋。四端、五典,为治教之本;六府、三事,实生民之命。淫侈可以为戒,勤俭可以为师。错枉则人不敢诈,显忠则人不敢欺。勿泥空门,勿饰土木,勿事边鄙,妄费其金帛。满当思溢,安必虑危。刑罚当罪,则民劝善;不宝远物,则贤者至。建万世磐石之业,制诸邦强横之心。欲率下则先正身,欲治远则始朝廷。”所言多切时弊,辽主虽善之而不能用。时枢密使耶律伊逊方揽权,闻其才,屡求诗,常格遗以回文,伊逊知其讽己,衔之。

  癸亥,以米十五万石赈河北西路灾伤。

  是日,辽主谒庆陵。

  时免役出钱或未均,司农寺言五等丁产簿多隐漏不实。吕惠卿用其弟曲阳县尉和卿计,创手实法,请行之。其法,官为定立物价,使民各以田亩、屋宅、资货、畜产随价自占。凡居钱五,当蕃息之钱一。非用器、食粟而辄隐落者许告,获实,以三分之一充赏。预具式示民,令依式为状,县受而籍之,以其价列定高下,分为五等,既该见一县之民物产钱数,乃参会通县役钱本额而定所当输钱。诏从其言,于是民家尺椽寸土,检括无遗,至鸡豚亦遍抄之。

  初,惠卿创是法,犹令灾伤五分以上不预。荆湖察访使蒲宗孟上言:“此天下之良法,使民自供,初无所扰,何待丰岁!愿诏有司勿以丰凶弛张其法。”从之,民由是益困。

  八月,丙戌,命知制诰沈括为河北西路察访使。先是遣内侍籍民车,人未喻朝廷意,相扰为忧。又,市易司患蜀盐不可禁,欲尽实私井而运解盐以给之。言者论二事如织,皆不省。括侍帝侧,帝顾曰:“卿知籍车乎?”对曰:“知之。”帝曰:“何如?”括曰:“敢问欲何用?”帝曰:“北边以马取胜,非车不足以当之。”括曰:“车战之利,见于历世。巫臣教吴子以车战,遂霸中国;李靖偏箱鹿角,以禽颉利。臣但未知一事,古人所谓兵车者,轻车也,五御折旋,利于便捷。今民间辎车,重大椎朴,以牛挽之,日不能三十里,少蒙雨雪,则跬步不进,故世谓之太平车,恐兵间不可用耳。”帝喜曰:“人言无及此者,朕当思之。”遂问蜀盐事,括对曰:“私井既容其扑卖,则不得无私易。一切实之,而运解盐,使一出官售,此亦省刑罚、笼遗利之一端。然忠、万、戎、泸间,夷界小井尤多,不知辽盐又何如止绝?若更须列候加警,则恐得不偿费。”帝颔之。明日,二事俱寝。执政喜,谓括曰:“君有何术,立谈而罢此二事?”括曰:“圣主可以理夺,不可以言争。若车可用,虏盐可禁,括不敢以为非也。”括自太子中允擢知制诰才三月,至是察访河西路所陈凡三十一事,诏皆可之。

  癸巳,集贤院学士宋敏求上编修《閤门仪注》。

  九月,丁未,有司言:“供亿钱谷多在浙西,计置及水利事尽在苏、秀等,今分为西路,必至阙事。”于是诏两浙仍合为一路。

  庚戌,辽主如东京,谒二仪、五鸾殿。

  壬子,三司火,自巳至戌止,焚屋千八十楹,案牍殆尽。时元绛为三司使,宋迪为判官,迪遣使煮药失火。火炽,帝御西角楼以观。知制诰章惇判军器监,遽部本监役兵往救,经由西角楼,帝顾问,左右以惇为对。明日,迪夺官,绛罢,以章惇代之。诏诸路,熙宁五年文帐悉封上,防其因火为奸也。

  癸丑,置三十七将,京畿七、河北十七、京东十、京西三,从蔡挺请也。

  知大名府文彦博言:“河溢坏民田,多者六十村,户至万七千,少者九村,户至四千六百,愿蠲租税。”从之。又命都水诘官吏不以水灾闻者。外都水监丞程昉以忧死。

  都水监丞刘璯言:“自开直河,闭鱼肋,水势增涨,行流湍急,渐塌河岸;而许家港、清水镇河极浅漫,几于不流。虽二股深快,而薄泊以东,下至四界首,退出之田,略无固护。设遇漫水出岸,牵回河头,将复成水患。宜候霜降水落,闭清水镇河,筑缕河堤一道,以遏涨水,使大河复循故道。又退出良田数万顷,俾民种耕。而博州界堂邑等退背七埽,岁减修护之费,公私两济。”从之。

  代北疆议逾时不决,辽复遣萧禧来言。甲寅,诏枢密院议边防。

  癸亥,辽主祠木叶山。

  冬,十月,丁卯,辽主驻藕丝淀。

  壬申,遣中使赐韩琦、富弼、文彦博、曾公亮诏曰:“通好北敌,凡八十年,近岁以来,生事弥甚。代北之地,素无定封,故造衅端,妄来理辨。比敕官吏同加按行,虽图籍甚明,而诡辞不服。今横使复至,意在必得。敌情无厌,势恐未已,万一不测,何以待之?古之大政,必咨故老,卿其具奏。”

  琦奏言:“臣观近年朝廷举事,似不以大敌为恤。始为陛下谋者,必曰自祖宗以来,因循苟且,治国之本,必先聚财积谷,募兵于农,则可鞭笞四夷,复唐故疆。故散青苗钱,为免役法,置市易务,次第取钱。新制日下,更改无常,而监司督责,以刻为明。今农怒于畎亩,商叹于道路,长吏不安其职,陛下不尽知也。夫欲攘斥四夷以兴太平,而先使邦本困摇,众心离怨,此则为陛下始谋者大误也。臣今为陛下计,宜遣报使,且言:‘向来兴作,乃修备之常,岂有它意。疆土素定,悉如旧境,不可持此造端,以堕累世之好。’可疑之形,如将官之类,因而罢去。益养民爱力,选贤任能,疏远奸谀,进用忠鲠,使天下悦服,边备日充。若其果自败盟,则可一振威武,恢复故疆,摅累朝之宿愤矣。”

  弼言:“朝廷诸边用兵,辽所以先期求衅。不若委边臣诘而严备之,来则御,去则备;亲征之谋,未可轻举。且选人报聘。彼籍吾岁赐,方能立国,岂无欲安静之理!”

  彦博言:“萧禧之来,欲以北亭为界,缘庆历西事未平之时,来求黄嵬之地,容易与之。中国御戎,守信为上,必以誓书为证。若萌犯顺之心,当预备边,使战胜守固而已。”

  公亮言:“嘉祐间,夏国妄认同家堡为界,延州牒问,遂围大顺,寇边不已,绝其岁赐,始求帖服。今待辽极包容矣,不使知惧,恐未易驯扰。控制之术,毋令倒持。”

  帝召刘忱、吕大忠与执政议之,将从其请。大忠曰:“彼遣一使来,即与地五百里;若使魏王英弼来,尽索关南地,亦与之乎?”帝默然。忱与大忠坚执不与,扫政知不可夺,乃罢忱还三司,许大忠终制。

  丁丑,辽命有司颁行《史记》、《汉书》。

  辽以知蓟州事耶律庶箴善属文,迁都林牙。庶箴上表,乞广本国姓氏曰:“我朝创业以来,法制修明,惟姓氏止分为二,耶律与萧而已。始,太祖制契丹文字,取诸部乡里之名,续作一篇,著于卷末。臣请推广之,使诸部各立姓氏,庶男女婚媾,有合典礼。”辽主以旧制不可遽厘,不听。

  戊寅,诏浙西路提举司出米赈常、润州饥。

  韩绛请选官置司,以天下户口、人丁、税赋、场务、坑冶、河渡、房园之类,租额、年课及一路钱谷出入之数,去其重复,岁比较增亏、废置及羡馀、横费,计赢阙之处,使有无相通,而以任职能否为黜陟,则国计大纲可以省察。三司使章惇亦以为言。庚辰,诏置三司会计司,以绛提举。

  范纯仁自和州徙知邢州,未至,癸巳,诏加龙图阁直学士,知庆州。纯仁过阙,入对,帝曰:“卿父在庆著威名,卿今继之,可谓世职。卿随侍既久,兵法必精,边事必熟。”纯仁度必有以开边之说误帝者,对曰:“臣儒家,末尝学兵法。先臣守边时,臣尚幼,不复记忆。且今日事势,宜有不同。陛下使臣缮治城垒,爱养百姓,臣策疲驽不敢辞。若使开拓封疆,侵攘边境,非臣所长,愿别择才帅。”帝曰:“卿才何所不能,顾不肯为朕悉心耳。”遂行。

  十一月,戊午,高丽贡于辽。

  己未,冬至,合祭天地于圜丘,以太祖配。

  吕惠卿得君怙权,虑王安石复进,乃援郊祀赦例,荐安石为节度使。方进答刂,帝察知其情,遽问曰:“安石去不以罪,何故用赦复官?”惠卿无以对。

  十二月,丙寅,省熙、河、岷三州官百四十一员。

  丁卯,文武官加恩。

  以知熙州王韶为枢密副使。

  辛巳,辽诏改明年元曰大康。大赦。

  往时高丽入贡,皆自登州。是岁,遣其臣金良鉴来言,乞改涂由明州诣阙;从之。

  淯井、长宁夷十郡、八姓及武都夷皆内附。

  辽生女直部节度使阿库纳卒。女直本女真,避辽兴宗讳,改曰女直。其始祖曰函普,函普生乌鲁,乌鲁生跋海,跋海生绥可,绥可生石鲁,石鲁生阿库纳,阿库纳能役属诸部。会辽五国佛宁部节度使巴哩美叛,辽将致讨,阿库纳恐辽兵深入,得其山川险易,或将图之,乃告辽曰:“彼可计取也。若用兵,必先走险,非岁月可平。”从之。阿库纳因袭而禽之以献。辽主召见,燕赐加等,授生女真部节度使,始有官属,纪纲渐立矣,然不肯受印,系辽籍。其部内旧无铁,邻国有以甲胄往鬻者,必厚价售之。得铁既多,因以修弓矢,备器械,兵势稍振,前后愿附者众。至是五国穆延部舍音贝勒复叛辽,阿库纳伐之,舍音败走。阿库纳将见边将,自陈败舍音之功,行次拉林水,疾作而死。于是和里布嗣。

宋纪七十一 

起旃蒙单阏正月,尽柔兆执徐十二月,凡二年。

     ○神宗体元显道法古立宪帝德王功英文烈武钦仁圣孝皇帝熙宁八年(辽太康元年)

  春,正月,乙未,辽主如混同江。

  庚子,蔡挺罢。挺奏事殿中,疾作而仆。帝亲临赐药,罢为资政殿学士、判南京留司御史台。

  是日,冯京亦罢。

  初,郑侠劾吕惠卿奸邪,且荐冯京可用,并言禁中有人被甲登殿诟骂等事,惠卿奏为谤讪,令中丞邓绾、知制诰邓润甫治之,坐编管汀州。御史台吏杨忠信谒侠曰:“御史缄默不言,而君上书不已,是言责在监门而台中无人也。”取怀中《名臣谏疏》二帙授侠曰:“以此为正人助。”

  京与惠卿同在政府,议论多不合,而王安国素与侠善,惠卿欲并中之,乘间白帝曰:“侠书言青苗、助役、流民等事,此众所共知也。若禁中有人被甲登殿诟骂,侠安从知?盖侠前后所言,皆京使安国导之,乞追侠付狱穷治。”已而帝问京曰:“卿识郑侠乎?”对曰:“臣素未之识。”帝颇疑之。御史知杂事张璪承惠卿旨,劾侠尝游京之门,交通有迹。邓绾、邓润甫言王安国尝借侠奏稿观之,而有奖成之言,意在非毁其兄。诏付御史狱。时侠已行至太康,还,对狱,实不识京,但每遣门人吴无至诣检院投匦时,集贤校理丁讽辄为无至道京称叹之语。及罢局时,遇安国于途,安国马上举鞭揖之曰:“君可谓独立不惧!”侠曰:“不意丞相为小人所误,一旦至此!”安国曰:“非也。吾兄自以为人臣不当避怨,四海九州之怨悉归于己,而后可为尽忠于国家。”侠曰:“未闻尧、舜在上,夔、契在下,而有四海九州之怨者。”

  狱成,侠改送英州编管,无至及忠信皆编管湖外,京以右谏议大夫出知亳州,讽落职,安国放归田里。舍人钱藻草京制,有“大臣进退,系时安危,持正不回,一节不挠”等语。邓绾惧京再入,且希惠卿旨,言藻撰词失当,于是藻亦落职。

  始,惠卿事安石如父子,安国恶其憸巧,数面折之。一日,安石与惠卿论新法于其第,安国好吹笛,安石谕之曰:“宜放郑声。”安国曰:“亦愿兄远佞人。”惠卿知其以佞人目己,深衔之,至是因侠狱陷安国。侠赴汀州,方在道,惠卿令奉礼郎舒亶往捕,搜其筐,得所录《名臣谏疏》,有言新法事及亲朋书札,悉按姓名治之。惠卿欲致侠于死,帝曰:“侠所言,非为身也,忠诚亦可嘉,岂宜深罪!”但徙侠英州。既至,得僧屋将压者居之,英人无贫富贵贱皆加敬,争遣子弟从学,为筑室以迁焉。

  壬寅,辽赈云州饥。

  丙午,分京东为东、西两路,青、淄、潍、莱、登、密、沂、徐八州、淮阳军为东路,郓、兗、齐、濮、曹、济、单七州、南京为西路。

  辍江南东路上供米,均给灾伤州军。

  丁未,御宣德门观灯。

  乙卯,诏出使廷臣,所至采吏治能否以闻。

  雨木冰。

  丁巳,权永兴军等路转运使皮公弼言:“交子之法,以方寸之纸,飞钱致远;然不积钱为本,亦不能以空文行。今商、虢铁冶,所收极广,苟即冶更铸折二钱,岁除工费外,可得百万缗为交子本。”并上可行十二事。帝批委公弼总制营办。

  戊午,诏:“所在流民归业者,州县资遣之。”

  己未,洮西安抚司以岁旱,请为粥以食羌户饥者。

  二月,甲子,以太常寺太祝王安上为右赞善大夫、权发遣度支判官。安上,安石幼弟也。

  增陕西钱监改铸大钱,从皮公弼请也。

  丙寅,封皇子僴为景国公。

  丁卯,辽以祥州火灾,遣使恤之。

  癸酉,观文殿大学士、吏部尚书、知江宁府王安石复以本官同平章事。初,吕惠卿迎合安石,骤至执政。既得志,遂叛安石,忌其复用,凡可以害安石者无所不为。一时朝士见惠卿得君,谓可倾安石以媚惠卿,遂更朋附之。时韩绛颛处中书,事多稽留不决,且数与惠卿争论,度不能制,密请帝复用安石,帝从之。惠卿闻命愕然。翼日,帝遣中使赍诏召安石,安石不辞,倍道而进,七日至京师。

  戊寅,命枢密副都承旨张诚一、入内押班李宪等行视宽广处,关殿前司差马步军二千八百人,教李靖营阵法。

  乙酉,察访使曾孝宽言:“庆历八年,尝诏河北州军,坊郭第三等,乡村第二等,每户养被甲马一匹,以备非时官买,乞检令施行。”从之。户马法始于此。

  丙戌,诏停京畿土功七年。

  辽主驻大鱼泺。丁亥,以鹰坊使耶律阳陆获头鹅,加工部尚书。

  三月,丁酉,赈润州饥。

  戊戌,知河州鲜于师中乞置蕃学,教蕃酋子弟,赐田十顷,岁给钱千缗,增解进士二人;从之。

  庚子,辽复遣萧禧来理河东黄嵬地,命韩缜与禧议之,争辩或至夜分。禧执分水岭之说不变,留馆不肯辞,曰:“必得请而后反。”帝不得已,遣知制诰沈括报聘。括诣枢密院阅故牍,得顷岁所议疆地书,指古长城为分界,今所争乃黄嵬山,相远三十馀里,表论之。帝喜,谓括曰:“大臣殊不究本末,几误国事。”命以画图示禧,禧议始屈。乃赐括白金千两,使行。括至辽,辽枢密副使杨遵勖来就议,括得地讼之籍数十,预使吏士诵之,遵勖有所问,则顾吏举以答;它日复问,亦如之。遵勖无以应,谩曰:“数里之地不忍,而轻绝好乎?”括曰:“师直为壮,曲为老。今北朝弃先君之大信,以威用其民,非我朝之不利也。”凡六会,竟不可夺,遂舍黄嵬而以天池请,括乃还。在道,图其山川险易迂直,风俗之淳庞,人情之向背,为《使契丹图》,上之。拜翰林学士、权三司使。

  乙巳,辽主命太子写佛书。

  癸丑,复赈常、润饥民。

  戊午,太白昼见。

  张方平以宣徽北院使出知青州。未行,帝问方平以祖宗御戎之策,对曰:“太祖不勤远略,如夏州李彝兴、灵武冯晖、河西折御卿,皆因其酋豪,许以世袭,故边圉无事。董遵诲捍环州,郭进守西山,李汉超保关南,皆十馀年,优其禄赐,宽其文法,诸将财力丰而威令行。间谍详审,吏士用命,贼所入辄先知,并力御之,战无不克,故以十五万人而获百万之用。终太祖之世,边鄙不耸,天下安乐。及太宗平并,又欲远取燕蓟,自是岁有契丹之虞;曹彬、刘廷让、傅潜等数十战,各亡士卒十馀万,又内徙李彝兴、冯晖之族,致继迁之变,二边皆扰,而朝廷始旰食矣。真宗之初,赵德明纳款,及澶渊之克,遂与契丹盟,至今人不识兵革,可谓盛德大业。祖宗之事,大略如此。近岁边臣建开拓之议,皆行险徼幸之人,欲以天下安危试之一掷,事成则身蒙其利,不成则陛下任其患,不可听也。”

  夏,四月,乙丑,诏减将作监冗官。

  太常礼院言:“已尊僖祖为太庙始祖,当正东向之位,仍请自今禘祫著为定礼。”乙亥,诏恭依。

  丙子,辽赈平州饥。

  戊寅,以吴充为枢密使。

  壬午,湖南江水溢。

  乙酉,辽主如犊山。

  闰月,枢密使陈升之以足疾请外;乙未,罢为检校太尉、镇江军节度使、同平章事、判扬州。升之深狡多数,善傅会以取富贵。初附王安石,及拜相,即求解条例司。世以是讥之,号为“筌相”。

  广源州蛮刘纪寇邕州,归化州侬智会败之。

  壬寅,沈括上《奉元历》,行之。

  癸卯,宣徽北院使、知青州张方平改判永兴军。分秦凤兵为四将。

  丙午,辽赈平、滦二州饥。

  庚戌,辽皇孙延禧生,太子浚之子也。辽主喜甚,旋命太子妃之亲及东京僚属赐爵有差。

  壬子,沂州民硃唐告前馀姚县主簿李逢谋反,辞连宗室右羽林大将军世居、河中府观察推官徐革,命御史中丞邓绾、知谏院范百禄、御史里行徐禧杂治之。狱具,世居赐死,逢、革等伏诛。初,蜀人李士宁,得导气养生之术,又能言人休咎,以此出入贵家。尝见世居母康,以仁宗御制诗赠之,又许世居以宝刀,且曰:“非公不可当此。”世居与其党皆神之,曰:“士宁,二三百岁人也。”解释其诗,以为至宝之祥。及鞫世居得之,逮捕士宁。而王安石故与士宁善,百禄谓士宁以妖妄惑世居致不轨,罪当死;禧右士宁,以为无罪。帝命御史知杂、枢密承旨参治,执政主禧议,士宁但决杖,配永州;而百禄坐报上不实,贬监宿州税。百禄,镇兄子也。惠卿始兴此狱,连坐者甚众,欲引士宁以倾安石。会安石再入秉政,谋遂不行。

  丁未,赐大理寺丞欧阳发进士出身。发,修之子也。

  甲寅,录赵普后。

  乙卯,诏西南蕃五姓蛮五年一入贡。

  五月,辛酉朔,虑囚,降死罪一等,杖以下释之。

  甲子,分环庆兵为四将。

  丁丑,雨土及黄毛。

  甲申,熙河路蕃官殿直顿理谋叛,伏诛。

  己丑,遣使赈鄜延、环庆饥。

  六月,癸巳,辽以兴圣宫使奚人色嘉努知奚六部大王事。

  戊戌,辽知三司使事韩操,以钱谷增羡,授三司使。

  辛丑,都官员外郎刘师旦言:“《九域图》,自大中祥符六年修定,至今六十馀年,州县有废置,名号有改易,等第有升降,且所载古迹,或俚俗不经,乞选有地理学者重修。”乃命馆阁校勘曾肇、光禄丞李德刍删定。既而言旧书不绘地形,难以称图,更赐名《九域志》。

  癸卯,辽遣使按问诸路囚。以特里衮大悲努为始平军节度使,出参知政事柴德滋为武定军节度使。

  丙午,酾汴水入蔡河以通漕,从都水监丞侯叔献请也。渠成而舟不可行,寻废。

  己酉,王安石进所撰《诗、书、周礼义》。帝谓安石曰:“今谈经者言人人殊,何以一道德?卿所撰经义,其以颁行,使学者归一。”遂颁于学官,号曰《三经新义》。

  辛亥,加安石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吕惠卿给事中,王雱龙图阁直学士。雱辞新命,惠卿劝帝许之,由是王、吕之怨益深。安石《新义》行,士子以经试于有司,必宗其说,少异,辄不中程。晚岁又为《字说》二十四卷,多穿凿傅会,其流入于佛、老,天下争传习之,而先儒之传注悉废,士亦无复自得之学。故当时议者,谓王氏之患,在好使人同己。

  乙卯,吐蕃贡于辽。

  丙辰,辽诏皇太子浚兼北南枢密院事,总领朝政,仍戒谕之。以武定军节度使赵徽为南府宰相,以枢密副使杨遵勖参知政事。

  辽主为太子选僚属,以客省使耶律寅吉秉直好义,命为辅导。枢密使耶律伊逊谋摇太子,恶寅吉在侧,旋奏出为群牧林牙。

  戊午,司徒兼侍中、太师、魏国公、判相州韩琦卒。前一夕,大星殒州治,枥马皆惊。帝发哀苑中,哭之恸。发两河卒为治冢,帝自为碑文,篆其首曰:“两朝顾命定策元勋之碑”。赠尚书令,谥忠献,配享英宗庙廷,常令其子若孙一人官于相,以护丘墓。

  琦识量英伟,喜愠不见于色,论者以厚重比周勃,政事比姚崇。嘉祐、治平间,再决大策以安社稷,处危疑之际,知无不为。或谏曰:“公所为诚善,万一蹉跌,岂惟身不自保,恐家无处所。”琦叹曰:“是何言也!人臣尽力事君,死生一之。至于成败,天也,岂可豫忧其不济,遂辍不为哉!”子忠彦使辽,辽主闻知其貌类父,即命工图之,其见重如此。琦天姿朴忠,家无留资。尤以奖拔人材为急,公论所与,虽意所不悦,亦收用之。与富弼齐名,号称贤相,时谓之“富韩”云。

  秋,七月,辛酉朔,辽主猎平地松林。

  甲子,处州江水溢。

  丙寅,辽赈南京贫民。

  戊寅,太白昼见。

  戊子,分泾原兵为五将。

  命天章阁待制韩缜如河东,割地以畀辽。辽主以侵地之议起于耶律普锡,命普锡往正疆界,力争不已。帝问于王安石,安石曰:“将欲取之,必姑与之。”以笔画其地图,依黄嵬山为界,萧禧乃去。至是遣缜往,尽举与之,东西弃地七百里。监察御史里行分宁黄廉叹曰:“分水画境,失中国险矣。”其后辽人果包取两不耕地,下临雁门。辽主擢普锡为南院宣徽使。

  秋,八月,庚寅朔,日有食之。

  癸巳,募民捕蝗易粟,苗损者偿之,仍复其赋。丙申,减官户役钱之半。

  诏:“发运司体实淮南、江东、两浙米价,州县所供米每过百万石,减直予民,斗钱勿地八十。”

  庚戌,韩绛罢。绛居相位,数与吕惠卿异议;王安石复入,论政愈驳。会有刘佐者坐法免,安石欲抆拭用之,绛执不可,议于帝前,未决,绛即再拜求去。帝惊曰:“此小事,何必尔?”绛曰:“小事尚不伸,况大事乎!”帝为逐佐。至是称疾求罢,以礼部尚书、观文殿大学士知许州。

  发河北、京东兵及监牧卒修都城。

  丁巳,大阅。

  九月,庚申朔,立武举绝伦法。凡武举人射两石弓,马射九斗,谓之绝伦,虽程文不合格,并赐第。

  乙亥,辽主驻藕丝淀。

  己卯,辽以南京饥,免租税一年,仍出钱粟赈之。

  冬,十月,己丑朔,以崇政殿说书吕升卿权发遣江南西路转运副使。

  庚寅,吕惠卿罢。先是惠卿弟升卿考试国子监,而惠卿妻弟方通在高等,为御史蔡承禧所劾,惠卿乃谒告。帝遣冯宗道抚问,召赴中书,王安石又亲诣惠卿道帝意。惠卿于是上表求外者三,帝皆遣中使封还,又有答刂子,帝复令安石同王珪谕惠卿。惠卿入见,帝曰:“无事而数求去,何也?岂以安石议用人不合邪?”惠卿曰:“此亦不系臣去就。前此安石为陛下建立庶政,千里复来,乃一切托疾不事事,与昔日异,不知欲以遗之何人?”帝曰:“安石何以至此?”惠卿曰:“安石不安其位,盖亦缘臣在此。不若逐臣使去,一听安石,天下之治可成。”帝曰:“终不令卿去,且俱至中书。”惠卿顿首曰:“臣不敢奉诏。”既退,帝复遣中使谕惠卿,惠卿入见,及复就职。

  初,蔡承禧奏:“惠卿弄权自恣,朋比欺国,如章惇、李定、徐禧之徒,皆为死党,曾旼、刘泾、叶唐懿、周常、徐申之徒,又为奔走,此奸恶之尤大者。”而中丞邓绾亦弥缝前附惠卿之迹以媚安石。王雱复深憾惠卿,遂讽绾发惠卿兄弟强借华亭富民钱五百万与知县张若济买田共为奸利事,置狱鞫之。帝既决意罢惠卿政事,故先出升卿,寻诏惠卿守本官、知陈州。

  乙未,彗出轸。

  己亥,诏以灾异数见,避殿,减膳,求直言,及询政事之未协于民者。

  王安石率同列上疏言:“晋武帝五年,彗出轸,十年,又有孛,而其在位一十八年,与《乙巳占》所期不合。盖天道远,先王虽有官占,而所信者人事而已。天文之变无穷,上下傅会,不无偶合。周公、召公,岂欺成王哉?其言中宗享国日久,则曰严恭寅畏天命,自度治民不敢荒宁,其言夏、商多历年所,亦曰德而已。裨灶言火而验,复请以宝玉禳之,公孙侨不听,则曰:‘不用吾言,郑又将火。’侨终不听,郑亦不火。有如裨灶,未免妄诞,况今星工乎!所传占书,又当世所禁,誊写讹缪,尤不可知。陛下盛德至善,非特贤于中宗,周、召所言,则既阅而尽之矣,岂须愚瞽复有所陈!窃闻两宫以此为忧,望以臣等所言力行开慰。”帝曰:“闻民间殊苦新法。”安石曰:“祈寒暑雨,民犹怨咨,此无庸恤。”帝曰:“岂若并祈寒暑雨之怨亦无邪!”安石不悦,退而属疾卧。

  庚子,权三司使章惇罢。中丞邓绾言:“吕惠卿执政逾年,所立朋党不一,然与惠卿同恶相济无如惇。今惠卿虽已斥逐,而尚留惇在朝廷,亦犹疗病四体而止治其一边,粪除一堂而尚存秽之半也。”乃出惇知湖州。

  壬寅,赦天下。

  罢手实法。中丞邓绾言:“凡民养生之具,日用而家有之,今欲尽令疏实,则家有告讦之忧,人怀隐匿之虑。商贾通殖货利,交易有无,或春有之而夏已荡析,或秋贮之而冬即散亡,公家簿书,何由拘录,其势安得不犯!徒使嚚讼者趋赏报怨,畏怯者守死忍困而已。”遂诏罢手实法。

  王安礼应诏上疏曰:“人事失于下,变象见于上。陛下有仁民爱物之心而泽不下究,意者左右大臣是非好恶不求诸道,谓忠者为不忠,不贤者为贤,乘权射利者,用力殚于沟瘠,取利究于园夫,足以干阴阳而召星变。愿察亲近之行,杜邪枉之门。至于祈禳小数,贬损旧章,恐非所以应天变也。”帝览疏嘉劝,谕之曰;“王珪欲使卿条具,朕尝谓不应沮格人言以自障壅。今以一指蔽目,虽泰、华在前弗之见;近习蔽其君,何以异此?卿当益自信。”

  吕公著应诏上疏曰:“陛下临朝愿治,为日已久,而左右前后莫敢正言,使陛下有欲治之心而无致治之实,此任事之臣负陛下也。夫士之贤不肖素定,今则不然,前日所举以为至贤,而后日逐之以为至不肖,其于人才既反覆不常,则于政事亦乖戾不审矣。古之为政,初亦有不信于民者,若子产治郑,一年而人怨之,三年而人歌之。陛下垂拱仰成,七年于此,然舆人之诵亦未有异于前日,陛下独不察乎!”

  丁未,彗不见,自始出至没凡十二日。

  丙辰,御殿,复膳。

  丁巳,张方平应诏上疏曰:“新法行已六年,事之利害,非一二可悉。天地之变,人心实为之,故和气不应,灾异荐作,顾其事必有未协于民者矣。法既未协,事须必改;若又惮改,人将不堪,此臣所以为陛下痛心疾首,一夕而九兴也!”

  十一月,辛酉,辽皇后萧氏被诬,赐死。

  时耶律伊逊擅政,深恶后族。及太子总政,法度修明,伊逊不得逞,乃谋陷后以构太子。先是重元家婢单登没为宫婢,后善音乐,伶人赵惟一得侍左右,单登亦善筝与琵琶,与惟一争能而不胜。辽主尝召登弹筝,后谏曰:“此叛家婢女,中独无豫让乎?安得亲近御前!”出遣外直,登深怨之。登有妹为教坊硃顶鹤妻,而顶鹤为伊逊所暱,登与顶鹤诬后与惟一私,因伊逊以闻。辽主下伊逊及张孝杰穷治之,加惟一以钉灼诸酷刑;词连教坊高长命,皆诬服。枢密副使萧惟信闻之,驰语伊逊、孝杰曰:“皇后贤明端重,诞育储君,此天下母也,而可以叛家仇婢一语动摇之乎!”不听。狱词上,辽主犹未决,孝杰复锻炼证实之。辽主怒甚,即日族诛惟一,并斩长命,勒后自尽。太子及公主皆披发流涕,乞代母死,不许。后赋绝命词,自缢死,尸还母家。太子投地大呼曰:“杀吾母者,耶律伊逊也!”闻者莫不咋舌。

  知桂州沈起规取交趾,妄言受密旨,遣官入谿峒点集土丁为保伍,授以阵图,使岁时肄习。继命人因督运盐之海滨,集舟师,寓教水战,故时交人与州县贸易,一切禁止。知邕州苏缄遗起书,请止保甲,罢水运,通互市;起不听,劾缄沮议。朝廷以起生事,乃罢起,命刘彝代之。彝至,不改起之所为,奏罢广西所顿北兵,而用枪杖手分戍,大治戈船,遏绝互市。交人疑惧,至是分三道入寇,戊寅,陷钦州。

  壬午,立陕西蕃丁法。

  癸未,以右谏议大夫宋敏求、知制诰陈襄为枢密直学士。先是知制诰邓润甫言:“近者群臣专尚告讦,此非国家之美。宜登用敦厚之人,以变风俗。”帝嘉纲之。居数日,敏求及襄有是命。

  帝尝访人材之可用者,襄对以司马光、韩维、吕公著、苏颂、范纯仁、苏轼,下至郑侠,凡三十三人。且谓:“光、维、公著皆股肱心膂之臣,不当久外。侠愚直敢言,发于忠义,投窜瘴疠,朝不谋夕,愿使得生还。”帝不能用。

  甲申,交趾陷廉州。

  王安石称疾不出,帝遣使慰勉之。丙戌,安石出视事。其党为安石谋曰:“今不取门下士上素所不喜者暴用之,则权轻,将有窥人间隙者矣。”安石从之。帝亦喜安石之出,凡所进拟,皆听,安石由是权益重。

  诏渝州置南平军。先是渝州南川獠木斗叛,命秦凤都转运使熊本往安抚之。本进营铜佛坝,破其聚落,谕以盛德,木斗举溱州地五百里来归,为四砦、九堡。至是建铜佛坝为南平军,召本还,以天章阁待制知制诰。

  帝数称其文有体,命院吏别录以进。本因上疏曰:“天下之治,有因有革,期于趋时适治而已。陛下改制之始,安常习故之徒交讠雚而合噪,或诤于廷,或谤于市,或投劾引去者,不可胜数。陛下烛见至理,独立不夺,今虽少定,彼将伺隙而逞,愿陛下深念之,勿使交讠雚之众有以窥其间。”其意盖专媚王安石也。

  十二月,己丑,辽以南京统军使耶律瑞弩为特里衮,以汉人行宫都部署耶律瑞为枢密副使,以同知东京留守事萧多喇为伊勒希巴。

  庚寅,辽主赐张孝杰国姓。孝杰既与耶律伊逊共陷皇后,伊逊深德之。辽主不悟其奸,眷注弥厚。

  壬辰,辽以西京留守萧延陆为左伊勒希巴。

  壬寅,以翰林学士元绛参知政事,龙图阁直学士兼枢密都承旨曾孝宽为枢密直学士、签书枢密院事。绛在翰林,谄事王安石,而安石德曾公亮之助巳,欲引其子孝宽于政地以报之,由是二人同升。

  辛亥,以天章阁待制赵禼为安南道招讨使,嘉州防御使李宪副之,以讨交趾。张方平言:“举西北壮士健马弃之炎荒,其患有不可胜言者。若师老费财,无功而还,社稷之福也。”后皆如其言。

  王安石复撰《诗·关雎解义》以进。初,安石撰《诗序》,称颂帝德,以文王为比。帝曰:“以朕比文王,恐为天下后世笑,但言解经之意足矣。”遂改撰《诗序》以进。至是诏前后所上并付国子监镂板施行。

  癸丑,诏曰:“安南世受王爵,而乃攻犯城邑,杀伤吏民,干国之纪,刑兹无赦。已命赵禼充安南道行营马步军都总管,须时兴师,水陆兼进。天示助顺,既兆布新之祥;人知侮亡,咸怀敌忾之气。”时交趾所破城邑,即为露布,揭之衢路,言中国作青苗、助役之法,穷困生民,今出兵欲相拯济;王安石怒,故自草此诏。

  是岁,夏改元大安。

     ○神宗体元显道法古立宪帝德王功英文烈武钦仁圣孝皇帝熙宁九年(辽太康二年)

  春,正月,己未,辽主如春水。

  乙丑,雨水冰。

  戊辰,交趾围邕州,知州苏缄悉力拒守,外援不至,城遂陷。缄曰:“吾义不死贼手!”亟还州廨,阖门,命其家三十六人皆先死,藏尸于坎,乃纵火自焚。城中人感缄之义,无一人从贼者。于是交人尽屠其民,凡五万八千馀口。

  己卯,下谿州刺史彭师晏降。

  章惇使湖北提点刑狱李平招纳师晏誓下州峒蛮张景谓、彭德儒、向永胜、覃文猛、覃彦坝,各以其地归版籍,师晏遂降。诏遣师晏诣阙,授礼宾副使,官其下六十有四人。

  辛巳,赠苏缄奉国军节度使,谥忠勇。以其子子元为西头供奉官、閤门祗候,赐对便殿,帝曰:“昔唐张巡与许远守睢阳,蔽捍江、淮,较之卿父,未为远过也。”

  初,邕州将陷,缄愤沈起、刘彝致寇,彝又坐视不救,欲上疏论之,属道梗不通,乃列二人罪状榜于市,冀达朝廷。至是治起、彝开衅之罪,贬起郢州团练副使、安置郢州;彝均州团练副使、安置随州。

  辽耶律伊逊既诬陷皇后,又欲害太子,乘间言于辽主曰:“帝与后如天地并位,中宫岂可旷也?”因盛称驸马都尉萧锡默之妹美而贤,辽主信之,纳于掖庭。锡默党于伊逊,故伊逊欲引为助。

  二月,戊子,以宣徽南院使郭逵为安南行营经略招讨使,赵禼副之;召李宪还。宪久在西北边,好论兵,王韶之开熙河,宪与有劳,故用宪。既而禼、宪议事不合,帝因问禼:“孰可代宪?”禼言:“逵老于边事,愿为裨赞。”帝从之。仍诏占城、真腊合击交趾。

  辽赈黄龙府饥。

  己丑,宗噶尔首领果庄寇五牟谷,蕃官蔺氈讷支等邀击,大破之。

  己亥,以出师罢春宴。

  癸丑,辽以南京路饥,免租税一年。

  乙卯,雨雹。

  三月,辛酉朔,恤钦、廉、邕三州死事家,瘗战亡士;贼所蹂践,除其田征。

  辛酉,辽太后萧氏殂,谥曰仁懿太后。太后慈惠端淑,凡正旦生辰,诸国贡币,悉赐贫瘠。初在滦河,亲督卫士平重元之乱,後梦重元曰:“臣骨在太子山北,不胜寒栗。”即命屋之。其慈闵类此。

  丁卯,辽大赦。

  甲戌,御集英殿,赐进士徐鐸以下并明经诸科及第、出身、同学究出身总五百九十六人。鐸,邵武人也。帝以详定官陈绎等取第一甲不精,并罚铜。

  丁丑,以广西进士徐伯祥为右侍禁,钦、廉、白州巡检。

  己卯,宗噶尔首领果庄复寇五牟谷,熙河钤辖韩存宝败之。

  庚辰,复种谔礼宾副使、知岷州,韩绛再相,尝讼其前功故也。

  夏,四月,戊戌,复广济河漕。

  癸卯,诏:“广南亡没士卒及百姓为贼残破者,转运安抚司具实并议赈恤以闻。”

  甲辰,降空名告身付安南行营,以招降赏功。诏诸路募武勇赴广西,赠广西死事将士官有差。

  辛亥,茂州夷寇边,知成都府蔡延庆乞发陕西兵援茂州,候兵至,当自将以往。帝遣内侍押班王中正经制。诏延庆务在持重,毋得轻离成都。

  甲寅,辽遣耶律孝纯以太后丧来告。帝发哀成服,辍视朝七日。

  五月,丙辰朔,诏:“邕州沿边州峒首领来降者,周惠之。”

  丙寅复分两浙为东、西路。明年,又合为一,以财赋不可分故也。

  丁卯,城茂州。

  壬申,诏:“安南诸军过岭有疾者,所至护治。”

  庚辰,静州下首领董整白等来降。

  六月,己丑,绵州都监王庆、崔昭用、刘珪、左侍禁张义援茂州,战死。

  辛卯,诏:“滨海富民得养蜑户,毋致为外夷所诱。”

  甲午,辽葬仁懿太后于庆陵。

  己亥,虑囚,降死罪一等,杖以下释之。

  己亥,辽主驻特古里。辽护卫萧和克愤耶律伊逊恣行不法,尝伏于桥下,伺伊逊过,欲杀之。会暴雨,桥坏,不果;又欲杀之于猎所,为亲友所阻而止。廷臣侧目,莫敢言其奸者。北面林牙萧岩寿密言于辽主曰:“伊逊自泉太子预政,内怀疑惧,又与张孝杰相附会,数相过从,恐有阴谋,动摇太子,不可使居要地。”辽主悟,壬寅,出伊逊为中京留守。一时称辽主能纳忠言,同知南院宣徽使谐里、都林牙耶律庶箴及耶律孟简各以表贺。

  辽仁懿太后山陵事未毕,耶律伊逊之党见伊逊外迁,恐辽主意移,亟劝立后,辽主从之。丁未,册萧氏为皇后,遂封后父祗候郎君迪里喇为赵王,后叔西北路招讨使伊哩额为辽西郡王,后兄汉人行宫都部署锡默为柳城郡王。伊逊既外迁,以参知政事杨遵勖知南院枢密使事,以北院枢密副使萧锡萨知北院枢密使事,以汉人行宫副部署刘诜参知政事。

  己酉,南府宰相赵徽致仕。

  秋,七月,丙辰,硃崖军黎贼黄婴入寇,诏广南西路严兵备之。

  壬戌,城下谿州,赐名会谿城,戍以兵,隶辰州,出租赋如汉民。

  癸亥,静州将杨文绪结蕃部谋叛,王中正斩之以徇。

  戊辰,辽主如秋山,一日射鹿三十,宴从官,酒酣,命赋《云上于天诗》。命北府宰相耶律孝杰坐御榻旁,辽主诵《黍离诗》“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孝杰奏曰:“今天下太平,陛下何忧?富有四海,陛下何求?”辽主大悦。

  癸酉,辽柳城郡王萧锡默卒。

  是月,安南行营次桂州,郭逵遣钤辖和斌等督水军涉海自东入,诸军自广西入。

  八月,己丑,罢鬻祠庙。时司农寺令天下祠庙,许依坊场河渡募人承买,收取净利。应天府阏伯、微子庙亦在鬻中。判官刘挚叹曰:“一至于此!”往见判府张方平曰:“独不能为朝廷言之邪?”方平矍然,托挚为奏曰:“阏伯迁商丘,主祀大火,火为国家盛德所乘;微子开国于宋,亦本朝受命建号所因。又有双庙,乃唐张巡、许远,以孤城死贼,能捍大患者也。今若令承买,小人规利,冗亵渎慢,何所不为!岁收微经,实损国体。乞存此三庙,以称国家严恭典礼,追尚前烈之意。”疏上,帝震怒,批付司农曰:“慢神辱国,莫此为甚,可速止之!”于是天下祠庙皆得不鬻。

  庚寅,辽主出猎,遇麛失其母,闵之,不射。

  丁酉,禁北边民阑出谷粟。

  九月,戊午,浚汴河。

  辽以南京蝗,免明年租税。

  丙寅,诏罢都大制置河北河防水利司。

  己卯,诏恤岭南死事家,表将士墓。

  己卯,辽主驻藉丝淀。

  冬,十月,乙酉,太白昼见。

  戊子,翰林学士、权御史中丞邓绾罢为兵部郎中、知虢州。壬辰,贬中书户房习学公事练亨甫为漳州军事判官。

  初,王安石与吕惠卿互相倾陷,遣徐禧、王古等按华亭狱,不得惠卿罪,更使蹇周辅按之,狱久不决。安石子雱切责亨甫与吕嘉问,二人乃共谋取绾所列惠卿事,杂它书下制狱,安石不知也。堂吏遽告惠卿于陈,惠卿以状闻,且上书讼安石曰;“安石尽弃素学,而降尚纵横之末数以为奇术,以至谮愬胁持,蔽贤党奸,移怒行很,方命矫令,罔上恶君。凡此数恶,力行于年岁之间,莫不备具,虽古之失志倒行而逆施者,殆不如此。”帝以状示安石,安石谢无有。归以问雱,雱言其情,安石咎之。时雱已病疽弥年,坐此益忿恚,疽溃而卒;安石悲伤,求去愈切。绾虑安石去而己失势,乃力劝帝留安石,其言甚无顾忌。帝再三诘绾,绾以实告曰:“安石门人练亨甫为臣言。”帝令吴充以己意问安石,安石大骇,即上奏曰:“闻御史中丞邓绾尝为臣子营官及荐臣婿可用,又为臣求赐第京师。兼绾近举御史二人,寻却乞不施行。闻其一人彭汝砺者,尝与练亨甫相失,绾听亨甫游说,故乞别举。绾所为如此,岂可令执法在论思之地!亨甫亦不当留备宰属。”帝以绾操心颇僻,贼性奸回,论事荐人,不循分守,亨甫身备宰属,与言事民交通,故有是命。绾始以附安石得居言职,及惠卿之党欲倾安石,绾皆竭力劾奏之,亨甫亦由谄事雱以进,至是乃因安石言,相继罢斥。

  乙未,诏东南诸路教阅新军。

  辽耶律伊逊之出为中京留守也,泣谓人曰:“伊逊无过,因谗见出。”其党以其言闻于辽主,辽主悔之。会伊逊生日,辽主遣近臣耶律白斯本赐物为寿,伊逊因私属白上:“臣见奸人在朝,陛下孤危,身虽在外,窃用寒心。”白斯本还,以闻。辽主赐伊逊车,谕曰:“无虑弗用,行将召矣。”由是反疑萧岩寿,出为顺义军节度使。诏近臣议召伊逊事,北面官属无敢言者。契丹行宫都部署耶律萨喇曰:“萧岩寿言伊逊有罪,不可为枢臣,故陛下出之。今复召,恐天下生疑。”同知南院宣徽使谐里亦言不可复召。萨喇进谒者三,左右为之震悚,辽主卒不听。戊戌,召伊逊复为北院枢密使。

  丙午,王安石罢。安石之再相也,多称疾求去。及子雱死,力请解机务。帝亦厌安石所为,乃罢为镇南军节度使、同平章事、判江宁府。雱死时,年三十三。

  枢密使、检校太傅吴充、礼部侍郎、参知政事王珪并守前官、同平章事。充子安持虽娶王安石女,而充心不善安石所为,数为帝言新法不便。帝察其中立无与,及安石罢,遂相之。

  以资政殿学士、知成都府冯京知枢密院事。京与王安石同在中书,多异议,安石颇疑惮之,故尝因事移私书于吕惠卿曰:“无使齐年知。”京、安石俱生辛酉,故谓之齐年。及安石再相,惠卿出知陈州,悉发安石前后私书奏之,其一云“无使齐年知”,又其一云“无使上知”。帝以安石为欺而京不阿,故复用京。

  十一月,乙卯,给广南东路空名告敕,募入钱助军。

  辛酉,录魏征后。

  甲戌,辽主欲观起居注,修注郎布延等不进,各杖二百,罢之。

  耶律伊逊既复用,势益张,见耶律萨喇,让之曰:“与君无憾,何独异议?”萨喇正色曰:“此社稷事,何憾之有?”耶律庶箴私见伊逊而泣曰:“前者抗表,非庶箴之愿也。”伊逊怜而释之,出谐里为广利军节度使,谪耶律孟简巡磁窑关;未几,流萧岩寿于乌隗部,终身拘作。岩寿虽窜逐,恒以社稷为忧,时人为之语曰:“以狼牧羊,何能久长!”

  乙亥,以安南行营将士疾疫,遣同知太常礼院王存褥南岳,遣中使建祈福道场。

  己卯,洮东安抚司奏包顺等破果庄兵于多移谷。壬午,果庄寇岷州,种谔以轻兵袭击于铁城,败之。

  是月,辽南京地震,民舍多坏。

  十二月,丙戌,郭逵拔广源州,伪观察使刘纪降。

  己丑,子佣生。

  栋戬使果庄聚兵洮、岷,胁新附羌,多叛归之。甲午,遣内侍押班李宪乘驿往秦凤、熙河措置边事,诏诸将皆受节制。

  御史中丞邓润甫、御史周尹、蔡承禧、彭汝砺言:“自古不闻有中人为将帅者。唐明皇时,覃行章乱黔中,始以杨思勖为招讨使,唐之祸萌于此。代宗时,鱼朝恩几危社稷。宪宗用吐突承璀,卒以轻谋败事,得罪后世。陛下其忍袭唐故迹而忘天下之患乎?”又言:“果庄之患小,用宪之患大。宪功不成,其祸小;功成,其祸大。”章再上,弗听。

  辽以左伊勒希巴萧托卜嘉为南院统军使。耶律伊逊以北面林牙耶律延格为耳目。延格狡佞而敏,凡有闻见,必举以告。伊逊爱而荐之,辽主亦以为贤,拜左伊勒希巴。

  丁酉,诏:“岷州界经果庄兵燹者赐钱,胁从来归者释其罪。

  癸卯,郭逵败交趾于富良江,获其伪太子洪真,李乾德遣人奉表诣军门降。初,赵禼举逵以自代,及逵至,辄与禼异。禼欲乘兵形未动,先抚辑两江峒丁,择壮勇,啖以利,使招徠携贰,堕其腹心,然后以大兵继之,逵不听;禼又欲使人赍榜入贼中招纳,逵又不听;遂令燕达先破广源,复还永平。禼以为广源间道距交州十二驿,趋利掩击,出其不意,川涂并进,三路致讨,势必分溃;固争,不能得。贼遂据富良江,列船数百,官军不得济。禼分遣将吏伐木治攻具,机石如雨,蛮舰皆坏。徐以罢卒致贼,设伏击之,斩首数千级。馘其渠酋,获洪真,贼穷蹙归命。时兵夫三十万人,冒暑涉瘴地,死者过半。至是大军距交州裁三十里,隔一水不得进。逵怍于玩寇,移疾先还,遂班师。

  冷鸡朴诱山后生羌扰边。庚戌,诏:“有得冷鸡朴首者赏之。”玛尔戬请自效,众以为不可。李宪曰:“何伤乎!羌人天性畏服贵种。”听之往。玛尔戬盛装以出,诸羌耸视无斗志,宪师乘之,杀获万计,斩冷鸡朴。栋戬惧,即遣使奉贽效顺。加宪宣州观察使、入内副承旨。置威戎军。

  辽耶律伊逊请赐牧地,群牧林牙耶律寅吉奏曰:“今牧地褊陿,畜不蓄息,岂可分赐臣下!”辽主乃止。伊逊由是益嫉寅吉,除怀德军节度使,旋贬漠北马群太保,未几卒。

宋纪七十二 

  起强圉大荒落正月,尽十二月,凡一年。

  ○神宗体元显道法古立宪帝德王功英文烈武钦仁圣孝皇帝熙宁十年(辽太康三年)

  春,正月,癸丑,辽主如混同江。

  乙卯,省诸道春贡金帛及停周岁所输尚方银。

  庚申,权发遣荆湖南路转运判官唐义问言:“近废荆门军为长林县,屯兵减少,不足以控制要会。闻自废军以来,盐酒课息每岁亏数,过于所存役钱。乞复建军。”诏荆湖北路监司相度以闻,既而不行。

  戊辰,仙韶院火,不视朝。

  己巳,白虹贯日。

  庚辰,诏开封府判官吴几复劾东头供奉官王永年,以永年诣宰相讼宗室叔皮等易衣私出求卜也。永年妻,叔皮女弟。永年自江南罢官,押钱纲赴京师,盗用数千缗,冀妻家为偿之,叔皮不为偿;三司督钱甚急。永年知叔皮尝于上元夜微服游闾里,乃夜叩东府告变云:“叔皮兄弟私访卜者,为己有天命,谋作乱,密造乖舆服御物已具。”故命几复鞫之。几复按验,皆无状。永年既伏罪,会病,死狱中。

  侍御史周尹言:“近制,太庙大祠,并差宗室使相以上摄太尉行事,所以重宗庙,尊祖考,亲皇族,训子孙也。去冬腊享及期,中书方欲出敕,有宗室遽在告,既别差官,翼日即奉朝请,亦有受誓戒后复辞疾者。窃惟宗室亲贤,蒙九圣积累之烈,已极尊崇显宠矣,所宜春秋致力以举礼。今乃以一日奉祠为惮,则是悖德弃本,莫甚于此。宜申约束,自今宗室使相合赴太庙行事者,毋得临时以疾苟免。如谓宗室使相以上员数不多,祠事频数,即差节度使以上通摄。”从之。

  二月,壬午朔,辽东北路统军使萧罕嘉努,加尚父,封吴王。

  甲申,命北院枢密使魏王耶律伊逊同母兄弟,世预北、南院枢密之选;其异母诸弟,世预伊勒希巴之选。

  戊子,以果庄败,种谔等赏官有差。

  己丑,辽主如鱼儿泺。

  辛卯,日中有黑子如李,至乙巳散。

  辽以中京饥,罢巡幸。

  乙未,权御史中丞邓润甫言:“尝有兴利之臣,议前代帝王陵寝,许民请射耕垦,而司农可之。缘此唐之诸陵悉见芟刈,闻昭陵木已翦伐无遗。熙宁令前代帝王陵寝并禁樵采,遇郊祀则敕吏致祭,其德意可谓远矣。小人掊克,不顾大体,使其所得不资,犹不可为,况所获至浅鲜哉!乞下所属,依旧禁止樵采耕垦,并黜责创议之人。”诏:“唐诸陵除立定令条禁止顷亩外,其馀民已请射地,许依旧耕佃,为守陵户,馀并禁止。”

  丁酉,诏:“诸州岁以十月差官检视内外老病贫乏不能自存者,注籍,人日给米豆各一升,小儿半之,三日一给。自十一月朔始,止明年三月晦。”

  己亥,枢密副使王韶罢。韶与安石异,数以母老乞归,帝语安石勉留之,安南之役,韶言:“广源之建,臣以为贪虚名而忘实祸,执政乃疑臣为刺讥。方举事之初,臣力争极论,欲宽民力而省财用,但同列莫肯听,至以熙河事折臣。臣本意不费朝廷而可以至伊吾卢甘,初不欲令熙河作路,河、岷作州也。今与众异论,倘不求退,必致不容。”韶本凿空开边,骤跻政地,乃以勤兵费财归曲朝廷,帝由是不悦,以观文殿学士、户部侍郎知洪州;又坐谢表怨慢,落职,知鄂州。

  丙午,以复广源、苏茂等州,群臣表贺。曲赦广南西路诸州军。安南道经略讨都总管、荆湖南路宣抚司并罢。行营军马除量留防守外,尽放归本路。经贼坊郭、乡村户及避贼失业者,并被杀土丁之家,去年已放税者更放,今年并二税役钱已免两料者更免两料。应经贼杀戮之家,见存丁口孤贫不能自存者,所在州军日给口食米。以广源州为顺州。

  赐李乾德诏,许依旧入贡,送还所掠省地人口。是役也,帝令中书、枢密院具行营兵马数,兵四万九千五百六人,马四千六百九十匹,除病及事故,见存二万三千四百人,马三千一百七十四匹。

  以郭逵判潭州,赵禼知桂州。以征交趾,移疾先还,逵既坐贬,禼亦以不即平贼,降直龙图阁、知桂州。

  戊申,三司言:“奉诏同制置解盐使皮公弼详议中外所论陕西解盐钞法利害。盐法之弊,由熙河钞溢额,钞溢额故钞价贱,钞价贱故粮草贵。又,东、西、南三路通商州县权卖官,故商旅不行。如此盐法不得不改,官卖不得不罢。今欲更张前弊,必先收旧钞,点印旧盐,行贴纳之法,然后自变法日为始,尽买旧钞入官。其已请出盐,立限许人自陈,准新价贴纳钱印盐度,给公据。令条具所施行事。东南旧法,盐钞一席毋过三千五百,西盐钞一席毋过二千五百,尽买入官。先令商人以钞赴解州榷盐院并池场照对批凿,方许中卖。已请出盐,立限告赏,许商人自陈。东南盐一席贴纳钱二千五百,西盐一席贴纳三千,与换公据,立限出卖,罢两处禁榷官卖。其提举司出卖盐,并依客人贴纳价钱,充买旧钞支用,取客人情愿对行算请。从省司降篆书盐席木印样,委逐州军雕造,付所差官检点印记,给与新引。将京西南、北、秦凤、河东路、在京开封府界应通商地分,各举官一员。其全席盐,限十日内经官自陈,点印贴纳,委所差官点数,用印号,毁抹旧引,给与新引,其贴纳钱,许供通抵当。如商人愿旧钞依定价折会贴纳盐钱者,听从便,于随处送纳,抹讫封印,送制置司。若私盐衰息,官盐自可通行。民间请出两路盐,无虑三十五万席,比候民间变转,约须期年。虑缘边未入新法盐钱,粮草有阙,乞权于去年折纲欠负谷粟,计物价借充军粮,候入到盐钱,依数拨还。通商州军县镇,岁终,委转运、提点司各以管下民户多少,同者将缴纳商人,注卖盐引多少为准,比较增亏,依编敕江、淮等路卖盐酒,比较赏罚。”诏:“除提举出卖解盐司官卖地分别降指挥外,及市易司已买盐,亦依客人例贴纳价钱,馀依所定。”

  三月,辛酉,分命辅臣祈雨于郊、庙、社稷,仍诏开封府界京东、西、河北转运、提点刑狱司,各访名山灵祠,委长吏请祷。

  丙寅,三司言:“相度及再体问商人,自来出产小盐及邻接京东、河北末盐地分,澶、濮、济、单、曹、怀州、南京及开封府界阳武、酸枣、封丘、考城、东明、白马、长垣、胙城、韦城九县,令通商,必为外来及小盐侵夺,贩卖不行。合依旧官自出卖,仍召客人入中外,其河阳、同、华、解州、河中、陕府及开封府界陈留、雍丘、襄邑、中牟、管城、尉氏、鄢陵、扶沟、太康、咸平、新郑十一县,欲且令通商,候逐月缴到客交引,对比官卖课利,不相远,即立为定法,若相远,或趁办年额不敷,即依旧官卖。”从之。

  先是张景温提举卖盐,颇增盐价,民不肯买,则课民日买之,随其贫富作业为多少之差。有买卖私盐者,重赏募人告,以犯人家财充赏。民买官盐,食不尽,留经宿者,同私盐法,民间骚怨。盐钞每席旧直六千,至是才二千有馀,商不入粟,边储失备。朝廷疑之,召陕西转运使皮公弼入议其事,公弼极陈官卖盐为不便,诏与三司议之。沈括在三司,虽不能夺公弼议,然王安石方主景温,括希安石意,乃言若通商,则岁失官卖缗线二十馀万。虽乞将管城等十一县并南京、孟、陕、同、华、卫六州府通商,而中书讫不行。安石既去位,括始与公弼共言官卖盐不可不罢,于是诏许孟、陕、同、华、解、河中六州府、陈留等十一县通商,馀官卖犹如故云。

  壬申,诏州县捕蝗。

  夏,四月,辛巳,复置宪州。

  枢密直学士、给事中、知定州薛向为工部侍郎,再任。向辞所迁官,降诏不允。故事,前执政辞官乃降诏;两省降诏,自向始也。

  初,辽使求地者久留邸舍,数出不逊语。边奏云、应集兵,治涿、易道,谓北人渝盟有端,累诏向察其实。向还奏:“辽人欲速成地界议,故多张虚势以动中国。使者惧朝廷不如其请,故为嫚言,徼幸取成。且兵来,不除道也。”后卒如向言。

  癸未,中书门下言:“新科明法及第出身人,当年秋以本业试中明法,至有循两资者,推恩太优。今欲应明法及第,入试中明法,除入第一等合差充刑法官与依例推恩外,馀只免试,更不推恩。”从之。

  乙酉,辽主泛舟黑龙江。

  丁亥,于阗国入贡。

  丁酉,诏礼部:“进士依旧试策五道。又,祖宗袒免亲已授官者,听锁应;及非袒免亲,许应举国子监及礼部,别为一甲,试两场,五分为额,发解所取不得过五十人。殿试与正奏名进士试策,别作一项考校。累举不中,年四十者,申中书奏裁,量材录用。”

  癸卯,三司言:“近奉朝旨,将旧法东南盐钞委官于在京等七处置场,每席三贯四百,权于内藏库借见钱二十万贯应副收买,候贴纳到盐钱逐旋拨还。寻令市易条依此收买。本务申,客人拥并赴务投下文钞,据所买计用钱五十九万三千馀贯,省司全阙见钱,深虑有妨钞法。欲将在就客人所乞中卖文钞,除单合用钞别无收附,对勘却退,令于向西州军官场就近勘合中卖外,其馀钞数,尽行收买。价钱内三分支还见钱,馀七分依沿边入中钞价,细算合支价钱目,给与新引。所有合贴新钞,候降下指挥,从省司牒三班院,差使臣一员,赴制置解盐司取拨合销新钞,赴市易条下界契勘书填给付客人,令于解地请领盐货。所贵买尽民间旧钞,兼客人换得新引请盐,趁时变卖。”从之。其新钞仍在熙宁十年合出钞额。

  甲辰,河东经略使韩绛言:“岚州合河津并无地与夏国接界,乞减寨主,量留厢军五人,及废上下津十七铺。又,上平关虽当把截津要,亦阻黄河之险,欲止留监押一员,军士三百人。”从之。

  五月,庚戌朔,监两京抽税竹木务、太子中允程颢改太常丞。以知河南府贾昌衡等言颢通古今,行谊修洁,改官八年,未尝磨勘故也。

  戊午,诏修仁宗、英宗两朝正史,命宰臣吴充提举,以龙图阁直学士宋敏求为修史,集贤院学士苏颂同修史,集贤校理王存、黄履、林希并为编修官。

  癸亥,知越州、资政殿大学士赵抃知杭州。抃知越州时,两浙旱蝗,米价踊贵,饿死者什五六。诸州皆榜衢路,立告赏,禁人增米价。抃独榜衢路,令有米者任增价粜之。于是诸州米商辐辏诣越,米价更贱,民无饿死者。

  先是淮浙饥,诏出本界上供米损市价粜,以活饥民。发运副使卢秉言:“价虽贱,贫者终不得米。请偿籴本,尽以其馀赈恤流民。”诏可。是岁奏计,帝问曰:“如闻滁、和民食蝗以济,有之乎?”秉对曰:“有之。民饥甚,死者相忱籍。”帝惨然曰:“独赵抃为朕言,与卿合。”前此发运司入奏,多献羡馀以希恩,秉独以钱七十万缗偿三司旧负,因言:“发运司但督六路财赋,以时上之,本无羡馀;以进者,率正数也,乞遂禁绝。”帝嘉纳之。

  丙寅,诏郑州长史柴衮,令流内铨与注远处主簿或尉。衮,周世宗之侄玄孙,受命已十年,乞注一官故也。

  庚午,诏:“侍御史知杂事蔡确,知谏院黄履,定夺卫州运河及疏浚黄河利害异同、理曲不实之人,劾罪以闻。如合就按验,辍官一员及取旨遣内侍同往。”

  初,熊本既受命,与都水监主簿陈祐甫、河北转运使陈知俭共按问,诸埽言:“八年故河道水减三尺,浚川杷未至间已增三尺,杷至又增一尺。且从此以前十年,水皆夏溢秋复,不惟此一年,水落实非杷所至。”本等乃集临清、冠氏县十五人责状,及据埽上水历,即南岸以杷试验,虽小有增深寸数,翼朝再测,已与未浚时无异。又访议者,皆以运河之兴,有费无利,且为官私之患。遂以文彦博所陈为是,奏乞废浚川司。

  时范子渊在京师,先闻之,遽上殿言:“熊本、陈祐甫,意谓王安石出,文彦博必将入相,附会其意,以浚川杷为不便。臣闻本奉使按事,乃诣彦博纳拜,从彦博饮食,祐甫、知俭皆预焉,及屏人私语。今所奏必不公。且观彦博之意,非止言浚川杷而已。陛下一听其言,天下言新法不便者必蜂起,陛下所立之法大坏矣。”帝颇惑其言,诏以本等奏送都水监及外监丞司。子渊遂讼本等以七月中北岸水历定五月中南岸河流涨落,又不皆至河所视其利害,及大名府已尝保明用杷浚二股功利牒转运司,兼本等专取索浚河司事总四千七百馀纸,即未尝取索大名府安抚司转运司事相参照。而确亦劾本奉使不谨,议论不公,乞更委官定夺是非。故就委确及履仍即御史台置狱推究。

  同提举成都府等路茶场公事蒲宗闵言:“本司船卖解盐,已蒙改法,依旧通商。外有茶法,事迹相关,须至更改。每年欲起发茶四万驮赴秦州、熙河路,依市价卖,仍认定税息钱,应副博马、籴买粮草。并川峡路民间食茶,许逐场依市价添减收买,每贯收息钱一分出卖,仍沿贯纳长引钱。凤州、凤翔、永兴军、环庆路州军亦依旧为商地,分许客人于川中茶场算请兴贩。”知彭州吕陶亦言官场买茶,亏损园户,有致词诉及生喧闹。旋诏川中茶场免收息三分。

  丙辰,辽玉田、安次县有蝝伤稼。

  己巳,辽主驻犊山,宴群臣。辽主曰:“先帝用仁先、华噶,以贤智也。朕有仁杰、伊逊,不在仁先、华噶下。”欢饮至夜乃罢。

  甲戌,太白昼见。

  辽太子自母后之变,忧见颜色。而耶律伊逊之党,以皇后废立皆由其谋,欣跃相庆,肆腾谗言谤,忠良之士,斥逐殆尽。护卫太保萧锡沙辨黠,善揣摩人意,数出入伊逊家,见朝臣不附者,辄擿使去之,锡沙得迁殿前副检点。会护卫萧和克谋杀伊逊事觉,伊逊械系之,考劾不服,流于边。锡沙谓伊逊曰:“今太子犹在,臣民属心,大王素无根柢之助,复有诬皇后之怨,它日太子立,大王置身何地?宜熟计之。”伊逊曰:“吾忧此久矣。”夜,召其党萧德哩特,谋所以构太子者。乙亥,伊逊使其党护卫太保耶律扎喇等告都部署耶律萨喇、枢密使萧苏萨等谋立太子。辽主命按问之,无迹,乃出萨喇为始平军节度使,苏萨为上京留守,鞭护卫六人,其馀各徙于边。

  丙子,辽以西北路招讨使辽西郡王萧呼哩额为北府宰相兼知契丹行宫都部署事。呼哩额,孝穆之孙,便佞滑稽,尚郑国公主,拜驸马都尉。初与耶律伊逊不协,出为宁远军节度使。自后呼哩额揣知伊逊意,倾心事之;伊逊欲引为助,遂有是擢。

  丁丑,诏使臣换文资,试律令大义十道,以八通为上,六通次之,四通又次之,并为合格,中书取旨。

  戊寅,辽诏告谋逆者加重赏,耶律伊逊之谋也。时有耶律喏噜与其弟乌页皆党于伊逊,时号二贼。

  六月,己卯朔,辽耶律伊逊使其党牌印郎君萧额都温仲父房之耶律托卜嘉上急变曰:“昨者耶律扎喇所告萨喇等,其事皆实,臣亦与其谋,本欲杀伊逊而立太子。臣等若不言,恐事白连坐。”辽主信之,杖太子,幽之别室,命伊逊及耶律孝杰、耶律仲禧、萧呼哩额、杨遵勖、耶律延格、萧锡沙等鞫治。太子具陈枉状,谓延格曰:“上惟我一子,今为储副,尚何所求!公与我为昆弟行,当念无辜,达意于上。”萧锡沙闻之,谓延格曰:“如此奏,则大事去矣;当易其辞为款伏。”延格入,如锡沙言奏之,辽主大怒。中外知其冤,无敢言者,惟北院枢密副使萧惟信廷急之,辽主弗听。伊逊等穷治太子之党,逮北院宣徽使耶律托卜嘉、汉人行宫都部署萧托卜嘉等下狱,不胜榜掠,皆诬状。伊逊恐辽主犹有所疑,引托卜嘉等庭诘之,各令荷重校,绳系其颈,不能出气;诸人不堪其酷,唯求速死。伊逊乃入奏曰:“别无异辞。”遂杀萧托卜嘉、耶律托卜嘉与其弟陈留及东宫宿直官,遣使杀始平军节度使耶律萨喇、上京留守萧苏萨及其诸子,执萧岩寿、萧和克至京,杀之。时牵连被杀者众,盛夏,尸不得瘗,地为之臭。流耶律孟简于保州。

  壬午,注辇国遣使朝贡。

  癸未,诏:“南京、郓、兗等州及邢州之臣鹿、洺州之鸡泽、平恩、肥乡县盗贼,并用重法。”

  丙戌,辽废太子浚为庶人,囚之上京。太子将出,曰:“吾何罪而至是?”萧锡沙叱令登车,遣卫士阖其车门而去。萧德哩特监送太子,时促其行,不令下车,起居饮食,数加陵侮,至则筑堵环囚之。西南面招讨使吴王萧罕嘉努上书言太子冤,不报。

  丙申,知制诰孙洙言:“熙宁四年中,建言者患制诰过为溢美,以谓磨勘迁官,非有绩效,不当专为训词。遂著令,磨勘皆为一定之辞;文臣待制、武臣閤门使以上,方特命草制,其馀悉用四句定辞。遂至群臣虽前后迁官各异,而同是一辞;典诰者虽姓名各殊,而共用一制;一门之内,除官者各数人,文武虽别,而并为一体。至于致仕、赠官、荐举、叙复、宗室赐名、宗妇封邑、斋文疏语之类,虽名体散殊,而格以一律,岁岁遵用,非所以训百官,诏后世也。前世典章,本朝故事,未尝有此。陛下天纵神圣,言成典谟,而典诰之臣乃苟简如此,岂称明诏所以垂立一代制度之意哉!伏望皆令随事撰述,但不得过为溢美,以失事实。”诏:“舍人院撰词,少卿监以下,奏荐叙封,每遇大礼一易;恩泽举人,每科场一易;封宗室妇女,逐时草制;文官转官致仕并选人改京朝官知县,并随等撰定。”其后舍人院又请“百官封赠,尝任待制、观察使以上其子封赠,并随事别撰。”从之。

  辛丑,枢密院言:“闻邕州、钦州峒丁,其人颇骁勇,但训练不至,激劝无术。欲委经略司选举才武廉干之人为都司巡检等,提举训练,每季分往按阅。逐峒岁终具武艺精强人数,首领等第给俸;提举官以武艺精强五分以上议酬奖。仍令五人附近者结一保,五保相附近者结一队。每按阅,保、队各相依附;至于战斗,互相救助。勇怯分为三等:有战功或武艺出众为上等,免差役;人才趫捷为中等,免科配;馀为下等。常日不妨农作,习学武艺,遇提举官按阅,即聚一村按试,毋得豫集边境。有盗贼,令首领相关报。”从之。

  壬寅,三司言铸大钱欲乞且依旧额,今后如有添铸,乞除陕西、河北、河东外,诸路并铸小钱。又言河北西路转运司请于邢、磁州置监,鼓铸折二铁钱十万贯,今相度欲于永兴军路铸折二铁钱十万贯,却于河北西路添铸大铜钱。并从之。

  丁未,置岷州铁城堡。

  戊申,辽遣使按五京诸道狱。

  秋,七月,辛亥,辽赏告谋废立者,护卫太保札喇加镇国大将军,预边州节度使之选;祗候郎君耶律托卜嘉加监门卫上将军,牌印郎君萧额都温为始平军节度使。额都温,即萧托卜嘉之弟也。先是萧托卜嘉尚赵国公主,公主,懿德皇后所生,故萧托卜嘉与太子善;耶律伊逊嫉之,卒及于难。额都温见其兄死,遂欲逼尚公主;辽主许之,拜驸马都尉。公主以额都温党于伊逊,恶之。

  辽徙太子馀党于边。耶律努旧与耶律伊逊有隙,亦在徙中。其妻萧意辛为呼图公主之女,辽主以公主故,欲使意辛与努离婚。意辛辞曰:“陛下以妾葭莩之亲,使免流窜,实天地之恩。然夫妇之义,生死以之。妾自笄年从努,一旦临难,顿尔乖离,背纲常之道,与禽兽何异!幸陛下哀怜,与努俱行,妾虽死无憾!”辽主从之。意辛在流所,亲执役事,无难色,事夫礼敬有加于旧。

  伊逊追憾女子常格尝作诗讥己,欲因太子事诬以罪,按之无迹,获免。会其兄耶律迪噜谪镇州,常格与之俱。时朝臣屏息事伊逊,太子之废,扬扬如平时。常格在谪所,恒布衣疏食。问曰:“何自苦如此?”常格曰:“皇嗣无罪遭废,吾辈岂可美食安寝乎?”闻者愧之。

  辽北院枢密副使萧罕嘉,经画西南边天池堑,立堡砦,正疆界,刻石而还。壬子,擢汉人行宫都部署。

  癸丑,颍州团练推官邵雍卒。雍受《易》于李之才,探赜索隐,衍伏羲无天之旨,著书十万馀言。富弼、司马光、吕公著在洛,雅敬雍,为市园宅,雍名其居曰安乐窝。以荐授将作主簿,后补颍州团练推官,皆固辞;及受命,竟称疾不之官。程颐尝与议论终日,退而叹曰:“尧夫,内圣外王之学也。”

  甲寅,祷雨。

  诏:“今后广南西路系恶弱水土州郡,合差医官处,如额外祗候人愿往者听。”

  乙卯,帝谓辅臣曰:“元昊昔僭号,遣使上表称臣,其辞犹逊;朝廷不先诰其所以然,而遽绝之,纵边民、蕃部讨虏。故元昊常自谓为诸羌所立,不得辞,请于朝廷,不得已而反,西师战辄败,天下骚然,仁宗悔之。当元昊僭书来,谏官吴育谓夷狄难以中国叛臣处之,或可稍易以名号。议者皆以为不然,卒困中原,而使加岁赐,封册为夏国主,良可惜哉!”

  丁巳,翰林学士、权三司使沈括为集贤院学士、知宣州。先是侍御史知杂事蔡确言:“括以白答刂子诣吴充陈说免役事,谓可变法令,轻役依旧轮差。括为侍从近臣,既见朝廷法令有所未便,不明上章疏,而但于执政处阴献其说。兼括累奉使察访,职在措置役法,是时但欲裁减下户钱,未尝言复差徭。今非其职而遽请变法,前后反覆不同。朝廷新政,规画巨细,括莫不预,其于役法讲之固熟。如轻役之不有差法,括前日不以为非而今日不以为是者,其意固不难晓。盖自王安石罢相,括恐大臣于法令有所改易,故潜纳此说以窥伺其意,为附纳之资尔。且括自主计以来,一无所补,其驭下则取悦而已,其事上则观望而已,中外之所共传,圣明之所尽照;而阴以异论干执政欲变更役法一事,尤为显著。窃了中书亦尝以此答刂子进呈,下司农寺相度。天慈兼容,既不加诘,而臣以弹邪绳奸为职,安敢避默!伏望陛下推括之情,特行罢黜。”诏答刂与括知。括即上疏待罪,有诏,令括就职。确又言:“括谓役法可变,何不言之于检正察访之日而言之非职事之时?不言之于陛下而阴言之于执事?括之意岂在朝廷法度,但欲依附大臣,巧为身谋而已。伏望陛下断在不疑,正括之罪。”故有是命。

  诏:“诸路岁上知县、县令考课优等治状,委主判官审校,取最优者上簿,司农寺主簿及提举常平官有阙,选最优者充;即治状尤异或资任已高须别加升擢者以闻。”

  辛酉,群臣五上尊号曰奉天宪古文武仁孝皇帝。不许。

  辛未,太常丞、集贤校理、知湖州鞠真卿为太常博士、直秘阁;以宣徽北院使王拱辰、御史中丞邓润甫言真卿自改官至登朝三十年,非特恩未尝陈请磨勘故也。

  帝御资政殿,监修国史吴充率修国史宋敏求、编修官王存、黄履、林希以《仁宗、英宗纪草》进呈。帝服靴袍,内侍进案,敏求进读,帝立听顾问,终篇始坐。

  乙亥,贬宣徽南院使、雄武军留后郭逵为左卫将军,西京安置;吏部员外郎、天章阁待制赵禼为左正言、直龙图阁,依旧知桂州;以御史知杂蔡确言逵经制南安,移疾先还,禼措置粮草乖方及不即平贼也。

  是月,河复溢卫州王供及汲县上、下埽、怀州黄沁、滑州韩村,乙丑,遂大决于澶州曹村,澶州北流断绝,河道南徙,东汇于梁山张泽泺,分为二派:一合南清河入于淮,一合北清河入于海。凡灌郡县四十五,而濮、齐、郓、徐尤甚,坏田逾三十万顷。遣使修闭。

  诏太常礼院续修《礼阁新编》。

  辽主如秋山,谒庆陵。

  八月,丙戌,诏监察御史里行黄廉为京东路体量安抚。廉尝言都检正俞充结中人,徼幸富贵,不宜使佐具瞻之地,并言王中正任使太重,恐为后忧,又面论之甚切。帝曰:“人才盖无类,顾驾驭之何如耳。”廉对曰:“虽然,渐不可长。圣人长驾远驭,故四凶在朝,不废时雍。彼皆才器桀然过人,任使称意;为后世虑,故放殛之耳。”帝曰:“且置此事。河决曹村,京东尤被其害,今以累卿。”

  廉既受命,前后条举百馀事,大略疏张泽泺至滨州以纾齐、郓,而济、单、曹、濮、淄、齐之间,积潦皆归其壑。郡守、县令能救灾养民者,劳来劝诱,使即其功,发仓廪府库以赈不给。水占民居,未能就业者,择高地聚居之,皆使有屋避水。回远未能归者,遣吏移给之,皆使有粟。所灌县郡,蠲赋弃责,流民所过,毋得征算。使吏为之道地,止者赋居,行者赋粮;忧其无田而远徙,故假官地而劝之耕;恐其杀牛而食之,故质私牛而与之钱;弃男女于道者收养之,丁壮而饥者募役之。卒事,所活饥民二十五万三千口,壮者就功而食,又二万七千人。

  戊子,镇南军节度使、同平章事王安石再上表,请以本官充集禧观使;诏不允,仍遣安石弟权发遣度支判官安上赍诏往赐之。

  己丑,遣苏颂等贺辽生辰。颂至辽,遇冬至,其国历后宋历一日。北人问;“孰为是?”颂曰:“历家算术小异,迟速不同,如亥时节气交,犹是今夕,若逾数刻,则属子时,为明日矣。或先或后,各从其历可也。”北人以为然。使还,以奏,帝嘉曰:“朕尝思之,此最难处,卿所对殊善。”因问其山川人情向背,对曰:“彼讲和日久,上下相安,未有离贰之意。昔汉武帝久勤征讨,而匈奴终不服;至宣帝,呼韩单于稽首称籓。唐自中叶以后,河湟陷于吐蕃,宪宗慨然有收复意;至宣宗时,乃以三关、七州归于有司。由是观之,外国之叛服不常,不系中国之盛衰也。”颂意盖有所讽,帝以为然。

  庚寅,辽汉人行宫都部署萧罕嘉以从猪坠马卒。

  辛丑,权发遣三司使李承之言:“三司近岁以来,财货匮乏为甚,计月支给,犹惧不足。以承平百馀年,当陛下缉熙庶政之日,国用如此,可不深虑?夫国无三年之蓄,国非其国,况无兼月之备乎?此则有司失职,因循苟且之罪也。唯深思邦计之重,诏股肱大臣谋所以理财经久之术。”诏:“三司使副同讲求理财经久之术,具利害条画以闻。”其后三司言:“在京官司,应支用系省钱物,并令关由三司。发运、转运、提举铸钱、盐事等司及州、县,于三司所统者,违慢不职,许行勘劾;事理重者,奏乞先行冲替;若职事修办,乞行奖擢。诸路上供不足,或年计不备,许选官体量。或因朝廷差官出入,许就委点检钱谷公事。”并从之。

  辽主复谒庆陵。

  是月,河决郑州荥泽埽。

  九月,庚戌,赠颍州团练推官邵壅秘书省著作郎,赐粟帛。以知河南府贾昌衡言,雍行义闻于乡里,乞赠恤也。宰相吴充请于帝,赐谥康节。雍初与常秩同召,雍竟辞不起,士大夫高之。

  乙卯,诏:“诸官司承准传宣、内降与奏请及面得旨,事无条式者,申中书、枢密院覆奏。例不应申而辄申者,准直批圣旨敕科罪;诸房失检勘,受而施行者,亦如之。上殿进呈文书,并批送中书、枢密院,不得直批圣旨送诸处,违者承受官司缴进以闻。即非理干求恩泽及乞原减罪犯者,中书、枢密院劾之。”

  癸亥,以屯田郎中、侍御史周尹提点荆湖北路刑狱。

  先是尹上言:“成都府路置场榷买诸州茶,尽以入官,最为公私之害。初,李杞倡行敝法,夺民利未甚多,故为患稍浅。及刘佐攘代其任,增息钱至倍,无它方术,惟割剥于下,而人不聊生矣。大抵在蜀,则园户所苦,压其斤两支钱,侵其价直;在熙、秦州,则官价太高,而民间犯法不可禁止。又,般运不逮,糜费步乘,推积日久,风雨损烂,弃置道左,同于粪壤。兼所至不通客旅,惟资无赖小民,结连群党,持仗私贩,亏失征税。茶司认虚额,又侵盗相继,刑罚日滋,致数千里之害,可为深虑。臣顷在京师传闻其事,既未详尽,安敢轻议!今受命入蜀,所至体问,乃知买茶为害甚巨,有知彭州吕陶、知蜀州吴师孟等论奏,可以参验。往者杞、佐继陈苛法,即信用其言,曾不略加参考;今议者条其刓蠹,悉皆明白,未即采听。何勇于兴利而怯于除害乎?愿敕有司速究榷茶之弊,俯徇众论,宽西南之虑。”又曰:“窃详朝廷之意,未欲遽罢茶禁者,必以熙河路买马年计茶最为急耳。但通商之后,旧来诸路茶税年额钱总二十九万馀缗,先已复故,即可委诸路转运司一面管认赴熙河路外,有见今官茶所在州县,堆积极多,足支数年买马。自今商旅贩秦州、熙河路茶,必能有备。臣体问废罢改革事,皆商旅所愿。望速下本路,逐处根究。臣之所陈有实,即乞罢榷茶之法,许通商买卖以安远方。”尹还,未至都而有是命。

  辽玉田县贡嘉禾。

  乙丑,诏改名汴河上流北门曰宣泽。旧汴河下流水门南曰上善,北曰通津,上流水门南北皆曰大通,故改今名。五丈河下流水门曰善利,而上流水门旧无名,赐名曰永顺。

  戊辰,泾原路经略司言德顺军捕获西界禹臧花麻使来卖马蕃部撒蝉等十四人,诏经略司估直给钱,安慰遗之。或言:“撒蝉等非卖马,实为间也。”蔡延庆曰:“彼疑,故来觇;执之,是成其疑也。”卒遗之。

  壬申,辽修乾陵庙。

  诏:“近范子渊奏用杷浚荥泽埽河北岸滩觜解南岸急危图状,可并付定夺所照会。”帝既令蔡确等定夺熊本及子渊是非,又令冯宗道监视子渊用杷浚汴。宗道测量汴流,有深于旧者,有为泥沙所淤更浅于旧者,有不增不减者,大率三分各居其一。宗道日具实以闻。帝意稍悟,治狱微缓。会荥泽河堤将溃,诏判都水监俞充往治之。充奏河欲决,赖用浚川杷疏导得完,子渊因图状自明,于是治狱益急矣。

  癸酉,立义仓。

  甲戌,濮国公宗朴兼侍中,进封濮阳郡王。

  权发遣河北西路提点刑狱丁执礼言:“今之县邑,往往故城尚存,然摧圮断缺,不足为固。乞择令之明者,使劝诱城内中上户出夫以助工役,以渐治之。”诏:“诸路转运司委知州、知县,检视计度合修城壁功料,于丰岁劝诱。五路除缘边外,择居民繁庶及当冲要县诸路,即先自大郡修完。”初,执礼自馆阁校勘出为提刑,帝宣谕曰:“卿职刑狱盗贼,然盗贼最急,宜用心督捕。”

  冬,十月,戊寅朔,濮阳郡王宗朴薨;封定王,益僖穆。

  庚辰侍读邓润甫、陈襄迩英阁进读,因言:“司马迁载秦、汉以来君臣事迹,有不可陈于君父之前者,如《吕不韦传》之类是也。”帝曰:“类此者,皆阙之勿读。”侍讲沈季长、黄履奏:“讲《诗》毕,请讲何经?”帝曰:“先王礼乐法度莫详于周,宜讲《周礼》。”

  辛卯,果庄、栋戬遣人入贡,听寓止同文馆。

  癸巳,昭化军节度使宗谊封濮国公。诏濮王子以次袭封奉祠。

  乙未,知河阳、翰林侍读学士吕公著提举中太一宫。公著至京师,时将祀南郊,特诏閤门以散斋日对延和殿,劳问周至,且曰:“不见卿七八年,殊觉卿老也。”公著回奏:“臣伏睹近诏举才行堪任升擢官。窃观陛下自临御以来,虚心屈己以待天下之士,诚欲广收人才,无所遗弃。然世固未尝之贤,而人才亦不可多得。今中外所举盖百有馀人,虽不能尽当,诚参考名实而试用之,宜有可以塞厚望、应明指者。臣又窃详今日诏意,正欲达所未达,然数年以来,天下之士,陛下素知,其能尝试以事而终就闲外者尚多,恐其间亦有才实忠厚、欲为国家宣力者,未必尽出于迂阔缪戾而难用也。汉武帝时,公孙弘初举于朝,以不称旨罢,后再以贤良举,帝亲擢为第一,不数年,遂至宰相。由是观之,人固未易知,而士亦不可忽。何则?昔日所试,或未能究其详,数年之间,其才业亦容有进。惟陛下更任之事以观其能,或予之对以考其言,兼收博纳,使各得自尽,则圣明之世,无滞才之叹,不胜幸甚!”自熙宁初,论新法不附执政者,皆谴逐,不复收用,故公著首言之。

  戊戌,太子太师张昪卒,年八十六。赠司徒兼侍中,谥曰康节。

  庚子,永国公俊卒,年五岁。帝悲甚,废朝五日,又不视事三日。封兗王,谥哀献。太常礼院言准礼为无服之殇,诏特举哀成服。

  辛丑,辽主驻藕丝淀。

  乙巳,复永静军阜城镇为县。

  十一月,庚午,以西蕃邈川首领栋戬都首领青宜结果庄为廓州刺史,阿令骨为松州刺史。

  甲戌,祀天地于圜丘。

  辽萧锡沙迁北院枢密副使,复为耶律伊逊陈阴害太子之计,伊逊从之。先是萧达和克以奸险附于伊逊,遂见奖援,稍迁至旗鼓苏拉详衮。伊逊欲害太子,以达和克凶果可使,遣与近侍直长萨巴诣上京同留守萧达德,夜,引力士至囚室,给以有赦,召太子,杀之,达德以病殁闻。太子死时年二十。辽主哀之,命有司葬龙门山;欲召其妃还,伊逊复遣人杀之。太子之子延禧及女延寿俱养于萧怀忠家。伊逊之党互相庆贺,聚饮数日。

  耶律伊逊数荐引其党耶律哈噜,擢至北院大王,未几,其弟乌页亦至南院大王。然其党又互相猜忌。萧额都温既尚赵国公主,后与伊逊议不合,伊逊衔之,旋以车服僭拟人主被诛。额都温临刑语人曰:“前诬告耶律萨喇事,皆伊逊教我,伊逊恐事彰,杀我以灭口耳。”

  辽以萧达和克为国舅详衮,耶律伊逊引之也。达和克恐杀太子事泄,出入常佩刀,有急召,即欲自杀。然辽主昏暗不省,卒得无恙。

  前同知太常礼院张载卒。载家居,与诸生讲学,以《易》为宗,以《中庸》为体,以孔、孟为法,其家婚丧嫁祭,率用先王之意而傅以今礼。世称横渠先生。

  十二月,丁丑朔,占城国献驯象。

  壬午,诏改明年为元丰。

  详定一司敕所以《刑部敕》来上,其朝旨自中书颁降者皆曰敕,自枢密院者皆曰宣,凡九门,共六十三条;从之。

  甲申,手诏:“比杨琬、高靖检河道回,具所见条上,可召审问,参质利害,庶被灾之民不致枉有劳役。”

  初,河决曹村,命官塞之,而故道已堙,高仰,水不得下。议者欲自夏津县东开签河入董固,护旧河七十里九十步,又自张村埽直东筑堤至庞家庄古堤,袤五十里二百步,计用兵三百馀万,物料三十馀万。而琬等以为口塞水流,则河道自成,不必开筑以縻工役。帝重其事,故令审问,仍诏侍御史知杂事蔡确同相视以闻。既而以确母病,改命枢密都承旨韩缜。后缜言:“涨水冲刷新河,已成河道。河势变移无常,虽开河就堤及于河身创立生堤,枉费功力。欲止用新河,量加增修,可以经久。”从之。

  丁亥,封皇子佣为均国公。

  诏:“经制熙河路边防财用司条上利害事,内有可行者,宜先行下,庶于田事未兴,可及时经画,以助边费。”时以熙河用度不足,仰度支供亿,于是命入内都知李宪领经制财用司。中书具宪所条上可施行者凡十四事,如所奏行之。

  癸巳,韩缜等上与辽人往复公移及相见语录并地图,诏缜同吕大忠以耶律荣等赍来文字、馆伴所语录及刘忱等按视疆场与北人论议及朝廷前后指挥,分门编录以闻。

  甲午,知谏院黄履言:“近因陪侍郊祭,窃观礼乐之用,以今准古,有未合者。伏望命有司并群祀考正其大略,而归之情文相称。”诏履与礼院官讲求以闻。

  辛丑,诏以诸路禁军阙额数多,遣大使臣七员于开封府界、京东、西、陕西、荆湖路,与长吏及当职官招简填补。

  甲辰,诏铸钱司并以“元丰通宝”为文。

  辽以北面宰相辽西郡王萧呼哩额知北院枢密使事,以左伊勒希巴耶律延格为契丹行宫都部署;耶律伊逊荐之也。

  初,辽主从耶律伊逊之言,纳萧后,居二年,未有子。后有妹,嫁伊逊之子舒嘉。后言于辽主,称其宜子,遂离婚,纳于宫中。萧呼哩勒即以女侄妻舒嘉,恃势横肆,至有无君之语,朝野侧目。

  辽预行正旦礼。

  是岁,辽南京大有年。

宋纪七十三 

起著雍敦牂正月,尽十二月,凡一年。

     ○神宗体元显道法古立宪帝德王功英文烈武钦仁圣孝皇帝元丰元年(辽太康四年。戊午,一零七八年)

  春,正月,庚戌,命河北转运使令所在长吏分祷名山,旱故也。

  乙卯,以王安石为尚书左仆射、舒国公、集禧观使。

  交趾郡王李乾德上表言:“奉诏遣人送方物,乞赐还广源、机榔等州县。”诏:“候进奉人到阙,别降疆事处分。”

  戊午,始命太常寺置局,以枢密直学士陈襄等为详定官,太常博士杨完等为检讨官。襄等言:“国朝大率皆循唐故,至于坛遗神位、法驾舆辇、仗卫仪物,亦兼用历代之制。其间情文讹舛,多戾于古。每有规模苟略,因仍既久而重于改作者,有出于一时之仪而不足以为法者,请先条奏候训,以为礼式。”至五年四月十一日成书。

  甲子,审官东院言:“广南两路员阙,愿就之人少。欲乞水土恶劣处为一等,繁难处为一等,其馀并为一等,令转运司保明申奏。”从之。

  乙丑,以太皇太后疾,驿召天下医者。

  权发遣三司使李承之言:“近年以来,朝廷宽假资格稍高之人,为其衰迟或不任事,未遽令休退,故置提举、管句宫观之职,优与俸禄,不立员数。而臣僚趋闲贪禄,或精神未衰,便私避事,亦求此职。条制既宽,初未厘革,今内外宫观约百馀员,无纤芥职事,岁费廪食不下数万缗。乞今后在京宫观提举、提点、句管官,共毋得过十五员,诸路倍之。如有除授,令依例待阙。所贵勤劳官守之人,有以区别,不虚费国用。”诏:“自今陈请宫观等差人,年六十以上听差,仍毋过两次。”

  闰月,丙子朔,权发遣户部副使、兵部郎中陈安石为集贤殿修撰、河东都转运使。寻诏河东路十三州岁给和籴钱八万馀缗,自今罢之,以其钱付转运司市籴粮草。

  先是安石乘驿与知太原府韩绛同转运司讲求边储利害。绛乞改和籴之法,减于原数三分,罢官支钱布,但宽其支移之苦,则实惠已及于民,遇灾伤十七,则又除之。而安石言:“十三州二税,以石计之,凡三十九万二千有馀,而和籴之数,,凡八十二万四千有馀,所以灾伤旧不除免。盖十三州税轻,又本地恃为边储,理不可阙故也。其和籴旧支,钱布相半,数既畸零,民病入州县之费,以钞贸钱于市人,略不收半。公家支费实钱,而百姓乃是虚名。欲自今罢支籴钱,岁以其钱支与缘边州郡市粮草,封桩,遇灾伤,据民不能输数补填。如无灾伤,三年一免输,以封桩粮草充数,即不须如韩绛减数三分及灾伤除十七。”朝廷以为然,乃命安石为河东都转运使,悉推行之,又降是诏。

  戊寅,前知曹州刘分攵言知济阴县罗适开导古滉河,决泄积水有功,御批:“可记适姓名,俟府界剧县有阙与差,以考其能治之实。”于是以适知陈留县,仍诏适留旧任,候见任官成资日交替。

  己卯,诏:“河北东西、永兴、秦凤、京东东西、京西南北、淮南东西路转运司,并依未分路以前通管两路,其钱谷并听移用;除河北、陕西外,馀减判官一员。”

  庚辰,辽主如春水。

  先是相州论决劫盗三人死罪,行堂后官周清驳之,谓其徒二人当减等,鞫狱者为失入人死罪。事下大理,详断官窦苹、周孝恭白检正刘奉世曰:“其徒手杀人,非失入也。”于是大理奏相州断是。清执前议再驳,复下刑部新官定。刑部以清驳为是,大理不服。方争论未决,会皇城司奏相州法司潘开赍货诣大理,行财枉法。初,殿中丞陈安民签书相州判官日断此狱,闻清驳之,惧得罪,诣京师,历抵亲识求救。文彦博之子及甫,安民之姊子,吴充之婿也。安民以书召开云:“尔宜自来照管法司。”开竭其家资入京师,欲货大理胥吏问消息。相州人高在等在京师为司农吏,利其货,与中书吏数人共耗用其物,实未尝见大理吏也。为皇城司所奏,言赍三千馀缗赂大理。事下开封按鞫,无行赂状,惟得安民与开书。谏官蔡确知安民与充有亲,乃密言事连大臣,非开封可了。诏移其狱御史台,从确请也。

  辛巳,以翰林侍读学士,宝文阁学士吕公著兼端明殿学士。

  帝从容与论治道,遂及释、老。公著问曰:“尧、舜知此道乎?”帝曰:“尧、逐步岂不知!”公著曰:“尧、舜虽知此,而惟以知人、安民为难,所以为尧、舜也。”帝又言唐太宗能以权智御臣下,对曰:“太宗之德,以能屈己从谏尔。”帝善其言。有欲复肉刑者,议取死囚试劓、刖。公著曰:“试之不死,则肉刑遂行矣。”乃止。夏人幽其主,将大举讨之。公著曰:“问罪之师,当先择帅,苟未得人,不如勿举。”及兵兴,秦、晋民力大困,大臣不敢言,公著数白其害。

  壬午,礼部言:“禘袷之外,亲祠太庙,并以功臣配享。”从之。

  诏:“常平钱谷当输钱而愿输谷若金帛者,官立中价示民,物不尽其钱者足以钱,钱不尽其物者还其馀直。常平仓钱谷,其在民者,有常钱,春散之,敛从夏秋税。有所谓缓急阙乏而贷者,皆定输息二分,谷则岁丰量增价以籴,岁饥减时价粜之以赈饥。又听民以金帛易谷,而有司少加金帛之直。凡钱谷当给若粜,皆用九年诏书,通取留一半之馀。”

  壬辰,枢密直学士孙固同知枢密院事。初,固言王安石不可为相。及新法行,数议事不合,出补外。至是帝思其先见,召知开封,遂大用之。

  甲午,诏:“提举司天监近校月食时分,比《崇天》、《明天》二法,已见新历为密。又,前闰正月岁在戊子,今复闰于戊午,恐理亦不谬,宜更不须考究。其所差讲究新历官等并罢,卫朴给路费钱二十千。”先是朴在熙宁初更造新历,至十年,议者以为占月食差,故再诏朴集议,至是罢之。

  辽赈东京饥。

  丁酉,废提点熙河蕃部司。

  御史台、閤门言:“忌日神御殿行香,自今令群臣班殿下,宰相一员升殿,上香跪炉。”从之。

  己亥,太傅兼侍中曾公亮卒,年八十。帝临哭,辍朝三日。赠太师、中书令。初谥忠献,礼官刘挚驳曰:“公亮居三事,不闻荐一士,安得为忠!家累千金,未尝济一物,安得为献!”众莫能夺,改谥宣靖。及葬,御篆其碑首曰“两朝顾命定策亚勋之碑”。公亮性吝啬,殖货至巨万。力荐王安石以间韩琦,持禄固宠,为世所讥。

  庚子,日中有黑子。

  癸卯,以曾公亮配享英宗庙庭。

  二月,庚戌,濮国公宗谊薨。

  辛亥,日本国通事僧仲回来贡方物。

  知谏院蔡确同御史台鞫相州失入死罪。潘开事下御史狱,旬馀,所按与开封无异,乃诏确与御史同鞫。确以击搏进,吴充素恶其为人。会充谒告,王珪奏用确,帝从之。

  权发遣提点开封府界诸县镇公事、集贤校理蔡承禧言:“陛下讲义仓之法,使臣等奉行。今率以二硕而输一斗,至为轻矣。臣之领邑二十二,其九已行,岁解几万。请自今岁下税之始,不烦中覆而举行之。”乃诏畿县义仓事隶常平司。

  甲寅,以邕州观察使宗晖为淮康军节度使,封濮国公。

  乙丑,辽主驻埽获野。

  三月,癸未,广南西路经略司乞教阅峒丁,从之。

  乙未,御崇政殿阅诸军。

  丁酉,辰、沅猺贼寇边州,州兵击走之。

  鄜延路经略吕惠卿言:“昨准朝旨,令延州西路同都巡检策应环庆路,庆州东路巡检策应鄜延路,遇贼大举,聚入一路,更以主兵之官引兵策应;若本路自有兵事,令经略临宜相度,以别将应援。臣窃谓虏兴师动数十万,分犯二路,则所在皆贼,我安知其何出也!苟知我有策应之法,而欲攻鄜延,必见兵形于环庆,环庆告急,则鄜延起兵以应之;欲攻环庆,必见兵形于鄜延,鄜延告急,则环庆起兵以应之。少则不足以应敌,多则本路必见空虚无备之处。如此,非特我兵趋疾疲曳,有堕贼掩伏之虞,彼又将分兵捣虚以袭我矣。臣愚以为,诸路有兵事,其邻路但当团集以为声援,或且依条相度牵制,不必更立互相策应之法,免致临事拘文,以犯兵家之忌。”诏鄜延路依奏,馀路别听指挥。或文言昔年刘平因救邻道战殁,自今宜罢邻道援兵。环庆副总管林广,以为诸道同力,乃国家制贼之长计,苟贼并兵寇一道而邻道不救,虽古名将,亦无能为。刘平之败,非援兵罪。于是互相策应之法得不废。

  夏,四月,乙巳,知谏院蔡确既被旨同御史台按潘开狱,遂收大理寺详断官窦苹、周孝恭等,枷缚暴于日中,凡五十七日,求其受赂事,皆无状。中丞邓润甫夜闻掠囚声,以为苹、孝恭等,其实它囚也。润甫心非确所为惨刻,而力不能制。确引陈安民,置枷于前而问之。安民惧,即言尝请求文乃甫,乃甫云“已白丞相,甚垂意”。丞相,指吴充也。确得其辞,喜,遽欲与润甫登时,具奏充受请求枉法,润甫止之。明日,泣甫在经筵,独奏:“相州狱事甚微,大理实未尝纳赂。而蔡确深探其狱,支蔓不已。窦苹等皆朝士,榜掠身无完肤,皆衔冤自诬,乞早结正。”权监察御史里行上官均亦以为言,帝甚骇异。明日,确欲登对,至殿门,帝使人止之,不得前。手诏:“闻御史台勘相州法司颇失直,遣知谏院黄履、句当御药院李舜举引问证验。”

  履、舜举至台,与润甫、确等坐庑下,引囚于前,读示款状,令实则书实,虚则陈冤。前此确屡问,囚有变词者,辄笞掠,及是囚不知其为诏使也,畏吏狱之酷,不敢不承,独窦苹翻异。验拷掠之痕则无之。履、舜举还奏,帝颇不直润甫等言。诏确、履及监察御史里行黄廉就台劾实,仍遣舜举监之。

  吴充言:“御史台鞫相州狱,连臣婿文及甫,其事在中书有嫌,乞免进呈,或送枢密院。”诏免充进呈及签书,候案上,中书、枢密院同取旨。

  乙卯,知谏院蔡确为右谏义大夫、权御史中丞。翰林学士兼侍读、权御史中丞邓润甫落职,知抚州。太子中允、权监察御史里行上官均责授光禄寺丞、知光泽县。

  先是帝别遣黄履、黄廉及李舜举赴御史台鞫相州法司狱,确知帝意不直润甫等,即具奏:“润甫故造飞语以中伤臣,及欲动摇狱情,阴结执政,乞早赐罢斥。”帝始亦疑相州狱滥及无辜,遣使讯之,乃不尽如润甫等所言,确从而攻之,故皆坐贬。确迁中丞,凡朝士系狱者,即令狱卒与之中室而处,同席而寝,饮食旋溷,共在一室。置大盆于前,凡馈食者,羹饭饼饵,悉投其中,以杓匀揽,分饲之如犬豕,置不问。故系者幸其得问,无罪不承。

  癸亥,太白昼见。

  己丑,封虢国公宗谔为豫章郡王。

  戊辰,塞曹村决河,名其埽曰灵平。

  初,熙宁十年,河决郑州荥泽,文彦博言:“臣尝奏德州河底淤淀,泄水稽滞,上流必至壅遏。又,河势变移,四散漫流,两岸俱被水患,若不预为经制,必溢魏、博、恩、澶等州之境。而都水略无施设,止固护东流北岸而已。适累年河流低下,官吏希省费之赏,未尝增修堤岸,大名诸埽,皆可忧虞。谓如曹村一埽,自熙宁八年至今三年,虽每计春料当培低怯,而有司未尝如约,此非天灾,实人力不至也。今河朔、京东州县,人被患者莫知其数,熬熬吁天,上垂圣念,而水官不能自讼,犹汲汲希赏。臣前论所陈,出于至诚,本图补报,非敢微讦也。”至是决口始塞。

  初议塞河也,故道湮而高,水不得下,议者欲自夏津县东开签河入董固以护旧河,袤七十里九十步;又自张村埽直东筑堤至庞家庄古堤,袤五十里二百步。诏枢密都承旨韩缜相视。缜言:“涨水冲刷新河,已成河道,河势变移无常,虽开河就堤及于河身创立生堤,枉费功力。惟增修新河,乃能经久。”诏可。

  五月,甲戌朔,御文德殿视朝。

  是日,曹村决口新堤成,河还北流。自闰正月丙戌首事,距此,凡用功一百九十馀万,材一千二百八十九万,钱、米各三十万,堤长一百一十四里。

  庚辰,召辅臣观麦于后苑。

  丙戌,辽主驻散水原。

  辛丑,诏右武卫大将军、象州刺史克颂贷死,追毁出身以来告敕,锁外宅;坐病狂殴妻刘死故也。

  知宗正丞赵彦若言:“今宗正寺侍祠之外,专掌玉牒属籍而不预荐士,窃恐职有未称。谓宜具为条流,俾诸教官依国子监外官学例,为课试法,每遇秋赋,就宗正寺投状锁试,别立人数,颇示优异,著于格令,俾其竞劝。贤者获升,不肖自抑,一切之恩,分当裁损,必无觖望。夫亲贤兼进,布列中外,以镇安四海,为磐石之固,与愚知混淆,聚于一处,徒殚禄廪而无所事者,不可同日而语也。”事虽不行,时论是之。

  六月,癸卯朔,日有食之。甲辰夜,东南有光烛地,大星出匏瓜,裂于内阶,声如雷。

  甲寅,准布进良马于辽。

  辛酉,殿中丞陈安民等降谪有差。安民坐官相州与失入死罪,属大理评事文及甫言于宰相吴充也。

  初,蔡确勘是狱,欲锻炼以倾充,词连充子安持。时三司使李承之、户部副使韩忠彦,皆帝所厚,忠彦琦子,而承之尝为都检正,确皆令囚引之。承之知之,数为帝言确险陂之情;帝意稍解,趣使结正。于是狱成,忠彦犹坐赎铜十斤。充上表乞罢相及阖门待罪者三四,帝趣遣中使召出,令视事。确屡率言事官登对,言安持当获重谴,帝曰:“子弟为亲识请托,不得已而应之,此亦常事,何足深罪!”卿辈但欲共攻吴充去之,此何意也?”以确所弹奏答刂还之,言者乃已。

  秋,七月,癸酉朔,详定礼文所乞罢南郊坛天皇大帝设位,诏弗许。又言:“古者帝牛必在涤三月,以致严洁。今既无涤宫系养之法,有司涤养不严,一切苟简。欲下将作度修涤宫,具系养之法,饬所属官司省视,委太常寺主簿一员阅察。”从之。

  甲戌,辽诸路奏饭僧尼三十六万人。

  辛巳,命西上閤门使、忠州团练使韩存宝经制泸州纳溪夷。

  丁酉,御史黄廉言:“前岁科场逐经发解,人数不均,如别试所,治《诗》者十取四五,治《书》者才及其一。乞自今,于逐经内各取人分数,所贵均收所长,以专士习。”诏:“自今在京发解并南京考试,《诗》、《易》各取三分,《周礼》、《礼记》通取二分。”

  又言:“国子监生员著述议论,尽得讲官绪馀。将来逐官例差考试,窃恐去取之际,虽未必私徇,而于参校所长,多就己见,人情所不能免。如此,则外方疏远之人偶不相合,遂致黜落,甚非朝廷兼收博采之意。乞将来止选近岁一科人为试官,或差近郡教授。”诏:“候差官日取旨。”

  八月,癸卯,辽命有司决滞狱。

  壬子,集贤殿修撰俞充为天章阁待制、知庆州。

  王珪知帝欲伐夏,故奏乞用充为边帅,使图之,以迎合帝意。

  戊午,以韩绛为建雄军节度使。

  九月,癸酉,交趾来贡。癸未,李乾德表乞还广源等州,诏不许。

  乙酉,以端明殿学士吕公著、枢密直学士薛向并同知枢密院事。向善商财,计算无遗策,然不能无病民,所上课间失实。时方尚功利,王安石从中主之,御史数有言,不听也,向以是益得展奋其业。至于论兵帝所,通畅明决,遂由文俗吏得大用。其事公著甚久,公著亦稍亲之,议论亦颇相左右。

  诏:“祀天地及配帝,并用特性。”

  乙未,辽主驻藕丝淀。

  庚子,五国部长贡于辽。

  冬,十月,癸卯,辽参知政事刘伸出为保静军节度使。先是伸以户部使受知于辽主,辽主谓宰相杨绩曰:“当今群臣忠直,耶律玦、刘伸而已,然伸不及玦之刚介。”绩拜贺曰:“何代无贤,世乱则独善其身,主圣则兼善天下。陛下区分邪正,升黜分明,天下幸甚!”辽主又谓伸曰:“卿勿惮宰相。”伸对曰:“臣于耶律伊逊尚不畏,何宰相之畏!”伊逊闻而衔之,相与诽诋,遂外迁。玦亦出使于西北部,以酒疾卒。

  丁未,重修都城毕工,周五十里。

  己酉,诏衮州常以省钱修葺宣圣祠庙。

  庚戌,定秋试诸军赏格。

  侍禁仵全死事,录其弟宣为三班借职。

  辛亥,韩存宝破泸夷后城等十有三囤。

  己未,权发遣兴州罗观乞颁义仓法于川峡四路,从之。

  壬戌,军器监言:“昨赞善大夫吕温卿言:‘五路州军近年增置壮城兵,虽有教阅指挥,而所习武艺全无实用。如大名府城围四十馀里,砲手只有四人,其它挂搭、施放火药、全火等人亦皆阙。盖旧无教阅格,又无专点检之官。今欲令诸州壮城兵,除修葺城橹外,并轮上下两番,教习守御,以十分为率,内留砲手三分,馀并习挂搭,施用拒守器械。仍籍所习匠名,每季委本州比试升降。’尝下五路安抚司,而五路相度异同。本监今参酌,欲乞五路州军壮城兵,遇无修城池楼橹功料,即令安抚司以十分为率,三分令习砲,馀并习挂搭、拒守器械。其广备十一作工匠,并均付五路准备差使及指教施用,三年一替。熙河路州军亦依此。”从之。

  又言:“温卿谓‘朝廷差官制造澶州浮梁、火叉,其为防患不为不预。然恐万一寇至,以火筏、火船随流而下,顺风火炽,桥上容人不多,难以守御,不若别置战舰以攻其后。乞造战船二十艘,仍于澶州置黄河巡检一员,择河清兵五百,以捕黄河盗贼为名,习水战以备不虞。’下大名府路安抚司相度。本司言:‘澶州界黄河,旧无巡检。当北使路若增创战船,窃虑张皇。欲止选河清兵百人为桥道水军,令习熟船水,可使缓急御捍上流舟筏及装驾战舰。’本监欲依安抚司所陈。”从之。

  癸亥,于阗来贡。

  十一月,壬申,详定礼文所言:“郊祀坛域当依仪注爇萧,设三遗,撤去青绳。”又言:“郊祀天地席当以稿鞂,配帝以蒲越,撤去黄褥、绯褥。”又言:“享宗庙当用制币及依仪注焫萧。”又言:“遇雨望祀,当服祭服,仍设乐。”又言:“分献官不当先期升坛,当依仪注。”又言:“《南郊式》,监祭、临礼俱立于坛南,非是。请分监祭立于坛之西北,东向;监礼立于东北,西向。”又言:“景祐中裁定衮冕制度,巳与古合。今少府监进样不应礼,请改用硃组为纮,玉笄、玉瑱以玄纯,垂瑱以五采玉贯于五采藻为旒,以青、赤、白、黄、黑五色备为一玉,每一玉长一寸,前后二十四旒,垂而齐肩,其表里皆用缯。”又言:“服裳皆前三幅、后四幅,今以八幅为之,不殊前后。又,佩玉及绶并服章皆不如古制,当改正。”又言:“百官虽不执事,以朝服侍祠,非是。当并服祭服,如所考制度,修制五冕及爵弁服,各正冕弁之名。”又言:“天子六服,自敬冕而下,今既不亲祠,废而不用。”又言:“六冕并用赤舄。”又言:“景灵宫、太庙、南郊仪注,并云祀前三日,仪鸾司铺御坐黄道褥。黄道褥设于郊庙,非是。”诏道褥不设,馀皆从之。

  乙酉,详定礼文所言:“古者大带,天子、诸侯、大夫、士采饰单合皆不同。今群臣助祭服,一以绯白罗为之,无等降之别。”又言:“中单亦殊不应礼,并乞据礼改正。”诏送礼院。

  丁亥,辽禁士庶服用锦绮日月山龙之文。

  己丑,命龙图阁直学士宋敏求等详定正旦御殿仪注。敏求遂上《朝会议》二篇,《令式》四十篇,诏颁行之。

  回鹘遣使贡于辽。

  庚寅,辽以南院枢密使耶律仲禧为广德军节度使,以耶律伊逊荐其可任也。仲禧偕伊逊鞫太子之狱,蔓引无辜,未尝雪正,为公论所不与。伊逊既害太子,因为辽主言:“皇弟宋魏国王和啰噶之子淳,可为储嗣。”群臣莫敢言。北院宣徽使萧乌纳及伊勒希巴萧托辉谏曰:“舍嫡不立,是以国与人也。”辽主犹豫不决。时太子之子延禧及女延寿久寄食于萧怀忠家,会宫中李氏进《挟谷歌文》,辽主感悟,召延禧及延寿,鞠养于宫中。

  辛卯,辽锦州民张宝,四世同居,命其诸子为三班祗候。

  戊戌,宰臣吴充、王珪、参知政事元绛,言功臣非古,始唐德宗多难之馀,乃有“奉天定难”之号,不应盛世犹袭陈迹,乞悉减罢;知枢密院冯京等继以为请,遂诏管军臣僚以下至诸军班衔内带功臣者并罢。

  十二月,甲辰,二府奏事,语及淤田之利,帝曰:“大河源深流长,皆山川膏腴渗漉,故灌溉民田,可以变斥卤为肥沃也。”

  丙午,日中有黑子如李。

  丙辰,诏:“青州民王赟贷死,刺配邻州牢城。”

  初,赟父九思,为杨五儿殴迫,自缢死。赟才七岁,尝欲复仇,而以幼未能。至是一十九岁,以枪刺五儿,断其头及手祭父墓,乃自首。法当斩,帝以赟杀仇祭父,又自归罪,可矜故也。

  丁卯,辽以北院枢密副使耶律瑞知北院枢密使事。

  帝每愤辽人倔强,慨然有恢复幽燕之志,御景福殿库,聚金帛为兵费。是年,始更库名,自制诗以揭之曰:“五季失图,玁狁孔炽。艺祖造邦,思有惩艾。爰设内府,基以募士。曾孙保之,敢忘厥志!”凡三十二库。后集羡赢,又揭以诗曰:“每虔夕惕心,妄意遵遗业。顾余不武姿,何日成戎捷!”

宋纪七十四 

起屠维协洽正月,尽十二月,凡一年。

     ○神宗体元显道法古立宪帝德正功英文烈武钦仁圣孝皇帝元丰二年(辽太康五年)

  春,正月,壬申,辽主如混同江。

  耶律伊逊荐耶律孝杰忠于社稷,辽主谓孝杰可方唐之狄仁杰,赐名仁杰,许放海东青鹘以宠异之。

  辽主将出猎,耶律伊逊请留皇孙,辽主欲从之。宣徽使萧乌纳奏曰:“闻驾出游,欲留皇孙。皇孙尚幼,苟保护非人,恐有它变。果留,愿留臣左右,以防不测。”辽主悟,命皇孙从行,如山榆淀。辽主由是始疑伊逊。

  乙亥,罢岢岚、火山军市马。

  先是市易旧法,听人赊钱,以田宅或金银为抵当;无抵当者,三人相保则给之。皆出息十分之二,过期不输息,每月更罚钱百分之二。贫民取官货不能偿,积息罚愈多,囚系督责,仅存虚数。于是都提举市易王居卿建议:“以田宅金帛抵当者,减其息;无抵当徒相保者,不复给。”己卯,诏:“自正月七日以前,本息之外所负罚钱悉蠲之。”凡数十万缗。负本息者,延期半年。众议颇以为惬。

  壬午,以容州管内观察使杨遂为宁远军节度使。

  丁亥,诏:“宗室大将军以下愿试者,本经及《论语》、《孟子》大义共六道,论一首;大义以五通,论以辞理通为合格。”

  甲午,京兆府学教授蒋夔乞以十哲从祀孔子,从之。夔请以颜回为兗国公,毋称先师;而祭不读祝,仪物一切降杀;而进闵子骞九人亦在祀典。礼官以“孔子、颜子称号,历代各有据依,难辄更改;仪物献祝,亦难降杀。所请九人,已在祀典。熙宁祀仪,十哲皆为从祀,惟州县释奠未载。请自今二京及诸州春秋释奠,并准熙宁祀仪。”

  丙申,帝谓辅臣曰:“向以陕西用度不足,出钞稍多,而钞加贱,遂建京师买盐钞之法。本欲权盐价飞钱于塞下,而出钞付陕西无止法,都内凡出钱五百万缗,卒不能救钞法之弊。盖新进之人轻议更法,其后见法不可行,犹遂非惮改。”王珪曰:“利不百不变法。”帝曰:“大抵均输之法,如齐之管仲,汉之桑弘羊,唐之刘晏,其才智仅能推行,况其下者乎!朝廷措置经始,所当重惜。虽少年所不快意,然于国计甚便,姑静以待之。”

  二月,甲辰,诏威、茂、黎三州罢行义仓法。

  初,知兴州罗观乞置义仓于川峡四路,许之。既而成都府路提举司言:“威、茂、黎三州,夷、夏杂居,税赋不多,旧不推行新法,岁计军储,皆转运司支移;彭、蜀州税未就输及募人入中,恐不可置义仓。”故有是命。

  庚戌,计议措置边防公事所言:“以环庆路正兵、汉、蕃弓箭手强人联为八将。第一将驻庆州,第二将环州,第三将大顺城,第四将淮安镇,第五将业乐镇,第六将木波镇,第七将水和寨,第八将邠州。”从之。

  辛亥,诏:“礼部下第进士七举、诸科八举曾经殿试,进士九举、诸科十举曾经礼部试,年四十以上,进士五举、诸科六举曾经殿试,进士六举、诸科七举曾经礼部试,年五十以上者,听就殿试。内三路人第减一举,皇祐元年以前礼部进士两举、诸科三举准此,仍不限年。其进士一举,诸科二举,年六十以上者,特推恩。”又诏:“开封府、国子监间岁考场以前,到礼部进士五举、诸科六举,年五十以上者,许就殿试。”

  甲寅,日中有黑子。

  诏:“大理寺官属,可依御史台例,禁出谒及见宾客。”

  乙卯,以泸州夷乞弟犯边,诏王光祖等讨之。

  三月,庚午朔,栋戬遣使来贡。

  辛未,诏:“河东定夺解板沟地界,毋得张皇或致生事,候究治得实,具奏听旨。”众管句缘边安抚司王崇拯言也。

  辽以宰相耶律仁杰从猎得头鹅,加侍中。

  辽主将次黑山之平淀,见扈从官属多随耶律伊逊后,心恶之,渐知其奸。

  庚辰,亲试礼部进士。

  辛巳,诏:“今岁特奏名明法改应新科明法人,试大义三道。”又诏:“京朝官、选人、班行所试经书、律令大义、断案,上等三人,循一资;中等三十四人,不依名次注官;下等七十人,注官。”

  丙戌,龙图阁直学士、知成都刘庠进一官,知秦州。

  太子中允、集贤校理、知谏院徐禧为右正言、直龙图阁、权发遣渭州,其计议措置边防事如故。

  初,陕西缘边兵马、蕃弓箭手与汉兵各自为军,每战,多以蕃部为前锋,而汉兵守城,伺便利后出,不分战守,每一路必以数将通领之。吕惠卿帅鄜延,以为调发不能速集,始变旧法,杂汉、蕃兵团结,分战守,每五千人随屯置将,具条约以上。边人及议者多言其不便,帝颇采惠卿议,欲推其法于诸路,故遣禧往计议。禧先具环庆法上之,遣官措置泾原。而泾原帅蔡延庆以为不可,朝廷亦是之,并难禧环庆法。禧历疏泾原法疏略参错,图其状,别为法以奏,且言环庆法不可改。帝与惠卿诏曰:“徐禧论措置析将事,恻怛忼慨,谋国不顾己,令代延庆帅泾原,卿宜勉终之。”

  庚寅,诏:“入内东头供奉官宋用臣都大提举导洛通汴,前差卢秉罢勿遣。”

  初,去年五月,西头供奉官张从惠言:“汴河口岁岁闭塞,又修堤防劳费,一岁通漕才二百馀日,往时数有人建议引洛水入汴,患黄河啮广武山,须凿山岭十五丈至十丈以通汴渠,功大不可为。自去年七月黄河暴涨,异于常年,水落而河稍北去,距广武山麓有七里,远者退滩高阔,可凿为渠,引水入汴,为万世之利。”知孟州河阴县郑佶亦以为言。都水监丞范子渊言:“汜水出王仙山,索水出嵩渚山,亦可引以入汴。合三水,积其广深,得二千一百三十六尺,视今汴流尚赢九百七十四尺。以河、洛湍缓不同,得其赢馀,可以相补。惧不足,则旁堤为塘,渗取河水,每百里置木闸一,以限水势。堤两旁沟湖陂泺,皆可引以为助,禁伊、洛上原私取水者。大约汴舟重载,入水不过四尺,今深五尺,可济漕运。起巩县神尾山至士家堤,筑大堤四十七里以捍大河,起沙谷至河阴县十里店,穿渠五十二里,引洛水入于汴渠,总计用工三百五十七万有奇。”疏奏,帝重其事,以子渊计画有未善者,乃命用臣经度,以杨珪往。至是用臣还奏可为:“请自任村沙谷口至汴口开河五十里,引伊、洛水入汴,每二十里置束水一,以刍楗为之,以节湍急之势。取水深一丈,以通漕运,引古索河为原,注房家、黄家、孟王陂及三十六陂,高仰处潴水为塘,以备洛水不足,则决以入河。又自汜水关北开河五百步,属于黄河,上下置闸启闭,以通黄、汴二河船筏。即洛河旧口置水,通黄河,以泄伊、洛暴涨之水。古索河等暴涨,即以很魏楼、荥泽、孔固三斗门门泄之。计用工九十万七千有馀。”又乞责子渊修护黄河南堤埽,以防侵夺新河。诏如用臣策,故有是命。始营清汴,主议者以为不假河水而足用。后岁旱,洛水不足,遂于汜水斗门以通木筏,为阴取河水以益之,朝廷不知也。

  壬辰,辽北院枢密使耶律伊逊出知南院大王事,加裕悦。伊逊专政日久,至是始外出。以知北院枢密使耶律瑞为北院枢密使,以北院枢密副使耶律德勒岱知北院枢密使事,以左伊勒希巴耶律世迁同知北院枢密使事。

  癸巳,集英殿赐进士、明经诸科开封时彦以下及第、出身、同出身、同学究出身,总六百二人。

  甲午,御集英殿,赐特奏名进士、明经诸科同学究出身、试将作监主簿、国子、四门助教、长史、文学、助教,总七百七十八人。

  岐王颢之夫人冯氏,侍中拯之曾孙也,失爱于王,屏居后阁者数年。是春,岐王宫遗火,寻扑灭。夫人闻有火,遣二婢往视之。王诘其所以来,二婢曰:“夫人令视大王耳。”王乳母素憎夫人,与二嬖人共谮之曰:“火殆夫人所为也。”王怒,命内知客鞫其事,二婢不胜拷掠,自诬服。王泣诉于太后,太后怒,谓帝必斩之。帝素知其不睦,徐对曰:“俟按验得实,然后议之。”乃召二婢,命中使与侍讲郑穆同鞫于皇城司。数日,狱具,无实。又命翊善冯浩录问。帝乃以具狱白太后,因召夫人入禁中。夫人大惧,欲自杀。帝遣中使慰谕,命径诣太皇太后宫,太皇太后慰存之。太后与帝继至,诘以火事。夫人泣拜谢罪,曰:“乃纵火则无之。然妾小家女,福薄,诚不足以当岐王伉俪,幸赦其死,乞削发出外为尼。”太后曰:“闻诅詈岐王,有诸?”对曰:“妾乘愤或有之。”帝乃罪乳母及二嬖人,命中使送夫人于瑶华宫,不披戴;旧奉月钱五十缗,增培之,厚其资给,曰:“俟王意解,当复迎之。”

  复置熙州狄道县。

  夏,四月,辛丑,幸金明池,观水嬉,宴射琼林苑。

  丁巳,陈升之以检校太尉依前同平章事、镇江军节度使、秀国公,致仕。己未,升之卒,年六十九。赠太保、中书令,谥曰成肃。

  □□□□□□□□□□□□□升之深狡多数,善傅会以取富贵。王安石用事,引升之自助,升之心知其不可,而竭力为之用,安石德之,故使先己为相。甫得志,即□□□□□求解条例司。时为小异,阳若不与之同者,□□□□□□□□□□□□□□□□□□□□□世以是讥之,谓之“筌相”。升之初名旭,避神宗嫌名改焉。

  辽主如纳葛泺。

  癸亥,详定正旦御殿仪注所言:“元会受朝贺,执镇圭,非是,请不执。上寿准此。”又言:“元会行礼于朝,而天子服祭服,群臣服朝服,亦非是,请服通天冠、绛纱袍。”又言:“御殿当设旗帜。仍辟大庆殿门,皇帝即御座,礼官引中书、门下、亲王、使相押诸司三吕、尚书省四品及宗室将军以上班,分东西入,《正安之乐》作,至位,乐止,群臣不服剑、不脱屦舄。”并从之。

  甲子,知审刑院安焘言:“天下奏案,视十年前增倍以上,审刑院、刑部详议、详断官,视旧员数颇减,乞复置详议官一员。又详议官遍签刑部断案,职事不专,乞分议官六员,每案二员连签。若情状可疑,未丽于法,即议官通签。如此,则疑难之狱得尽,众议明白,罪案不致留积。”诏:“增审刑院详议、详断官各一员。罢刑部签法官一员,馀如焘请。”

  五月,戊辰朔,右神武大将军、衢州团练使秦国公克瑜为隰州团练使。大宗正言克瑜岁满当迁遥郡,帝以克瑜秦王后,袭公爵,故特迁正任。后以右武卫大将军、潮州刺史楚国公世恩为袁州刺史,右武卫大将军、封州刺史魏国公仲来为筠州刺史,右武卫大将军、滨州防御使陈国公仲郃为棣州团练使,用克瑜例也。

  详定正旦御殿仪注所言:“正旦御殿合用黄麾仗。接唐《开元礼》,冬至朝会及皇太子受册,加元服,册命诸王大臣,朝燕蕃国,皆用黄麾仗。本朝故事,皇帝受群臣上尊号,诸卫各帅其属,勒所部屯门,殿庭列仗卫。今独修正旦仪注而馀皆未及,欲乞冬会等仪注悉加详定。”从之。

  庚午,诏辅臣观麦于后苑。

  丙子,顺州蛮叛,峒、州兵讨平之。

  庚辰,诏以濮安懿王三夫人并称王夫人,祔濮园。

  辛巳,太子少师致仕赵概上所集《谏林》。诏曰:“请老而去者,类以声问不至朝廷为高,唯卿有志爱君,虽退居山林,未尝一日忘也。当置于座右,时时省阅。”

  甲申,参知政事元绛数请老,命其子耆宁校书崇文院,慰留之。会太学虞蕃讼博士受贿,事连耆宁,当下狱。绛请上还职禄而容耆宁即讯于外,从之。于是御史至第,簿责绛,绛一不自辨,罢知毫州。入辞,帝谓曰:“朕知卿,一岁即召矣,卿意欲陈诉乎?”绛谢罪,愿得颍,即以为颍州。

  丁亥,辽主谒庆陵。以契丹行宫都部署耶律延格为南府宰相,以北面林牙耶律永宁为伊勒希巴。辽主以萧乌纳为忠,命同知南院枢密使事,复与驸马都尉萧酬斡并封兰陵郡王。

  戊子,御史中丞蔡确参知政事。确自知制诰为御史中丞、参知政事,皆以起狱夺人位而居之,士大夫交口唾吧,而确自为得计。吴充数为帝言新法不便,欲稍去其甚者,确曰:“曹参与萧何有隙,至代为相,一遵何约束。今陛下所自建立,岂容一人挟怨而坏之!”法遂不变。

  丙申,诏:“诸路有强劫盗人数稍众,许于听候差使及得替待阙官内选武勇使臣捕逐,给驿券。”从大名府文彦博请也。

  六月,庚子,宰臣吴充以从子安国赃污抵法,奉表待罪;诏趣视事。

  甲辰,广西捕斩侬智春,执其妻子以献。

  辛亥,准而贡于辽。

  甲寅,清汴成,凡用工四十五日,自任村沙口至河阴瓦亭子并汜水关,北通黄河,接运河,长五十一里,两岸为堤,总长一百三里,引洛水入汴。

  丁巳,辽以北府宰相辽西郡王萧伊哩頞为西北路招讨使。

  己未,辽遣使录囚。

  辛酉,诏镇宁军节度使、魏国公宗懿追封舒王。

  左谏议大夫安焘等上《诸司敕式》。帝阅《讲筵式》,至“开讲申中书”,曰:“此非政事,何豫中书!”可刊之。”

  是月,辽放进士刘瑰等一十三人。

  秋,七月,己巳,三佛齐、詹卑国使来贡方物。

  御史中丞李定言:“知湖州苏轼,本无学术,偶中异科,初腾沮毁之论,陛下犹置之不问。轼怙终不悔,狂悖之语日闻。轼读史传,非不知事君有礼,讪上有诛,而敢肆其愤心,公为诋訾;而又应试举对,即已有厌弊更法之意。及陛下修明政事,怨不用己,遂一切毁之,以为非是。伤教乱俗,莫甚于此。伏望断自天衷,特行典宪。”御史舒亶言:“轼近上谢表,颇有讥切时政之言,流俗翕然争相传诵。陛下发钱以本业贫民,则曰‘赢得儿童语音好,一年强半在城中’。陛下明法以课试群吏,则曰,读书万卷不读律,致君尧、舜知无术’。陛下兴水利,则曰‘东海若知明主意,应教斥卤变桑田’。。陛下谨盐禁,则曰‘岂是闻解忘味,尔来三月食无盐’。其它触物即事,应口所言,无一不以诋谤为主。小则镂板,大则刻石,传播中外,自以为能。”并上轼印行诗三卷。御史何正臣亦言轼愚弄朝廷,妄自尊大。诏知谏院张璪、御史中丞李定推治以闻。时定乞选官参治,及罢轼湖,差职员追摄。既而帝批令御史台选牒朝臣一员,乘驿马追摄,又责不管别致疏虞状;其罢湖州朝旨,令差去官赍往。

  甲戌,张方平以太子少师致仕。

  戊寅,详定朝会仪。

  己卯,命中书句考四方诏狱。

  辽主猎于夹山。

  癸未,诏诸路转运司相度当置学官州军以闻。

  乙酉,夏兵犯绥德城大会平,第四将高永能等击败之。

  丁亥,详定礼文所言:“请复四时荐新于庙之典;季春荐鲔,以应经义,无则阙之。”诏从其请;如阙王鲔,以鲂鲤代。

  是月,诏:“诸路教阅禁军,无过两时。”

  八月,丙申朔,夏人寇绥德城,都监李浦败之。

  丁酉,诏:“春秋释奠昭烈武成王庙,令三班院选差使臣为读祝、奉币、分献官。”

  辛丑,分泾原路兵马十一将。

  壬寅,复八作司为东、西两司,各置监官文臣一员、武臣二员。

  甲辰,同修起居注王存言:“古者左史记事,右史记言。唐贞观初,仗下议政事,起居郎执笔记于前,史官随之,其后或修或废。盖时君克己,厉精政事,则其职修;或庸臣擅权,务掩过恶,则其职废,皆理势然也。陛下临朝旰昃,裁决万几,判别疑隐,皆出群臣意表。欲望追唐贞观典故,复起居郎、舍人职事,使得尽闻明天子德音,退而书之,以授史官。傥以为二府奏事自有《时政记》,即乞自馀臣僚前后殿对,许记注官侍立,著其所闻关于治体者,庶几谟训之言,不至坠失。”帝善其言,卒不果行。

  丙午,诏:“修起居注官虽不兼谏职,如有史事,宜于崇政殿、延和殿承旨司奏事后,直前陈述。”从修起居注王存请也。

  丁未,右谏议大夫、知河南吕公孺知河阳。

  洛口役兵千馀人,惮役,不禀令,排行庆关,不得入,西趋河桥。其徒有来告者,诸将请出兵击之,公孺曰:“此曹亡命,穷之则生变。”乃令曰:“敢杀一人者斩!”于是乘马东出,令牙兵数人前谕曰:“尔辈久役,固当还,然有不禀令之罪;若复渡桥,则罪加重矣。太守在此,愿自首者止道左。”众皆请罪。索其为首并助谋者,黥配之,馀置不问。复送役所,语洛口官曰:“如尚敢偃蹇者,即斩之。”众贴然不敢动。乃自劾不俟命,诏释之。

  戊申,诏:“浚淮南运河,自邵伯堰至真州十四节,分二年用工。”从转运司奏也。

  甲寅,诏:“增太学生舍为八十斋,斋三十人,外舍生二千人,内舍生三百人。月一私试,岁一公试,补内舍生。间岁一舍试,补上舍生。”

  戊午,以颍州为顺昌军节度。

  庚申,辽主命有司撰《太宗神功碑》,立于南京。

  甲子,详定朝会仪注所言:“隋、唐冠服,皆以品为定,盖其时官与品轻重相准故也。今之令式,尚或用品,虽袭旧文,然以官言之,颇为舛谬。概举一二,则太子中允、赞善大夫与御史中丞同品,太常博士品卑于诸寺丞,太子中舍品高于起居郎,内常侍比内殿崇班而在尚书诸司郎中之上,是品不可用也。若以差遣则有官卑而任要剧者,有官品高而处冗散者,有一官而兼领数局者,有徒以官奉朝请者,有分局莅职特出于一时,随事立名者,是差遣又不可用也。以此言之,同品及差遣定冠绶之制,则未为允。伏请以官为定,庶名实相副,轻重有准。仍乞分官为七等,冠绶以如之。貂蝉、笼巾、七梁冠、天下乐晕锦绶为第一等;蝉旧以玳瑁为胡蝶状,今请改为黄金附蝉;宰相、亲王、使相、三师、三公服之。七梁冠、杂花晕锦绶为第二等,枢密使、知枢密院至太子太保服之。六梁冠、方胜宜男锦绶为第三等,左、右仆射至龙图、天章、宝文阁直学士服之。五梁冠、翠毛锦绶为第四等,左、右散骑常侍至殿中、少府、将作监服之。四梁冠、簇四雕锦绶为第五等,客省使至诸行郎中服之。三梁冠、黄师子锦绶为第六等,皇城以下城司使至诸卫率服之。内臣自内常侍以上及入内内侍省内东西头供奉官、殿头前班东西供奉官、左右侍禁、左右班殿直、京官秘书郎至诸寺、监主簿,既豫朝会,亦宜以朝服从事。今参酌自内常侍以上冠服,从本寺寄资者,如本官。入内内侍省内东西头供奉官、殿头三班使臣、陪位京官为第七第,皆二梁冠,方胜练鹊锦绶。高品以下服色衣,古者韡韨舄屦,并从裳色,今制朝服用绛衣而锦有十九等,其七等绶谓宜纯用红锦,以文采高下为差别。惟法官绶用青地荷莲锦,以别诸臣,其梁数与佩准本官。”从之。

  废庆州府城寨、前村堡、平戎镇、环州大拔寨。

  九月,癸酉,权发遣户部判李琮言:“奉诏根究逃绝税役,有苏州常熟县天圣年生簿管远年逃绝户倚阁税绢苗米丁盐钱万一千一百馀贯、石、匹、两。本县据税,合管苗田九百一十九顷有奇,今止根究得一百九十五户,共当输苗米三百五十三石,绢五十一匹,锦三十五两;其馀有苗米八千四百石,绢一千二百匹,锦一千九十两,丁盐钱九百文外,并无田产入户,亦无请佃主名。盖久失推究,奸猾因之失陷省税。乞差著作佐郎刘拯知常熟县,根究归著。它具有类此者,亦乞选官根究。”从之。拯,南陵人也。

  己卯,辽命诸道毋禁僧徒开坛。

  壬午,辽主禁扈从扰民。

  壬辰,出《马步射格斗法》颁诸军。

  西南诸蕃先后俱来贡。

  冬,十月,丁酉,参知政事蔡确言:“御史何正臣、黄颜,皆臣任中丞日荐举,臣今备位政府,理实为嫌,乞罢正臣、颜御史。”于是权御史中丞李定言:“台官虽令官长荐举,然取舍在陛下,不在所举。夫舍公义而怀私恩,此小人事利者之所为。今选为台官者,必以其忠信正直,足以备耳目之任。傥以区区之嫌,遂使回避,则是以事利之小人待陛下耳目之官,此尤义理之所不可者也。”诏勿回避。

  戊戌,夏遣使贡于辽。

  己亥,辽主如独卢金。

  癸卯,置籍田令。

  诏立水居船户,五户至十户为一甲。

  戊申,交趾归所掠民,诏以顺州赐之。

  己酉,太皇太后疾,帝不视事,视疾寝门,衣不解带者旬日。庚戌,罢朝谒景灵宫;命辅臣祷于天地、宗庙、社稷;减天下囚死罪一等,流以下释之。

  壬子,详定礼文所言:“今祭祀既用三代冕服,而加以秦剑,殊为失礼。又,从事郊庙,不当脱舄履,应改正。”从之。

  辽定王爵之制,惟皇子仍一字王,馀并削降。于是赵王杨绩降封辽西郡王,魏王耶律伊逊降封混同郡王;吴王萧罕嘉努降封半陵郡王,致仕。

  乙卯,太皇太后崩,年六十四。帝侍奉太皇太后,承迎娱悦,无所不尽,后亦慈爱倍至。或退朝稍晚,必自屏扆候瞩。初,王安石当国,变乱旧章,帝至后所,后曰:“吾闻民间甚苦青苗、助役,宜罢之。”帝尝有意于燕蓟,已与大臣定议,乃诣庆寿宫白其事。后曰:“吉凶悔吝生于动,得之不过南面受贺而已,万一不得,则生灵所系,未易以言。苟可取之,太祖、太宗收复久矣,何待今日!”帝曰:“敢不受教。”苏轼以诗得罪,下御史狱,后违豫中闻之,谓帝曰:“尝忆仁宗以制科得轼兄弟,喜曰:‘吾为子孙得两宰相。’今闻轼以作诗系狱,得非仇人中伤之乎?捃至于诗,其过微矣。”轼由此得免。及崩,帝哀慕毁瘠,殆不胜丧。后卧内缄封一匮,帝发视之,则旧合同宝也。仁宗时,因火失宝,更铸之。后淘井得旧宝,故藏之匮中,而人无知者。

  戊午,诏:“易太皇太后园陵曰山陵。”

  辛酉,以群臣七上表,始听政。

  命王珪为山陵使。

  十一月,癸未,始御崇政殿。

  辽复南京流民差役三年;被火之家,复租税一年。

  丁亥,雨土。

  癸巳,诏:“开封府界教大保长充教头,其提举官以昭宣使、果州防御使、入内副都知王中立、东上閤门使、荣州刺史狄咨为之。”

  十二月,乙巳,御史中丞李定等言:“窃以取士兼察行艺,则是古者乡里之选。盖艺可以一日而校,行则非历岁月不可考。今酌《周官》书考宾兴之意,为太学三舍选察升补之法,上《国子监敕式令》并《学令》凡百四十三条。”诏行之。初,太学生檀宗益上书言太学教养之策有七:一尊讲官,二重正禄,三正三舍,四择长谕,五增小学,六严责罚,七崇师业。帝览其言,以为可行,命定与毕仲衍、蔡京、范镗、张璪同立法,至是上之。

  丙午,复置御史六察。

  丁未,御史舒亶言:“比闻朝廷遣中官出使,所至多委州郡造买器物,其当职官承望风旨,追呼督索,无所不至,远方之民,受弊良甚,乞重立条约。”诏两浙提点刑狱司体量实状以闻。

  戊申,广南西路提举常平等事刘谊言:“广西一路,户口才二十馀万,盖不过江、淮一大郡,而民出役钱至十九万缗,募役实用钱十四万缗,馀四万缗谓之宽剩。百姓贫乏,非它路比,上等之家不能当湖湘中下之户,而役钱之出,概用税钱。税钱既少,又敷之田米,田米不足,复算于身丁。广西之民,身之有丁也,既税以钱,又算以米,是一身已输二税,殆前世弊法。今既未能蠲除之,而又敷以役钱,甚可悯也””诏下本路提举官齐谌相度。谌谓监司、提举司吏及通引官、客司,月给钱第减二千,岁可减役钱一千二百馀缗;从之。

  辛亥,提举广南东路常平等事林颜言:“闻广西缘边稍已肄习武艺,东路虽间有枪手,然保甲之教尚阙。欲乞本路沿江海诸州,依西路法训阅,使其人既熟山川之险易,而又知夫弓矢金鼓之习,则一方自足为备。”诏下广南东路经略、转运、提举、钤辖司相度,皆言广、惠、潮、封、康、端、南恩七州,皆并边及江海,外接蛮贼,可依西路保甲教习武艺,从之。颜,福州人也。

  乙卯,辽主如西京。

  戊午,辽主行再生礼,赦杂犯死罪以下。

  庚申,祠部员外郎、直史馆苏轼,责授检校水部员外郎、黄州团练副使、本州安置。

  初,御史台既以轼具狱上法寺,当徒二年,会赦当原。于是中丞李定言:“轼之奸慝,今已具服,不屏之远方则乱俗,载之从政则坏法,伏乞特行废绝。”

  御史舒亶又言:“驸马都尉王讠先,收受轼讥讽朝政文字及遗轼钱物,并与王巩往还,漏泄禁中语。窃以轼之怨望、诋讪君父,盖虽行路犹所讳闻,而讠先恬闻轼言,不以上报,既乃阴通货赂,密与燕游。至若巩者,向连逆党,已坐废停;讠先于此时同罣议论,而不自省惧,尚相关通。案讠先受国厚恩,列在近戚,而朋比匪人,志趋如此,原情议罪,实不容诛。乞不以赦论。”又言:“收受轼讥讽朝政文字人,除王讠先、王巩、李清臣外,张方平而下凡二十二人,如盛侨、周邠辈固无足论,乃若方平与司马光、范镇、钱藻、陈襄、曾巩、孙觉、李常、刘分攵、刘挚等,盖皆略能诵说先王之言,辱在公卿士大夫之列,所当以君臣之义望之者,所怀如此,顾可置而不诛乎?”疏奏,讠先等皆特责。狱事起,讠先尝属辙密报轼,而轼不以告官,亦降黜焉。

  轼初下狱,方平及镇皆上书救之,不报。方平书曰:“传闻有使者追苏轼过南京,当属吏。臣不详轼之所坐,而早尝识其为人,其文学实天下奇才,向举制策高等,而犹碌碌无以导于流辈。陛下振拔,特加眷奖,轼自谓见如明主,亦慨然有报上之心。但其性资疏率,阙于审重,出位多言,以速尤悔。顷年以来,闻轼屡有封章,特为陛下优容,四方闻之,莫不感叹圣明宽大之德。今其得罪,必缘故态。但陛下于四海生灵,如天覆地载,无不化育,于一苏轼,岂所好恶!自夫子删诗,取诸讽刺,以为言之者足以戒;故诗人之作,其甚者以至指斥当世之事,语涉谤黩不恭,亦未闻见收而下狱也。今轼但以文辞为罪,非大过恶,臣恐付之狴牢,罪有不测。惟陛下圣度,免其禁系,以全始终之赐,虽重加谴谪,敢不甘心!”

  轼既下狱,众莫敢正言者。直舍人院王安礼乘间进曰:“自古大度之君,不以语言端人。轼本以才自奋,今一旦致于法,恐后世谓不能容才。愿陛下无庸竞其狱。”帝曰:“朕固不深谴,特欲申言者路耳,行为卿贳之。”既而戒安礼曰:“第去,勿泄言。轼前贾怨于众,恐言者缘轼以害卿也。”始,安礼在殿庐,见李定,问轼安否状,定曰:“轼与金陵丞相论事不合,公幸毋营解,人将以为党。”至是归舍人院,遇谏官张璪忿然作色曰:“公果救苏轼邪?何为诏趣其狱?”安礼不答。其后狱果缓,卒薄其罪。

  甲子,礼院言:“大行太皇太后祔仁宗陵庙,当去太字。册文初称大行太皇太后,所上尊谥即称慈圣光献皇后。谥宝宜以‘慈圣光献皇后之宝’为文。馀行移文字及奏报,即存太字。”从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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