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资治通鉴·宋纪

     著书立意乃赠花于人之举,然万卷书亦由人力而为,非尽善尽美处还盼见谅 !

                     —— 华辀远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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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纪二十一 

起屠维大渊献六月,尽上章困敦三月,凡十月。

     ○真宗膺符稽古神功让德文明武定章圣元孝皇帝咸平二年(辽统和十七年)

  六月,丁巳,宰臣监修国史李沆等上《重修太祖实录》五十卷,帝览之,降诏嘉奖,赏赐有差。

  戊午,枢密使兼侍中曹彬卒。帝临其丧,哭之恸,赠中书令,追封济阳郡王,谥武惠。

  彬仁恕清谨,被服雅同儒者。尤疏财,未尝聚蓄,伐二国,秋毫无所取。位兼将相,不以等威自异,造其门者皆为揖客。不名下吏,每白事,不冠不见。其为籓帅,遇朝士于途,必引车避之,过市则戒驺御不令传呼。北征之失律也,赵昌言表请行军法;及昌言知延州还,因事被劾,不得入见,彬在宥密,遽为帝请,乃许朝谒。彬归休闭閤,门无杂宾。保功名,守法度,近代良将,称为第一。

  秘书臣何亮,初通判永兴军,诏与转运使陈纬同往灵州经度屯田。及还,乞召对,因上安边书曰:“臣窃料今之议边事者不出三途:以灵武居绝塞之外,宜废之以休中国飞挽之费,一也;轻议兴师,深入穷追,二也;厚之以恩,守之以信,姑息而羁縻之,三也。

  “臣以为灵武远隔塞外,有飞挽之劳,无毫发之利。然地方千里,表里山河,水甘土厚,草木茂盛,真牧放耕战之地。一旦舍之以资西戎,则以豺狼之心,据广饶之地,以梗中国,此西戎之患未可量者一也。自环、庆至灵武仅千里,西域戎人剖分为二,故地隘势弱,不能为中国之大患。如舍灵武,则西域戎人合而为一,此西戎之患未可量者二也。冀之北土,马之所生,自契丹分据之后,无匹马南来,备征带甲之骑,独取于西戎之西偏。如舍灵武,复使西戎合而为一,夏贼桀黠,服从诸戎,俾秦、泾、仪、渭之西北,戎人复不得货马于边郡,则未知中国战马从何而来,此西戎之患未可量者三也。若夫深入穷追,则夏贼度势不能抵,必奔遁绝漠,王师食尽,不能久留,师退而贼复扰,此轻议兴师之不利者一也。寇至而不战,则边郡被其害,寇至而战,则边郡之兵不足以当西戎之众,此轻议兴师之不利者二也。清远西北曰旱海,盖灵武要害之路,而白、马二将奔败之地也。如王师薄伐,无功而还,则夏贼必据要害之路以阻绝河西粮道,此轻议兴师之不利者三也。自国家有事于西戎,关右之民未能息肩,而一旦薄伐无功,河西路阻,则必干运飞挽,大兴征讨以通粮道。疲民重困,盗贼多有,此轻议兴师之不利者四也。若示恩信,姑息而羁縻之,则戎人贪惏无厌,虽存臣事之名,终多反覆之志,必将服从诸戎,为中国大患,此不可一也。自白、马二将奔败之后,夏贼得志,择灵武山川之险而分据之,侵河外膏腴之地而垦辟之,逼近城池,意在吞噬,譬犹伏虎,见便则动,如国家止以恩信羁縻之,则一朝之患卒然而作,此不可二也。

  “夫以三患、四不利、二不可为防边之重,既未见其可,则在臣愚虑,不出二策。自清远至灵武,有溥乐,有耀德,盖水草之地,为河西之粮道,而悉有古城之迹存焉。夏贼西掠诸戎,则此其要害之路,故每扬言曰,朝廷如修溥乐城,我必力争。如以修护清远为名,而时纳修城创宇之具,延、环、清远多积军储,且以数岁渐计之,使民无所伤而贼不能知。一旦兴师数万以城溥乐,朝发清远,日未中而至。其师则战士三居其一,以备寇也;役卒三居其二,以荷器具而赍军储也。计城之功,不过十日,而使战士自赍三十日粮,则城毕功而食有馀矣。”

  又曰:“国家之城溥乐也,必潜师于延、环、清远以观贼之变,宜分环州、清远为二道,一道傍山而北,军于贼之后,一道过长岭直趋溥乐,军于贼之前,而使城溥乐之兵军其中。贼以溥乐孤军悉众来寇,而卒然三军鼎峙,则其心骇矣。又令延州之师入其境,驱其畜产,俘其老弱而空其巢穴,灵武之众收河外之地,复贺兰之境,杜三山之口以断其奔路,则其众必起携贰之志,其将必无制胜之方,而独使保吉桀黠,志在决战,能无败乎!破而擒之,此万世之功也。”

  令秘书省正字邵焕于秘阁读书,从其请也。秘阁读书自焕始。焕,睦州人,以童子得官,时年十二。

  癸酉,都官郎中刘蒙叟上言曰:“陛下已周谅暗,方勤万务。伏望崇俭德,谨守前规,无自矜能,勿作奢纵;厚三军之赐,轻万姓之徭,使化育于生灵,声教加于夷夏。且万国己观其始,惟陛下慎守其终,思鲜克之言,戒性习之惭,日谨一日,虽休勿休,则天下幸甚!”帝嘉纳之,召试学士院,命以本官直史馆。

  秋,七月,帝闻契丹将入边,甲申,以马步军都虞候傅潜为镇、定、高阳关行营都部署,富州刺史张昭允为都钤辖。

  宰相张齐贤请给外任官职田,诏三馆、秘阁检讨故事,申定其制,以官庄及远年逃田充,悉免其税。

  己丑,以横海军节度使王显为枢密使。

  甲辰,幸国子监,召学官崔偓佺讲《尚书·大禹谟》。还,幸崇文院,登秘阁,观太宗圣制墨迹,恻怆久之。赐秘书监、祭酒以下器币。偓佺,颐正弟也。

  丙午,置翰林侍读学士,以兵部侍郎杨徽之、户部侍郎夏侯峤、工部郎中李文仲为之。置翰林侍讲学士,以国子祭酒邢昺为之。初,大宗命文仲为翰林侍读,寓直禁中,以备顾问,然名秩未崇。帝特建此职,择老儒旧德以充选,班秩次翰林学士,禄赐如之。设直庐于秘阁,侍读更直,侍讲长上,日给尚食珍膳,夜则迭宿,令中使日具当宿官名,于内东门进入。自是召对询访,或至中夕焉。

  是月,帝谕宰臣,令写录内外官历任功过,编册进内,其该恩复用者,别编以备观览。

  八月,辛亥朔,帝御文德殿,百官入閤,右司谏、直史馆孙何次当待制,献疏曰:“六卿分职,邦家之大柄也。故周之会府,汉之尚书,立庶政之根本,提百司之纲纪,令、仆率其属,丞、郎分其行,二十四司粲然星拱,六职举而天下之事备矣。有唐贞观之风,最为称首。于时封疆甚广,经费尤多,亦不闻别分利权,改创使额,而军须取足。明皇北事奚、契丹,南征閤罗凤,召发既广,租调不充,于是萧景、杨钊始以它官判度支,而宇文融为租调地税使,虽利孔始开,然版籍根本尚在南宫。肃、代之世,物力萧然,于是有司之职尽废,而言利之臣攘臂于其间矣。征税多门,本于专置使额。故德宗之初,首降诏书,追行古制,天下钱谷,皆归文昌,咸谓太平可致。而天未悔祸,叛乱相仍,经费不充,使额又建,于是裴延龄以利诱君,甚于前矣。宪、穆而下,或迫于军期,切于国计,用救当时之急,率以权宜裁定。五代短促,曾不是思。国家三圣相承,垂统立制,宜罢三司使额。还之六卿。

  “或曰:禄百辟,赡六军,皆是物也。臣亦有其说。夫盐铁者,盖筦榷山海之谓也,物非自集,须假牢盆。户部者,盖均一征税之谓也,而财非自生,须计田赋。度支者,盖供亿军国之谓也,而粟非自行,须资漕运。但检押专一,相沿置之耳。今莫若谨择户部尚书一人,专掌盐铁使事,俾金部郎中、员外分判之。又择侍郎二人,分掌度支、户部事,各以本曹郎中、员外分判之。则三使洎判官,虽省犹不省也。仍命左右司郎中、员外总知帐分,句稽遗失。则进无掊刻之虞,退有详练之名,职守有常,规程既定,周官唐式,可以复矣。”

  癸丑,右正言、知制诰、判大理寺王钦若上言:“本寺公案常有五十至七十道,近者三十日内绝无。昔汉文帝决狱四百,唐太宗放罪三百九十人,然犹书之史册,号为刑措。当今四海之广,而刑奏止息,逮乎逾月,足彰耻格之化。请付史馆,用昭圣治。”从之。

  己卯,群臣上尊号曰崇文广武圣明仁孝皇帝。

  丁巳,大宴崇德殿,始作乐。

  癸亥,判大理寺王钦若上言:“本寺案牍简少,请罢详断官四员,止留八员。”从之。

  丙寅,大阅。丁卯,近臣、诸军将校、内职皆赐饮。诏:“大阅所践民田,蠲其租。”

  癸酉,枢密副使、工部侍郎杨砺卒。帝谓宰臣曰:“砺介直清苦,方当任用,遽此沦谢,甚可悼也!”即冒雨临其丧。砺僦舍委巷中,乘舆不能入,帝为步进,嗟悯久之。赠兵部尚书,中使护葬。

  乙亥,以曹彬配飨太祖庙庭,薛居正、潘美、石熙载配享太宗庙庭。

  丙子,以司封郎中、知制诰硃昂为传法院译经润文官。始,太宗作《圣教序》,帝亦继作。又尝著《释氏论》,以为释氏戒律之书,与周、孔、荀、孟迹异道同。盐铁使陈恕尝建议,以为传法院费国家供亿,力请罢之,言甚恳,帝不许。

  九月,庚辰朔,日有食之。

  辽主如南京,以皇弟梁王隆庆为先锋,率师南伐。

  枢密都承旨开封王继英,以契丹大入,请北巡,帝纳之。丙戌,命继英驰传诣镇、定、高阳关路视行宫顿置,宣慰将士。

  甲午,奉安太宗圣容于启圣院新殿,帝拜而恸,左右皆掩泣。

  辽北院枢密使魏王耶律色珍从太后南伐,癸卯,卒于军。色珍威名亚于休格,其殁也,太后亲为哀临,仍给葬具。以韩德让兼知北院枢密使事。

  初,傅潜遣先锋田绍斌、石普等戍保州,普阴与知州杨嗣议出兵击敌,及夜,普、嗣未还,绍斌疑其败衄,即领众援之。普、嗣果为敌所困,渡严凉河,颇丧师徒。及绍斌至,即合势疾战,斩首二千馀级,获马五百匹。

  冬,十月,戊午,增置福建路惠民仓,从库部员外郎成肃之请也。

  癸酉,辽师攻遂城,城小无备,众恟惧。杨延朗集丁壮护守,时冱寒,延朗命汲水注城外,及旦,冰坚不可攻,辽师解去。

  萧继远攻狼山镇石砦,破之。初,耶律鐸轸性疏简,不修小节,人多短之,至是命总羸师以从。及战,鐸轸取绯帛被介胄以自标显,驰突出入,格杀甚众。太后望见,喜而召语曰:“卿戮力如此,何患不济!”厚赏之。

  丙寅,令诸路转运使申淳化惠民之制,岁丰熟则增价以籴,饥歉则减直而出之。

  如京使柳开上言:“臣蒙陛下自代州移知忻州,每见北界归明人言契丹排比南侵,又闻河北边上屯结甚众,数侵犯雁门、宁化等军。度其阴谋,必不轻退,深恐大寒之际,转肆冲突。臣愚,乞陛下速起圣驾,径至镇州,躬御六师,奋扬威武,勿生迟疑之虑,勿听犹豫之谋,周世宗及我太祖、太宗近事,皆可法也。况陛下谅阴三年,礼无违者,复此顺动,其谁敢当!圣驾若过河北,契丹当自引退。四方无思不服,正在此举矣!”

  十一月,丙戌,合祭天地于圜丘,奉太祖、太宗并配,大赦天下。御朝元殿,受册尊号。

  乙未,诏以边境驿骚,取来月暂幸河北。命宣徽北院使周莹为随驾前军都部署,邕州观察使刘知信副之,内侍都知杨永遵为排阵都监,保平节度使、驸马都尉石保吉为北面行营先锋都部署,磁州防御使康廷翰副之,洺州团练使上官正为钤辖。

  己酉,以宰相李沆为东京留守,濠州刺史李著为大内都部署,权知开封府魏羽判留司,三司盐铁使陈恕为随驾转运使。十二月,辛亥,以太子太师分司西京张永德为京城内外都巡检使。

  甲寅,车贺发京师。辛酉,宴从臣于行宫。以王超等为先锋,仍示以阵图,俾识其部分。甲子,次大名府,帝御铠甲于中军,枢密史王显、副使宋湜分押后阵,横亘数十里。

  西川自李顺平后,人心未宁。益州钤辖符昭寿,彦卿子也,骄恣,不亲戎务,多集锦工,织作纤丽,所须物辄抑市人买配,逾时不给其直,又纵部曲略取之,仆使凌忽军校,其下皆怨。知州牛冕,宽弛无政事。时神卫军戍成都者两指挥,都虞候王均及董福分主之。福御众整肃,故所部优赡;均纵其下饮博,军装悉以给费。甲子,冕与昭寿大阅于东郊,蜀人聚观,两军衣服鲜、弊不等,均所部惭愤,出不逊语。

  初,河北转运使裴庄屡条奏傅潜无将略,恐失机会;枢密使王显庇之,奏至,辄不报。潜屯于定州,缘边城堡悉飞书告急,潜畏懦,闭门自守,将校请战者辄丑言詈之。辽师既破狼山寨,遂引兵趋宁边军及祁、赵,大纵钞劫,游骑出邢、洺间,百姓惊扰,携挈老幼争入城郭,镇、定路不通者逾月。朝廷屡间道遣使督潜会诸路兵合击,其都监秦翰及定州行营都部署范廷召等屡促之,皆不听。廷召怒,因诟潜曰:“公恇怯乃不如一妪耳!”促之不已,潜乃分骑八千、步二千付廷召,令于高阳关逆击,仍许出军为援;卒逗留不发。

  丙子,诏百官各上封章直言边事。于是工部侍郎、集贤院学士钱若水言:“傅潜领数万雄师,闭门不出,坐视契丹俘掠生民,上则辜委注之恩,下则挫锐师之气。军法曰:‘临阵不用命者斩。’今若申明军法,斩潜以徇,然后擢取如杨延朗、杨嗣者五七人,增其爵秩,分授兵柄,不出半月,可以坐清边寨。然后銮辂还京,则天威慑于四海矣。”右司谏梁颢亦言:“用兵之道,在明赏罚。兵法曰:‘罚不行,则譬如骄子,不可用也。’昨者命将出师,乘秋备塞,而傅潜奉明诏,握重兵,逗挠无谋,迁延玩寇,以致边尘昼惊,圣主栉沐,此所谓以贼遗君父者也。以军法论,合斩潜以徇军中,降诏以示天下。”

  府州言官军入辽地五合川,拔黄太尉砦,歼其众,焚其车帐,获马牛万许。

  丁卯,召见大名府父老,劳赐之。

  戊寅晦,知益州牛冕以酒犒队伍,而钤辖符昭寿则无所设,军士益忿,故赵延顺等八人谋作乱。

  是岁,辽放进士初锡等四人。

     ○真宗膺符稽古神功让德文明武定章圣元孝皇帝咸平三年(辽统和十八年)

  春,正月,己卯朔,驻驆大名府,诏并代都部署高琼等分屯冀州、邢州。

  益州戍卒赵延顺等为乱,击杀钤辖符昭寿,据甲仗库取兵器。是日,益州官吏方贺正旦,闻变,皆奔窜,知州牛冕及转运使张适缒城出奔,惟都巡检使刘绍荣冒刃格斗。延顺等即欲奉绍荣为帅,绍荣摄弓大骂曰:“我燕人也,比归大朝,肯与汝同逆邪?亟杀我!”延顺等亦不敢加害。都监王泽闻变,召王均谓曰:“汝所部兵乱,盍自往抚之!”延顺见均至,即率众踊跃,奉均为主。指挥使孙进不从,杀之;绍荣缢死。均僭号大蜀,改元化顺,署置官称,以小校张锴为谋主。辛巳,率众陷汉州。牛冕等奔东川。

  辽师至瀛州,范廷召自中山分兵御敌,结方阵以出,辽梁王隆庆问诸将谁敢当者,萧柳曰:“若得骏马,则愿为之先。”隆庆授以中骑,柳揽辔谓诸将曰:“阵若动,诸君急攻。”遂驰而前。阵少移,隆庆乘势攻之,廷召军遂乱。柳中流矢,裹创而战,众皆披靡。

  先是廷召乞援于高阳关,都部署洛阳康保裔即选精锐赴之。壬午,至瀛州西南裴村,廷召约以诘朝合战。及夕,廷召潜师遁,保裔不之觉。迟明,辽师围之数重。左右请易甲突围出,保裔曰:“临难无苟免,此吾效死之日矣!”遂大呼决战,凡数十合,兵尽矢穷,士卒以劲弩击敌,杀伤甚众,而援兵不至,与部将宋顺俱被执。高阳关钤辖张凝,高阳关副部署李重贵,率援兵从后至,亦为辽师所围,力战,乃得出。辽师遂自德、棣济河,掠淄、齐而去。

  帝初闻保裔被擒,密诏走马承受太原夏守赟廉问,守赟遽言保裔定死。于是优诏赠侍中,以其子继英为六宅使、顺州刺史,馀子孙悉加秩,又遣使存问其母。继英奉告命,泣谢曰:“臣父不能决胜而死,免罪及孥,幸矣,顾蒙非常之恩!”帝慰劳之。

  乙酉,镇、定、高阳关路行营都部署傅潜、都钤辖张昭允并削夺官爵,潜流房州,昭允通州。潜子内殿崇班从政、从范亦除名,随父流所,仍籍其家。钱若水等议潜等罪当斩,诏特贷其死,中外无不愤惋。

  辽师退,帝使贝、冀行营副部署王荣以五千骑追蹑之。荣受命恇怯,数日不敢行,伺辽师渡河而后发。辽师剽淄、齐者数千骑,尚屯泥洁,荣不欲见敌,遂以其骑略河南岸而还。

  庚寅,范廷召遣使告捷,言大破契丹于莫州,夺还所掠老幼及鞍马兵仗无算。帝作《喜捷诗》,群臣称贺。廷召以功加检校太傅,馀将校恩赐有差。李重贵叹曰:“大将陷殁而吾辈计功,何面目也!”

  王均自汉州引众攻绵州,不能克,直趋剑门。先是知剑州李士衡,闻寇作,以城难守,即焚仓库,运金帛,东保剑门。是日均至,士衡与剑门都监裴臻逆击,败之,斩首数十级,揭榜招降胁从者,得千馀人,悉置麾下。均众乏食疲弊,不敢由故道,径由阴平还成都。

  壬辰,枢密副使宋湜卒于师。

  辽主还,次南京,赏有功将士,罚不用命者,命诸军各还本道。

  甲午,驾发大名府。是日,次德清军,帝始闻王均反,即以户部使、工部侍郎雷有终知益州,兼提举川、陕两路军马,并命御厨使李惠、洛苑使石普、供备库副使李守伦并为川、峡两路捉贼招安使,帅步骑八千往讨之。

  初,知蜀州杨怀忠闻成都乱,即调乡丁会诸州巡检兵刻期进讨。丙申,攻成都,先锋自北门入,遂烧子城。时王均从剑门还,犹未至,怀忠与贼将崔照、鲁麻胡等阵于江渎庙前,自晨至夕,战数合,怀忠兵势不敌,引众退保江原。

  庚子,至自大名府。李沆为东京留守,不戮一人而辇下清肃。

  癸卯,翰林侍读学士、兵部侍郎兼秘书监杨徽之卒。赠兵部尚书,谥文庄,赐其家钱绢,遣中使护丧事,录其外孙宋绶为太常寺太祝。绶,平棘人也。徽之无子,而宋氏妇贤明知书,有礼法,子绶能自立于时。

  乙巳,王均复入成都。

  二月,辛亥,翰林学士王旦等三人权知贡举。

  杨怀忠檄嘉、眉七州调军士民丁再攻成都。时王均方遣赵延顺攻邛、蜀州,怀忠逆击之,贼稍却。怀忠与转运使陈纬退军筰桥,背水列阵,寨于槠木桥南,以扞邛、蜀之路。贼党三道来攻,出官军后,焚江原神祠,断邛、蜀援路。怀忠三道分兵以抗之,斩首五百馀级,驱其众入皁江,获甲弩甚众,乘胜逐贼至成都南十五里,寨于鸡鸣原以俟王师。均亦闭成都东门以自固。

  己未,命宰相李沆为元德皇太后园陵使。始议立陵名,礼官引汉、唐故事,言“帝、后同陵谓之合葬,同茔兆谓之祔葬,今园陵鹊台在永熙陵封地之内,恐不须别建陵号。”从之。

  绵、汉、龙、剑都巡检使张思钧引兵克复汉州,雷有终等与思钧帅大军进讨,列寨升仙桥;壬戌,贼众来袭,有终击走之。

  癸亥,枢密使王显罢。以周莹为宣徽南院使,王继英为北院使,并知枢密院事;翰林学士、中书舍人王旦为给事中,同知枢密院事。

  甲子,诸军校以次迁补,多自陈其劳绩者,御前忠佐马步军都军头呼延赞独进曰:“臣月俸百千,所用不及半,忝幸多矣。自念无以报国,不敢更望升擢,正恐福过灾生。”拜谢而退,众嘉其知分。赞初从太宗征太原,左右言:“自此取幽州,犹热钅敖翻饼耳!”赞独曰:“此饼难翻,言者不足信也。”太宗不从,卒无功而还。

  丁卯,王均开益州城,伪为遁状,雷有终与上官正、石普等率兵径入;李继昌疑有备,亟止之,不听,因独还。官军多分剽民财,部伍不肃,贼闭关发伏,布状榻于路口,官军不得出,颇为贼所杀,李惠死之。有终等缘堞而坠,获免,遂退保汉州。益州民人迸走村落,贼皆遣骑追杀,或囚系入城,支解族诛以恐众。均又胁士民、僧道之少壮者为兵,先刺手背,次髡首,次黥面,给军装,令乘城,与旧贼党相间。有终乃揭榜招胁从者,至则于其衣袂署字释之,日数百计。杨怀忠度贼众复南出,引所部屯于合水尾、浣花等处,树机石、设篦篱以拒之。有终等复入汉州,遣军列寨弥牟镇;贼党来攻,有终击败之,斩首千馀级。

  丙子,曲宴近臣于后苑,帝作《中春赏花钓鱼》七言诗,儒臣皆赋,遂射于水亭,尽欢而罢。自是著为定制。

  是月,辽主如延芳淀。

  三月,戊寅朔,日有食之。

  帝之在大名也,有诏调丁夫十五万修黄、汴河。盐铁判官、监察御史王济以为劳民,请徐图之;乃命济驰往经度,还奏减其十之七。

  宰相张齐贤以河决为忧,因对,并召济入见。齐贤请令济署状保河不决,济曰:“河决亦阴阳灾沴所致,宰相若能和阴阳,弭灾沴,为国家致太平,河之不决,臣亦可保。”齐贤曰:“若是,则今非太平邪?”济曰:“北有契丹,西有继迁,两河、关右岁被侵扰。以陛下神武英略,苟用得其人,可以驯致,今则未也。”帝动容,独留济,问以边事。济曰:“陛下承二圣之基,拥万方之众,蠢兹小丑,敢尔冯陵,盖谋谟当位之臣,未有如昔人者,众皆谓国家所恃独一洪河耳。此诚急贤之秋,不然,臣惧敌人将饮马于河渚矣!”退而著备边策十五条以献。于是选官判大理寺,帝曰:“法寺宜择当官不回者。王济有特操,可试之。”甲申,以济权判大理寺。

  礼部上合格举人,甲午,帝御崇政殿亲试,赐陈尧咨以下二百七十一人进士及第,一百四十三人同本科及《三传》、学究出身。尧咨,尧叟之弟也。又命侍读学士邢昺等考校诸科,得四百三十二人,赐及第、同出身。又试进士五举、诸科八举及尝经廷试而不录者,得九十七人,赐同出身。赐宴日,出御诗褒宠之。帝连日临轩,初无倦怠之色。所擢凡千百馀人,其中有自晋天福中随计者,推恩之广,近代所未有。

  是春,帝以手诏访知开封府钱若水备御边之策。若水上言曰:“臣闻唐室三百馀祀,魏博一镇,戎兵少于今时,而无边患者,何也?盖当日幽蓟为唐北门,命帅屯兵,厄其险阻,是以边马不敢南牧。自晋祖割地之后,朝廷自定州西山东至沧海,千里之地,皆须应敌,是以设三关,分重兵以镇之。少失堤防,则戎人内侵,晋末直渡长河,汉初屡侵边徼,周祖在位,复扰中山,世宗临朝,来寇上党,此皆见于史氏,陛下之所明知也。臣愚以为不得幽州城,敌不可灭。今之急务,一曰择郡守,二曰募乡兵,三曰积刍粟,四曰革将帅,五曰明赏罚。略陈大纲,如可施行,则当详具,条奏。”

宋纪二十二 

起上章困敦四月,尽重光赤奋若十二月,凡一年有奇。

     ○真宗膺符稽古神功让德文明武定章圣元孝皇帝咸平三年(辽统和十八年)

  夏,四月,以梁鼎制置陕西青白盐事。初,解州池盐通商贩易,鼎请官自鬻,朝廷是其议,故用之。鼎至解池,禁止商贩,官运赴鄜、延、环、庆等州,公私大扰。

  知雄州何承矩上言曰:“臣闻兵家有三阵:日月风云,天阵也;山陵水泉,地阵也;兵车士卒,人阵也。今用地阵而设险,以水泉而作固,建设陂塘,亘连沧海,纵有边骑,何惧奔冲!昨者契丹入边,高阳一路,东负海,西抵顺安,士庶安居,即屯田之利也。今顺安至西山,地虽数军,路才百里,纵有丘陵冈阜,亦多川渎泉源。傥因而广之,制为塘埭,则可戢敌骑、息边患矣。

  “今缘边守将,多非其才,伏望遴择疆吏,出牧边民,厚之以俸禄,使悦其心,借之以威权,使严其令。然后深沟高垒,秣马厉兵,为战守之备;修仁立德,布政行惠,广安辑之道;训士卒,开田畴,劝农耕,蓄刍粟,以备凶年;完长戟,修劲弩,谨烽燧,缮堡戍,以防外患。来则御之,去则备之。如此,则边地安堵矣。

  “且边鄙之人,多负壮勇,识外蕃之情伪,知山川之形势,望于边郡置营召募,不须等其人才,止求少壮武力,令及万人,俟契丹有警,任知勇将统而用之,乃中国之长策也。”

  庚戌,太子太保吕端卒,赠司空,谥正惠。端有器量,虽屡经滨退,未尝以得丧介怀,平居不蓄资产。及为相,持重识大体,以清净简易为务。太宗时,欲相端,左右或曰:“端为人糊涂。”太宗曰:“端小事糊涂,大事不糊涂。”遂决意相之。赵普在中书,端时为参政,普尝谓人曰:“吾观吕公奏事,得嘉赏未尝喜,遇抑挫未偿俱,真台辅器也!”端两使绝域,其国叹重之,后有使往者,每问端为宰相否,其名显如此。

  乙卯,改葬元德皇太后。

  丙辰,王均自升仙桥分路来袭官军,雷有终率军逆击,大败之,杀千馀人,均单骑还城。

  初,供备库副使李允则知潭州,将行,帝召谓曰:“朕在南衙,毕士安道卿家世,今以湖南属卿。”

  允则始至,州大火,民无居舍,多冻死。允则亟取官竹假民为屋,及春而偿,民无流徙,官用亦不乏。马氏暴敛州人,岁出绢,谓之地税;及潘美定湖南,计屋每间输绢三尺,谓之屋税;营田户给牛,岁输米四斛,牛死犹输,谓之枯骨税;民输茶,初以九斤为一大斤,后益至三十五斤。允则请除之,税茶则以十三斤半为定制。又,山田可以莳禾而民惰不耕,乃下令,月给马刍,皆输本色,由是山田悉垦。会岁饥,欲发官廪,先赈而后奏,转运使以为不可,允则曰:“须报必逾月,则饥者无及矣!”不听。明年,又饥,复欲先赈,转运使固执不可,允则请以家资为质,乃得发廪贱粜。因募饥民堪征役者隶军籍,得万人。转运使请发所募兵御邵州蛮,允则曰:“今蛮不扰,无名益戍,是长边患也。且兵皆新募,饥瘠未任出戍。”遂奏罢之。

  至是民列允则治状,诣安抚使者请留,使者以闻;诏书嘉奖。及召还,连对三日,帝曰:“毕士安不谬知人矣!”

  壬戌,赐应制举人林陶同进士出身。陶就试学士院,不及格,帝方欲求俊茂,特奖之。

  壬申,知益州牛冕,削籍流儋州;西川转运使张适,削籍授连州参军。初,张咏自蜀还,闻冕代己,曰:“冕非抚众才。”既而果然。

  五月,丁丑朔,诏:天下死罪减一等,流以下释之。益州军民为王均胁从者,如能归顺,并释之。”

  先是宰相张齐贤上言:“今之所患,钱货未多。望择使臣往,逐处相度添价,及招诱人户淘采铅锡,仍按行铜山易得薪炭处,置监铸钱,如此,二年间可得百五十万贯。”即遣虞部员外郎冯亮、内供奉官白承睿往干其事。庚辰,亮等言:“饶、池、江、建州岁铸钱百三十五万贯,铜铅皆有馀羡。”乃以亮为江南转运副使兼提点江南、福建路铸钱事,承睿同提点。

  六月,户部判官、右司谏孙何,出为京东转运副使。

  可上疏曰:“国家共治之任,牧守为本;亲民之官,令长为急。前代刺史入为三公,郎官出宰百里,其遴选可知也。今则兼隋、唐取士之法,参周、汉考绩之制;然而资廕登朝,居千骑之长,胥徙祗役,分百里之封,目不知书,心惟黩货。望令审官院、吏部铨,凡京朝官藉廕入仕者,非灼然绩状,勿与知州、州县官。流外出身者,非有履行殊常,不拟县令。庶为流品,用劝士民。又,三司掌钱刀,笼天下货财,古之李悝、耿寿昌、刘晏、第五琦之流,虽名聚敛之臣,颇负经通之略,皆民不加赋,兵有羡粮。厥后三建使额,分其利权,胥吏千馀,官僚兼倍,各为刑狱,迭下符移,行之于外,滋章颇甚。臣权莅计局,尝与丁谓、硃台符共酌,三部文移之类,可以减半。望择近臣识治体干敏者,与三部众官减省。又,法官之任,人命所悬,今吏部拟授之际,但问资历相当,精律令者或令捕盗,懵章程者或使详刑,动致纷拏,即议停替,小则民黎负屈,大则旱延灾。欲望自今司理、司法,并择明法出身者授之,不足,即于见任司户、簿、尉内选充,又不足,则选娴书判、练格法者考满无私过,越资拟授。庶臻治古之化,用开太平之基。”未几,徙两浙转运使。何性卞急,不容物,为使者,专任峻刻,所至州郡,刺察苛细,胥吏日有捶楚,官属多罹谴罚,人不称贤。

  秋,七月,丙申,江南转运使任中正言:“淮诏,以饶州置场,买纳浮梁、婺源、祁门县茶,不便于民,令臣与三班借职胡澄审行计度。今臣等亲到饶、歙二州茶仓,询问逐处民俗,皆言溪滩险恶,转输艰阻,愿各复往日仓廒,就便输纳。及浮梁县民李思尧等各愿自备材木,起创仓廒。”从之,仍降诏曰:“山泽之征,所宜公共,苟便于民,岂图羡赢!而言事之臣,不明大体,务为改革,罔恤蒸黔。特命使车,往询疾苦,用循旧制,式遂舆情。已令制置茶盐、江南转运使并依任中正所奏。”

  八月,乙卯,以济州贼魏捷补龙猛军队长。捷趫勇过人,众目为“撼动山”。至是诣登闻院,自陈为恶党所胁制,愿首罪效力。帝召见,赐锦袍、银带而录之。

  王均自升仙桥之败,撤桥塞门。雷有终等率官军直抵城下,造梯冲洞车攻具,遣诸将分路攻城。贼尽驱凶党以拒官军,赵延顺中流矢死。然每攻城则雨甚,城滑不能上。官军为洞屋以攻城,贼凿地道出掩之,多溺壕中死,军势小衄。贼大宴其党,歌吹之声达于城外。时方暑湿,攻城者多被疾,有终市药它州,自合以疗之。

  诏复遣入内副都知秦翰为两路捉贼招安使。翰既至,与有终协议,于城北鱼桥别筑土山,是月,克城北羊马城。遂设雁翅势敌棚覆洞车以进逼其城,贼亦对设敌棚,号“喜相逢楼”。九月,戊寅,官军焚其敌楼,贼气始夺,乃筑月城自固。

  庚寅,始置群牧司,令枢密直学士陈尧叟为制置使。马政旧皆骐骥两院监官专之,至是,内外厩牧之事,自骐骥院而下,悉听命于群牧司。

  王均多为药矢射官军,中者必死。雷有终募敢死士穴城,间道蒙氈秉燧而入,悉焚其守具。甲午,令东西南寨鼓噪攻城,有终与石普分主二洞屋以进。普乃穴城为暗门,门成,贼攒戟拥路,众未敢进,有二卒出请行,许以厚赏,乃麾戈直冲之,贼锋稍却,遂克其城。有终登城楼下瞰,贼犹以馀众寨于天长观前,密设包架于文翁坊。高继勋白转运使马亮,愿得稭秆油凡,合众执长戟臣斧,秉炬以进,悉焚之。杨怀忠又焚其天长观前寨,追至大安门,复败之,前后杀贼三千馀人。是夕,均突围而遁,有终疑有伏,遣人于街郭纵火。诘朝,与秦翰登门楼,牙吏有受官职者,捕得,立楼下,乃积薪于旁,厝火其上,尽索受伪署者,命左右捽投火中,自辰至晡,焚数百人,颇为冤酷。李继昌严戒部下,无扰民者,获妇女童幼,置空寺中,分兵守卫,事平,遣还其家。

  是秋,辽主猎于诸山。北院枢密使韩德让举南院侍郎萧和绰为中丞,和绰起家刀笔吏,无完行,不为时议所许,惟德让称其谨恪。辽主以德让所荐,遂见擢用。

  冬,十月,王均自成都趋富顺监,所过胁军民断桥塞路,焚仓库而去。雷有终先命杨怀忠领虎翼军追之,后二日,石普继往,以全军为后援。均党至富顺监,将结筏渡江,趋戎、泸蛮境。怀忠距富顺六七里,于杨家市少憩,贼众在后者邀战,怀忠遣亲信五骑登高原觇贼。怀忠语左右曰:“纵贼渡江,后悔无及。石侯将至,当以奇兵取之。”乃临江列阵击之,贼众散走。有拏舟将渡江而遁者,怀忠合强弩射之,溺者数艘。怀忠张旗鸣鼓入城,均方在监署,其党多醉,均穷蹙,缢死,虎翼军校鲁斌斩其首以诣怀忠。又获僭伪法物旌旗甲马甚众,擒其党六千馀人,逆徙歼焉。怀忠旋军,出北门,石普始至,夺均首,驰归成都,袅于北市。辛亥,有终遣官驰奏益州平,赐锦袍、银带、器帛。

  命翰林学士承旨宋白等修《续通典》。

  乙丑,诏赦川峡路死罪,以雷有终为保信留后,秦翰等九人并迁秩。是役也,杨怀忠之功居最,为石普所掩,帝廉得其状,擢怀忠崇仪使、领恩州刺史。它日,帝谓宰相曰:“雷有终顷居三司,自谓公干廉洁;昨两川盗起,因命剪除,颇闻有终乘其扰攘,贪黜财货。如是,则王泽安得下流,远俗何由丕变!言行相戾,乃如是邪?”

  丙寅,以翰林学士王钦若、知制诰梁颢分为川、峡安抚使。

  延州言破大卢、小卢等十族,获人畜二十万。

  十一月,甲戌朔,辽授李继迁子德明为朔方节度使。

  壬午,令常参官转对如故事。

  门下侍郎兼兵部尚书、平章事张齐贤,与李沆并相,情好不协。辛卯,日南至,群臣朝会,齐贤被酒,寇弁欹侧,几颠仆殿上。御史中丞劾齐贤失仪,齐贤自陈,因感寒,饮酒御之,遂至醉,顿首谢罪。帝曰:“卿为大臣,何以率下?朝廷有宪典,朕不敢私。”甲午,齐贤罢守本官。

  十二月,壬子,诏有司别录转对章疏一本留中。

  庚申,罢京畿均田税。

  丙寅,开封府奏狱空,诏嘉之。

  兵部郎中、知兗州韩授上言:“迩者亢旱伤稼,天其或者以陛下春秋鼎盛,兆民乐业,万一圣心忽生骄佚,故暂加灾眚,用儆睿聪。昔魏郑公对唐太宗曰:‘贞观之初,闻善若惊;五六年间,犹悦以从谏;自兹厥后,渐恶直言。’此讥其渐怠于政也。臣伏睹先帝享国久长,未尝一日旷于万几。愿陛下守太祖之丕图,遵太宗之遗训,兢兢业业,无怠无荒。臣又闻治国在远佞人,今朝廷无邪佞之徒,然事生隐微,宜防未兆,勿使小人乘间而进。居安念危,在治防乱,天下幸甚!”疏奏,召援归阙,授史馆修撰。

  初,濮州有盗夜入城,略知州王守信、监军王昭度。知黄州王禹偁闻之,以为国家武备不修,故盗贼窃发近辅,因奏疏曰:“《易》曰:‘王公设险以守其国,’又曰:‘重门击柝,以待暴客,’《传》曰:‘预备不虞,古之善教也。’自五季乱离,各据城垒,缮治兵甲,豆分瓜剖,七十馀年。太祖、太宗削平僭伪,当时议者,乃令江、淮诸郡毁城隍,收兵甲,撤武备者三十馀年。书生领州,大郡给二十人,小郡减五人,以充常从。号曰长吏,实同旅人;名为郡城,荡若平地。虽则尊京师而抑郡县,为强干弱枝之术,亦匪得其中道也。救弊之道,在乎从宜。汉高惩暴秦郡县之失,封建其子弟,乃七国势强,文、景乃行削夺。唐德宗乘安、史厌兵,遂有贞元姑息之政;宪宗睹齐、蔡巨猾,遂有元和讨贼之议。盖见几而作,为社稷远图,疾若转规,不可胶柱。今江、淮诸郡,大患有三:城池堕圮,一也;甲仗不完,二也;兵不服习,三也。濮贼之兴,慢防可见。望陛下特行神断,参之庙算,如且因而修治,不欲张皇,凡江、浙、荆湖、淮南、福建等郡,约民户众寡,城池大小,并许置本城守捉军士三五百人,勿令差出,止于城中阅习弓剑。然后渐葺城垒,缮完甲胄,郡国张御侮之备,长吏免剽略之虞。”疏奏,帝嘉纳之。

  河北、河东强壮,自五代时瀛、霸诸州已有之。是岁,始诏:“河北民家二丁、三丁籍一,四丁、五丁籍二,六丁、七丁籍三,八丁以上籍四,为强壮。五百人为指挥,置指挥使。百人为都,置正副都头二人,节级四人。所在置籍,择善射者第补校长,听自置马,胜甲者蠲其户。”后寻募其勇敢,团结附大军,为栅,官给铠甲。

  辽以四军都指挥使萧柳为北女真详衮,政济宽猛,部民畏爱。后迁东路统军使,秩满,百姓愿留复任,从之。

  是岁辽放进士南承保等三人。

     ○真宗膺符稽古神功让德文明武定章圣元孝皇帝咸平四年(辽统和十九年)

  春,正月,中外官上封事者甚众。诏枢密直学士冯拯、陈尧叟详定利害以闻。

  庚寅,知河南府、武胜节度使李至卒,赠侍中。至好贤乐善,为学精力;然刚严简贵,人士罕登其门。

  召西川转运使、兵部员外郎马亮入朝,问以蜀事。初,雷有终既平贼,诛杀不已,亮多所全活。城中米斗千钱,亮出廪米,裁其价,人赖以济。乃至京师,会械送为贼所诖误者八十九人,知枢密院事周莹欲尽诛之,亮言:“愚民胁从者众,此特百之一二,馀皆窜伏山林。若不贷此,则反侧之人,闻风疑惧,一唱再起,是灭一均,生一均也。”帝悟,悉宥之。二月,加直史馆,复遣还部。时诸州盐井岁久泉涸,而官督所负课系捕者,州数百人,亮尽释之而废其井,又除属郡旧逋官物二百馀万。

  宰相李沆等以旱,表求罢,不许。戊午,雨。自去冬旱,帝每御蔬菜,忧问切至。是日,方临轩决事,雨沾衣,左右进盖,却而不御。

  壬戌,枢密直学士冯拯、陈尧叟上言:“请令群臣子弟奏补京官或出身者,并试读一经,写家状,以精熟为合格。”从之。

  祕书丞、知金州临川陈彭年上疏言五事:一日置谏官,二曰择法吏,三曰简格令,四曰省官员,五曰行公举。疏奏,并从之。帝因谓辅臣曰:“自今谏官宜精择其人。”

  甲子,三司都催欠司引对逋负官物人,帝亲辨问,凡七日。释二千六百馀人。蠲所逋负物二百六十馀万;已经督纳而非理者,以内库钱还之,身殁者给其家。

  丙寅,诏:“学士,两省、御史台五品,尚书省诸司四品以上,于内外京朝、幕职、州县官及草泽中,举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各一人,不得以见任转运使及馆阁职事人应诏。”

  三月,辛巳,分川、峡为益、利、梓、夔州四路。

  兵部尚书张齐贤上言:“终南山处士种放,守道遗荣,栖迟衡泌,愿备贤良方正之举。”诏赐装钱五万,令京兆府遣官诣山备礼发遣,放辞不至。

  先是三院御史多出外任,风宪之职用它官兼领,乃诏本司长吏自荐其属,俾正名而举职。壬午,以太常博士张巽为监察御史,从新制也。

  己丑,宴射后苑,帝言及大射、投壶、乡饮酒之礼,因命直馆各赋《射宫诗》。凡节序赐宴,则宗室、禁军大校、牧伯、诸司皆令习射。

  庚寅,以左仆射吕蒙正、兵部侍郎、参知政事向敏中并守本官、同平章事。国初至是三入相者,惟赵普及蒙正焉。

  初,《乾元历》气朔渐差,诏判司天监京兆史序等编新历。于是历成来上,赐名《仪天》,颁行之。

  辛卯,参知政事王化基罢为工部尚书。化基任中书,不以廕补诸子官,然能训导,皆有所立。

  以同知枢密院事王旦为工部侍郎、参知政事,枢密直学士冯拯、陈尧叟并为给事中,同知枢密院事,礼部郎中薛映、兵部员外郎梁鼎、左司谏杨亿并知制诰。帝初欲用著作佐郎、直集贤院梅询,命中书召试映、鼎及询等。宰相李沆素不喜询,言于帝曰:“梅询险薄,不可用;杨亿有盛名。”帝惊喜曰:“几忘此人!”又以亿望实素著,但召映、鼎就试,翼日,与亿并命。

  以国子监经籍赐潭州岳麓书院,从知州李允则请也。

  壬辰,辽皇后萧氏,以罪降为贵妃。

  辽赐大丞相韩德让名德昌。德昌自拜大丞相,进王齐,总二枢府事,宠任益隆。

  先是有图鲁卜者,从伐宋,尝以言触德昌,德昌怒,诘之,图鲁卜词无所挠,德昌笑而释之。至是德昌荐图鲁卜材可任统军使,太后曰:“彼尝不逊于卿,何善而荐?”德昌曰:“于臣犹不屈,况于其馀!若任使之,必能镇抚诸籓。”太后从之。

  夏,四月,丁未,以吏部员外郎陈省华为鸿胪少卿。时省华子尧叟擢任枢密,故特优宠之。

  壬子,诏:“京朝官及吏部选人,亲老无兼侍者,特与近任。”

  回鹘来贡,请助讨李继迁。

  审官院初引对京官于崇政殿,迁秩有差。京朝官磨勘引对自此始。

  乙未,翰林学士王钦若使西川还,对于崇政殿;即日,以钦若为左谏议大夫,参知政事。

  辛未,帝御崇政殿试制举人,得祕书丞查道、进士陈越入第四等,定国军节度推官王曙人次等,以道为左正言、直史馆,越将作监丞,曙著作佐郎。曙,河南人。

  五月,庚辰,翰林学士、吏部郎中、知制诰硃昂罢为工部侍郎,致仕。昂有清节,淡于荣利,初为洗马,十五年不迁,不以屑意,及在内署,非公事不至两府。帝知其素守,故每加褒进。昂累章告病,帝不得已从之,谓辅臣曰:“昂侍朕左右,未尝以私事干朕,今其归老,可给全俸。”诏本府岁时省问,如有奏章,许附驿以闻。又命其子正辞知公安县,使得就养。旧制,致仕官止谢殿门下。于是帝特延见,命坐,劳问久之,令候秋凉上道,复遣中使锡宴于玉津园,两制、三馆儒臣皆预,仍诏赋诗饯行。

  丙戌,辽册萧氏为齐天皇后。后即太后弟平州节度使辉依之女,韩德昌之甥也,年十二选入掖庭,美而才,至是册为后,事太后甚谨,太后亦以德昌故深爱之。后尝以草莛为殿式,密付有司,令造清风、天祥、八方三殿,既成,益宠异。所乘车置龙首、鸱尾,饰以黄金,又造九龙辂、诸子车,以白金为浮图,各有巧思,夏秋从行山谷间,花木如绣,车服相错,人望之以为神仙。

  六月,汰冗吏,诸路计省十九万五千八百二人。

  丁巳,诏“东川民田先为江水所害者,除其租。”

  辽以所俘将康昭裔为昭顺军节度使。

  初,黄州境二虎斗,其一死,食之殆半;群鸡夜鸣,经月不止;仲冬,雷震暴作。知州王禹偁手疏言之,引《洪范》陈戒,且自劾。帝亟命中使乘驿劳问,醮禳之。又询于日官,言守土者当其咎。帝惜禹偁才名,即命徙知蕲州;至未逾月,卒。戊午,讣闻,帝嗟悼,厚赙其家,赐一子出身。禹偁词学敏赡,为后进宗师,直躬行道,遇事敢言。虽履危困,封奏无辍,尝云:“吾若生元和时,从事于李绛、崔群间,斯无愧矣。”然性刚直,不能容物,太宗尝命宰相切戒之。其为文亦多涉规讽,以是不容于时。

  初,田锡知泰州,几三年不得代。锡上章自陈,即诏归阙。屡召对言事,尝奏曰:“旧有《御览》,但记分门事类,臣愿钞略四部,别为《御览》三百六十卷,万几之暇,日览一卷。又采经史要切之言为《御屏风》十卷,置扆座之侧,则治乱兴亡之事常在目矣。”帝善其言,诏史馆以群书借之,仍免其集贤校雠之职。至是先上《御览》三十卷,《御屏风》五卷;手诏褒答之。

  丁卯,诏:“州县学校及聚徒讲诵之所,并赐《九经》。”

  戊申,出阵图示宰相,命督将练士以备北边。

  秋,七月,庚午朔,以河朔餽运劳民,诏转运使减徭役存恤。

  己卯,边臣言契丹谋入边,以山南东道节度使王显为镇、定、高阳关三路都部署,天平节度使王超为副都部署。

  丙戌,辽以东京统军使耶律诺衮为南府宰相。

  八月,帝以边臣玩寇,朔方饷道愈难,辛丑,命兵部尚书张齐贤为泾、原等州、保安等军安抚经略使,知制诰梁颢副之,即日驰骑而往。

  己酉,复亲试制举人,得成安县主簿丁逊、舒州团练推官孙仅入第四等,并为光禄寺丞、直集贤院;祕书丞何亮、怀州防御推官孙暨入第四次等,以亮为太常博士,暨为光禄寺丞。

  初,太常寺丞陈尧佐为开封府推官,坐言事切直,贬潮州通判。潮去京七千里,民俗陋鄙,尧佐至州,修孔子庙,作韩愈祠堂,率其民之秀者使就学。鳄鱼复出害人,尧佐捕得,更为文,鸣鼓于市而戮之,潮人以比韩愈。三岁,召还,命直吏馆。尧佐,尧叟弟也。

  甲子,职方员外郎丹阳吴淑上言:“诸路所纳闰年图,当在职方收掌,近者并纳仪鸾司。伏以天下山川险要,皆王室之祕奥,国家之急务,故《周礼》职方氏掌天下图籍,又诏士训以夹王车。汉祖入关中,萧何独取秦图籍,由是周知险要。岂有忽而不顾哉!请令以今闰所纳图并上职方。又,州郡地里,犬牙相入,向者独画一州地形,则不可以傅合他郡。望令诸路转运使每十年各画本路图上职方,使知天下山川险要。”从之。

  帝以巴、蜀地远,时有寇盗,丁卯,命户部员外郎南丰曾致尧等分往川、峡诸州提举军器,察官吏能否。

  戊辰,社,宴宰相于中书。

  九月,知封驳司陈恕请铸本司印,诏:“如有封驳事,取门下省印用之。”因遂改知封驳司为兼门下封驳事。

  丙戌,翰林学士承旨宋白等上新修《续通典》二百卷,诏付祕阁。

  先是诏国子监祭酒邢昺等校定《周礼》、《仪礼》、《公羊》、《谷梁传》《正义》;丁亥,昺等上其书,凡一百六十五卷。命模印颁行,赐宴国子监。于是《九经疏义》悉具。

  庚寅,诏陕西民家出一丁,号保毅军,凡得六万七千八百九十五人;其缘边军士先选中者并升为禁军,号保捷军。

  李继迁陷清远军。

  辛卯,辽主如南京。冬,十月,己亥朔,南伐;壬寅,次盐沟。徙封皇弟吴王隆祐为楚王,留守京师。丁未,命皇弟梁王隆庆统先锋军以进。

  帝语近臣曰:“近者庆州地再震,昨司天奏荧惑犯舆鬼,秦分野当有灾,宜戒边将以静。且上天垂象示戒,可不恐惧修省!”知枢密院王继英曰:“妖不胜德。”帝曰:“朕何德可恃!”同知枢密院陈尧叟曰:“陛下克己爱民,河防十馀溢而不决,岁复大稔,此圣德格天所致也。”帝曰:“天下欲困生灵耳,岂朕德能感之?自此益须防戒。”

  己酉,张齐贤上言:“请募江、淮、荆湖丁壮八万以益戍兵,广边备。”帝曰:此不唯动摇人心,抑又使南方之人远戍西鄙,亦非便也。”遂寝其奏。

  庚戌,帝以陕西二十三州图示辅臣,历指山川险易、蕃部居处。又指秦州曰:“此州在陇山之外,号为富庶,且与羌戎接畛,昨已命张雍出守,冀其绥抚有方也。”次复指殿北壁《灵州图》曰:“此冯业所画,颇为周悉,山川形势如此,安得知勇之为朕守之乎?”又指南壁甘、伊、凉等府图及东壁幽州已北契丹图曰:“契丹所据地,南北千五百里,东西九百里,封域非广也,而燕蓟沦陷,深可惜耳!”

  甲寅,北面前阵钤辖张斌,与辽师遇于长城口。时积雨,辽人弓用皮弦皆缓湿,斌击败之,渐近界首,辽伏骑大起,而三路统帅未及进,前阵兵少,为辽师所乘,退保威虏军。

  诏高阳三路兵增骑二万为前锋,又命将五人各领骑三千陈于先锋之前,别命莫州都部署桑赞领万人居莫州、顺安军,为奇兵,以备邀击,北平寨部署荆领嗣万人以断西山之路。

  诏:“购馆阁逸书,每卷给千钱;及三百卷者,当量材录用。”

  丙寅,辽主以泥淖,命班师。

  十一月,丙子,王显奏前军与契丹战,大破之,戮二万馀人,获其统军铁林。

  职方员外郎吴淑,上疏请复古车战之法,累数千言,帝称其博赡。

  丁亥,御崇和殿,阅张去华所著《元元论》及《授田图》,谓近臣曰:“经国之道,必以养民务穑为先。朕常冀边鄙稍宁,兵革粗足,则可以力行其事,使吾民富庶也。”

  先是边臣议城绥州,大屯兵积谷以遏党项,朝臣互执利害,久未决。十二月,中书、枢密会议,向敏中、周莹、王继英、冯拯、陈尧叟皆曰修之便。帝以境士遐邈,不可遥度,乃命比部员外郎洪湛、閤门祗候程顺等同往按视。

  时灵州孤危,丁卯,诏群议弃守之宜。知制诰杨亿即日奏疏,请弃灵州,退保环、庆。帝访于左右,咸以为灵武乃必争之地,苟失之,则缘边诸州亦不可保;帝颇然之。宰相李沆奏曰:“若继迁不死,灵州必非朝廷所有。莫若发单车之使,召州将部分戍卒居民,委其空垒而归,如此,则关右之民息肩矣。”

  闰月,洪湛等使还,言城绥州,其利七而害有二。丙戌,诏筑绥州城。

  戊寅,李继迁蕃族讹遇等归顺。

  己卯,以兵部尚书张齐贤为右仆射。

  壬午,灵州言河外砦主李琼等以城降西夏,帝念其力屈就擒,特释其亲属。

  甲午,以王超为西面行营都部署,环庆路部署张凝副之,秦翰为钤辖,领步骑六万援灵州。

  是月,以西凉府六谷首领巴勒结为灵州西面都巡检使。会西凉使至,言六谷分左右厢,左厢副使折逋游龙钵实参巴勒结军事,宜授以官,乃以游龙钵领宥州刺史。

  辽大丞相韩德昌,以南京、平州岁不登,奏免百姓农器钱,又请平州郡商贾价。是年,诏减关市税,复免南京、平州租税,从德昌之言也。

宋纪二十三 

起玄黓摄提格正月,尽昭阳单阏六月,凡一年有奇。

     ○真宗膺符稽古神功让德文明武定章圣元孝皇帝咸平五年(辽统和二十年)

  春,正月,庚子,辽主如延芳淀。

  壬寅,帝谒启圣院太宗神御殿。初,太祖,太宗每岁上元幸佛寺,然后御楼观灯。帝自毕谅阴,以启圣院太宗降诞之地,圣容在焉,前期往拜,至望夕乃幸它寺,遂为制。

  甲辰,以右仆射张齐贤为邠、宁、环、庆、泾、原、仪、渭、镇戎军经略使,判邠州,令环庆、泾原两路及永兴军驻泊兵并受齐贤节度。专为经略使自此始。

  初,庆州发兵护刍粮诣灵州,殿中丞郑文宝,素知西边山川险易,上言必为继迁所败。已而转运使陈纬果没于贼,贼进陷清远军。文宝时居母丧,即命相府召文宝,询其策略;文宝因献《河西陇右图》,且言灵州可弃。于是遗王超西讨。丁未,诏起复文宝为工部员外郎,同句当陕西随军转运使事。

  戊申,以吏部郎中田锡权句当通进、银台司兼门下封驳事。锡再掌银台,每览天下章疏,有言民饥盗起及诏敕不便者,悉条奏其事,帝对宰臣称锡为得争臣之体。

  辛酉,女真宰相伊勒希达入贡于辽。

  壬戌,环庆部署张凝袭诸蕃,焚族帐二百馀,斩首五千级,降九百馀人。

  癸亥,改命张齐贤判永兴军府兼马步军部署,罢经略使之职。

  帝谓宰相吕蒙正等曰:“朕每遇将臣,未尝不与细论利害,然未有能出奇策者。今已复春时,汲汲经营,将来犹虑不及。中书、枢密院可各述所见,具今岁防边宜如何制置,条列以闻。”

  丙寅,田锡言:“霸州、乾宁军死伤人户,又,莫州奏饿杀一十六口,沧州奏全家饿死一十七口。陛下为民父母,使百姓饿死,乃是陛下孤负百姓。宰相调燮阴阳,启导圣德,而惠泽不下流,乃是宰相孤负陛下。昔伊尹作相,耻一夫不获。今饿死人如此,所谓‘焉用彼相’。若不别进用贤臣,臣恐危乱之萌,不独在边防而在内地也。”

  以丁谓为夔州路转运副使。

  初,王均叛,朝廷调施、黔、高、溪州蛮子弟以捍贼,既而熟山川道路,反入为寇,攻州县,掠民男女入溪洞,久不能定。诏以谓为转运使,委之经制。至则命罢兵,自入溪洞,每渡水,辄减从吏卒,比至巢,自从者不过三二人。蛮人服其恩信,皆大喜,其首领田彦伊以下遂出迎谒,以牛酒劳谓。谓留,与之饮食,欢甚,喻以祸福,且言赦不杀,彦伊等感泣,愿世奉贡。谓要与俱至夔州,每渡水,亦使之减所从蛮人,如谓入时。及馆,谓与之锦袍、银帛有差,盛具燕之,蛮酋皆大悦。比数日,请归不许,而遇之益厚。间使人谓之曰:“公欲得所掠汉民男女,若等诚能自请归之,公必喜,遣若去矣。”蛮酋乃请归所掠汉民男女,谓与之约,每归一人,与绢一匹,于是凡得万馀人。及归,又自临送之,蛮酋皆感泣辞诀,乃作誓刻石柱,立境上。

  谓度峡内至荆南,宜备蛮险厄之地,悉置寨,籍居人使自守,有事则皆会御贼,无事则散归田里,留守望者数人而已。又以忠、万等州兵食不能自给,乃置忠、万等州营于夔州,使其军就食,有事则归于其州。峡之诸州,施尤近蛮,食尝不足而道狭难馈,有盐井之利而亦难致,故售者少。谓乃度巫山县,每三十里置铺,铺置卒三十人,使往者负粟以次达施州,迓者负盐以次达巫山。凡商人之得盐巫山者,比得之它州减劳费半,乃令欲巫山盐者,皆入粟于施州,于是施州得粟与它州等。诏特迁谓户部员外郎。

  时溪蛮别种有入寇者,谓遣彦伊等帅其徒讨击,且出兵援之,凡擒生蛮八百六十,得所掠汉口四百馀。复上言:“黔南蛮族多善马,请置馆犒给缗帛,岁收市之。”凡谓所经画,其后皆不能变。

  二月,京城衢巷狭隘,诏右侍禁、閤门祗候谢德权督广之。德权既受诏,先撤贵要邸舍,群议纷然。有诏止之;德权面请曰:“今沮事者皆权豪辈,吝僦屋资耳,非有它也。臣死不敢奉诏。”帝不得已从之。德权因条上衢巷广袤及禁鼓昏晓,皆复长安旧制。乃诏开封府街司约远近置籍立表,令民自今无复侵占。

  癸酉,诏曰:“比司帑廪者多收羡馀以为课绩,益出纳之际,有所重轻,此可责而不可奖也。宜令有司严加戒励,无使复然。”三司言衣库副使焦守节监香药榷易院,岁增入十馀万,当迁閤门副使。帝谓辅臣曰:“守节缘财利羡馀而迁横行,何以劝边陲效命者!”止以为宫苑副使。

  孙全照至绥州,言筑城非便,朝论亦多异同。丁丑,诏知天雄军钱若水与并代钤辖陈兴乘传详度之。

  女真遣其子朝于辽。

  乙酉,诏:“边士疾病战没者,冬春衣听给其家。”

  己丑,以王汉忠为邠宁、环庆路都部署,李允正为钤辖。

  三月,李继迁大集蕃部攻陷灵州,知州、内客省使、顺州团练使裴济死之。济在灵州凡二年,谋缉八镇,兴屯田之利,民甚赖焉。及被围,饷道断绝,济刺指血染奏求救,大军讫不至,城遂陷。继迁以州为西平府,寻居之。戊申,事闻,宰相等上表待罪,诏慰谕之。

  己酉,以王超为永兴军驻泊都部署,石普副之;徙康继英为庆州驻泊钤辖,与西南沿边迭为应援;秦翰为环庆、泾原两路钤辖,与王汉忠、李允正同其事,备继迁之侵轶也。

  甲寅,辽遣北府宰相萧继远等率师南下。

  己未,亲试礼部举人,得进士益都王曾以下三十八人,《九经》诸科百八十一人,并赐及第。

  先是命吏部侍郎陈恕知贡举,恕所取士甚少,以王曾为首。及是糊名考校,曾复得甲科。恕叹曰:“曾,名世才也,吾得曾,不愧知人矣。”或谓曾曰:“状元一生吃著不尽。”曾正色答曰:“平生之志,不在温饱!”

  壬戌,辽主如鸳鸯泺。

  夏,四月,丙寅朔,辽文班太保达哩斯与南军战于梁门,旋遣南京统军使萧达兰攻泰州,先后告捷,未几,引还。

  钱若水上言:“绥州自赐赵保忠以来,户口凋残,今欲复城之,用工计百馀万,又须广屯戍兵,倍于曩日。刍粮之给,全仰河东,其地隔越黄河及大、小铁碣二山,又城下有无定河,缓急用师,输送艰阻。且其地无险,若修葺未备,蕃寇奔冲,则难于固守。况此州城邑焚毁,无尺椽片瓦,所过山林,材木匮乏,乞罢其役。”若水复诣阙面陈其事,帝甚嘉纳。初,若水率众过河,分布军伍,咸有节制,深为戍将所伏。帝知之,谓左右曰:“若水儒臣中知兵者也。”

  壬申,诏:“陕西民輓送缘边刍粮者,赐租之半。”

  癸酉,命田锡以本官兼侍御史知杂事,仍遣中使谕旨曰:“知杂之任,朝廷甚难其人,故以命卿。仍不妨徐徐撰述,或有所见,即具奏闻。”

  命北边经度方田以限敌骑。

  田锡请命“审官院检前后中书答刂子,应三院御史二十一人,中曾有贪猥过犯者,不得令在宪秩,可改授它官;其有清严勤干者,不得令在外官,诏归本职。”

  五月,庚子,减河北冗官。

  癸卯,置宪州。

  代州进士李光辅,善击剑,诣阙,帝曰:“若奖用之,民悉好剑矣。”遣还。

  乙巳,判三司催欠司杨覃上蠲放天下逋欠计八百万,请付史馆;从之。

  丙午,以王显为河阳三城节度使。

  庚戌,指挥使马翰请揖捕在京群贼。帝谓辅臣曰:“朕尹京日,闻翰以缉贼为名,乃有三害:都市豪民惧其纠察,常厚赂之,一也,每获贼赃,量以当死之数送官,馀悉入己,二也;常蓄无赖十馀辈,侦察扰人,三也。顾其事未彰败,不欲去之。自今捕贼止委开封府,勿使翰复预其事。”

  是月,选河南民丁为兵。西北边屡请益兵,辅臣请以河北强壮充选,帝曰:“初置强壮,尝谕以永不充军。”吕蒙正曰:“阙兵非取于民,不可得也。”乃于河南籍丁壮为之。侍御史知杂田锡上言:“点集乡兵,人情不安,实伤和气。”

  六月,以陈若拙为工部郎中,知处州。若拙自京东转运使被召,时三司使缺,若拙自谓得之,及至,授刑部郎中,知潭州。若拙大失望,因对,固辞,且言尝任三司判官及转运使,今守湖外,反类责降;又言父母年老,不愿远适。帝曰:“潭州大籓,朕为方面择人,所委不在转运使下。辅相旧臣,固亦有出典大籓者。”若拙恳请不已,乃追新受告敕而有此命。

  帝谓宰臣曰:“士大夫操修,必须名实相副。颇闻若拙有能干,特迁秩委以大籓,而贪进择禄如此,固当谴降。朕之用人,岂以亲疏为间,苟能尽瘁奉公,有所植立,何患名位之不至也!”

  癸酉,李继迁复以二万骑进围麟州;诏发并、代、石、隰州兵援之。

  乙亥,以王超为定州路驻泊行营都部署,王继忠副之,入内都知韩守英为钤辖。

  己卯,以知枢密院事周莹为永清军节度使,充高阳关都部署。

  乙酉,诏益兵八千分屯环庆、泾原。

  李继迁率众二万攻麟州,四面负板薄城者五日。知州、閤门祗候卫居实,屡出奇兵突战,及募勇士缒城潜往击贼,贼皆披靡,自相蹂践,杀伤万馀人。丁丑,继迁拔寨遁去。

  帝对辅臣于便殿,出《河北东路地图》,指山川要害曰:“契丹入钞,滨、棣之民颇失农业。今冬若再来,朕必过邢、洺之北,驱逐出境,以安生聚。”吕蒙正等咸请精选将帅,责其成效,车驾毋劳自行。帝曰:“若此,卿等宜各画必然之策以闻。”

  壬辰,帝始闻麟州之捷,以卫居实为供备库使,通判以下并进秩。

  秋,七月,甲午朔,日有食之。

  丙申,以邓州观察使钱若水为并代经略使,判并州。帝新用儒将,未欲使兼都部署之名,而其任实同也。

  丁酉,辽以邢抱朴为南院枢密使。

  己亥,保静节度使王汉忠,坐西讨违诏无功,责左屯卫上将军。逾月,出知襄州,未上,遽暴疾卒。帝甚悼惜之,诏赠太尉,命中使护丧事。

  汉忠深沉有识略,轻财好施,宾礼儒士,居常读书,手不释卷,以是自矜尚,故群帅不悦之。殿直安守忠、郑怀德,皆乘驿诣边受事,汉忠待之不厚,遂相与捃摭汉忠密事以闻。汉忠黜死,二人之力居多。怀德、守忠,皆襄邸攀附者也。

  乙卯,募河北丁壮。

  丙辰,遣使赍诏就终南山召种放赴阙,仍赐绢百匹,钱十万,以张齐贤复条上放操行,请加旌赏故也。

  壬戌,辽大林砦使王昭敏等来降。

  八月,群臣三表上尊号,不允。

  丙子,沙州将曹宗寿杀其节度使曹延禄而代之,遣使入贡。以宗寿为归义军节度使。

  九月,癸巳朔,辽主谒显陵。

  先是麟、府屯重兵,皆河东输饷,虽地里甚迩,而限以长河,土人利于河东民罕,至则刍粟增价。帝尝访使边者,言河广才数十步;乙未,诏转运使郑文宝于定羌军、府州河上经度造桥梁,人以为便。

  戊申,种放以幅巾入见于崇政殿,命坐,询以政事。放曰:“明王之治,爱民而已,惟徐而化之。”即日,授左司谏、直昭文馆,赐冠带、袍笏,馆于都亭驿,太官供膳。己酉,放表辞恩命,帝令宰臣召问之;又知放与陈尧叟游旧,令谕旨。放言:“主上虚怀待士如此,放固不敢以羁束为念。”宰臣以闻,诏遂不许其让,居数日,复召见,赐绯衣、象笏、犀带、银鱼及御制五言诗,又赐昭庆坊第一区。

  冬,十月,癸亥朔,辽主至自显陵。

  丁亥,向敏中罢为户部侍郎,张齐贤责授太常卿、分司西京。

  先是左领军卫将军薛惟吉妻柴氏,无子,早寡,欲改适齐贤。惟吉子安上诉其事,下御史台,鞫得齐贤定娶柴氏状。柴因上书讼敏中违诏贱买惟吉故第,又尝求娶己不许。帝问敏中,敏中言实买安上居第,近丧妻,不复议姻,未尝求婚于柴也。盐铁使王嗣宗素忌敏中,因入对,言:“敏中议娶王承衍女弟已定。”帝恶其不直,遂罢相。翰林学士宋白尝就敏中假金,不与,及草制,力诋之,有云:“对朕食言,为臣自昧。”敏中读之泣下。

  田锡言:“访闻密院、中书,政出吏胥之手。吏胥行遗,只检旧例,无旧例则不行;枢相商议,别无远谋,无远谋则多失。失于边计者,去年失清远军,今年失灵州。失于邦计者,不知府库有无,不知仓廪虚实。戎夷深入,则请大驾亲征;将帅无功,则取圣慈裁断。所以仓廪虚盈,过不在密院;边防动静,事不属中书。因此相承,浸已成例。圣恩若且任用,则不失享富贵;圣旨若令罢免,则不过归班行。昔汉之三公,罢免则放之归农,诛戮则赐其自尽。其任用既重,则黜责非轻,操国柄者所以不敢不用心,持兵权者所以不敢不尽节。今则不然,臣下得优逸而君上但焦劳,故阴阳不顺,水旱不调,法令滋章,盗贼多起。尚率京城父老,上章请加尊号,赖圣君英睿,力断来表。由是见宰相以甘言佞上求圣知,以国计军机非己任,盖自来任重责轻之所致也。今帑藏无馀财,仓廪无积粟,但急备边之用,不思经国之谋,地愈荒而黎民愈贫,事弥繁而资货弥少。官吏救过不暇,若加以水旱之灾,乘以戎夷之患,不知在庙堂者用何智略,总军兵者作何筹谋!望陛下听臣所奏,赏罚二柄,不必一一问中书,通变万机,不必一一由密院;然后辨认谗谤,察访忠良,速究危乱之萌,则天下幸甚!”

  十一月,壬辰朔,诏麟州给复一年。

  癸巳,命度支员外郎李士衡、閤门祗候李溥诣陕西诸州增酒榷课。自是岁益钱二十五万。

  辛丑,享太庙。壬寅,合祭天地于圜丘,大赦,除天下逋负钱粮。

  丁未,白州民黄受百馀岁,赐粟帛。未几,复赐京城百岁老人祝道嵒爵一级。

  己酉,封皇子元祐为信国公。

  癸丑,以职方员外郎乐史直史馆。史年七十馀,帝嘉其筋力不衰,且笃学著书,故授以旧职。史与其子黄目俱直史馆,时人荣之。

  庚申,河阳节度判官清池张知白上疏曰:“臣闻《周礼》秋官主刑。《月令》孟秋中气之后,则命有司缮囹圄,具桎梏,断薄刑,决小罪。秋分则申严百刑,斩杀必当,无留有罪。此并顺上天行肃杀之令也。今命使决狱,多不拘于此时,或在三春,或在九夏,虽勤恤庶狱,虑有滞留,其如未顺四时之令何!欲望自今除盛夏仍旧降诏恤刑外,每岁自孟秋中气后、秋分前,遴选周行,分道决狱。如此,则顺天行刑,万务必义。

  “臣又闻先王垂训,重德教而轻刑罚。今法令之文,为时所尚,自中及外,由刑法而进者甚众,虽有循良之吏,亦改节而务刑名。臣愚以为刑法者为治之具,不可以独任,必参之以德教,然后可以言善治。

  “臣又闻圣人之居守文之运者,将欲清化源,在乎正儒术。古之学者,简而有限,其道粹而有益;今之学者,其书无涯,其道非一,是故学弥多,性弥乱。今为进士之学者,经、史、子、集也。有司之所取者,诗、赋、策、论也。五常六艺之意,不遑探讨,其所习泛滥而无著,非徒不得专一,又使害生其中。若明行制令,大立程式,每至命题考试,主典籍而参以正史,至于诸子之书,必须辅于经、合于道者取之,过此并斥而不用,然后先策论,后诗赋,责治道之大体,舍声病之小疵。如是,则进士所习之书简,所学之文正,而成化之治兴矣。”帝览而嘉之,召知白赴阙,试舍人院,除左正言。

  十二月,癸未,迁麟州内属人于楼烦。

  田锡言:“陛下纂位五年,储闱未建,恐开窥觎之端,宜思重谨之义。”

  辽奚王府五帐六节度献七金山、土河川地,辽主赐以金币。

  是岁,辽放进士刑祥等六人。

     ○真宗膺符稽古神功让德文明武定章圣元孝皇帝咸平六年(辽统和二十一年)

  春,正月,辽主如鸳鸯泺。

  二月,己卯,遣使赈京东、西、淮南水灾。

  六谷酋长巴勒结遣蕃官来贡,表言:“感朝廷恩信,愤继迁倔强,已集骑兵六万,乞会王师,收复灵州。”帝曰:“继迁每来寇边,军出则遁。使六谷部族近寨捍御,与官军合,亦国家之利也。”诏许之。庚辰,以巴勒结为朔方军节度、灵州西面都巡检使。

  三月,辛卯朔,田锡曰:“去秋以来,霖雨作沴,近畿诸处水潦为灾,虽为检覆灾伤,乃是虚名,即行赈贷,且非实事。又,国家为阙兵备边,遂于曹、单、宋、亳、陈、蔡、汝、颍之间扌柬选强壮,得五七万人。始降指挥,只令在本城防守,及至奏闻都数,即并押赴京师。失信如此,下民宁无怨望!古者民为邦本,食为民天,今国家取壮丁为兵,已失邦本,以灾伤去食,宁有民天!五七万人并离农亩,灾沴之馀,寇盗若起,适足为外敌之利耳。”

  壬辰,辽主诏修日历官无书细事。

  左司谏、直昭文馆种放再表乞暂还山,许之。丙午,特授起居舍人。将行,宴饯于龙图阁,又诏三馆、祕阁官宴饯于琼林苑,帝赐七言诗三章,在坐皆赋。

  夏,四月,置河东神锐、神虎军共万三千馀人,立指挥,常加训习。

  乙丑,女真遣使贡于辽。

  庚午,徙知益州马知节知延州,兼鄜延驻泊部署。知节在成都,有讼龙骑卒谋变者,株引千数,知节密捕其党,案实,止诛为魁者七人。自乾德平蜀,每岁上供纨绮万计,籍里民部舟递运,沉覆殆半,多破产以偿。知节请择廷臣省吏二十人,凡舟二十艘为一纲,以二人主之,三岁一代而较其课,自是鲜有败者。承寇乱之后,戢兵抚俗,甚著威惠。然嫉恶太过,兵民有犯,多徙配它境,人颇怨惧。朝议务安远俗,恐知节不协蜀人之情,以其素有武干,故移守西边,仍手诏谕以委属之意。

  旧制,士庶家僮仆有犯,或私黥其面。帝以今之僮使本佣雇良民,癸酉,诏:“有盗主财五贯以上,杖脊、黥面、配牢城;十贯以上奏裁,勿得私黥涅之。”

  乙亥,参知政事王钦若上言:“桂州通判、太常博士王佑之,近丁母忧才逾月,连进五状,皆匪机宜;殊忘哀戚之容,苟怀进动之意。望加黜责,以勖有位。”诏削佑之三任,配隶郴州,仍令御史台榜朝堂告谕。

  李继迁寇洪德砦,蕃官庆香等击走之。以庆香等领刺史。

  丙子,辽遣南府宰相耶律诺衮、南京统军使萧达兰进攻定州,行营都部署王超先发步兵千五百人逆战于望都县,杀戮甚众。副部署、云州观察使开封王继忠与诺衮等战康邨,自日昳至乙夜,敌势小却。迟明,复战,辽人悉众攻东偏,出阵后焚绝粮道。继忠率麾下跃马驰赴,素衒仪服,辽人识之,围数十重,士皆重创,殊死战,且战且行,旁西山而北,至白城,力不能支,遂就擒。超等即引兵还定州,遗使上闻。

  左卫上将军信国公元祐,孝恪敏悟,帝所钟爱。及被病,司天言月犯前星庶子星;帝忧之,屡设斋醮祈禳。是日卒,才九岁,追封周王,谥悼献。后十五日,皇子生两月者亦不育,帝乃取宗室子,养之宫中。

  成都阙守,朝议难其人。帝以知永兴军府张讠永前在蜀,为政明肃,勤于安集,远民便之,甲申,加讠永刑部侍郎,充枢密直学士,知益州。民闻讠永再至,皆鼓舞相庆。

  五月,辛卯,定州部署王超言辽师出境。

  甲午,太白昼见。

  乙未,以田锡为左谏议大夫,仍遣中使谕锡曰:“第安心著述,必无差出。欲升殿者听先奏。”

  帝闻王继忠战死,丁酉,赠大同军节度使兼侍中,官其三子,皆加等。继忠既擒,见辽主于炭山,太后知其才,授户部使,兼赐妻室;继忠亦自激昂,为辽尽力。

  辛亥,录望都战殁将士子孙。

  望都失利,帝语近臣曰:“用兵固有胜败,然此战颇闻有临阵公然不护主帅,引众先遁者。若不推穷,何以惩后!”乃命宫苑使刘承珪、供备库副使李允则驰驿案问。癸丑,镇州副部署李福,坐削籍流封州;拱圣都指挥使王升,决杖配隶琼州。因降诏戒励诸路将帅。

  李继迁攻西蕃,取西凉府。都首领巴勒结伪降,继迁受之不疑。巴勒结遽集六谷蕃部及结隆族合击之,继迁大败,中流矢,奔还灵州。丁巳。继迁死,其子德明遣使告于辽。

  六月,己未朔,御便殿,出阵图示辅臣,并授诸将方略:“令镇、定、高阳三路兵悉会定州,夹唐河为大阵,量寇远近,出军树栅,寇来,坚守勿逐,俟信宿寇疲,则鸣鼓挑战,勿离队伍,贵持重,而敌骑无以驰突也。又分兵出三路,以六千骑屯威虏军,魏能、白守素、张锐领之;五千骑屯保州,杨延朗、张延禧、李怀岊领之;五千骑屯北平寨,田敏、张凝、石延福领之,以当贼锋。始至,勿与斗,待其气衰,背城挑战,使其奔命不暇。若契丹南越保州与大军遇,则令威虏之师与延朗会,使其腹背受敌,乘便掩杀。若契丹不攻定州,纵轶南侵,则复会北平田敏合势入北界,邀其辎重,令雄、霸、破虏已来互为应援。又命孙全照、王德钧、裴自荣领兵八千屯宁边军,李重贵、赵守伦、张继旻领兵五千屯邢州,扼东西路,敌将遁,则令定州大军与三路骑兵会击之。”其它选用,悉皆类此。初,冯拯建议,谓备边之要,当扼险以制敌之冲,若于保州、威虏间依徐、鲍河为阵,其形势可以取胜。至是帝多采用其议云。

  丁卯,诏:“命官流窜岭南者,给缗钱归葬。”

  丰州瓦窑没剂、加罗、昧克等族以兵济河击李德明,败之。

  丁丑,陇山西首领秃逋等贡马,愿附大兵击败。

  己卯,辽赠李继迁尚书令,遣西上閤门使丁振吊慰。

  辛巳,党项入贡于辽。乙酉,准布诸部附辽。

  以定州蒲阴县当高阳关会兵路,诏葺其城。供奉官、閤门祗候谢德权,兼掌其事,一日,乘传诣阙求对,言:“沿边民庶多挈族入城居止。前岁契丹入境,傅潜闭垒自固,康保裔被擒,王师未有胜捷。臣以为今岁必复入寇,兵聚一处,尤非利便。愿速分戍镇、定、高阳三路,天雄城壁阔远,请急诏蹙之,仍葺澶州北城,浚德清军隍堑,以为豫备。”帝变色曰:“此大事,非尔所当言。”德权曰:“臣蒙恩驱策,冒万死求见,原陛下留意。臣实滤蒲阴工作未讫,敌必暴至。”帝慰遣之。既而辽人果围蒲阴。

  先是三司各置使局,不相总统,彼此自求充济,以促办为务。至于出纳移用,均会有无,则专吝封执,动相违戾,或交摭利病以邀功希进。哗言日闻于上,帝颇烦亲决,文符互出,莫知适从。丁亥,始并盐铁、度支、户部为一使,命权知开封府寇准为兵部侍郎,充三司使。复置盐铁、度支、户部副使,以卞衮领盐铁,查道领度支,林特领户部。判使非奏事及有所更张,则止署按检,馀皆本部副使判官主之。三司副使自是始预内朝。

  以吏部侍郎陈恕为尚书左丞,知开封府。恕在三司,前后逾十数年,利病条例,多所改创。其徙官也,尝荐寇准可用。及准为三司,即检其前后所改创事类为方册,其晓谕榜帖,悉以新版别书,赍诣恕第请署,恕一一为署之,不复辞,准拜谢去。故三司多循恕旧贯自准始。

宋纪二十四 

起昭阳单阏七月,尽阏逢执徐十月,凡一年有奇。

     ○真宗膺符稽古神功让德文明武定章圣元孝皇帝咸平六年(辽统和二十一年)

  秋,七月,甲辰,复并三司盐铁、度支、户部句院为一,命著作郎、直史馆陈尧咨兼判之。

  己酉,辽供奉官李信来归。信言:“其国中所管幽州汉兵,谓之神武、控鹤、羽林、骁武等,约万八千馀骑,其所署将帅,契丹、九女奚、南北皮室当真舍利及八部落舍利,山后四镇诸军约十万八千馀骑,内五千六百常卫契丹主,馀九万三千九百五十,即时南侵之兵也。其国境自幽州东行五百五十里至平州,又五百五十里至辽阳城,即所号东京者也。又东北六百里至乌惹国,又东南接高丽,又北至女真,东逾鸭江,即新罗也。”以信为供奉官,赐器币、冠带。

  癸丑,太保兼中书令兗王元杰薨,追封安王,谥文惠。

  甲寅,辽以奚府监军耶律实噜为南院大王。实噜魁岸,美容仪,与辽主同年生,辽主爱之。甫冠,补祗候郎君,未几,为宿直官。后为队帅,从耶律诺衮、萧达兰略地燕、赵有功,故有是擢。

  八月,庚午,太白昼见。

  辛未,原、渭等州言西蕃八部、二十五族纳质来归。

  丙子,诏:“环庆秋田经寇践伤者,每顷赐粟十五斛;民被掠者,每口赐米一斛。”蠲免棣州民租十之三。

  甲寅,徙莫州路部署石普屯顺安之西,与威虏军魏能、保州杨延朗、北平田敏掎角,以为防遏。

  乙酉,准布部长朝于辽。

  丙戌,高丽国王诵遣其户部侍郎李宣古来贡,且言:“晋割幽蓟以属契丹,遂直趋玄菟,屡来攻伐,求取无厌,乞王师屯境上为之牵制。”诏书优答。

  九月,丙申,出内府缯帛市谷实边。

  司空、平章事吕蒙正,凡七上表求退,甲辰,罢为太子太师,封莱国公。

  癸丑,辽主如女河汤泉,改其名曰松林。

  是秋,募近京强壮补禁卫,诏殿前都指挥使高琼阅习阵势,召近臣观之,行伍整肃。帝甚喜,谓琼曰:“昨日邨民,皆为精锐矣。”

  冬,十月,丁巳朔,辽主驻七渡河。

  甲子,静戎军王能奏:“于军城东新河之北开田,广袤相去皆五尺许,深七尺,状若连锁,东西至顺安、威虏军界,必能限隔戎马;纵或来侵,亦易于防捍。”仍以地图来上。帝召宰相李沆等示之,沆等曰:“沿边所开方田,臣寮累曾上言,朝廷继亦商榷,皆以难于设防,恐有奔突,寻即罢议。今专委边臣,渐为之制,斯可矣。乞并威虏、顺安军皆依此施行。且虑兴功之际,敌或侵轶,可选兵五万人分据险要,渐次经度之。”是日,诏静戎、顺安、威虏界并置方田,凿河以遏敌骑。

  戊辰,辽以皇弟楚王隆祐为西南面招讨使。

  戊寅,给军中传信牌。先是石普言:“北面抗敌,行阵间有所号令,遣人驰告,多失详审,复虑奸诈。请令将帅破钱而持之,遇传令则合而为信。”帝以为古者兵符既已久废,因命漆木为牌,长六寸,阔三寸,腹背刻字而中分之,置凿柄,令可合,又穿二窍,容笔墨,其上施纸札,每临阵则分而持之,或传令则署其言而系军吏之颈,至彼合契,乃署而复命焉。

  邓州观察使钱若水卒。若水能断大事,事继母以孝闻。及卒,帝甚悼惜之,赠户部尚书,谥宣靖。特遣中使存问其母,赐白金五百两。

  十一月,壬辰,辽故裕悦耶律休格之子道士怒、高九等谋叛,伏诛。

  丙申,辽通括南院部民。

  王继忠既见任于辽,从容进说曰:“窃观大朝与南朝为仇敌,每岁赋车籍马,国内骚然,未见其利。熟若驰一介,寻旧盟,结好息民,休兵解甲!为彼此之计,无出此者。”时太后春秋已高,颇然之。

  己亥,阅捧日军士教三阵于崇政殿。

  甲寅,有星孛于井、鬼,大如杯,色青白,光芒四尺馀,凡三十馀日没。帝谓宰相曰:“垂象如此,朕诞辰宜罢称觞之会,以答天谴。”李沆曰:“陛下克谨天戒,甚盛德也。其咎属臣等。至于华夷上寿,礼不可废。且边塞未宁,大兵在境,所虑物情罔测。”固请不已,乃许之。

  十二月,甲子,诏求直言。

  庚午,以李继隆为山南东道节度使。

  辛未,右谏议大夫、史馆修撰田锡卒。

  锡耿介寡合,慕魏征、李绛之为人,及居谏署,连上八疏,皆直言时政得失。将卒,命悉取平时封疏五十二奏焚之,曰:“直谏,臣职也;言苟获从,吾幸大矣,岂可留之以卖直邪?”自作遗表,劝帝以居安思危。帝览之恻然,谓宰相李沆曰:“田锡,直臣也,天何夺之速乎!自居位以来,尽心匪懈,如终如一,若此谏官,诚不易得。朝廷小有阙失,方在思虑,锡之奏章已至矣。不顾其身,惟国家是忧,孰肯如此!”壬申,优诏赠工部侍郎,以其子庆远、庆馀并为大理评事,给俸终丧。命有司录其事布告天下。

  甲戌,万安太后不豫,诏求良医。

  戊寅,赦天下,死罪降一等,流以下并释之,除五年逋租;万安太后不豫故也。

  癸未,帝亲阅逋负名籍,释系囚四千一百六人,蠲赋八万三千。于是将肆赦改元,或谓蠲放数多,三司必以亏损国计为言,帝曰:“非理害民之事,朝廷决不可行。吝于出纳,固有司职也,要当使斯人实受上赐。”

  辽罢三京诸道贡。

  甲申,日加午,雷暴震。司天言占主国家发号布德未及黎庶,帝谓辅臣曰:“岂所议赦书小惠未遍,上天以雷警朕邪?今河北、关西,戍兵未息,民甚劳苦,而三司、转运使赋敛益繁。卿等宜悉取民弊,著为条目,大者随事减省,小者即为蠲免。又,诸道罪人情重者,顷令并家属赴阙,委弃资产,流离道路,深可怜悯,自今止送正身。臣寮负私过情轻、终身为累者,委刑部特与洗涤。其它卿等皆尽心谋求之。”

  是岁,集贤学士、判院事陈恕卒。恕事母孝,母亡,哀慕过甚,不食荤茹,遂至羸瘠。起复视事,迁尚书左丞,权知开封府。恕已病,犹勉强亲职,数月增剧,表求馆殿之职,帝从之,诏太医诊疗。满百日,有司请停俸,不许,未几卒,恕精于吏治,深刻少恩,人不敢干以私。前后掌利柄十馀年,强力干事,胥吏畏服,有称职之誉。

     ○真宗膺符稽古神功让德文明武定章圣元孝皇帝景德元年(辽统和二十二年)

  春,正月,丙戌朔,大赦,改元。

  丁亥,辽主如鸳鸯泺。

  乙未,以后宫刘氏为美人,杨氏为才人。刘氏,华阳人。帝初为襄王,谓左右曰:“蜀妇人多才慧,吾欲求之。”刘氏始嫁蜀人龚美,美携以入京,既而家贫,欲更嫁之。张旻时给事王宫,言于王,得召入,遂有宠。王乳母秦国夫人,性严整,不悦,固令王斥去,王不得已出置旻家,别筑馆居之。其后请于秦国夫人,得复召入,于是与杨氏俱封。美因改姓刘,为美人兄云。

  丙申夜,京师地震。癸卯、丁未夜,京师地再震。帝谓宰相李沆曰:“坤道贵安静,京师震动若此,皆朕听览不明所致。”沆顿首引咎。

  二月,乙卯朔,女真贡于辽。

  丁巳,环庆、鄜延部署始知李继迁死,相继以闻,且言其子德明尚幼。辅臣等请降诏招谕德明及其部下,能相率归顺者,厚加爵赏。鄜延钤辖张崇贵先遗德明书,得其报,称未葬难发表章,乞就便具奏。崇贵以闻,帝乃赐德明诏谕意,且告以信人未至,故未遣便吊问也。

  丙寅,辽南院枢密使邢抱朴卒。抱朴以儒术显,奉命甄别守令,大惬人望;两决滞狱,民无冤滥。诏辍朝三日。

  辛酉,以河阳三城节度王显知天雄军府兼驻泊都部署。

  戊寅,以太常卿张齐贤为兵部尚书。

  冀、益、黎、雅州地震。

  度支副使查道,儒雅迂缓,治剧非所长。与盐铁副使卞衮同候对,将升殿,衮遽出奏牍遣道同署,及帝询问,则事本度支,道素未省视,错愕不能对。己卯,罢职,道卒不自辨,亦无愠色。

  夔州路转运使丁谓招抚溪洞夷人,颇著威惠,部民借留,凡五年不得代,乃诏谓举自代者,谓以国子博士薛颜为请。癸未,擢颜虞部员外郎、夔州路转运使,召谓入朝。

  三月,丁酉,直祕阁黄夷简等上校勘新写御书,凡二万四千一百六十二卷。

  万安皇太后疾未愈,帝亲调药饵,每对近臣,忧形于色,或稍加言,必流涕。以重赏购民间善医者,诏屡下。己亥,后崩于万安宫。辛丑,群臣请听政,三表,不允。乙巳,李沆等两诣宫门恳请,睹帝毁瘠过甚,继上五表,复诣宫门求见,言西北用兵,机务不可暂旷,帝不得已从之。

  夏,四月,甲寅朔,上大行皇太后谥曰明德。

  丙辰,邢州地震不止。

  张崇贵屡请遣大臣至边议赵德明事。五月,甲申朔,以知永兴军府向敏中为鄜延路缘边安抚使。崇贵筑台于保安北十里许,召戎人所亲信者,与定盟约,经置大小,皆出崇贵,敏中实总其议焉。

  丁卯,瀛州地震。

  六月,丙辰,诏:“诸州民诣阙举留官吏,多涉徇私。自今官吏实有善政,候转运使举陈;如敢违越,其为首者论如律。”

  帝密采群臣之有闻望者,得刑部郎中边肃,殿中丞鞠仲谋,司勋员外郎硃协,比部员外郎陈英、郝太冲、李玄,太常博士马景、何亮、周绛、谢涛、卫太素,国子博士陈昭度,太常丞崔端、高谨徽,秘书丞赵湘、张若谷、姜屿,殿中丞皇甫选、滕涉、陆元圭、李奉天,太子中允崔遵度,中舍曹度,将作监丞陈越,凡二十四人,内出其姓名,令閤门祗候,崇政殿再坐引对,外任者乘驿赴阙。每对,必往复绎其词气,或试文艺;多贴三馆职,或命为省府判官,或升其差使焉。

  甲子,诏:“罢川、峡、闽、广州军承天节入贡。自今三千里外者悉罢之。”

  先是帝召翰林学士梁颢夜对,询及当世台阁人物,颢曰:“晁迥笃于词学,盛元敏于吏事。”帝不答,徐问曰:“文行兼著如赵安仁者有几?”颢曰:“安仁材识兼茂,体裁凝远,求之具美,未见其比也。”既而颢卒,秋,七月,乙酉,以告制诰馀杭赵安仁为翰林学士。

  丙戌,右仆射、平章事李沆寝疾,帝临问,赐其家白金五千两。车驾方还宫而沆卒,趣驾再幸其第,哭之恸,谓左右曰:“沆忠良纯厚,始终如一,岂意不享遐龄!”言毕泣下。赠太尉、中书令,谥文靖;录其三弟、一子,甥及妻之兄子,皆赐同进士出身。

  帝之初即位也,沆日取四方水旱盗贼奏知,参知政事王旦以为细事不足烦上听,沆曰:“人主少年,当使知民间疾苦。不然,血气方刚,不留意声色、犬马,则土木、甲兵、祷祠之事作矣。吾老不及见,此参政他日之忧也。”时西北用兵,边奏日耸,便殿延访,或至旰昃,旦慨然谓沆曰:“我辈安得坐致太平,优游燕息乎!”沆曰:“国家强敌外患,适足为警惧。异日天下宴然,人臣率职,未必高拱无事,君奚念哉!”帝雅敬沆,尝问治道所宜先,沆曰:“不用浮薄新进喜事之人,此最为先。”帝问其人,曰:“如梅询、曾致尧、李夷庚等是矣。”帝深然之。故终帝之世,数人者卒不进用。沆重厚淳质,退公,辄终日危坐。治第封丘门内,厅事前仅容旋马。或言其太隘,沆曰:“此为宰相厅事诚隘,为太祝、奉礼厅事已宽矣。”常喜读《论语》,或问之,沆曰:“我为宰相,如《论语》中‘节用而爱人,使民以时’两句,尚未能行。圣人之言,终身诵之可也!”

  帝欲相三司使寇准,乃先置宿德以镇之。庚寅,以兵部侍郎毕士安为吏部侍郎、参知政事。士安入谢,帝曰:“未也。行且相卿,谁可与卿同进者?”士安因言:“准兼资忠义,能断大事,臣所不如。”帝曰:“闻准好刚使气,奈何?”士安曰:“准忘身徇国,秉道疾邪,故不为流俗所喜。今北方未服,若准者正宜用也。”

  壬辰,盐铁副使、刑部员外郎卞衮卒。诏录其子弟,衮明敏有吏干,累掌财赋,以称职闻。然性惨毒,掊克严峻,专行箠楚,至有“大虫”之号。

  光禄少卿宋雄,习河渠利害,因命领护汴口,均节水势,以济江、淮漕运。居十数年,三迁将作监,不易其任,职务修举,朝廷赖焉。

  是月,辽遣使封李德明为西平王。

  八月,己未,以参知政事、吏部侍郎毕士安,三司使、兵部侍郎寇准,并依前官,平章事。是时契丹多纵游骑略深、祁间、小不利即引去,徜徉无斗意。准曰:“是狃我也,愿朝廷练帅领,简骁锐,分据要害地以备之。”

  以知枢密院事王继英为枢密使,同知枢密院事冯拯、陈尧叟并佥署枢密院事。

  以工部郎中刘师道权三司使公事。自后三司除使,多用此制。

  庚申,知寿州陈尧佐,自出米为糜以食饿者,而吏民皆争出米,共活数万人。尧佐曰:“吾非行私惠,盖以令率人,不若身先而使其从之之乐也。”

  准布部长朝于辽,请婚,不许。

  甲戌,边臣言契丹谋大入,诏镇州所屯河东广锐兵及近南州军,先分屯兵并赴定州。

  九月,诏:“诸转运使、副,辨察所部官吏能否为三等:公勤廉干、惠及民者为上,干事而无廉誉、清白而无治声者为次,畏懦贪猥者为下,并列状以闻。”从右司谏高伸请也。

  丙午,辽主如南京。

  丁酉,帝谓辅臣曰:“累得边奏,契丹已谋南侵。国家重兵,多在河北,敌不可狃,朕当亲征决胜。卿等议何时进发?”毕士安等曰:“陛下已命将出师,委任责成可也。必若戎辂亲行,宜且驻跸澶渊。但郛郭非广,久聚大众,深恐不易;况冬候犹远,顺动之事,更望徐图。”寇准曰:“大兵在外,须劳圣驾暂幸澶渊,进发期不可缓。”王继英等曰:“禁卫重兵,多在河北,宜顺动以壮兵威,仍督诸道进军,临事得以裁制。然不可更越澶州,庶合机宜,不亏慎重。”诏士安等各述所见,具状以闻。

  帝每得边奏,必先送中书,谓毕士安、冠准曰:“军旅之事,虽属枢密,然中书总文武大政,号令所从出。向者李沆或有所见,往往别具机宜。卿等当详阅边奏,共参利害,勿以事干枢密而有所隐也。”

  屯田郎中杨覃、工部员外郎硃台符并为陕西转运使。台符俊爽好谋,多所更张,覃止欲因仍旧贯,遂有隙,交相论奏。帝亲遗御史视其状,覃、台符并坐议事违戾,罢使。辛丑,责覃知随州,台符知郢州。

  庚戌,辽命皇弟楚王隆祐留守京师。

  辛亥,以永清节度使周莹代王显为天雄军都部署,知军府事,命显归本镇。

  先是李允则知沧州,巡视州境,浚浮阳湖,葺营垒官舍,间掘井城中,人厌其烦。是月,召归,辽师来攻,老幼皆入保而水不乏,又取冰代包石以拒敌,敌遂解去。帝乃谓允则曰:“顷有言卿浚井葺屋为扰民者,今始知善守备也。”转西上閤门副使、镇、定、高阳三路行营兵马都监,押大阵东面;凡下诸路宣制,必属允则省而后行。

  闰月,丁巳,内出银三十万两付河北转运使,贸易军粮。

  辛未,北面都部署王超等引大军屯唐河,树营栅以备寇。

  癸酉,辽主与太后大举南下,以统军使兰陵郡王萧达兰、奚六部大王萧观音努为先锋,分兵掠威虏、顺安军。魏能、石普等帅兵御之,能败其先锋。又攻北平寨,为田敏等所拒。东趋保州,攻城不克。丁卯,达兰攻遂城,擒守将王先知,乃与辽主、太后合兵攻定州。王超等阵于唐河,执诏书,按兵不出战;敌势益炽,乃帅众东驻阳城淀。

  时辽师深入,急书一夕五至,寇准不发,饮笑自如。明日,同列入闻,帝大骇,以问准。准曰:“陛下欲了此,不过五日尔。”因请幸澶州。同列惧,欲退;准止之,令候驾起,帝有难色,欲还内,准曰:“陛下一入,则臣等不得见,大事去矣!请毋还而行。”帝乃议亲征。

  参知政事王钦若,江南人,密请帝幸金陵;佥署枢密院事陈尧叟,蜀人,又请幸成都。帝以问准,时钦若、尧叟在傍,准心知之,乃阳曰:“谁为陛下画此策者,罪可斩也!今天子神武,将帅和协,若车驾亲征,敌自当遁去。不然,则出奇以挠其谋,坚守以老其众,劳逸之势,我得胜算矣。奈何欲委弃宗社,远之楚、蜀邪?”帝乃止。二人由是怨准。钦若多智,准惧其妄有关说,疑阻大事,图所以去之,会帝欲择大臣使镇大名,准因言饮若可任,钦若亦自请行。乙亥,以钦若判天雄军府兼都部署、提举河北转运使,与周莹同议守御。

  初,王继忠在契丹,乘间为辽人言和好之利,太后有厌兵意,虽大举深入,然亦纳继忠说。于是遣小校四人持信箭,以继忠书诣莫州部署石普,且致密奏一封,愿速达阙下。是日,普遣使赍其奏至,帝发视之,即继忠状,具言:“臣尝念昔岁面辞,亲奉德音,唯以息民止戈为事。况北朝钦闻圣德,愿修旧好,必冀睿慈,俯从愚瞽!”帝谓辅臣曰:“朕念往昔全盛之世,亦以和戎为利。朕初即位,吕端等建议,欲因太宗上仙,命使告讣;次则何承矩请因转战之后,达意边臣。朕以为诚未交通,不可强致。又念自古獯鬻为中原强敌,非怀之以至德,威之以大兵,则犷悍之性,岂能柔服!此奏虽至,要未可信。”毕士安等曰:“契丹兵锋屡挫,耻于自退,故因继忠以请,谅亦非妄。”帝曰:“卿等但知其一,未知其二。彼以无成请盟,然得请之后,必有邀求。若屈己安民,特遣使命,遗之货财,斯可也。所虑者,关南之地曾属彼方,以是为辞,则必须绝议,朕当治兵誓众,躬行讨击耳。”遂以手诏令石普付小校赐继忠曰:“朕丕承大宝,抚育群民,常思息战以安人,岂欲究兵而黩武!今览封疏,深嘉恳诚,诏到日,卿可密达兹意。果有审实之言,即附边臣闻奏。”继忠欲朝廷先遣使命,帝未许也。

  丙子,以天雄军都部署周莹为驾前东面贝、冀路都部署,颍州防御使杜彦钧副之,供备库使綦政敏为钤辖;马军都指挥使葛霸为驾前西面邢、洺路都部署,步军都虞候王隐副之,西上閤门使孙全照为钤辖。帝召全照与语,命兼天雄军及贝、冀等州钤辖,仍令察视北面机事。全照言:“若契丹南逼魏城,但得骑兵千百,必能设奇取胜。”帝赏其忠果,乃诏莹:“若全照欲击敌,即分兵给之。”

  是日,令河北近南州县民人入处城寨,以敌兵侵轶故也。

  丁丑,令:“府州自今勿擅发兵入唐龙镇管内剽掠,如蕃、汉人亡命在彼须追究者,当诏遣还。”

  己卯,岢岚军使开封贾宗奏敌骑数万人寇草城川,率兵击败之。翼日复至,又败之,遂北出境。有诏嘉奖。

  并、代钤辖高继勋,先率兵来援,登高望草城川,谓宗曰:“敌众而阵不整,将不才也。我兵虽少,可以奇取胜。先设伏山下,战合,必南去,尔起乘之,当大溃。”与战,至寒光岭,伏发,敌兵果败,自相蹂躏者万馀人,获马牛橐驼甚众。既而宗自供奉官、閤门祗候迁仪鸾副使,继勋自洛苑使迁弓箭库使。

  冬,十月,壬午,以磁州刺史、邠州驻泊部署许均兼永兴驻泊部署,仍与知府向敏中及凤翔染鼎同提总陕西诸州巡检捕盗事。帝既定议北征、念关、陇重兵多在边郡,自陕以西直抵两川,亦宜防备,故有是命。

  诏修葺历代圣贤陵墓。

  癸未,以引进使、潘州刺史何承矩领英州团练使。初议进秩,帝谓宰相曰:“承矩知书,爱声名,以才能自许,宜择州之美名者授之。”

  甲申,麟府路钤辖韩守英、张志,言大破辽兵于朔州界,杀戮甚众。时辽师方围岢岚军,闻败,即遁去。

  先是诏雷有终等取土门路与大兵会,至是以戎寇东行逼武强县,复诏有终等率兵赴镇州。

  王超言辽师引众沿葫芦河而东,诏诸将整兵为备,仍令岢岚、威虏军、保州、北平寨部署等深入敌境,腹背纵击,以分其势。

  丙戌,辽师抵瀛州城下,昼夜攻城,击鼓伐木之声,闻于四面,大设攻具,使奚人负版乘墉而上。知州李延渥率州兵、强壮,又集贝、冀巡检史普所部拒守,发垒石巨木击之,皆累累而坠;逾十数日,多所杀伤。辽太后亲鼓众急击,矢集城上如胃,死者三万馀人,伤者倍之,竟弗能克,乃退。

  戊子,祔明德皇后神主于太庙。先是诏有司详定升祔之礼,上议曰:“唐睿宗昭成、肃明二后,先天之始,唯以昭成配享,开元之末,又以肃明迁祔。晋骠骑将军温峤有三夫人,峤薨,诏问学官陈舒,谓秦、汉之后,废一娶九女之制,妻卒更娶,无复继室,生既加礼,亡不应贬。朝旨以李氏卒于峤之微时,不沾赠典,王、何二氏并追加章绶。唐太子少傅郑馀庆将立家庙,祖有二夫人,礼官韦公肃议与舒同。”又云:“晋南昌府君有荀氏、薛氏,景帝庙有夏侯氏、羊氏,鲁公颜真卿庙有夫人商氏、继夫人柳氏。略稽礼文,参诸故事,二夫人并祔,于理为宜。恭惟懿德皇后久从升祔,不可中移,明德皇后继受崇名,亦当配享。虽先后有殊,在尊亲一贯。请同祔太宗室,以先後次之。”诏尚书省集官详议,咸如礼官之请。二后并配自是始。

  庚寅,命知青州张齐贤兼青、淄、潍安抚使,知郓州丁谓兼郓、齐、濮安抚使,并提举转运及兵马。又令齐贤、谓具管内诸州山河道路广狭形势,画图以闻。既而辽师稍南,民大惊,趋杨刘渡,舟人邀利,不时济。谓取死罪囚绐为舟人,斩河上,舟人惧,民悉得济。乃立部分,使并河执旗帜,击刁斗,呼声闻百馀里。辽师遂引去。

  甲午,辽萧达兰、萧观音努率师下祁州,士卒多降。辽主手诏奖谕,复厚赏观音努,赉其降卒。

  乙未,诏王超等率兵赴行在,命知永兴军府向敏中兼管凤州驻泊兵马,以便宜从事。帝将北征,深念西鄙,故有是诏。

  敏中得诏,藏之不下,视事如它日。会大傩,有告禁卒欲倚傩为乱者,敏中密使麾兵被甲伏庑下幕中,明日,诏宾僚、兵官置酒纵阅,命傩入至阶,敏中振袂一挥,伏兵出,尽擒之,果各怀短刃,即席斩焉。既屏其尸,以灰沙扫庭,张乐宴饮,边籓以安,帝由是有再用之意。

  丙申,诏:“随驾军士先赴澶州,天雄军及缘河驻泊者并就赐装钱。”

  癸卯,以厮鐸督为朔方军节度、灵州西面巡检、西凉府六谷大首领。

  乙巳,莫州、岢岚、威虏军、北平寨并言击败契丹,群臣称贺。是役也,张凝、田敏皆以偏师抵易州南,虏获人畜铠仗凡数万计,独魏能逗挠无功。

  先是王继忠得帝手诏,即具奏附石普以闻,言:“辽已领兵攻围瀛州,盖关南乃其旧疆,恐难固守,乞早遣使议和好。”丙午,帝览其奏,谓辅臣曰:“瀛州素有备,非所忧也。欲先遗使,固亦无损。”乃复赐继忠手诏许焉。募神勇军士李斌持信箭赴辽寨,因令枢密院择可使辽者。王继英言殿直曹利用自陈愿往,乃授利用閤门祗候,假崇仪副使,奉辽主书以往,又赐继忠手诏。

  丁未,以雍王元份为东京留守。

  己酉,初置龙图阁待制,以都官郎中杜镐、右正言戚纶为之。

  以卫州防御使李重贵为大内都部署。

宋纪二十五 

起阏逢执徐十一月,尽旃蒙大荒落十二月,凡一年有奇。

     ○真宗膺符稽古神功让德文明武定章圣元孝皇帝景德元年(辽统和二十二年)

  十一月,乙卯,遣使安抚河北。

  以知瀛州李延渥为本州团练使,奖其守城之功也。

  北面部署奏:“契丹自瀛州退去,其众犹二十万。侦得其谋欲乘虚抵贝、冀、天雄军。”诏督诸路兵及澶州戍卒会天雄军。

  自辽师南下,河朔皆城守。右赞善大夫王屿知冀州,常有破敌之志,日阅戍兵,又集强壮练习之,开门樵采如平日。尝上言:“寇若至,必可邀击,愿勿以一郡为忧。”于是辽游骑逼城,屿击走之,诏嘉奖。

  癸亥,辽马军都指挥使耶律珂礼遇南师于洛州,胜之。甲子,东京留守萧巴雅尔获魏府官吏田逢吉,献于行帐。

  戊辰,以山南东道节度使李继隆为驾前东面排阵使,马军都指挥使葛霸副之,西上閤门使孙全照为都钤辖,南作坊使张旻为钤辖;武宁节度使石保吉为驾前西面排阵使,步军都虞候王隐副之,入内副都知秦翰为钤辖。

  初,旻在定州,言天道方利客,先起者胜,宜大举伐辽,并上兴师出境之日。帝以问辅臣,皆言不可,乃止。于是驾将亲征,旻方戍并代,复奏边事十馀,召还,入对,帝曰:“契丹入塞,与卿所请北伐之日同,悔不用卿策。今须守澶州而未得人,如何?”旻请行,帝喜,故命为西面钤辖,先令至澶州候敌远近,旻即驰骑往。

  秦翰既受命,亟督众环城浚沟洫,以拒边骑。功毕,辽师果暴至,翰不解甲胄七十馀日云。

  庚午,车驾北巡。司天言:“日抱珥,黄气充塞,宜不战而却,有和解之象。”

  曹利用至天雄,孙全照疑契丹不诚,劝王钦若留之。辽师数攻城不克,复令王继忠具奏议和,帝因赐继忠手诏,云已遣利用,且使告辽人遣使抵天雄受之。继忠闻利用至天雄不行,复具奏,乞自澶州别遣使者至北朝,免致缓误。辛未,车驾次长垣县,得其奏,遂以前意答焉。

  壬申,次韦城县。诏知滑州张秉、齐州马应昌、濮州张晟往来河上,部丁夫凿冰,以防敌骑之渡。

  天雄军闻辽师将至,阖城惶遽,王钦若与诸将议探符分守诸门,孙全照曰:“全照将家子,请不探符,诸将自择便利处所,不肯当者,全照请当之。”既而莫肯守北门者,乃以命全照。钦若亦自分守南门,全照曰:“不可。参政主帅,号令所出,谋画所决,南北相距二十里。请覆待报,必失机会,不如居中央府署,保固腹心,处分四面。”钦若从之。

  全照素教畜弩手,射人马洞彻重甲,随所指麾,应用无常。于是大开北门,下吊桥以待之。辽师攻东门良久,舍东门,趋故城,夜,复自故城潜师过城南,设伏于狄相庙,遂南攻德清军。钦若闻之,遣将率精兵追击;伏兵起,断其后,天雄兵不能进退。全照请于钦若曰:“若亡此兵,是亡天雄也。北门不足守,全照请救之。”乃引麾下出南门力战,杀伤辽伏兵甚众,天雄兵乃复得还,存者什三四。

  庚午,辽萧巴雅尔、萧观音努率渤海兵攻德清军,城破,知军、尚食使张旦及其子三班借职利涉、虎冀都虞候胡福等十四人并死之。

  先是诏王超等率兵赴行在,逾月不至。辽师益南侵,帝驻跸韦城,群臣复有以金陵之谋告帝宜且避其锋者,帝意稍惑,乃召寇准问之。将入,闻内人谓帝曰:“群臣辈欲将官家何之?何不速还京师!”准入对,帝曰:“南巡何如?”准曰:“群臣怯懦无知,不异于乡老妇人之言。今敌骑迫近,四方危心,陛下惟可进尺,不可退寸。河北诸军日夜望銮舆至,士气当百倍。若回辇数步,则万众瓦解,敌乘其后,金陵亦不可得而至矣!”帝意未决。准出,遇殿前都指挥使高琼,谓曰:“太尉受国恩,何以报?”对曰:“琼武人,愿效死”。准复入对,琼随立庭下,准曰:“陛下不以臣言为然,试问琼。”遂申前议,词气慷慨。琼仰奏曰:“寇准言是。”且曰:“随驾军士父母妻子尽在京师,必不肯弃而南行,中道即亡去耳。愿陛下亟幸澶州,臣等效死,契丹不难破。”准又言:“机不可失,宜趣驾!”时王应昌带御器械侍侧,帝顾之,应昌曰:“陛下奉将天讨,所向必克,若逗遛不进,恐敌势益张。”帝意遂决。

  甲戌,晨发,左右以塞甚,进貂裘絮帽。帝却之,曰:“臣下暴露寒苦,朕独安用此邪!”夕,次卫南县,遣翰林侍读学士潘慎修先赴澶州。诏澶州北寨将帅及知州不能擅离屯所迎驾。

  帝前赐王继忠诏许遣使,继忠复具奏附石普以达。普自贝州遣指挥使张皓赴行阙,道出辽寨,为所得,辽主及太后引皓至车帐前,问劳久之,困令抵天雄,以诏促曹利用。王钦若等疑不敢遣,皓独还辽营。辽太后赐皓袍带,馆设加等,使继忠具奏,且请自澶州别遣使,速议和好事。于是皓以其奏入,帝复赐钦若诏,又令参知政事王旦与钦若手书,俾皓持赴天雄,督利用同北去,并以诏谕继忠。因谓辅臣曰:“国家以安民息战为念,固许之矣。然彼尚率众深入,又河冰且合,戎马可度,亦宜过为之防。朕已决成算,若盟约之际,别有邀求,当决一战。可再督诸将帅整饬戎容,以便宜从事。”

  辽师既陷德清,壬申,遂进抵澶州,围合三面。李继隆等分伏劲弩,控扼要害。辽统军使萧达兰恃其勇,以轻骑按视地形。时威虎军头寿光张瓖掌床子弩,弩潜发,达兰中额仆,辽众竞前舆曳至寨,是夕,死。太后临其轊车,哭之恸,辍朝五日。以萧巴雅尔代掌南面事,旋下通利军。达兰通天文,屡著战功,首倡南侵之谋,至是死,军中夺气,滋欲议和矣。

  丙子,车驾发卫南。李继隆等使人告捷,又言:“澶州北城,门巷湫隘,且于南城驻跸。”是日,驻南城,以驿舍为行宫,将止焉。寇准固请幸北城,曰:“陛下不过河,则人心益危,敌气未慑,非所以取威决胜也。且王超领劲兵屯中山以扼其吭,李继隆、石保吉分大阵以扼其左右肘,四方征镇赴援者日至,又何疑而不往?”高琼亦固请,佥署枢密院事冯拯在傍呵之,琼怒曰:“君以文章致位两府,今敌骑充斥如此,犹责琼无礼,君何不赋一诗退敌邪?”即麾卫士进辇扣陛。帝遂幸北城。至浮桥,犹驻车未进,琼乃执楇筑辇夫背曰:“何不亟行!今已至此,尚何疑焉!”帝乃命进辇。既至,登北城门楼,张黄龙旂,诸军皆呼万岁,声闻数十里,气势百倍。帝览观营壁,召见李继隆已下诸将,抚慰者久之,赐诸军酒食缗钱。

  戊寅,移御北城之行营。

  曹利用自天雄赴辽军中,见其太后与宰相韩德昌同处一车,群臣与其主重行别坐,礼容甚简。以版横车轭,上设食器,坐利用车下,馈之食。共议和好,事未决,辽主乃遣左飞龙使韩杞持国书与利用俱还。诏知澶州何承矩郊劳,翰林学士赵安仁接伴之,凡觐见仪式,皆安仁所裁定云。

  十二月,庚辰朔,韩杞入对于行宫之前殿,跪授书函于閤门使,使捧以升殿,内侍省副都知阎承翰受而启封,宰相读讫,命杞升殿起居。其书复以关南故地为请,帝谓辅臣曰:“吾固虑此,今果然,将奈何?”辅臣请答书,言:“关南久属朝廷,不可拟议,或岁给金帛,助其军资,以固欢盟。惟陛下裁度。”帝曰:“朕守祖宗基业,不敢失坠。所言归地,事极无名,必若邀求,朕当决战耳!实念河北居人重有劳扰,倘岁以金帛济其不足,朝廷之体,固亦无伤。答书不必具言,但令曹利用与韩杞口述兹事可也。”赵安仁独能记太祖时国书体式,因命为答书。赐杞袭衣、金带、鞍马、器币。杞即日入辞,遂与利用共往。杞既受袭衣之赐,及辞,复左衽,且以赐衣稍长为解,赵安仁曰:“君将升殿受还书,天颜咫尺,如不衣所赐之衣,可乎?”杞即改服而入。帝又面戒利用以地必不可得,若邀求货财,则宜许之。

  是日,日有食之。帝惧甚,司天言主两国和解,帝意稍释。

  癸未,幸北寨,又幸李继隆营,命将校从官饮,犒赐诸军有差。

  曹利用与韩杞至辽军帐,辽复以关南故地为言,利用辄沮之,且谓曰:“北朝既兴师寻盟,若岁希南朝金帛之资以助军旅,则犹可议也。”其接伴政事舍人高正遽曰:“今兹引众而来,本谋关南地,若不遂所图,则本国负愧多矣。”利用答以“禀命专对,有死而已。若北朝不恤后悔,恣其邀求,地固不可得,兵亦未易息也!”辽主及萧太后闻之,意稍怠,但欲岁取金币;利用许遗绢二十万匹、银十万两,议始定。

  辽主复遣王继忠见利用,具言:“南北通和,实为美事,主上年少,愿兄事南朝。又虑南朝或于缘边开移河道,广浚壕堑,别有举动之意。”因附利用密奏,请立誓,并乞遣近上使臣持誓书至彼。

  甲申,利用即与其右监门卫大将军姚柬之持国书俱还,并献御衣、食物,其郊劳馆谷,并如韩杞之礼,命赵安仁接伴。

  乙酉,柬之入对于行宫中,使受其书,书辞犹言:“曹利用所称,未合王继忠前议;然利用固有成约,悉具继忠密奏中矣。”是日,帝御行宫之南楼,观大河,宴从臣,召柬之与焉。

  丙戌,柬之入辞,命西京左藏库使李继昌假左卫大将军,持誓书与柬之俱往报聘,称辽太后为叔母,金帛之数如利用所许,其他亦依继忠所奏云。柬之又言:“收众北归,恐为缘边邀击。”乃诏诸路部署及诸州军,勿辄出兵马以袭辽归师。

  丁亥,以曹利用为东上閤门使、忠州刺史,赐第京师。利用之再使也,面请岁赂金帛之数,帝曰:“必不得已,虽百万亦可。”寇准召至幄次,语之曰:“虽有旨许百万,若过三十万,将斩汝!”利用果以三十万成约而还。入见行宫,帝方进食,未即见,使内侍问所赂。利用曰:“此机事,当面奏。”复使问曰:“姑言其略。”利用终不肯言,而以三指加颊。内侍入曰:“三指加颊,岂非三百万乎?”帝失声曰:“太多!”既而曰:“姑了事,亦可耳。”帷宫浅迫,利用具闻其语。及对,帝亟问之,利用再三称罪,曰:“臣许之银绢过多。”帝曰:“几何?”曰:“三十万”。帝不觉喜甚,故利用被赏特厚。

  戊子,帝作《回銮诗》,命近臣和。幸北寨劳军,遣雷有终领所部兵还并州屯所。时王超等逗挠无功,唯有终赴援,威声甚振,河北列城赖以张其军。

  己丑,辽诏诸军解严。

  壬辰,赦河北诸州死罪以下。民经辽师蹂践者,给复二年。死者官吏,追录子孙。

  癸巳,大宴于行宫。

  宰臣毕士安先以疾留京师,遗书寇准,言:“大计已定,惟君勉之!”是日,来朝。议者多言岁赂三十万为过厚,士安曰:“不如此,则敌所顾不重,和事恐不能久也。”

  雍王元份暴得疾,诏参知政事王旦权东京留守事,即日乘传先还。旦驰至京,直入禁中,下令甚严,人无知者。及驾还,旦家子弟皆迎于郊,忽闻后有驺呵声,回视,乃旦也,皆大惊。时两河之民颇有陷敌者,旦上言,愿出金帛数十万赎其人;或有沮议者,遂止。

  甲午,车驾发澶州。大寒,赐道傍贫民襦袴。

  李继昌至辽帐,馆设之礼益厚,即遣其西上閤门使丁振奉誓书来上。

  戊戌,车驾至自澶州。

  帝初以懿德皇太后忌,欲撤卤簿鼓吹,不举乐。时龙图阁待制杜镐先还,备仪仗。遣骑驰问之,镐曰:“武王载木主伐纣,前歌后舞。《春秋》不以家事辞王事,凯旋用乐,于礼无嫌。”帝复诏辅臣共议,皆固以请,乃从之。

  寇准在澶州,每夕与知制诰杨亿痛饮,讴歌谐谑,喧哗达旦,帝使人觇知之,喜曰:“准如此,吾复何忧!”时人比之谢安。

  既而曹利用与韩杞至行在议和,准画策以进,且曰:“如此,则可保百年无事。不然,数十年后,敌且生心矣。”帝曰:“数十年后,当有捍御之者。吾不忍生灵重困,姑听其和可也。”准尚未许,有谮其幸兵以自取重者,准不得已许之。

  初,准处分军事,或违帝旨,及是,谢曰:“使臣尽用诏令,兹事岂得速成!”帝笑而劳焉。

  辛丑,录契丹誓书颁河北、河东诸州军。

  甲辰,改威虏军曰广信,静戎曰安肃,破虏曰信安,平戎曰保定,宁边曰永宁,定远曰永静,定羌曰保德,平虏城曰萧宁。

  邠州部署言李继迁子德明孔目官何宪来归,诏令乘传赴阙。

  乙巳,以天雄军钤辖孙全照知军府事,召王钦若归阙。

  戊申,帝览河北奏报,诸州多被蹂践,通利军伤残尤甚,惨然形于颜色,乃下诏罪己。王旦、寇准等皆上疏待罪,慰劳之。

  是月,辽班师,太后赐太丞相韩德昌姓耶律,徙王晋。

  是岁,辽放进士张可封第三人。

     ○真宗膺符稽古神功让德文明武定章圣元孝皇帝景德二年(辽统和二十三年)

  春,正月,庚戌朔,以辽人讲和,大赦天下。

  壬子,放河北诸州强壮归农,令有司市耕牛给之。

  癸丑,罢诸路行营,合镇、定两路都部署为一。

  甲寅,王钦若自天雄军来朝。

  帝以河北守臣宜得有武干善镇静者,乙卯,以马知节知定州,孙全照和镇州,赵昌言知大名府,冯起知澶州,上官正知贝州,扬延朗知保州,张禹珪知石州,张利涉知沧州,赵继升知邢州,李允则知雄州,赵彬知霸州。帝亲录其姓名付中书,且曰:“朕裁处当否,卿等共详之。”毕士安曰:“陛下所择,皆才适于用,望付外施行。”从之。

  知节先在镇州,方辽师入塞,民相携入城,知节与之约,有盗一钱者斩。俄有窃童儿钱二百者,即戮之,自是无敢犯者。每中使赍诏谕边郡,知节虑为敌所掠,因留之,募捷足者间道达诏旨。会发澶、魏、邢、洺等六州军储赴定州,水陆并进,时兵交境上,知节曰:“是资敌也。”因告谕郡县,凡公家输辇之物,所在纳之;敌欲剽劫,皆无所得。车驾幸澶州,大将王超拥兵数十万屯定州,逗遛不进,知节屡讽之,超不为动。复移书诮让,超始出兵,犹辞以中渡无桥,徒涉为患;知节先已命工度材,一夕而具。上闻,手诏褒美。

  罢北面部署、钤辖、都监、使臣二百九十馀员。

  召辅臣观瀛州所获辽人攻城战具,皆制度精好,锋锷铦利,梯冲、竿牌,悉被以铁。城上悬版才数寸,集矢二百馀,其后李继宣浚高阳壕,得遗矢凡四十万,辽人攻城不遣馀力如此。

  戊午,辽主还,次南京。庚申,以萧巴雅尔为北府宰相,萧观音努同知南院事。大享士卒,爵赏有差。

  癸亥,命翰林学士赵安仁等五人权同知贡举。

  王超上章待罪,帝悯其劳旧,弗责。戊辰,以超为崇信节度使,罢军职。

  省河东部署、钤辖司使臣百馀人,又省河北诸州戍兵十之五,缘边三之一。

  己巳,参知政事王钦若加阶邑、实封,又赐袭衣、锦带、鞍马。故事,辅臣加恩无所赐;帝以钦若守籓有劳,特宠异之,自是遂为故事。

  以辽人通和,置国信司,领以宦者。

  二月,癸未,山南东道节度使、同平章事李继隆卒,赠中书令,谥忠武。继隆出于贵胄,感慨自立,在太宗朝,特被亲信,每征行,必总戎政。帝以元舅之故,不欲烦之军旅,优游近籓,恩礼甚笃,继隆亦多智,用能谦谨保身。明德寝疾,欲面见之,帝促其往,继隆但诣万安宫门拜笺,终不入宫。又尝命诸王诣第候谒,继隆不设汤茗,第假王府从行茶炉烹饮焉。

  咸平末,河北转运使刘综上言:“西汉晁错言使民入粟授以爵,塞下之粟必多,文帝从之。今河北诸州聚兵,粮馈劳费,望行汉制以济军储。”既而水部郎中许元豹复言:“缘河州县和市边谷数少,望许进献粮粟,授以官秩。”事下三司议奏,于是定入粟实边授官等级以闻。帝虑爵赏之滥,重惜其事,宰相言:“故事具存,行之无损,请陕西诸州亦如此制。”从之。

  丙戌,辽复置榷场于振武军。时辽俸羊多阙,门下平章事耶律实噜请以赢老之羊及皮毛易南中绢,彼此利之。

  癸丑,命开封府推官孙仅为辽太后生辰使,閤门祗候康宗元副之。仅等入辽境,其刺史皆迎谒,又令幕职、县令、父老捧卮献酒于马前,民以斗焚香前迎,接伴者察使人中途所须,即供应之。辽主每岁避暑于含凉淀,闻使至,即来幽州,屡召仅等宴会,礼遇甚优。仅等辞还,赆以器服及马五百馀匹。自郊劳至于饯饮,极其恭恪。然礼或过当,仅必抑而罢之。自后奉使者率循其制,时称得体。

  太子太师吕蒙正请归西京养疾,诏许之。丁未,召见,听肩舆至殿门外,命二子光禄寺丞从简、校书郎知简掖以升殿,劳问累刻。因言:“北戎请和,从古以为上策。今先启诚意,继好息民,天下无事,惟愿以百姓为念!”帝嘉赏之,其二子皆迁官。蒙正至雒,有园亭花木,日与亲旧宴会,子孙环列,迭奉寿觞,怡然自得。

  诏:“缘边诸州军如擒获北界奸人,可诘其事状,部送阙下。”帝以辽虽通好,而彼中动静亦不可不知,间谋侦候,宜循旧制。又虑为彼所获,归曲于我,自今获彼间谍,当赦勿诛,但羁留内地,待有词,则以此报之,故有是诏。

  三月,甲寅,帝御崇政殿,亲试礼部奏名举人,得进士濮人李迪以下二百四十六人,又得特奏名五举以上一百一十人。翼日,试诸科,得《九经》以下五百七十人,又得特奏名诸科《三礼》以下七十五人。帝谓宰相曰:“糊名校覆,务于精当;而考官不谕朕意,过抑等第,欲自明绝私,甚无谓也。迪所试最优;李谘亦有可观,闻其幼年母为父所弃,归旧族,谘日夕号泣,求还其母,乃至绝荤茹以祷祈,又能刻苦为学,自取名级,亦可嘉也。”以迪为将作监丞,谘及夏侯麟为大理评事,通判诸州。谘,新喻人也。

  先是迪与贾边皆有声场屋,及礼部奏名,两人皆不与。考官取其文观之,迪赋落韵,边论“当仁不让于师”,以师为众,与注疏异,特奏,令就御试。参知政事王旦议:“落韵者,失于不详审耳。舍注疏而立异论,辄不可许,恐士子从今放荡,无所准的。”遂取迪而黜边。

  初,安阳陈贯,喜言兵,咸平中,大将杨琼、王荣丧师,贯上书言:“前日不斩傅潜、张昭远,使琼辈畏死不畏法令。不严其制,后当益弛。请立法,凡合战而奔者,主校皆斩。大将战死,裨校无伤而还,与奔军同。军衄城围,别部力足救而不至者,以逗遛论。如此,则诛罚明而士卒厉矣。”帝嘉纳之。将召试学士院,执政谓琼等已即罪,议遂格。

  又尝上《形势》、《选将》、《练兵论》三篇,大略言:“地有要害。今北边既失古北之险,然自威虏城东距海三百里,其地沮泽墝埆,所谓天隙天陷,非敌所能轻入。由威虏西极狼山不百里,地广平,利驰突,此必争之地,先居则佚,后趋则劳,宜有以待之。昔李汉超守瀛州,敌不敢视关南尺寸地。今将帅大概用恩泽进,虽谨重可信,然卒与敌遇,不知所以为方略,故敌势益张,兵折于外者二十年,此选将得失之效也。国家收天下材勇以备禁旅,赖赐予廪给而已,恬于休息,久不识战,当以卫京师,不当以戍边。戍边莫若募土人隶本军,又籍丁民为府兵,使北面捍辽,西面捍戎;不独审练敌情,熟习地形,且皆乐战斗,无骄心。”

  辽人既和,复上言:“敌数人塞,驱掠良民数十万,今乘其初通,宜出内府金帛以赎之,敌嗜利,必归吾民,自河之北,戴德泽无穷矣。”于是贯举进士,试殿庭,得同出身,帝识其姓名,曰:“是数言边事者。”擢置第二等,赐及第。

  乙丑,辽赈党项部饥。

  丙寅,以知雄州机宜司赵延祚为雄州北关城巡检,赐白金三百两。延祚,州之大姓,自太宗朝,尝出家财交给敌中豪杰,得其动静,即具白州将,因授官任。至是年七十馀,召赴阙,询以边事,具言:“今之修和,辽人先启诚意,国家动守恩信,理必长久。”又言:“国母之妹曰齐妃,与其姊不协,国所遗金帛,皆归于国家主及母,其下悉无所及,望自今榷场贸易,稍优假之,则其下获利,必倍欣慰。”又历陈辽风俗、山川曲折、地理远近,及晋、汉时事,历历有据。帝诘其所欲,云有家属寓居青州,愿便道得往省之;帝许焉。且以与辽通好,不可复置机宜司,故命为巡检。

  帝虑河北诸州,缘兵罢遂弛武备,诏敌楼战栅有堕坏者即葺之。

  以将作监丞王曾为著作郎、直史馆,赐绯。旧制,试文当属学士、舍人院,宰相寇准雅知曾,特召试政事堂。

  丁丑,辽改易州飞狐路招安使为安抚使,以与南朝和好也。

  夏,四月,丙戌,女真、回鹘俱遣使贡于辽。

  丁酉,枢密直学士刘师道责授忠武行军司马,知制诰陈尧咨单州团练副使。

  先是师道弟几道举进士,礼部奏名,将延试,近制悉糊名校等,尧咨为考官,教几道于卷中密为识号。几道既擢第,或告其事,诏落籍,永不得预举。帝初欲含容,不复穷究其事,而师道固求辨理。诏东上閤门使曹利用、兵部郎中边肃、内侍副都知阎承翰诣御史府杂治之;坐论奏诬妄,与尧咨并责。

  戊戌,幸龙图阁,阅太宗御书,观诸阁图画,近臣毕从。

  己亥,党项侵辽。

  诏河北诸州葺城池。

  工部侍郎、参知政事王钦若,素与寇准不协,还自天雄,再表求罢。癸卯,置资政殿学士,以钦若为之,仍迁刑部侍郎,班在翰林学士之下,侍读学士之上。

  以佥署枢密院事冯拯参知政事。

  五月,戊申朔,幸国子监阅书库,问祭酒邢昺:“书版几何?”昺曰:“国初不及四千,今十馀万,经史正义皆具。臣少时业儒,每见学徒不能具经疏,盖传写不给。今版本大备,士庶家皆有之,斯乃儒者逢时之幸也。”

  先是印书裁截馀纸,皆鬻之以供监中杂用,昺请归此钱于三司,裨国计。自是学者公费不给,讲官亦厌其寥落云。

  宣徽北院使雷有终卒。有终倜傥自任,能抚士卒,多倾私帑给公家宴犒。在蜀时,尝借用库钱数百万,奏纳第以偿,优诏蠲免;身后宿负犹不啻百万,官为偿之。

  高阳关副都部署张凝卒。凝忠勇,好功名,善训士卒,赏赐多以犒师,家无馀资。帝尝谓近臣曰:“选用武臣实难,倘未尝更历,则不能周知其才。太宗所擢甚众,而优待者唯凝与王斌、王宪等数人,乃知先帝知人之明也。”至是卒,帝甚惜之。

  知镇戌军曹玮言:“军境川原夷旷,便于骑战,非中国之利。请自陇山以东,循古长城,堑以为限。”从之。又言:“边民应募为弓箭手者,皆习障塞蹊隧,解羌、胡语,耐寒苦,有警可参正兵为前锋;而官未尝与器械资粮,难责其死力。请给以境内闲田,永蠲其租,春秋耕敛,州为出兵而护作之。”诏:“人给田二顷,出甲士一人,及三顷者出战马一匹。设堡戍,列部伍,补指挥使以下校长,有功劳者亦补军都指挥使,置巡检以统之。”其后鄜延、环庆、泾原并河东州军,亦各募置。

  以起复右谏议大夫、知制诰晁迥、起居舍人、知制诰李宗谔并为翰林学士。

  宗谔在舍人院,尝牒御史台,不平空,中丞吕文仲移文诘之,宗谔答以两省与台司非统摄。文仲不平,闻于帝,有诏辨析。宗谔引八事证其不相统摄,且言:“御史台每牒本省并不平空,所以本省移报亦如其议。而文仲止凭吏人之言,遽有闻奏,无典章之可据。况台宪之职,所宜纠参奸邪,辨明冤枉,廷臣有不法之事,得以奏弹,下民有无告之人,得以申理。而于文牒之内,争平空与不平空,其事琐细,乌足助其风裁哉!”卒如宗谔所言。守职者韪之。

  以起居舍人、直昭文馆种放为右谏议大夫。放谢病,乞游嵩山;诏许之,仍命河南守臣常加存抚。召对,赐宴,赋诗饯行,恩礼甚厚。

  乙卯,辽以金帛赐阵亡将士家。时高丽、准布以辽和议成,先后遣使贺辽。

  先是诏礼部贡院别试河北贡举人,以用兵不及试期故也。庚申,帝御崇政殿亲试,赐进士诸科及第、出身有差。

  抚州进士晏殊,年十四,大名府进士姜盖,年十二,皆以俊秀闻,特召试,殊试诗赋各一首,盖试诗六篇。殊属词敏赡,帝深叹赏。宰相寇准以殊江左人,欲抑之而进盖,帝曰:“朝廷取士,惟才是求,四海一家,岂限遐迩!如前代张九龄辈,何尝以僻陋而弃置邪!”乃赐殊进士出身。盖同学究出身,后二日,复召殊试诗、赋、论,殊具言赋题尝所私习,帝益爱其淳直。改试它题,既成,数称善,擢秘书省正字,秘阁读书,仍命直史馆陈彭年视其所学及检察其所与游者。

  己已,诏:“自今官吏雪活人命者,并理为劳绩。”

  癸酉,诏:“天下榷利者,弗许增羡为额。”

  乙亥,知雄州何承矩,言将来辽使人界,欲令暂驻新城,俟接伴使至,迎于界首;从之。承矩又言使命始通,待遇之礼,宜得折中,庶可久行,乃悉条上。手诏嘉纳,仍听事有未尽者,便宜裁处。

  六月,己丑,曹州民赵谏与其弟谔,以奸慝不法,并斩西市。帝初欲穷治其狱,内出与谏交游者姓名七十馀人付鞫。中丞吕文仲请对,言逮捕者众,或在外郡,苟悉索之,虑动人听。帝曰:“卿执宪,当嫉恶如仇,岂公行党庇邪!”文仲顿首曰:“中丞之职,非徒绳愆纠违,亦当顾国家大体。今纵七十馀人悉得奸状,以陛下之慈仁,必不尽戮,不过废弃而已。但籍其名,遇事治之,未为晚也。”帝从其言。

  帝谓辅臣曰:“殿前、侍卫司禁兵老疾者众,宜精加选择。”枢密使王继英曰:“禁旅比昔时数,今逾倍,若乘此息兵,简退疲冗,实甚便。”帝曰:“然。第以北敌请盟,西戎纳款,若即行此,则军旅之情,必谓国家便谋去兵惜费。不若先从下军选择勇力者,次补上军,亦可镇压浮言,使众不惑也。其老疾者,俟秋冬遴简将臣,令悉蒐去之。”

  己亥,达旦国九部遣使聘辽。

  秋,七月,戊午,党项贡于辽。

  甲子,诏:“复置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博通贲典达于教化、才识兼茂明于体用、武足安边洞明韬略、运筹决胜军谋弘远、才任边寄堪为将帅等科,令尚书吏部传告诸路,许文武群臣、草泽隐逸之士来应。委中书门下先加考试,如器业可观,具名闻奏。”

  丁卯,女真遣使贡辽。回鹘使人请先留使者,皆遣之。

  丙戊,西川转运使黄观,言益州将吏民庶举留知州张讠永,诏褒之。寻因遣使巡抚西川,令谕旨曰:“得卿在彼,朕无西顾忧也。”

  八月,戍寅,雍王元份薨。

  癸已,有星孛于紫微。

  九月,癸丑,赵德明始遣其都知兵马使白文寿来贡。

  癸亥,群臣三表上尊号,不允。

  丁卯,令资政殿学士王钦若、知制诰杨亿修历代君臣事迹。钦若请以直秘阁钱惟演等十人同编修,从之。

  冬,十月,庚辰,丁谓等上《景德农四敕》五卷,令雕印颁行,民间咸以为便。

  乙酉,吏部侍郎、平章事毕士安早朝,至崇政殿庐,疾暴作。帝闻之,亟遣使抚问,还奏疾甚,帝即步出临视,已不能言,诏内侍窦神宝以肩舆送归第而卒。车驾临哭,谓寇准等曰:“士安,善人也,事朕于南府、东宫,以至辅相,饬躬畏谨,有古人之风。遽此沦没,深可悼惜!”诏赠太傅、中书令,谥文简;录其子孙,中使护丧事,给卤簿葬。士安端方沉雅,有清识,所至以严正称;年耆目眊,读书缮写不辍,尤精意词翰。虽贵,奉养无异平素,未尝植产为子孙计,故天下称其清。

  丙戌,遣度支判官周渐为辽主生辰使,职方郎中韩国华为辽太后正旦使,盐铁判官张若谷为辽主正旦使。

  癸卯,岁币赍至辽界。自是岁以为常。

  十一月,丙辰,享太庙。丁已,合祭天地于圜丘,大赦。

  辽命大丞相耶律德昌出宫籍,属于横帐。

  癸酉,辽主及太后遣使左金吾卫上将军耶律留宁、左武卫上将军耶律委演等来贺承天节,对于崇德殿。留宁等将见,馆伴使李宗谔,引令式不许佩刀,至上閤门,留宁等欣然解之。帝闻之,曰:“戎人佩刀,是其常礼,不须禁以令式。”即传诏听自便。留宁等感悦,谓宗谔曰:“圣上推心置人腹中,足以示信遐迩也。”

  十二月,己卯,召辅臣于龙图阁观契丹礼物及祖宗朝所献者。自后使至,必以绮帛分赐中书、枢密院,果实、脯腊赐近臣、三馆。

  辛已,以王钦若为兵部侍郎、资政殿大学士,班在文明殿学士之下,翰林学士承旨之上。帝初见钦若班在翰林学士李宗谔下,怪之,以问左右,左右以故事对。钦若因诉于帝曰:“臣前自翰林学士为参知政事,无罪而罢,其班乃下故官一等,是贬也。”帝悟,即日改焉。资政殿置大学士自此始。钦若善迎人主意,帝望见辄喜,每拜一官,中谢日,辄问曰:“除此官,且可意否?”其宠遇如此。

  甲午,右谏议大夫种放自嵩山来朝,对于龙图阁。

  初诏致仕官给半俸。唐制,致仕者非特敕则不给俸,国初循之,至是有此诏。

宋纪二十六 

起柔兆敦牂正月,尽强圉协洽八月,凡一年有奇。

     ○真宗膺符稽古神功让德文明武定章圣元孝皇帝景德三年(辽统和二十四年。丙午,一零零六年)

  春,正月,辛未,始置常平仓。

  先是言事者请“于京东、西、河北、河东、陕西、江、淮、两浙每州计户口多少,量留上供钱自千贯至二万贯,令转运使择清干官主之,专委司农寺总领,三司无得移用,每岁夏秋准市估加钱收籴,贵则减价出粜,俟十年有增羡,则以本钱还三司。”诏三司集议,请如所奏。大率万户岁籴万石,止于五万石;或三年以上不粜,则回充粮廪,别以新粟补之。

  二月,丙子,权三司使丁谓等言:“唐宇文融置劝农判官,检户口田土伪滥等事,今欲别置,虑益烦扰。而诸州长吏,职当劝农,乃请少卿监、刺史、閤门使以上知州者并兼管内劝农使,馀及通判并兼劝农事,转运使、副并兼本路劝农使。”诏可。劝农使人衔自此始。

  甲申,升宋州为应天府,以太祖旧籓也。

  丙戌,以唐张九龄九世孙元吉为韶州文学。元吉诣阙献明皇墨迹及九龄真图、告身、故录之。

  复置都大发运使,以度支员外郎冯亮为之。

  丁亥,枢密使王继英卒。

  辽人既和,朝廷无事,寇准颇矜其功。帝待准极厚,王钦若深嫉之。一日,会朝,准先退,帝目送准,钦若因进曰:“陛下敬畏寇准,为其有社稷功邪?”帝曰:“然。”钦若曰:“澶渊之役,陛下不以为耻,而谓准有社稷功,何也?”帝愕然曰:“何故?”钦若曰:“城下之盟,《春秋》耻之。今以万乘之贵而为澶渊之举,是盟于城下也,何耻如之!”帝愀然不悦。钦若曰:“陛下闻博乎?博者输钱欲尽,乃罄所有出之,谓之孤注。陛下,寇准之孤注也,斯亦危矣!”由是帝顾准稍衰。

  准在中书,喜用寒俊,每御史缺,辄取敢言之士,它举措多自任。同列屡目吏持例簿以进,准曰:“宰相所以进贤退不肖,若用例,吏职耳。”因却而不视。

  戊戌,准罢为刑部尚书、知陕州。以参知政事王旦为工部尚书、平章事。旦入谢,便坐,帝谓曰:“寇准以国家爵赏过求虚誉,无大臣体,罢其重柄,庶保终吉也!”

  初,张咏在成都,闻准入相,谓僚属曰:“寇公奇才,惜学术不足耳。”及准知陕,咏适自成都还,准送之郊,问曰:“何以教准?”咏徐曰:“《霍光传》不可不读。”准莫喻其意,归,取其传读至,“不学无术”,笑曰:“此张公谓我也!”

  己亥,以参知政事冯拯为兵部侍郎,王钦若为尚书左丞,陈尧叟为兵部侍郎,并知枢密院事;以赵安仁为谏议大夫,参知政事;枢密都承旨韩崇训、东上閤门使马知节并俭署枢密院事。崇训,重赟子也。

  三月,乙已,客星出东南。太常丞任随上言曰:“谏议大夫、司谏、正言虽有数员,但充位尸禄而已。愿陛下择贤士,黜具臣,悬赏罚之文,立劝惩之道。其两省谏官,并准有唐故事,定其员数,优其俸给,限以迁官之年月,责以供职之否臧。其或献替推诚,弥缝励节,言事有裨于时政,抗章不避于天诛,则请行甄擢以劝众焉。其或尸利无惭,弼违有阙,务引腹非之咎,多致面从之谀,则请行降黜以励众焉。夫如是,则贤者劝,惰者激,庸者退,懦者立,朝廷之士咸愿效忠而报国矣。”帝览而嘉之,己未,诏:“谏臣悉心献替,赏罚之典,断在必行。”

  是月,始命朝臣提点开封府界诸县镇公事。其后又增置一员,以閤门祗候充。

  夏,四月,丙子,幸崇文院观四库图籍。

  壬辰,命使六人巡抚益、利、梓、夔、福建等路,犒设将吏,存问父老,疏决系囚,仍案察官吏能否、民间利害以闻。时屯田员外郎谢涛使益、利路,及还,举所部官三十馀人,宰相以为多,涛乃历陈其治状,且愿连坐。奉使举吏连坐自涛始。

  乙未,种放赐告归终南山。

  复诏群臣转对。

  五月,壬寅朔,司天言日当食,帝避正殿不视事,百官各守其司。既而阴翳不见,帝语宰相曰:“此非朕德所致,但喜分野之民不被其灾耳。”

  司天奏周伯星见,群臣上表称贺。知杂御史王济乘间言于帝曰:“瑞星实符圣德;然唐太宗以家给人足丰年为上瑞,臣愿陛下日谨一日,居安虑危,则为瑞大矣。”帝嘉纳之。

  甲辰,赵德明遣其兵马使贺守文来贡。先是向敏中及张崇贵与德明议立誓约,久未决。德明虽数遣使修贡,然于七事讫莫承顺,累表但云乞先赐恩命,徐议之。时已有诏许德明毋纳灵州,既又赐敏中等诏,谕德明止遣子弟入宿卫,及毋得攻劫西路进奉,蕃部纵有争竞,并取朝廷和断,它约悉除之,然亦不听回图往来及放行青盐之禁。乙已,敏中等言:“二事苟不如约,恐乖前议。请皆与之。”帝以德明变诈难信,傥务姑息,必贻后患,复赐敏中等诏,令熟计复奏。

  丙午,命王钦若、陈尧叟同修《时政记》,每次月十五日送中书。

  度支副使李士衡言:“关右自不禁解盐已来,计司以卖盐年额钱分配永兴、同、华、耀四州军,而永兴最多,于民不便,请减十分之四。”诏悉除之。

  先是内帑岁出缗钱三十万助陕西军资,及士衡为转运使,言岁计可自办,遂罢给。帝将幸洛,士衡献粟五十万斛,又以三十万斛馈京西,朝廷以为材,故召令佐三司。

  莱芜监判官欧阳冕,求应贤良方正,而大言自荐,以姬旦、皋、夔为比,且云:“使臣日试万言,一字不改,日览千字,一句不遗。”由是促召赴阙,令中书试五论、三颂、诸诗四十首,共限万言。题既出,冕惶骇,自陈“止应贤良,不应万言,幸假贷!”乃以所上表示之,冕不敢复言。至晡,但成五论、一颂,共三千字。既奏御,帝令问表中所陈条目,冕伏躁妄之罪,现授下州司户参军。

  左谏议大夫陈省华卒。省华有吏干,妻冯氏,性严,训诸子尤力,不许事华侈,尧叟既贵,孝谨益不衰,掌枢密时,弟尧佐直史馆,尧咨知制诰,与省华同在北省,诸孙任官者十数人,宗亲登科者又数人,荣盛无比。客至,尧叟等皆侍立其侧,客不自安,多引去。旧制,登枢近者母妻即封郡夫人,尧叟初拜,以父在朝,止封其妻,而母但从夫邑封;尧叟表让,朝廷以彝制,不听。省华卒既逾年,帝乃封其母郡太夫人,后进封滕国,年八十馀,尚无恙。

  泾、原、仪、渭都钤辖秦翰、知镇戎军曹玮等各请出兵讨贼,帝以德明累遣使修贡,虑失诚信,不许。德明初请命于朝,玮言:“继迁擅河西地二十年,兵不解甲,使中国有西顾之忧。今国危子弱,不即禽灭,后更强盛难制。愿假臣精兵,出其不意,擒德明送阙下,复以河西为郡县,时不可失。”朝廷方欲以恩致德明,寝其书不报。

  丁巳,幸北宅视德恭疾。己未,德恭卒。

  是月,辽幽皇太妃和罕于怀州,囚夫人伊勒兰于南京,馀党皆生瘗之。

  六月,丙子,群臣固请听乐,从之。

  南平王黎桓卒,诸子争立,攻战连月,有司请发兵平之。帝以桓素修职贡,岂宜伐丧,不许,而以郡晔为缘海安抚使,令譬晓之。

  丁丑,京东转运使张知白上疏曰:“司天奏周伯星见,此圣德动天而辰象昭瑞也。臣闻惧乱者治必兴,思危者安必久。陛下诚能戒谨抑畏,日新其德,则瑞星不出,臣亦称贺。苟异于是,则瑞星虽出,臣亦不敢同众人之贺也。况今西北二隅虽罢征战之役,然以比诸古者屈膝称臣,款塞内附,则亦事异而礼殊矣。”帝览疏,谓辅臣曰:“知白以谏官在外而乃心朝延,可谓知所职矣。”

  庚寅,以殿中丞王旭同判吏部南曹。旭,旦之弟也。自旦为政,旭避嫌不复厘事。至是虞部员外郎王矩,言旭前宰缑氏,廉白有政绩。帝谓旦曰:“旭之干敏,朕亦素知,且屡有言其才堪任京府傣佐者。”旦以避嫌恳辞,帝曰:“朝延用才,不可以卿故使之沦滞。”帝欲授三司判官,旦又固让,故有是命。后数日,旭引对选人,帝面赐绯鱼,谓旦曰:“朕向不知卿弟犹衣绿也。”

  秋,七月,知益州张咏岁满,宰相王旦拟以任中正代之。议者多云不可,帝以诘旦,旦曰:“非中正不能守咏规矩,它人往,妄有变更矣。”壬寅,擢中正工部郎中,知益州。在郡凡五岁,遵咏条教,人甚便之。众乃服旦知人。

  乙巳,太白昼见。

  壬子,邵烨上邕州至交趾水陆路及控制宜州山川等图,帝曰:“祖宗辟土广大,惟当慎守,不必贪无用地,苦劳兵力。”

  甲子,大宴含光殿,始用乐。

  忠武节度使高琼卧疾,帝欲临幸其等,王钦若恨琼附寇准,且沮准澶渊之功,因言:“琼虽久掌禁兵,备宿卫,然未尝有破敌功。凡车驾临问,所以宠待勋臣,施之于琼,恐无以示甄别。”乃止。及卒,有司言当辍一日朝,帝以琼未尝有过,特废朝二日。

  八月,种放既归终南,教授山中,表求太宗御书及经史音疏,诏悉与之。因谓辅臣曰:“近中使还,言放居草屋,食野菜、荞面而已。如此淡薄,亦人所难也。”

  癸未,诏以来年春朝谒诸陵。王旦言:“行宫损坏,要须修葺。”帝曰:“如此,亦劳民矣。”乃诏:“所至州县,但增饰馆驿,不得更建行宫;侍从臣寮并百司供拟及供御之物,并令减省。”

  丙戌,辽改南京宫宣教门为元和,外三门为南端,左掖门为万春,右掖门为千秋。

  是月,沙州郭煌王曹寿遗人进大食国马及美玉于辽,辽主以对衣、银器等赐之。

  九月,庚戍,诏以稼穑屡登,机务多暇,自今群臣不妨职事,并听游宴,御史勿得纠察。上巳、二社、端午、重阳并旬时休务一日,初寒、盛暑、大雨雪议放朝。著于令。

  丙辰,御崇政殿,亲试贤良方正直言极谏,光禄寺丞钱易、广德军判官石待问并入第四等,以易为祕书丞,待问为殿中丞。

  雄州团练使何承矩,以老疾,累表求解边任,帝令自择其代,承矩荐安抚副使李允则。丙寅,即命允则知雄州兼安抚使,改授承矩齐州团练使,便道之任。承矩至齐州才七日,卒,缘边洎涿、易州民闻之,皆挥涕,有相率诣雄州发哀饭僧者。承矩习熟戎事,有方略,能绥抚异俗,其后契丹使至者,言国中皆畏服承矩之名。尝于雄州北筑爱影台,植蓼花,日至其处,吟诗数十首,刻于石,人谓何六宅爱蓼花,不知其经始塘泊也。尤好儒学,宾礼贤士大夫。初知潭州日,李沆、王旦实为佐属,承矩器以公辅,待之绝厚。

  丁卯,麟延钤辖张崇贵入奏:“赵德明遣牙校刘仁勖来进誓表,请藏盟府。”且言:“所乞回图及放青盐之禁,虽宣命未许,然誓立功效,冀为异日赏典也。”帝赐诏嘉奖焉。

  是月,辽主如南京。

  冬,十月,庚午朔,辽主率群臣上太后尊号曰睿德神略应运启化承天皇太后;群臣上辽主尊号曰至德广考昭圣天辅皇帝。

  以赵德明为定难军节度使兼侍中,封西平王,给俸如内地。又录德明誓表,令渭州遣人赍至西凉府晓谕诸蕃,转告甘、沙首领。因责德明子弟入质,德明谓非先世故事,不遣,惟献驼马谢恩而已。

  丁丑,以张崇贵为赵德明旌节官告使,太常博士赵湘副之,赐德明袭衣、金带、金鞍勒马,银万两,绢万匹,钱二万贯,茶二万斤。

  丁酉,葬明德皇后于永熙陵。

  十一月,壬演,周伯星再见。

  庚戌,徙知永兴军府周莹为邠、宁、环、庆都部署,以孙全照代之。

  十二月,辛卯,以宰臣王旦为朝拜诸陵大礼使。

  先是江、淮岁运米输京师,未有定制。是岁,始定六百万石为岁额,从发运副使李溥之请也。

  是年,辽放进士杨佶等三十三人。

     ○真宗膺符稽古神功让德文明武定章圣元孝皇帝景德四年(辽统和二十五年)

  春,正月,遣工部尚书王化基乘驿诣河中祭后土庙,用大祀礼,告将朝陵也。

  甲辰,以知枢密院事陈尧叟为东京留守。

  乙巳,以权三司使丁谓为随驾三司使,盐铁副使林特副之。谓机敏有智谋,善附会而有心计,在三司,案牍填委,吏久难解者,谓一言判之,众皆释然。

  己未,车驾发京师。庚申,次中牟县,除逋负,释囚系,赐父老衣币,所过如之。甲子,次巩县,罢鸣鞭及太常奏严、金吾传呼。或献洛鲤,帝曰:“吾不忍食也!”命放之。丙寅,斋于永安镇行宫,太官进蔬膳。

  丁卯,夜漏未尽三鼓,帝乘马,却舆辇伞扇,至安陵外次,易素服,步入司马门,行奠献之礼。次诣永昌、永熙陵,又各诣下宫。凡上宫用牲牢祝册,有司奉事;下宫备膳羞,内臣执事百官皆陪位。又诣元德皇太后陵奠献,又于陵南设幄奠祭,如下宫礼。帝每至陵寝,望门而哭。初,有司具仪,止常服,帝特制素服。礼毕,遍诣孝明、考惠、考章、懿德、淑德、明德皇后陵,又至庄怀皇后陵。遂单骑巡视陵阙,以内臣从,及亲奠夔王、魏王、岐王、恭孝太子、郓王、周王、安王诸坟。辰后,暂至幄次更衣,复诣陵奉辞。有司以朝拜无辞礼;帝感慕哀切,未忍去,故复往焉。及午而还,左右进伞,帝却之,渡昭应水,乃许进,至行宫,始御常膳。又遣官祭一品坟、皇诸亲墓。德音降西京及诸路,赦流罪以下囚;释逋欠,赐畿县民租税有差。建永安镇为县。

  是月,辽建中京,即七金山土河地也。先是辽主过七金山土河,南望云气,有郛郭楼阙之状,因建都,至是始城之。

  二月,戊辰朔,车驾遂如西京,夕次偃师县,始复奏严;帝犹服靴袍,不举乐。己巳,至西京,始奏乐。道经汉将军纪信冢、司徒鲁恭庙,诏赠信为太尉,恭为太师。

  辛未,命吏部尚书张齐贤祭周六庙。诏从官先茔在洛者赐告祭拜。

  壬申,谓辅臣曰:“前代内臣,恃恩恣横,蠹政害物,朕常深以为戒,至于班秩赐与,不使过分,有罪未尝矜贷,此辈常亦畏惧。”王旦等曰:“前代事迹昭然,足为龟鉴。陛下言及此,社稷之福也。”内侍史崇贵尝使嘉州还,上言:“知县某贪浊;有佐官某廉干,乞擢为知县。”帝曰:“内臣将命,能采善恶,固亦可奖;然便尔赏罚,外人必未厌伏。当须转运使深察之。”

  甲戌,幸上清宫,诏赐酺三日。

  乙亥,诏罢西京榷酤,官卖麹如东京之制。

  丙子,加号列子为冲虚至德真人。

  帝之次巩县也,太子太师吕蒙正舆疾来见,不能拜,命中使掖之以进,赐坐劳问;壬午,幸其第,赐赍甚厚。

  甲申,御五凤楼观酺,召父老五百人,赐饮楼下。

  丁亥,幸元偓宫。

  戊子,葺周六庙。增封唐孝子潘良瑗及其子季通墓。

  庚寅,诏河南府置五代汉高祖庙。

  辛卯,车驾发西京,谓辅臣曰:“归途陵阙在望,虽已遣官祭告,朕岂安然而过乎!”壬辰,帝乘马至孝义,镇吏訾邨复设次,与亲王望陵祭奠,近臣于幄殿东望拜。每进饮食,帝执爵举匕箸,涕泗哀感。

  甲午,次郑州,遣使祀中岳及周嵩、懿二陵。

  丁酉,赐隐士杨璞缯帛。

  辽主如鸳鸯泺。

  三月,己亥,帝至自西京。

  乙丑,以曹玮为西上閤门使,赏其捍边功也。玮在镇戎,尝出战少捷,侦虏去已远,乃驱所掠牛羊辎重而还,颇失部伍。其下忧之,言于玮曰:“牛羊无用,不若弃之,整众而归。”玮不答。西蕃兵去数十里,闻玮利牛羊而师不整,遽还袭之。玮行愈缓,得地利处,乃止以待之。西蕃军将至,逆使人谓之曰:“蕃军远来,必甚疲,我不欲乘人之怠,请憩士马,少选决战。”蕃人方苦疲,皆欣然,严军而歇。良久,玮又使人谕之曰:“歇定可相驰矣。”于是各鼓军而进,一战,大破蕃师,遂弃牛羊而还,徐谓其下曰:“吾知蕃已疲,故为贪利以诱之。比其复来,几行百里矣。若乘锐便战,犹有胜负;远行之人,若少憩,则足痹不能立,人气亦阑,吾以此取之。”

  夏,四月,辛巳,皇后郭氏崩。周悼献王,后所生也,王薨,后悲感生疾,遂不起。后性谦约,宽仁惠下。尤恶奢靡,族属入谒禁中,或服饰华侈,必加戒勖。有以家事求言于帝者,后终不许。兄子出嫁,以贫,欲祈恩赍,但出装具给之。帝尝使观宜圣殿诸库,后辞曰:“国之宝库,非妇人所当入。陛下欲惠赐六宫,愿量颁之,妾不敢奉诏。”帝尤加礼重焉。

  宰相王旦言:“诸路各置转运使,复遣官检举酒税,竞以增益课利为功,烦扰特甚。”帝曰:“官吏务贪劳绩,不恤民困,朕甚悯之。”乃诏三司:“取一年中等之数,立为定额,自今中外勿得更议增课。”

  五月,丙申朔,日有食之。

  帝与辅臣言及朝士有交相奏荐者,王旦曰:“人之情伪,固亦难知,或言其短而意在荐扬,或称其能而情实排抑。唐刘仁轨尝忿李敬玄异己,将以计去之,乃称其有将师材,而敬玄卒败军事,此皆不以国家为虑者也。”帝曰:“若然,则险伪之辈,世所不能绝也。”

  戊申,诏以鼓司为登闻鼓院,登闻院为登闻检院。命右正言邹平周起、太常丞祁阳路振同判鼓院,吏部侍郎张咏判检院,检院亦置鼓。先有内臣句当鼓司,自此悉罢。诸人诉事,先诣鼓院;如不受,诣检院;又不受,即判状付之,许邀车驾;如不给判状,听诣御史台自陈。

  先是帝谓王旦曰:“开广言路,治国所先,而近日尤多烦紊。车驾每出,词状纷纭,洎至披详,无可行者。”故有此更置焉。

  汀州黥卒王捷,自言于南康遇道人,姓赵氏,授以小镮神剑,盖司命真君也。宦者刘承珪以其事闻,帝赐捷名中正。是月,戊申,真君降中正家之新堂,是为圣祖,而祥瑞之事起矣。

  戊午,增孔子守茔二十户。

  初置杂卖场。

  闰月,戊辰,减剑、陇等三十九州军岁贡物,夔、驾等二十七州军悉罢之。

  壬申,御崇政殿,试贤良方正著作佐郎陈绛、溧水县令史良、丹阳县主簿夏竦。先是帝谓宰臣曰:“比设此科,欲求才识,若但考文义,则济时之用,安得而知!今策问宜用经义,参之时务。”因命两制各上策问,择而用焉。绛、竦所对入第四次等,擢绛为右正言,竦为光禄寺丞。

  是月,立中书、枢密院互报法,事关军机、民政者,必互相关报。时中书命杨士元通判凤翔府,枢密院又令监香药库,两府不相知,故有是命。

  六月,壬子,司天言:“五星当聚鹑火,而近太阳,同时皆伏。案占云:‘五星不敢与日争光者,犹臣避君之明也’。历千百载所未曾有,望付史官以彰殊事。”从之。

  乙卯,葬庄穆皇后于永熙陵之西北。初定谥,命宗正卿告庙,王钦若疑其事,因对,具言。王旦曰:“国朝故事,昭宪之谥,太尉率百官告庙;孝明之谥,止宗正卿告庙。今当以孝明为比。”帝顾钦若曰:“皆有故事,不足疑也。”

  庚申,知枢密院王钦若以五星聚东井,庆云见,奉表称贺,诏付史馆。

  吏部侍郎张咏,以病疡乞郡;辛酉,诏咏知升州。

  徙向敏中知河南府兼西京留守司事。先是旧相出镇者,多不出吏事为意,寇准虽有重名,所至终日宴游。张齐贤倜傥任情,获劫盗,或时纵遣之,所至尤不治。帝闻之,皆不喜。惟敏中勤于政事,所至著称。帝曰:“大臣出临方面,不当如向敏中邪!”

  辽赐皇太妃死于幽所。

  秋,七月,丁卯,祔庄穆皇后神主于别庙,殿室在庄怀皇后之上。

  高班内品裴愈,出隶唐州。

  愈前监广州纲,遇交州使,因言:“龙花蕊难得之物,宜以充贡。”至是,州采之为献,且言愈尝道诏旨。帝曰:“朕怀抚远俗,何尝有所宣索!”即下愈御史台劾问,故有是责,仍以龙花蕊还交州。

  帝谓辅臣曰:“近见词人献文,多故违经旨以立说,此所谓非圣人者无法也。有太甚者,当黜以为戒。”

  辽以西平王李德明母薨,遣使吊祭,旋命起复。

  知宜州刘永规,驭下严酷,六月,乙卯,军校陈进因众怨鼓噪,杀永规,拥判官卢成均为师,僭号南平王,据城反。甲戌,奏至,诏忠州剌史曹利用等领兵进讨,仍谕贼党有来归者,并释罪。

  权三司使丁谓言:“景德三年新收户,比咸平六年计增五十五万有奇,赋入增三百四十六万有奇,望特降诏旨,自今以咸平六年户口赋入为额,岁较其数,具上史馆。”从之。

  黎龙延自称权安南静海军留后,遣其弟明昶等来贡,帝赐以《九经》及佛氏书。辛巳,授龙延静海节度使、交趾郡王,赐名至忠,给以旌节。

  戊子,帝谓辅臣曰:“近日以来,殊无献言者。卿等宜勤接士大夫,察问四方事以闻。”

  诏翰林遣画工分诣诸路,图上山川形势、地理远近,付枢密院,每发兵屯戍,移徙租赋,以备检阅。

  癸巳,复置诸路提点刑狱官。先是帝出笔记六事,指其一谓王旦曰:“勤恤民隐,遴柬庶官,朕无日不念也。所虑四方刑狱,官吏未尽得人,一夫受冤,即召灾沴。先帝尝选朝臣为诸路提点刑狱,今可复置,仍以使臣副之。所至心察视囚禁,审详案牒,其官吏贪浊弛慢者,具名以闻。”

  八月,乙巳,置群牧制置使,命知枢密院事陈尧叟兼之。寻又增置判官一员。

  丁未,中书门下言:“庄穆皇后祥除已久,秋宴请举乐。”不允。

  以右监门卫上将军钱惟治为右武卫上将军,月给俸钱百万,仍许在家养疾。时惟治弟太仆少卿惟演上《圣德论》,帝览之,谓宰臣曰:“惟演文学可称,且公王贵族,而能留意翰墨,有足嘉者,可记其名,并以论付史馆。”因曰:“钱氏继世忠顺,子孙可念,比闻惟治颇贫乏。”遂有是命。

  己酉,益州地震。

  出府库钱五十万贯付三司市菽麦。时宰相言今岁丰稔,菽麦甚贱,为富民所蓄,请官为敛籴以惠农民。

  辛亥,赐孔子四十六世孙圣佑同学究出身。圣佑,延世子,宜孙也。

  翰林侍讲学士兼国子祭酒邢昺,以羸老,自陈曹州故乡,愿给假归视田里;帝命坐,慰劳之,壬子,拜工部尚书,知曹州。是日,特开龙图阁,召近臣宴崇和殿,帝作诗赐之。昺视壁间《礼记图》,因陈《中庸》九经大义,帝嘉纳焉。及行,又命近臣祖送。侍讲学士外使自昺始。

  癸丑,帝谓王旦等曰:“前诏群臣言事,除机密外,不得用无名答刂子,非合面奏公事,不得上殿,盖防人之多言,浸成萋斐也。且必有显状,封章弹奏,有何不可!近日戚纶面陈诏旨不便。”因出纶奏示旦等曰:“纶意以疏远之人,难得面奏,然自下诏以来,升殿奏事者未尝有阻。”旦曰:“飞语谮言,圣虑固不为惑。但近日论利害者差少,亦宜留意省察。”王饮若曰:“臣下升殿一二次,即希恩泽。比来中外章疏,若以前诏条约,皆当付所司鞫问。”帝曰:“纶性纯谨有学问,此奏乃未谕诏旨耳。”

  丁巳,诏修太祖、太宗正史,命王旦监修,王钦若、陈尧叟、赵安仁、晁迥、杨亿同修。

  置龙图阁直学士,以杜镐为右谏议大夫,充其职,班在枢密直学士之下。

  权三司使丁谓上《景德会计录》六卷,诏奖之。

  是月,诸路皆言大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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