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资治通鉴·宋纪

     著书立意乃赠花于人之举,然万卷书亦由人力而为,非尽善尽美处还盼见谅 !

                     —— 华辀远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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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纪十五 

起屠维赤奋若四月,尽重光单阏八月,凡二年有奇。

     ○太宗至仁应道神功圣德睿烈大明广孝皇帝端拱二年(辽统和七年。己丑,九八九年)

  夏,四月,国子博士李觉上言曰:“昔李悝有言曰:‘籴甚贵伤民,甚贱伤农;民伤则离散,农伤则国贫。故甚贵甚贱,其伤一也;善为国者,使民无伤而农益劝。’所谓民者,谓士工商也。今都下万众所聚,导河渠,达淮海,贯江湖,岁运五百万斛以资国费。而近岁以来,都下粟麦至贱,仓庾陈陈相因,或以充赏给,斗直十钱,此工贾之利而军农之不利也。窃计运米一斛,费不啻三百钱,侵耗损折复在其外。而輓船之夫,弥涉冬夏,离去乡舍,终老江湖。粮之来也至重至艰,而官之给也至轻至易。倘不幸有水旱之虞,卒然有边境之患,其何以救之!臣按诸军傔人旧日给米二升,今若月赋钱三百,是一斗为钱五十。计江、淮运米工脚,亦不减此数。望明敕军中,各从其便,愿受钱者,若市价官米斗为钱三十,即增给十钱,裁足以当工脚之直而官始获利,数月之内,米价必增,农民受赐矣。若米价腾踊,即官复给粮,军人粜其所馀,亦获善价,此又戎士受赐矣。不十年,官有馀粮,江湖之运亦渐可省也。”帝览奏,嘉之。

  辽主好击球,尝与大臣分朋击鞠,谏议大夫马得臣上疏谏曰:“臣幸列侍从,得侍圣读,陛下尝问臣以贞观、开元之事。臣闻唐太宗侍太上皇宴罢,则輓辇至内殿;明皇与兄弟欢饮,尽家人礼。陛下嗣祖考之祚,躬侍太后,可谓至孝。更望定省之馀,睦六亲,加爱敬,则陛下亲亲之道,比隆二帝矣。臣又闻二帝耽玩经史,数引公卿讲学,至于日昃,故当时天下翕然向风,以隆文治。今陛下游心典籍,分解字句,臣愿研究经理,深造而笃行之,二帝之治,不难继矣。臣又闻太宗射豕,唐俭谏之;明皇臂鹰,韩休言之;二帝莫不乐从。伏见陛下听朝之暇,以击球为乐,臣思此事有三不宜;上下分朋,君臣争胜,君得臣夺,君输臣喜,一不宜也;往来交错,前后遮约,争心竞起,礼容全废,若贪月杖,误拂天衣,臣实失仪,君又难责,二不宜也;轻万乘之贵,逐广场之娱,地虽平至为坚确,马虽良亦有惊蹶,或因奔击,失其控御,圣体宁无亏损?太后岂不忧虞?三不宜也。陛下不以臣言为迂,少赐省览。”疏奏,辽主嘉叹良久。未几,得臣卒,赠太子少保,优恤之。

  自三月不雨至于五月。戊戌,帝亲录京城诸司系狱囚,多所原减。即命起居舍人宋维干等四十二人分诣诸道按决刑狱。是夕,大雨。帝因谓侍臣曰:“为君当如此勤政,即能感召天和。如后唐庄宗畋游经旬,大伤苗稼,及还,乃降敕蠲放租税,此甚不君也。”枢密副使张宏曰:“庄宗不独如此,尤惑音乐,乐籍中获典郡者数人。”帝曰:“人君节俭为宗,仁恕为念。朕在南府,音律粗亦经心,今非朝会,未尝张乐;鹰犬之娱,素所不好也。”

  六月,辛酉,辽以燕乐、密云二县给民种租,免赋役十年。

  初,左正言、直史馆下邽寇准,承诏极言北边利害,帝器之,谓宰相曰:“朕欲擢用准,当授何官?”宰相请用为开封府推官,帝曰:“此官岂所以待准邪?”复请用为枢密直学士,帝沉思良久,曰:“且使为此官可也。”秋,七月,己卯,拜虞部郎中、枢密直学士。尝奏事殿中,语不合,帝怒起,准辄引帝衣令复坐,事决,乃退。帝嘉之。准初知巴东、成安二县,其治一以恩信,每期会赋役,未尝出符移,惟具乡里姓名揭县门,而百姓争赴之,无稽违者。尝手植双柏于庭,其后民以比甘棠,谓之莱公柏。

  以考功员外郎云中毕士安知制诰。士安先为越王府记室参军,宫中谓之毕校书。时诏诸王府僚各献所著文,帝嘉之,遂有是擢。越王元份请留府邸,不许。

  甲申,以知代州张齐贤为刑部侍郎、枢密副使。先是,宰相赵普奏疏言:“国家山河至广,文轨虽同,干戈未息,防微虑远,必资通变之材。去年北师入边,生灵受弊。万乘轸焦劳之虑,千官无翊赞之功,同僚共事,无非谨畏清廉,唯于献替之时,稍存缄默,宁济急须!窃见工部侍郎张齐贤,数年前特受圣知,升于密地,公私识者尽谓当才,不期岁月未多,出为外任。臣在邓州日,虽闻消息,未测缘由;向来微有传闻,或云奏对过当。凡言大事,须有悔尤,其如义士忠臣,不顾身之利害,奸邪正直,久远方知。齐贤素蕴机谋,兼全德义,从来差遣,未尽器能,虑淹经国之才,弗副济时之用,如当重委,必立殊功。臣此疏特乞留中,免贻众怒。”复以札子言:“齐贤德义,素为乡里所推,中外卿士无出其右。臣惭无致主之能,但有荐贤之志,朝行夕死,是所甘心。”帝纳其言,故有是命。

  以盐铁使张逊为佥署枢密院事。

  戊子,有彗出东井,凡三十日。帝避正殿,减常膳。司天言妖星为灭辽之象;赵普上疏,谓此邪佞之言,不足信,帝嘉纳之。

  威虏军粮馈不继,辽人欲窥取之,诏定州路都部署李继隆发镇、定大军护送军粮数千乘。辽裕悦耶律休格闻之,率精锐数万骑来邀,北面缘边都巡检浚仪尹继伦,属领步骑千馀人按行塞上,遇之,休格不击而过,径袭大军。继伦谓麾下曰:“彼视我犹鱼肉耳。彼捷还,则乘胜驱我北去;不捷,亦且泄怒于我,我辈无遗类矣!为今日计,当卷甲衔枚袭其后。彼锐气前趋,不虞我之至,力战而胜,足以自树,纵败,犹不失忠义。岂能泯然为北地鬼乎?”众皆愤激从命。继伦因令军中秣马,会夜,遣人持短兵潜蹑其后。行数十里,至唐州徐河,天未明,休格去大军四五里,继伦列陈于城北以待之。敌方会食,既食,将进战,继伦出其不意急击之,杀其大将一人,众遂惊乱。休格食未竟,弃匕箸走,为短兵中其臂,创甚,乘善马选遁。辽师望见大军,遂溃,自相蹂践死者无数。继隆与镇州副都部署范廷召追奔过徐河十馀里,俘获甚众。定州副都部署孔守正又与辽人战于曹河之斜村,斩其帅大盈等。辽人自是数年不大举南下,以继伦面黑,相戒曰:“当避黑面大王。”丁未,授继伦洛苑使、领长州刺史,巡检如故。

  初,命李继隆等发兵护送威虏军馈饷,户部郎中张洎复奏封事曰:“古者筑城聚众,盖所以控要害之地,制边骑之侵,故周城朔方,汉取河湟,唐筑受降、临泾等城,即其事也。今威虏军等置在平川,地非险阻,带甲之士不满万人,徒分兵热,何益边防!今敌兵入境,阻绝粮道,而王师遽出,三镇之众,冒炎酷,陟郊坰,充防护军储之役,本无斗心。以援送怠惰之师,当北敌轻扬之骑,且行且战,必贻败衄。一军小却,众或随之,则威虏等军望风而自下矣。安危事势,昭然可观,宜因此时,乘大军之势,保全士旅,拔垒而旋。如是,则三镇之众,出既有名,威虏等军免覆亡之祸矣。方今河朔未宁,控御之方,宜举其要。臣以为凡在边境军垒,其甲卒不满三万人以上者,宜从废罢,既省供给,又免吞侵。以所管之师外隶缘边大镇,甲兵既聚,士马自强,与夫分兵边邑,坐薪待然,岂可同年而语也!”

  八月,丙辰,大赦。是夕,彗没。

  先是,帝遣使取杭州释迦佛舍利塔置阙下,度开宝寺西北隅地,造浮图十一级以藏之,上下三百六十尺,所费亿万计,前后俞八年,癸亥,工毕,备极巧丽。知制诰田锡上疏云:“众以为金碧荧煌,臣以为涂膏衅血。”帝亦不怒。

  庚午,辽放进士高正等二人。

  九月,戊子,以知制诰王化基权御史中丞。帝尝召至便殿,问以边事,化基曰:“治天下犹植树焉,所患根本未固;根本固则枝干不足忧。今朝廷治,边鄙何患乎不安?”帝然其言。

  诏:“今朝官有明于律令格式者,许上书自陈,当加试问,以补刑部、大理寺官属,三岁迁其秩。”

  自河北用兵、切于馈饷,始令商人输刍粮塞下,酌地之远近而优为其直,执交券至京师,偿以缗钱,或移文江、淮给茶盐,谓之折中。有言商人所输多弊滥者,因罢之,岁损国用殆百万计。冬,十月,癸酉,复令折中如旧。又置折中仓,听商人输粟京师而请茶盐于江、淮,命膳部员外郎范正辞等掌其出纳。每百万石为一界,禄仕之家及形势户不得辄入粟,御史台纠之。会岁旱,罢。

  静难节度使赵保忠加同平章事。

  帝以岁旱减膳,遍走群望,皆弗应。是夕,手诏赐宰相赵普等,言:“自星变以来,久愆雨雪。朕当与卿等审刑政之阙失,念稼穑之艰难,恤物安民,庶祈眷佑。”时普被疾请告,即以授吕蒙正等。壬申,蒙正等诣长春殿谢曰:“臣等调燮无状,乞依汉制策免。”帝慰勉之。知制诰王禹偁上疏:“乞自乘舆服御以下至百官俸料,非宿卫军士,边庭将帅,悉第减之。外则停岁市之物,内则罢工巧之技。但以感人心,召和气,变灾为福,惟圣人行之。”

  中书门下言:“所录《时政记》,缘皇帝每御前殿,枢密以下先上,宰臣未上,所有宣谕圣语,无由闻知,虑成漏略。乞差枢密副使二人逐旋钞录,送中书同修为一书,以授史官。”《枢密院时政记》盖始此。

  十一月,辛丑,镇州都部署、宣徽南院使郭守文卒。守文沉静有谋,自曹彬等败,契丹乘胜深入,命守文镇常山以经略之。守文既卒,有中使适从北边来,言武夫悍卒咸为流涕。帝曰:“何以致此?”对曰:“守文得俸禄,皆市牛酒以犒军士,卒之日,家无馀财。”帝嗟惜良久,即赐其家钱五百万,仍录其子。

  十二月,庚申,诏省尊号,只称皇帝。赵普、吕蒙正固请复旧,帝不许。戊辰,群臣上‘法天崇道文武’六字,诏去‘文武’,馀从之。

  自秋徂冬不雨,知制诰田锡上言:“此实阴阳不和,调燮倒置,上侵下之职而烛理未尽,下知上之失而规过未能。”疏入,帝及宰臣皆不悦,出锡知陈州。

     ○太宗至仁应道神功圣德睿烈大明广孝皇帝淳化元年(辽统和八年)

  春,正月,戊寅朔,帝御朝元殿受册尊号,曲赦京城系囚,改元。

  己卯,改乾明节为寿宁节。

  太保兼侍中赵普病笃,三上表致政。戊子,以普为西京留守兼中书令。

  庚寅,辽主命决滞狱。

  二月,丁未朔,除江南、两浙、淮西、岭南诸州渔禁。

  己酉,改大明殿为含光殿。

  赐诸路印本《九经》,令长吏与众官共阅之。

  登州饥,诏赈之。

  三月,癸丑,江州言:“德安县民陈竞,十四世同居,老幼千二百馀口,常苦食不足。”令岁贷官米二千石。

  自赵普罢,吕蒙正以宽简居相位,辛仲甫从容其间,政事多决于王沔。沔敏辨,善敷奏,然性苛刻,不以至诚待人,群臣谒见,必甘言以啖之,皆喜过望;既而进退非允,人多怨之。

  丁巳,赐太子中允陈省华及其子光禄寺丞、直史馆尧叟五品服。先是尧叟举进士,中甲科,占谢,词气明辨。帝问宰相:此谁子?”吕蒙正等以省华对。省华时为楼烦令,即召见,擢太子中允。至是父子又同日面赐章服。

  乙酉,辽城杏埚,以所俘边民实之。

  是月,夏州败李继迁。

  夏,四月,丙午朔,辽严州刺史李寿英有惠政,部民请留,从之。

  庚午,辽以岁旱,赈诸部饥。

  五月,庚寅,女真宰相阿哈贡于辽,封顺化王。

  辛卯,令刑部署详覆官六员,专阅天下所上案牍,勿复遣鞫狱吏。置御史台推勘官二十人,并以京朝官充。若诸州有大狱,则乘传就鞫,陛辞曰,帝必谕之曰:“无滋蔓,无留滞。”还,必召问所推事状。著为定令。

  五月,甲午,诏:“致仕官有曾历中外职任者,给半俸,以它物充。”

  国初钱文曰“宋通元宝”。乙未,改铸“淳化元宝”钱,帝亲书其文,作真、行、草三体。自后每改元必更铸,以年号元宝为文。

  丙申,辽括民田。

  六月,丙午,罢中元、下元张灯。

  秋,七月,庚辰,辽改南京熊军为神军。辽人谋南侵,使诣北岳庙卜之,神不许,辽人怒,纵火焚庙而去。

  丁酉,以御制诗文藏于秘阁。

  是月,吉、洪、江、蕲、河阳、陇城大水,开封、陈留、封丘、酸枣、鄢陵旱,赐今年田租之半,开封特给复一年。京师贵籴,遣使开廪,减价分粜。

  八月,癸卯朔,秘书监李至与右仆射李昉、吏部尚书宋琪、左散骑常侍徐铉及翰林学士、诸曹侍郎、给事、谏议、舍人等秘阁观书。帝闻之,遣使就赐宴,大陈图籍,令纵观;翼日,又诏权御史中丞王化基及三馆学士并赐宴秘阁。先是藏御制诗文于秘阁,又遣使诣诸道购募古书、奇画及先贤墨迹,数岁之间,献图籍于阙下者,不可胜计。乃诏史馆,尽取天文、占候、谶纬、方术等书五千一十卷,并内出古画、墨迹一百十四轴,悉藏秘阁。

  乙巳,令左藏库籍所掌金银器皿之属,悉毁之。有司言:“中有制作精巧者,欲留以备进御。”帝曰:“汝以奇巧为贵,我以慈俭为宝。”卒皆毁之。帝性节俭,退朝,常著华阳巾,布褐、条,内服为絁绢,咸累经浣濯,乘舆给用之物,无所增益焉。

  癸亥,李至上疏言:“秘阁自创置之后,载经寒暑,而官司所处未有定制。望降明诏,令与三馆并列,叙其先后,著为永式。”帝可其奏,列秘阁次于三馆。

  己巳,禁川、峡、岭南、湖南杀人祀鬼,州县察捕,募告者,赏之。

  九月,乙亥,北女真四部请附于辽。

  戊寅,崇仪副使郭载言:“臣前任使剑南,见川、峡富人多召赘婿,与所生子齿,死则分其财,故贫人多出赘,甚伤风化而益争讼,望禁之。”诏从其请。

  冬,十月,乙巳,以同州观察推官河南钱若水为秘书丞、直史馆。若水初佐同州,知州性褊急,数以胸臆决事不当,若水固争不能得,辄曰:“当陪俸赎铜耳。”已而奏案果为朝廷及上司所驳,州官皆以赎论。知州愧谢,然终不改。有富民失女奴,其父母讼于州,命录事参军鞫之。录事尝贷钱于富民不获,乃劾富民父子数人共杀女奴,弃尸水中,遂失其尸,罪皆应死。富民不胜拷掠,自诬服。狱具上,州官审覆,皆以为实。若水独疑之,留其狱数日不决,密使人访女奴,得之,引以示其父母,皆泣曰:“是也。”富民父子赖以得免。知州欲论奏其功,若水固辞。帝亦闻其名,会寇准荐若水文学高第,召试学士院,而命以此官。

  乙丑,赐知白州蒋元振绢三十匹、米五十石。丙寅,赐知郓州须城县姚益恭绢二十匹、米二十石。

  元振清苦厉节,亲属多贫,不能赡养,闻岭南物贱,因求其官,寄家潭州,尽留俸禄供给,元振啜菽饮水,缝纸为衣;为政简易,民甚便之。秩满迁,转动使乞留,凡七八年不得代。益恭初为兴国军判官,以清干闻;召赴阙,老幼千馀人遮道,不得发,益恭夜开城门遁去。其在须城,鞭扑不用,境内大治,民数千人三遮转动使乞留。至是采访使各言其状,故有是赐。

  十一月,丁丑,知安州、侍御史李范上言:“故殿中丞、通判州事高丽金行成疾革,召臣及州官数人至其卧内,泣且言曰:‘外国人任中朝为五品官,佐郡政,被病且死,无以报主恩,泉下亦有遗恨。二子宗敏、宗约皆幼,家素贫,无它亲可倚,行委沟壑。’既死,其妻誓不嫁,养二子,织屦以自给。臣窃哀之。”诏以宗敏为太庙斋郎,俾安州月以钱三千、米五石给其家,长吏常岁时存问,无令失所。

  时群臣升殿奏事者,既可其奏,皆得专达于有司,颇容巧妄。十二月,左正言、直史馆歙人谢泌,请自今凡政事送中书,机事送枢密院,财货送三司,覆奏而后行。辛丑,诏从泌请,遂著为定制,中外所书疏亦如之。

  大理寺丞王济为刑部详覆官,屡上封事。帝一日顾问左右:“刑部有好言事者为谁?”左右以济对,帝遂命通判镇州。牧守多勋旧武臣,倨贵陵下,济未尝挠屈。戍卒颇恣暴不法,夜或焚民舍为盗,济廉得,立斩之,驰奏其事,帝大喜。都校孙进,使酒无赖,殴折人齿;济不俟奏,杖脊送阙下,军府畏肃。连三诏褒奖焉。

  庚戌,辽封李继迁为夏国王。

  辽同政事门下平章事室昉请致政,辽主命入朝,免拜,赐几杖。太后遣閤门使李从训持诏劳问,令常居南京,封郑国公。

  是岁,辽放进士郑云从第二人。

     ○太宗至仁应道神功圣德睿烈大明广孝皇帝淳化二年(辽统和九年)

  春,正月,丙子,遣商州团练使翟守素帅兵援赵保忠于夏州。

  辽禁私度僧尼。先是晋国公主建佛寺于南京,辽主许赐额,室昉奏曰:“诏书悉罢无名寺院,今以公主请赐额,不惟违前诏,恐此风愈炽。”辽主从之。

  乙酉,置内殿崇班、左右侍禁,改殿前承旨为三班奉职。

  辽室昉等进《实录》二十卷;辽主手诏褒之,加昉政事令,赐帛六百匹。

  戊子,辽选南侵降卒五百人为宣力军。

  辛卯,辽免三京诸道租,仍罢括田。

  二月,丁未,辽以涿州刺史耶律旺陆为特里衮。

  帝修正殿,颇施采绘,左正言谢泌上疏谏;癸丑,命悉去采绘,涂以赭垩。

  监察御史祖吉,坐知晋州日为奸赃弃市。

  丁巳,凉州观察使、判雄州事下邳刘福卒,赠太傅、忠正节度使。福武人,不知书,御下有方略,为政简易。在雄州五年,境内宁谧,百姓遮转运使,愿追述治迹,以其状闻,诏许立遗爱碑。诸子常劝福建大第,福怒曰:“我受禄甚愿,足以僦舍自庇。汝曹既无尺寸功,岂可营居第为自安计乎!”卒不许。殁后,帝闻其言,以白金五千两赐其子,令市宅以居焉。

  三司尝建议剑外赋税轻,诏监察御史张观乘传按行诸州,因令稍增之。观上疏言:“远民易动难安,专意抚之,犹虑其失所,况增赋以扰之乎?”帝深然其言,因留不遣。其后观复上疏言:“臣窃见陛下天慈优容,多与近臣论政,德音往复,颇有烦劳。至于有司职官,承意将顺,簿书丛脞,咸以上闻,岂徒亵读至尊,实亦轻紊国体。愿陛下所断之暇,宴息之馀,体貌大臣,与之扬榷,使沃心造膝,极意论思,则治体化源,何所不至!岂与校量金谷,剖析毫厘,以有限之光阴役无涯之细务者可同年语哉!”帝览而善之,召赐五品服,以为度支判官。

  闰月,辛未朔,日有食之。

  以郑文宝为陕西转运副使,许便宜从事。会岁歉,文宝诱豪民出粟三万斛,活饥者八万六千馀人。

  壬申,辽遣翰林承旨邢抱朴、三司使李嗣、给事中刘京、政事舍人张翰、南京副留守吴浩分决诸道滞狱。

  庚辰,以瀛州防御使安守忠知雄州。守忠尝与僚属宴饮,有军校谋变,衷甲及门。阍吏狼狈入白,守忠言笑自若,徐顾坐客曰:“此辈酒狂耳,擒之可也。”人服其量。

  己丑,诏:“京城无赖辈蒱博,开柜坊,屠牛马驴狗以食,销铸铜钱为器用杂物,令开封府戒坊市,谨捕之。犯者斩,匿不以闻及居人邸舍僦与恶少为柜坊者同罪。”

  是月,命翰林学士贾黄中、苏易简领差遣院,李沆同判吏部流内铨。学士领外司,自此始也。

  三月,庚子朔,辽赈室韦、乌古诸部饥。戊申,辽复令库部员外郎马守琪、仓部员外郎祁正、虞部员外郎崔祐、蓟北县令崔简等分决诸道滞狱。甲子,辽主如南京。

  乙丑,辛仲甫罢参知政事。

  己巳,帝以岁旱蝗,诏吕蒙正等曰:“元元何罪,大谴如是,盖朕不德之所致也。卿等当于文德殿前筑一台,朕将暴露其上,三日不雨,卿等共焚联以答天谴。”蒙正等惶恐谢罪,匿诏书。翼日而雨,蝗尽死。

  先是帝召近臣问时政得失,枢密直学士冠准对曰:“《洪范》天人之际,其应如影响。大旱之证,盖刑有所不平。顷者祖吉、王淮、皆侮法受赇,赃数万计。吉既伏诛,家且籍没;而淮以参知政事沔之母弟,止杖于私堂,仍领定远主簿。用法轻重如是,亢之咎,殆不虚发也。”帝大悟,明日,见沔,切责之。

  是月,翰林学士宋白等上《新定淳化编敕》三十卷。

  夏,四月,庚午朔,诏罢端州岁贡石砚。

  辛巳,以枢密副使张齐贤、给事中陈恕并参知政事,佥署枢密事张逊为枢密副使,枢密直学士温仲舒、冠准并为枢密副使,张宏罢为吏部侍郎。宏性懦谨,无它策,居内庭,见胥吏必先劳揖。性吝啬,好聚蓄,不为时所重。仲舒,河南人也。

  初,王沔与张齐贤同掌枢务,颇不协。齐贤出守代州,沔遂为副使、参知政事。陈恕筦盐铁,性苛察,亦尝与沔忤。于是齐贤与恕并在中书,沔不自安,虑官属有以中书旧事告二人者。己丑,左司谏王禹偁上言:“请自今群官诣宰相及枢密院使并须朝罢于都堂请见,不得于本厅延接宾客,以防请托。”沔喜,即白帝施行之,仍令御史台宣布中外。

  左正言谢泌上言:“伏睹明诏,不许两府接见宾客,是疑大臣以私也。天下至广,万机至繁,陛下以聪明寄于辅臣,苟非接见群官,何以悉知外事!古人有言曰:‘疑则勿用,用则勿疑。’若国祚衰季,强臣擅权,当此之时,可以为虑。今陛下鞭挞宇宙,总揽豪杰,朝廷无巧言之士,方面无姑息之臣,礼乐征伐自天子出,奈何疑执政大臣,为衰世之事乎?使非其人,当斥而去之;既得其人,任之以政,又何疑也!设若杜公堂请谒之礼,岂无私室乎?塞相府请求之门,岂无它径乎?此非陛下推赤心以待大臣、大臣展四体以报陛下之道也。王禹偁昧于大体,妄率胸臆,以蔽聪明,狂躁之言,不可行用。”帝览奏嘉叹,即命追还前诏,仍以泌所上表送史馆。

  五月,庚子,置诸路提点刑狱官。

  乙巳,复置折博仓。

  左正言谢泌,数论时政得失,帝嘉其忠荩,丙辰,擢右司谏,赐金紫,并钱三十万。泌一日得对便殿,帝复面加赏激,泌谢曰:“陛下从谏如流,故臣得以竭诚。昔唐末有孟昭图者,朝上谏疏,暮不知所在。前代如此,安得不乱!”帝动容久之。

  六月,甲戌,忠武节度使、同平章事潘美卒。赠中书令,谥武惠。

  乙酉,汴水决浚仪县,坏连堤,泛民田。帝昧旦乘步辇出乾元门,宰相、枢密使迎谒于路,上谓曰:“东京养甲兵数十万,居人百万家,转漕仰给在此一渠水,朕安得不顾!”车驾入泥淖中,行百步,从臣震恐。殿前都指挥使戴兴捧承步辇出泥淖中。诏兴督步卒数千塞之。日未昧而堤岸屹立,水势遂定,始就次,大官进膳,亲王近臣皆泥泞沾衣。知县事宋炎,亡匿不敢出,帝特赦其罪。

  是月,辽南京霖雨伤稼。

  秋,七月,癸卯,辽通括户口。

  乙巳,辽诏诸道举才行,察贪酷,抚高年,禁奢僭,有殁于王事者,官其子孙。

  李继迁闻翟守素将兵来讨,恐惧,奉表归顺。丙午,授继迁银州观察使,赐以国姓,名曰保吉。赵保忠又荐其亲弟继冲,帝亦赐姓,改名保宁,授绥州团练使;封其母罔氏西河郡太夫人。

  帝饮恤庶狱,虑大理、刑部吏舞文巧诋,八月,乙卯,置审刑院于禁中,以枢密直学士楚丘李昌龄知院事,兼理详仪官六员。凡狱具上奏者,先由审刑院印讫,以付大理寺、刑部断覆以闻,乃下审刑院详议,申覆裁决讫,以付中书,当者即下之,其未允者,宰相复以闻,始命论决。

  丁亥,并州言契丹四百馀口内附。帝因谓近臣曰:“国家若无外扰,必有内患。外忧不过边事,皆可预防;惟奸邪无状,若为内患,深可惧也。”

宋纪十六 

起重光单阏九月,尽昭阳大荒落九月,凡二年有奇。

     ○太宗至仁应道神功圣德睿烈大明广孝皇帝淳化二年(辽统和九年)

  九月,己丑,户部侍郎、参知政事王沔,给事中、参知政事陈恕,并罢守本官。初,给事中樊知古,累任转运,甚得时誉;及为户部,频以职事不治,诏书切责,名益减。雅与恕亲善,帝每言及计司事有乘违者,恕具以告之,欲令知古尽力。知古后因奏对,遂自解。帝问知古:“何从得此?”知古曰:“陈恕告臣。”帝怒恕泄禁中语,且疾知古轻脱,并知古皆罢之。沔以弟淮故,数为枢密副使寇准所诋,帝亦寤沔任数好诈,非廓庙器,遂与恕同日俱罢。沔奉诏,见帝,涕泣不愿离左右,未几,须鬓尽白。

  帝尝谓近臣曰:“累有人言储贰事,朕以诸子冲幼,未有成人之性,所命僚属,悉择良善之士,至于台隶辈,朕亦自拣选,不令奸险巧佞在其左右。读书听讲,咸有课程,待其长成,自有裁制。何言事者未谅此心邪?”至是左正言宋沆等五人伏閤上疏,请立许王元僖为太子,词意狂率,帝怒甚,将加窜殛,而沆又宰相吕蒙正妻族,蒙正所擢用,己亥,制词并责蒙正,罢为吏部尚书。

  初,温仲舒与蒙正同年登弟,情契笃密。仲舒前知汾州,坐私监军家婢,除籍为民,穷妻京师者累年,蒙正在中书,极力援引,遂复籍。及骤被任遇,反攻蒙正,蒙正以之罢相,时论丑之。

  以左仆射李昉为中书侍郎,参知政事张齐贤为吏部侍郎,并平章事。

  以翰林学士贾黄中、李沆并为给事中、参知政事。沆初判吏部铨,因侍曲宴,帝目送之曰:“李沆风度端凝,真贵人也!”不数月,遂与黄中俱蒙大用。帝尝召见黄中母王氏,命坐,谓曰:“教子如是,真孟母矣!”作诗赐之,颁赐甚厚。

  庚子,以右谏议大夫、权御史中丞王化基为御史中丞。化基尝慕范滂揽辔澄清之志,献《澄清略》,言五事:其一复尚书省,曰:“三司吏额乃近代权制,皆州郡官司吏局之名也。臣今请废三司,止于尚书省试设六尚书,分掌其事。废判官、推官,设郎官分掌二十四司及左右公事,使一人掌一司。废孔目、句押前后行为都事、主事、令史。废句院、开拆、磨勘、凭由、理欠等司归比部及左、右司。”其二谨公举,曰:“朝廷频年下诏,以类求人,但闻例得举官,未见择其举主。望自今别立名籍,先择朝官有声望者,各令保举所知,贤则举主同赏,否则举主同坐。”其三惩贪吏,曰:“蠹盛则木空,吏贪则民弊。望令诸路转运使、副兼采访之名,令觉察部内州、府、军、监长吏。”其四省冗官,曰:“臣昨任扬州职官时,见添置监临事务朝官及使臣等,有俞本州数倍,恐天下诸州类此。或皆是廉白,止伤公府之费;苟其为贪婪,则取于民间者又加倍焉,得不蠹国耗民乎?望令逐部转运使、副与知州同议裁减,及诸县令、簿、尉等亦乞令相度废省。”其五择远官,曰:“负罪之人,多非良善,授以远地亲民之官,用情自任,恃远纵残,小民罹殃,卒莫上诉。望自今,凡负罪之人,不许任四川、广南为长吏。”书奏,帝嘉纳其言,即有意于大用。

  辛丑,责宋沆为宜州团练副使。

  癸卯,王显罢。甲辰,以枢密副使张逊知枢密院事,温仲舒、寇准同知院事。知院之名自此始。

  初,宋沆与左正言尹黄裳、冯拯、右正言王世则、洪湛共伏閤请立皇太子,沆既出黜,乙巳,命黄裳知邕州,拯知端州,世则知象州,湛知容州。拯,河阳人也。

  己酉,辽主驻庙城。南京地震。

  帝闻殿中丞郭延泽、右赞善大夫董元亨皆好学,博通典籍,诏宰相召问经史大义,条对称旨。冬,十月,丁卯,并命为史馆检讨。

  辛巳,翰林学士承旨苏易简续《翰林志》二卷以献,帝嘉之,赐诗二章,御笔批云:“诗意美卿居清华之地也。”易简愿以所赐诗刻石,帝复以真、草、行三体书共其诗,刻以遍赐近臣。又飞白书“玉堂之署”四大字,令中书召易简付之,榜于厅额。帝曰:“此永为翰林中美事。”易简曰:“自有翰林,未有如今日之荣也。”帝尝夜幸玉堂,易简已寝,遽起,无烛具衣冠,宫嫔自窗格引烛入照之,窗格上有火燃处,后不更易,以为玉堂盛事。

  左谏议大夫韩丕,冲澹自处,不奔竞于名宦,帝嘉重之。己丑,命丕守本官、知制诰,为翰林学士。

  是月,赵保忠降于契丹,契丹封为西平王,复姓名曰李继捧。

  十一月,丙申朔,诏:“自今内殿起居日,复令常参官两人次对,閤门受其章。”

  庚戌,左谏议大夫史馆修撰杨徽之次对,上言:“方今文士虽多,通经者甚少,愿精选《五经》博士,增其员,各专业以教胄子。此风化之本。”帝顾谓宰相曰:“徽之操履无玷,真儒雅士。出理州郡,非其所长,置之馆殿,正得其宜矣。”

  刑部郎中、知制诰范杲数致书宰相,求入翰林为学士,又尝出制诰一编示李昉曰:“先公谓杲才任学士,故以此付杲,不敢失坠。”昉每开释之。于是献《玉堂记》,请备其职。帝恶其躁竞,终不使居内署,改右谏议大夫,出知濠州,以考功员外郎、知制诰毕士安为翰林学士。初,执政欲用右谏议大夫张洎,因对,言洎文学久次,不在士安下,帝曰:“极知洎文学资任不减士安,第德行不及耳。”执政乃退。

  帝以入閤旧图承五代草创,礼容不备,于是命史馆修撰杨徽之等讨论故事,别为新图。十二月,丙寅朔,遂行其礼于文德殿。右谏议大夫张洎,既与徽之等同撰定新仪,又独上疏曰:“窃以今之乾元殿,即唐之含元殿也,在周为外朝,在唐为大朝,冬至、元日,立全仗,朝万国,在此殿也。今之文德殿,即唐之宣政殿也,在周为中朝,在汉为前朝,在唐为正衙,凡朔望起居及册拜妃、后、皇子、王、公、大臣,对四夷君长,试制策举人,在此殿也。今之崇德殿,即唐之紫宸殿也,在周为内朝,在汉为宣室,在唐为上閤,即只日常朝之殿也。昔东晋之太极殿有东西閤,唐置紫宸上閤,法此制也。且人君恭己南面,向明而治,紫微黄屋,至尊至重,故巡幸则有大驾法从之盛,御殿则有钩陈羽卫之严,故虽只日常朝,亦须立仗。前代谓之入閤仪者,盖只日御紫宸上閤之时,先于宣政殿前立黄麾金吾仗,俟勘契毕,唤仗,即自东、西閤门入,故谓之入閤。今朝廷且以文德正衙权宜为上閤,甚非宪度。况国家丕承正统,凡百宪章,悉从损益,惟视朝之礼,尚属因循。窃见长春观正与文德殿南北相对,伏请改创此殿以为上閤,作只是立仗视朝之所;其崇德殿、崇政殿,即唐之延英殿是也,为双日常时听断之所;庶乎临御之式,允协前经。今舆论及以入閤仪注为朝廷非常之礼,甚无谓也。臣又按旧史,中书、门下、御史台谓之三司署,为侍从供奉之官。今起居日,侍从官先入殿庭,东西立定,俟正班人,一时起居,其侍从宫东西列拜,甚失北面朝谒之仪。请准旧仪,侍从官先入起居毕,分行侍立于丹墀之下,谓之娥眉班。然后宰相率正班入起居,雅合于礼。臣又闻古之王者,躬勤庶务,其临朝之疏数,视政事之繁简。唐初五日一朝,景云初始修贞观故事。自天宝兵兴以后,四方多故,肃宗而下,咸只日临朝,双日不坐。其只日或遇大寒盛暑,阴霪泥泞,亦放百官起居。双日宰相当奏事,即是特开延英召对。或蛮夷入贡,勋臣归朝,亦特开紫宸引见。陛下自临大宝,十有五年,未尝一日不鸡鸣而起,听天下之政,临朝太数,视政过繁。望依唐时旧规,只日视朝,双日不坐。其只日遇大寒盛暑,阴霪泥泞,亦放百官起居。其双日于崇德、崇政两殿召对宰臣及常参官以下,及非时蛮夷人贡、勋臣归朝,亦特开上閤引见,并请准前代故事处分。”奏入,不报。

  癸未,保康军节度使刘继元卒,追封彭城郡王。

  辛卯,翰林学士承旨苏易简会韩丕、毕士安、李至等观御飞白书“玉堂之署”四字并三体诗书石。帝闻之,赐上尊酒,大官设盛馔,至等各赋诗以纪其事。宰相李昉、张齐贤、参知政事贾黄中、李沆亦赋诗颂美,易简悉以奏御。

  先是,左司谏、直史馆谢泌,奉诏发解国子学举人,黜落既多,群聚喧诟,怀甓以伺其出。泌知之,潜由它径入史馆,数宿不敢归,请对自陈,帝问:“何官驺道严肃,都人畏避?”有以台杂对者。癸亥,命泌为虞部员外郎兼侍御史知杂事。国子学发解举人,别敕差官主之,盖自泌始也。

  是月,辽始闻李继迁内附,使其招讨使韩德威往谕之。

  女真首领野里雉等上言,契丹怒其朝贡中国,去海岸四百里下三栅,栅置兵三千,绝其贡路。于是汎海入朝,求发兵与三十首领共平三栅。若得师期,即先赴本国,愿聚兵以俟。帝但降诏抚谕,不为出师。其后遂归于辽。

  是岁,辽放进士石用中一人。

     ○太宗至仁应道神功圣德睿烈大明广孝皇帝淳化三年(辽统和十年)

  春,正月,丙申朔,朝元殿受朝,群臣上寿,用雅乐,宫县、登歌。

  丁酉,辽禁丧葬礼杀马及藏甲胄、金银器玩。

  诸道贡举人万七千三百,皆集阙下。辛丑,命翰林学士承旨苏易简等同知贡举,既受诏,径赴贡院,以避请求。后遂为常制。

  乙巳,命常参官各举京官一人充升朝官。丙午,令宰相以下至御史中丞,各举朝官一人为转运使。又诏:“所举京官,除三司、三馆职事官,已升擢者不在荐论;其有怀才外任,未为朝廷所知者,方得奏举。”

  二月,乙丑朔,日有食之。

  杭州掌庾吏叶彦安等百二十三人,欠钱俶俶日官仓米八十四万馀石,盐五万馀石;甲申,诏并除之。

  盐铁使魏羽等,言诸州茶盐主吏,多负官课,请行决罚。帝曰:“当按问其实。若水旱灾沴,致官课亏失者,非可加刑也。帝王者,为天下主财耳。卿等司计,当以公正为心,无事割削,致害民而伤和气。”

  辽招讨使韩德威,奏李继迁称故不出,至灵州俘掠以还。

  壬午,辽免云州租。

  三月,乙未朔,以赵普为太师,封魏国公。

  戊戌,覆试合格进士,帝纳将作监丞莆田陈靖疏,始令糊名考校,得汝阳孙何以下凡三百二人,并赐及第,五十一人同出身。就宴,赐御制诗三首,箴一首,及新刻《礼记·儒行篇》。先是胡旦、苏易简、王世则、梁颢、陈尧叟,皆以所试先成擢上第,由是士争尚敏速,或一刻数诗,或一日十赋。是科,内出《騠言日出赋》题,试者骇异,不能措词,相率扣殿槛上请。而会稽钱易,年十七,日未中,所试三题皆就,言者指其轻俊,黜之。

  戊午,以高丽宾贡进士四十人并为秘书郎,遣还。

  诏有司详定称法,别为新式,颁行之。先是守藏吏受天下岁输金币,而太府寺权衡旧式,轻重失律,吏因为奸,上计者坐逋负破产甚众。又,守藏吏更代,校计争讼,动涉数岁。及是监内藏库宦者刘承珪等,推究本末,改造法制,中外咸以为便。

  盐铁判官、左司谏安阳韩国华等言:“备位谏官,兼职计司,独不得从宴游,愿兼领馆职。”乙巳,命国华等直昭文馆。三司属官兼直馆自国华等始。

  辛酉,令有司以二月开冰,献羔祭韭。先是近代相承用四月,盖误《豳诗》四之日为今四月也,秘书监李至请改之。

  夏,四月,丁丑,诏:“江南,两浙、荆湖吏民之配岭南者,还本郡禁锢。”

  癸未,帝作《刑政》、《稼啬》诗赐近臣。

  庚寅,辽主命群臣较射。

  五月,癸巳,辽以朔州流民失所,给夏三年。

  己酉,帝以时雨久愆,遣常参官十七人分诣诸路按决刑狱。是夕,雨。庚戌,宰臣相率称贺。帝曰:“朕所忧者,在狱吏舞文巧诋,计臣聚敛掊克,牧守不能宣布诏条,卿士莫肯修举职业耳。”李昉、张齐贤等上表待罪,帝曰:“朕中心苟有所怀即言之,既言即无事矣。然中书庶务,卿等尤宜尽心。”

  甲寅,始命增修秘阁。

  六月,甲申,有蝗自东北来,蔽天,经西南而去。帝谓宰相曰:“此虫必害田稼,朕忧心如捣。亟遣人驰诣所集处视之!”对曰:“此虫因旱乃生,频雨则不能飞。圣心忧念黎庶,固当感通天地。”是夕,大雨,蝗尽殪。

  京畿大穰。辛卯,分遣使臣于京城四门置场,增价以籴,令有司虚近仓贮之,命曰常平,俟岁饥即减价粜与贫民,遂为永制。

  秋,七月,壬辰朔,置三司都句院,命右谏议大夫张佖判之。

  乙巳,太师赵普卒。己酉,帝闻讣悲悼,谓近臣曰:“普事先帝与朕,最为故旧。向与朕尝不足,众人所知;朕君临以来,每待以殊礼,普亦倾竭自效,真社稷之臣也。”因出涕,左右皆感动。废朝五日,遣使护丧事。葬日,设卤簿鼓吹如式,赠尚书令,追封真定王,谥忠献。帝撰神道碑,亲八分书以赐焉。初,普从太祖于侧微,既贵后,屡以微时所不足者言之,太祖曰:“若尘埃中可识天子宰相,则人皆物色之矣。”自是不敢言。普少习吏事,寡学术,及为相,太祖常劝以读书,晚年,手不释卷。每归私第,阖户启箧,取《论语》读之竟日。及临政,处决如流。普事两朝,出入三十馀年,刚毅果断,能以天下为己任,宋初在相位者未有其比。然性深沉有岸谷,而多忌克,廷美、德昭之死,与有力焉,君子惜之。

  八月,壬戌朔,秘阁成。秘书监李至上言:“愿比玉堂之署,赐以新额。”戊辰,御飞白书“秘阁”二字赐之。仍诏宰相、枢密使与近臣就观,置宴阁下,直馆各官皆预,又赐诗以美其事。

  壬申,诏征终南山隐士种放;辞以疾,不至。放七岁能属文,与其母偕隐谷中,以讲习为业,学者多从之,得束脩以养母。母亦乐道,薄滋味,善辟谷。性嗜酒,尝种秫自酿,因号云溪醉侯。会陕西转运使宋维干言放才行,诏使征之,其母恚曰:“尝劝汝毋聚徒讲学,今果为人知,不得安处。我将弃汝,深入穷山矣。”放乃称疾不起。其母尽取笔研焚之,与放转居穷僻,人迹罕至。帝嘉其高节,诏京兆府岁时存问,以钱三万赐之。

  戊子,诏:“杭州民欠钱俶日息钱六万八千馀贯,并释之。”

  九月,壬辰,诏以冬至有事于南邻。

  盐铁副使谢泌尝升殿奏事,帝谓之曰:“大凡居职不可不勤。朕每见殿庭兵卒能剩扫一席地,剩汲一瓶水,必记其姓名也。”

  丙辰,群臣奉表加上尊号曰法天崇道明圣仁孝文武,帝曰:“但时和年丰,百姓阜康,朕之号亦何尚焉!”凡五上表,终不许。

  己未,幸秘阁观书,赐从臣及直馆阁宴饮。既罢,又召马步军都虞候傅潜、殿前都指挥使戴兴等宴饮,纵观群书,帝意欲使武将知文儒之盛也。

  冬,十月,辛酉朔,折御卿进白花鹰,放之,诏勿复献。

  癸亥,秘书监李至,言愿以帝草书《千字文》勒石。帝谓近臣曰“《千字文》盖梁得钟繇破碑千馀字,周兴嗣次韵而成,理亡可取。《孝经》乃百行之本,朕当自为书之,令勒于碑阴。”因赐至诏谕旨。

  帝虑中外官吏清浊混淆,莫能甄别,壬午,命王沔、谢泌、王仲华同知京朝官考课,张弘、高象先、范正辞同知幕职、州县官考课,号曰磨勘院。又命魏廷式与赵镕、李著同较三班院殿直以上功过。

  十一月,己亥,开封尹许王元僖,早朝方坐殿庐中,觉有疾,径归府,车驾遽临视,疾已亟,帝呼之,犹能应,少选薨,年二十七。帝哭之恸,追赠太子,谥曰恭孝。

  诏以将有事于南郊,前十日而许王薨,按礼,于天地、社稷之祀并不废,缘请谒太庙,恐非便,集公卿议之。吏部尚书宋琪等上奏,请以来年正月上辛合祭天地,从之。

  初,王沔罢政归私第,会中书小吏旧罪发,事连中书,因有奏毁沔者。帝语之曰:“吕蒙正有大臣体,王沔甚明敏。”毁者惭而退。及沔同知京朝官考课,所奏条目细碎,物论甚哗,而沔自谓直清无私,固结人主,求再入。庚子,沔视事省中,暴得风眩疾,舁归第,卒,优诏赠工部尚书。

  恭孝太子元僖,性仁孝,姿貌雄毅,沉静寡言,尹京五年,政事无失。帝尤所锺爱,及薨,追念不已,或悲泣达旦,作《思亡子诗》以示近臣。未几,有言元僖为嬖妻张氏所惑,专恣捶仆妾,有至死者,而元僖不知;为张氏于都城西佛寺招魂葬其父母,僭差俞制。又言元僖因误食它物得病,及其宫中私事。帝怒,命缢杀张氏,捕元僖左右亲吏系狱,命王继恩验问,悉决杖停免。掘烧张氏父母冢墓,亲属皆窜远恶。丙辰,诏罢册礼,但以一品卤簿葬焉。

  礼仪使苏易简上言曰:“伏以圣朝亲祀圜丘,以宣祖侑神作主,此则符圣人大孝之道,成严父配天之仪。恭惟太祖皇帝,光启丕图,躬临大宝,以圣授圣,传于无穷。谨按唐永徽中,以高祖、太宗同配上帝,望将来亲祀效丘,奉宣祖、太祖同配。其常祀孟春祈谷,孟冬神州,季秋大享,以宣祖崇配;冬至圜丘,夏至皇地祇,孟夏雩祀,以太祖崇配。”诏从之。

  十二月,辽遣东京留守萧恒德伐高丽,高丽王王治初不设备,既乃以侍中军使、内史侍郎徐熙为中军使,门下侍郎崔亮为下军使,军于北界。旋闻辽师攻蓬山郡,获先锋军使尹庶颜等,高丽兵不得进。

     ○太宗至仁应道神功圣德睿烈大明广孝皇帝淳化四年(辽统和十一年)

  春,正月,庚寅朔,亲飨太庙。

  辛卯,合祭天地于圜丘,以宣祖、太祖升配。大赦天下。

  度支副使谢泌条上郊祀赏给军士之数,帝曰:“朕爱惜金帛,正备赏赐耳。”泌因曰:“唐德宗牛泚之乱,后唐庄宗马射之祸,皆赏军不丰所致。今陛下躬御菲薄,赏赐优厚,真历代王者之所难也!”

  辽萧恒德移檄高丽,责令降款。国王王治数遣使不得要领,除熙请往,奉书如辽营,使译者问相见礼。恒德曰:“我大朝贵人,宜拜于庭。”熙持不可,恒德乃许升堂行礼。恒德曰:“新罗及高句丽之地,我所有也,而汝国侵蚀之,又与我连壤而越海事宋,是以来讨。今能割地以献而修朝聘,可以无事。”熙曰:“我国即高句丽之旧,故号高丽,都平壤。若论地界,上国之东京皆在我境,何得谓之侵蚀乎?且鸭绿江内外亦我境内,今女真据其间,道路梗涩,甚于涉海,朝聘之不通,女真之故也。若今逐女真,还我故地,筑城堡,通道路,则敢不修贡?”恒德以其语闻,辽主许罢兵。王治大喜,即遣其侍中朴良柔为礼币使,奉表请罪,辽主命取女真鸭绿江东数百里地赐之。

  二月,己未朔,日有食之。

  戊戌,诏赐京城高年帛,百岁者一人,加赐涂金带。

  癸亥,废沿江榷货八务,听商人买贩。

  乙丑,加高丽国王王治检校太师,以高丽遣使入贡也。又封静海军节度使黎桓为交趾郡王。

  帝以江、淮、浙、陕比岁旱灾,民多转徙,颇恣攘夺,抵冒禁法,己卯,遣工部郎中韩授、考功员外郎潘慎修等八人分路巡抚,俾招集流亡,导扬壅遏,按决庶狱,率从轻典。有可以惠民者,悉许便宜从事;官吏罢软苛刻者上之;诏令有所未便,亦许条奏。

  丙戌,以磨勘京朝官院为审官院,幕职州县官院为考课院。时金部员外郎谢泌,言磨勘之名,非典训也,故易之。

  蜀土富饶,孟氏割据,府库益充溢。及王师平蜀,孟氏所储,悉归内府。后言事者竞起功利,成都除常赋外,更置博买务。诸郡课民织作,禁商旅不得私市布帛,日进上供又倍其常数,司计之吏,析及秋毫。蜀地狭民调,耕稼不足以给,由是小民贫困,兼并者复籴贱贩贵以夺其利。青城县民王小波,聚徒众,起而为乱,谓众曰:“吾疾贫富不均,今为汝均之!”贫民多来附者,遂攻掠邛、蜀诸县。是月,寇彭山,县令齐元振率兵拒之,为小波所杀。初,秘书丞张枢使蜀,奏官吏不法者百馀人,多坐黜免,独称元振清白强干,朝廷赐玺书奖谕。元振实贪暴,既受诏,益恣横,受赇得金帛,多寄民家。小波知民怨怒,因袭杀之,散其金帛,剖元振腹,实以钱刀,盖恶其诛求之无厌也。贼党由是愈炽。

  朝廷自克平诸国,财力雄富。然聚兵京师,外州无留财,天下支用悉出三司,故费用浸多。帝孜孜庶务,动以爱民惜费为本。戊子,有司言油衣帟幕破损者数万段,欲毁弃之,帝令煮浣,染以杂色,制为旗帜数千。

  左司谏张观,因对,言扬州民多阙食,请革残税,帝曰:“近已免贫下民秋税,何为复有理纳?”观曰:“细民奸猾,多以佃户托名贫下,侥幸蠲减,惟实贫下者尚有残欠。”上再三叹息曰:“两税蠲减,朕无所惜,若实惠及贫民,虽每年放却,亦不恨也。今城郭兼并之家,朘削贫民,豪猾之徒,隐漏租赋,此甚弊事,安得良吏规制称朕之意乎!”

  初,何承矩至雄州,即建屯田之议。会临津令黄懋亦上书言:“闽地惟种水田,缘山导泉,倍费功力。今河北州军陂塘甚多,引水溉田,省功易就,三五年内,公私必获大利。”因诏承矩往河北诸州按视,复奏,如懋言。三月,壬子,以承矩为制置河北缘边屯田使,懋为大理寺丞、充判官、发雄、莫、霸诸州、平戎、破虏、顺安诸军戍卒万八千人给其役,兴堰六百里,置斗门,引淀水灌溉。河北霜早,初年,稻不成,懋乃取江东早稻种七月熟者课令种之,是年八月,稻熟。始,承矩建水田之议,沮者颇众,武臣亦耻于营葺佃作。既而种稻不熟,群议益甚,几罢其事。及是承矩载稻穗数车,遣吏送阙下,议者乃息。自是苇蒲、蠃蛤之饶,民赖其利。

  诏权停贡举。

  成德节度使田重进,改授永兴军节度使。帝谓陕西转运使郑文宝曰:“重进先朝宿将,宣力于国,卿宜善待之。”文宝再拜奉诏。始,帝在籓邸,爱重进忠勇,尝令给酒炙,重进不肯受,使者曰:“晋王赐汝,汝安得拒?”重进曰:“我止知有陛下,不知有晋王。”卒不受。帝嘉其质直,故始终委遇焉。

  诏:“大理所详决案牍,即以送审刑院,勿复经刑部详覆。”

  夏,四月,己卯,命诸司奉行公事,不得辄称圣旨。

  五月,壬寅,帝谓帝相李昉等曰:“朕观在位之人,未进用时,皆以管、乐自许;既得位,乃竞为循默,曾不为朕言事。朕日夕焦劳,略无宁暇。臣主之道,当如是邪?”昉等惶惧拜伏。帝曰:“事有未至,与卿等言之,亦上下无隐耳。”

  丙午,张洎赴翰林,帝谓近臣曰:“学士之职,清切贵重,非它官可比,朕常恨不得为之。”

  丁未,废京朝官差遣院,令审官院总之,翰林学士钱若水、枢密直学士刘昌言同知审官院,考覆功过以定升降。又以判流内铨、翰林学士承旨苏易简、虞部员外郎王旦等同兼知考课院。凡常调选人,流内铨主之;奏举及历任有殿累者,考课院主之。旦,祐子也。

  戊申,诏罢盐铁、度支、户部等使,三司但置使一员、判官六员、推官三员,从殿中丞马应昌议也。以盐铁使魏羽判三司。

  初,京西转运副使卢之翰建议,以潩水泛溢,侵许州民田,请自长葛县开河导潩水分流二十里,合于惠民河。至是役成,之翰以劳加户部员外郎,为陕西转运使。

  六月,戊午朔,诏中丞已下皆亲临鞫狱。

  丙寅,吏部侍郎、平章事张齐贤罢为尚书左丞。先是殿中丞硃贻业,参政李沆之姻也,与诸司副使王延德同监京庾。延德托贻业白沆,求补外官,沆以语齐贤,齐贤以闻。帝以延德尝事晋邸,怒其不自陈而干祈执政,召见,诘责,延德、贻业皆不以实对。齐贤不欲援沆为证,乃自引咎,遂至罢相,物论美之。

  壬申,知枢密院事张逊贬右领军卫将军,同知院事寇准罢守本官。逊素与准不协,数争事帝前,帝将罢之。一日,准与温仲舒同出禁中,道逢狂人迎马首呼万岁,右羽林大将军王宾与逊相厚,又知逊与准有隙,因奏其事。准自辨云:“实与仲舒同行,而逊令宾独奏臣。”逊执宾奏斥准,辞意甚厉,因互发其私,帝怒,故贬逊而罢准。

  以涪州观察使柴禹锡为宣徽北院使、知枢密院事,枢密直学士刘昌言同知院事,吕端参知政事。昌言骤膺大用,不为时望所归,或短之于帝前,且言其辞语难晓,帝曰:“惟朕能晓之。”

  戊寅,命左谏议大夫魏庠、司封郎中知制诰柴成务同知给事中事,凡制敕有未便,宜准故事封驳以闻;从左谏议大夫魏羽请也。

  先是,帝急召广南转运使开封向敏中归阙,权工部郎中,一日,御笔飞白书敏中及虞部郎中鄄城张讠永姓名付宰相,曰:“此二人,名臣也,朕将用之。”左右因称其才。秋,七月,癸酉,以向敏中、张讠永同知银台、通进司,视章奏案牍以稽出入。己酉,并命为枢密直学士。

  庚戌,雍丘县尉武程上疏,愿减后宫嫔嫱,帝谓宰相曰:“程疏远小臣,不知宫闱中事。内庭给使不过三百人,皆有掌执,不可去者,卿等固合知之。朕必不学秦皇、汉武作离宫别馆,取良家子以充其中,贻万代讥议。”李昉曰:“陛下躬履纯俭,中外所知。臣等家人皆预中参,备见宫闱简约之事。程微贱,辄陈狂瞽,宜加黜削,以惩妄言。”帝曰:“朕曷尝以言罪人!但念程不知耳。”

  辽境自夏末大雨,至是桑乾、羊河溢,居庸关西害禾稼殆尽,奉圣、南京居民庐舍多垫溺。

  是月,置诸路茶盐制置使。

  八月,丙辰朔,日有食之。

  帝草书宋玉《大言赋》赐翰林学士承旨苏易简,易简因拟作《大言赋》以献,帝览赋嘉赏,手诏褒之。它日。易简直禁中,以水试欹器,属小黄门宣事密奏,而不识其名。及晚朝,帝曰:“卿所玩得非欹器邪?”易简曰:“然,乃江南徐邈所作。”即取至便坐,帝亲较试,再三嗟赏。易简进曰:“臣闻日中则昃,月满则亏,器满则覆,物盛则衰。愿陛下持盈守成,慎终如始,以固万世基业,则天下幸甚!”

  通进、银台司,旧隶枢密院,凡内外奏覆文字,必关二司,然后进御。外则内官及枢密院吏掌之,内则尚书内省籍其数以下有司,或行或否,得缘而为奸,禁中莫知,外司无纠举之职。枢密直学士向敏中初自岭南召还,即具言其事,请别置局,命官专校其簿籍,以防壅遏;帝嘉纳之。癸酉,诏以宣徽北院厅事为通进、银台司,命敏中及张讠永同知二司公事,凡内外章奏案牍,谨视其出入而句稽焉,月一奏课。事无大小,不敢有所留滞矣。发敕司旧隶中书,寻令银台司兼领之。

  初,黄州团练副使王禹偁量移解州,因左司谏吕文仲巡抚陕西,疏言父老,求徙东土,帝即诏禹偁还朝。己卯,授左正言,谓宰相曰:“禹偁文章,独步当世;然赋性刚直,不能容物,卿等宜召而戒之!”寻命直昭文馆。

  九月,乙巳,以给事中封驳隶通进、银台司,一应诏敕,并令向敏中、张讠永详酌是否,然后行下。时泰宁节度使张永德为并代都部署,有小校犯法,永德笞之至死,诏按其罪。讠永封还诏书,且言:“永德方任边寄,若以一小校故摧辱主帅,臣恐下有轻上之心。”不从,未几,果有营兵胁讼军候者,讠永复引前事为言,帝改容劳之。

  是秋,久雨不止,硃雀、崇明门外积水尤甚,往来浮罂筏以济,壁垒庐舍多坏,近甸秋稼多败,流移甚众。陈、颖、宋、亳间盗贼群起,商旅不行。帝以阴阳愆伏,罪由公府,切责宰相李昉等曰:“卿等盈车受俸,岂知野有饿殍乎?”昉等惭惧拜伏。

宋纪十七 

起昭阳大荒落十月,尽阏逢敦牂六月,凡九月。

     ○太宗至仁应道神功圣德睿烈大明广孝皇帝淳化四年(辽统和十一年。癸巳,九九三年)

  冬,十月,甲申朔,辽主如蒲瑰坂。

  庚申,尚书左丞张齐贤出知定州。齐贤自言:“母孙氏年八十五,抱羸疾,不愿离左右。”帝许之。齐贤在相位时,母入谒禁中,帝叹其寿考有令子,多赐手诏存问,别加锡与,搢绅以为荣。齐贤寻遭母丧,水浆不入口者七日。自是日啖粥一器,终丧止食脱粟饭。

  先是大名府豪民有峙刍茭者,将图厚利,诱奸人潜穴河堤,岁仍决溢,知府事赵昌言识其故,一日,堤吏告急,昌言命径取豪家廥积以给用。由是无敢为奸利者。

  属河决澶州,西北流入御河,涨溢浸府城。昌言率卒负土填之,数不及千,乃索禁旅佐其役。或偃蹇不进,昌言怒曰:“府城将垫,人民且溺,汝辈食厚禄,欲坐观邪?敢不从命者斩!”众股栗趋事,不浃辰而城完。帝闻而嘉之,壬戌,降玺书奖谕。

  诏罢诸路提点刑狱司,归其事于转运司。

  诏审官院:“自今京朝官未历州县者,不得任知州、通判。”从苏易简请也。

  庚午,从判三司魏羽言,始分天下州县为十道,曰河南,河东,关西,剑南,淮南,江南东、西,两浙东、西,广南。以京东为左计,京西为右计。魏羽为左计使,董俨为右计使,中分十道以隶,而各道则署判官以领其事。

  辛未,右仆射、平章事李昉,给事中、参知政事贾黄中、李沆,左谏议大夫、同知枢密院事温仲舒,并罢守本官。翰林学士张洎草制,言:“昉任在燮调,阴阳乖戾,宜加黜削以儆具臣。”帝不从,制词仍以“久壅化源,深辜物望”责之。

  是日,以吏部尚书吕蒙正守本官、平章事。蒙正初为相时,金部员外郎张绅知蔡州,坐赃免,或言於帝曰:“绅,洛中豪家,安肯求赇!乃蒙正未第时丐索于绅不能如意,致其罪耳。”帝即命复绅官,蒙正终不自辨。未几罢相,会考课院得绅旧事实状,乃黜之。于是蒙正复为相,帝谓曰:“张绅果实犯赃。”蒙正亦不谢。

  以翰林学士承旨苏易简为给事中、参知政事。易简外若坦率,中有城府。由知制诰为学士,年未满三十,在翰林八年,宠遇绝伦,或一日至三召见。李沆后入,在易简下。及沆参政,乃以易简为承旨,锡赉与参政等。帝意欲遵旧制,且俟稔其名望,乃正台席。而易简以亲老,急于进用,因召见,亟言时政阙失;沆等罢,即命易简代之。易简母薛氏,尝入禁中,赐寇帔,命坐,问:“何以教子?”对曰:“幼则束以礼让,长则训以诗书。”帝顾左右曰:’今之孟母也。”是日,又以枢密都承旨赵镕、直学士向敏中并同知枢密院事。镕等入对,帝曰:“昉、黄中等以循默守位,故罢。卿等宜各戮力以副超擢。”

  壬申,以左谏议大夫寇准出知青州,帝顾准厚,既行,念之,常不乐,语左右曰:“寇准在青州乐否?”对曰:“准得善籓,当以为乐也。”数日,辄复问,左右对如初。其后有揣帝复召用准者,因对曰:“陛下思准不少忘,闻准日置酒纵饮,未知亦念陛下否?”帝默然。

  丁丑,以知大名府赵昌言为给事中、参知政事,命乘疾置以入,即赴中书视事。时京城连雨,昌言请出厩马分布外郡就秣。言事者或以盛秋备边,马不可阙,昌言曰:“塞下积水瀰漫,必无南牧之患。”乃从其议。

  虞部员外郎、知制诰王旦,赵昌言婿也。昌言既参政,旦以官属当避嫌,引唐独孤郁、权德舆故事辞职。癸未,命为礼部郎中、集贤院修撰;及昌言罢,乃复令知制浩。

  翰林学士张洎知吏部选事,尝引对选人,帝顾之,谓近臣曰:“张洎富有辞藻,至今尚苦心读书,江东士人中之冠也。然搢绅当以德行为先,苟空恃文学,亦无所取。”吕蒙正曰:“裴行俭不取王、杨、卢、骆,正为其无德耳。”

  京畿民有击登闻鼓诉失豭豚者,诏令赐千钱偿其直,因语宰相曰:“细事亦为听决,大可笑也。然推此心以临天下,可以无冤民。”

  闰月,己亥,帝谓辅臣曰:“朕闻孟昶在蜀,亦躬亲国政。然于刑狱优游不断,每有大辟,罪人临刑,必令人侦伺其言,一言称屈,即移司覆勘,至有三五年间不决者,以为夏禹泣辜,窃效之,而不明古圣之旨,盖大禹自悲不及尧、舜,致人死法,所以下车而泣。今犯罪之人,苟情理难恕者,朕固不容也。”参知政事苏易简、赵昌言对曰:“臣等闻李煜有国之日亦如此,每夏则与罪人张纱厨以御蚊蚋,冬则给与衾被,恣其安瞑。如犯大辟者,仍令术士燃灯以卜之,苟数日间灯不灭者,必移司勘劾,恐其冤枉。至有冬月罪人恋其温燠而不愿疏放者。”帝笑曰:“庸暗如此,不亡何待!”

  己酉,置三司总计度使,以陈恕为之;凡议论计度,并令恕参预。恕以官司各建,政令互出,难以经久,极言其非便,帝不听。

  周太后符氏卒。

  转运副使郑仁宝议禁盐池,用困赵保吉,保吉遂率边人四十二族寇环州,边将多为所败。

  十一月,甲寅朔,日南至,御朝元殿受朝。帝孜孜为治,每旦,御长春殿受朝,听政罢,即御崇政殿决事,比至日中,尚未御食。己未,金部员外郎谢泌,请自今前殿听政华,且进食,然后御便殿决事,不报。既而谓宰相曰:“文王自朝至于日中昃,不遑暇食,此自有故事。然泌此奏,亦臣子爱君之忠也。”又尝谓左右曰:“寸阴可惜。苟终日为善,百年之内,亦无几耳,可不勉乎?”

  吕蒙正入对,论及征伐,帝曰:“朕比来用师,盖为民除暴;苟好功黩武,则天下之民朁灭尽矣。”蒙正对曰:“前代征辽,人不堪命,隋炀帝全军陷没,唐太宗身先士卒,终无所济。盖治国之道,在内修政事,则远人来归。”帝然之。

  武宁节度使曹彬来朝。丁卯,宴长春殿以劳之,诏翰林学士钱若水、枢密直学士张讠永并赴宴,从苏易简之请,复旧制也。易简数举翰林中故事,前为承旨时,帝待若宾友;及参大政,每见帝不复有款接之意,但正色责吏事而已,易简乃悔其求进之速。

  癸酉,罢陇州所献白鹰。

  先是缘江多盗,诏以内殿崇班杨允恭督江南水运,因捕寇党。行及临江军,择骁卒,拏轻舟,伺下江贼所止。夜,发军出城,三鼓,遇贼百馀,拒敌久之,悉枭其首。又趋通州境上蹑海贼,贼系众舟,张幕,发劲弩短包,允恭兵刃所向,多为幕所萦。包中允恭左肩,流血及袖,容色弥壮,徐遣善泅者以绳连铁钩散掷之,坏其幕,士卒争进,贼赴水死者大半,擒数百人。自是江路无剽掠之患。以功转洛苑副使,管句江、淮、两浙都大发运,擘划茶盐捕贼事,赐紫袍金带,钱五十万。先是三路转运使各领其职,或廪庾多积,而军士舟楫不给,虽以官钱雇丁男挽舟,而土人惮其役,以是岁上供米不过三百万。允恭尽籍三路舟卒与所运物数,令诸州择牙吏悉集,允恭乃辨数授之,江、浙所运,止于淮、泗,由淮、泗输京师。行之一岁,上供者六百万。

  十二月,戊申,西川都巡检使张玘,与王小波战于江源县。玘射中小波额,既而玘为小波所杀,小波亦病创死,众推其党李顺为帅。初,小波之党止百人,州县失于备御,所在盗贼争附之。张玘之死也,其麾下兵四百馀人奔归西川,转运使樊知古不受,纵使亡去,贼势由是日盛,众至数万,攻陷蜀、邛诸州,杀官吏无数。

  是岁,辽放进士石熙载等二人。

     ○太宗至仁应道神功圣德睿烈大明广孝皇帝淳化五年(辽统和十二年。甲午,九九四年)

  春,正月,癸丑朔,辽漷阴镇水,漂溺三十馀村。辽主命疏旧渠;甲寅,蠲行在五十里内租;戊午,免宜州赋调。

  戊辰,上元节,帝御楼赐从臣宴,语宰相吕蒙正曰:“晋、汉兵乱,生灵凋丧殆尽,当时谓无复太平之日矣。朕躬览庶政,万事精理,每念上天之贶,致此繁盛,乃知理乱在人。”蒙正避席曰:“乘舆所在,士庶走集,故繁盛如此。臣尝见都城外不数里,饥寒而死者甚众,未必尽然。愿陛下视近以及远,苍生之幸也。”帝变色不言,蒙正侃然复位,同列咸多其伉直。

  帝尝谕中书选人使朔方,蒙正退,以名上,帝不许。它日,三问,三以其人对,帝怒,投其书于地曰:“何太执邪!”蒙正徐对曰:“臣非执,盖陛下未谅耳。”因固称:“其人可使,馀人不及,臣不欲用媚道妄随人主意以害国事。”同列皆惕息不敢动,蒙正搢笏俛而拾其书,徐怀之而下。帝退,谓左右曰:“是翁气量我不如。”卒用蒙正所选。复命,大称旨,帝于是益知蒙正能任人。

  初,右谏议大夫许骧知成都府,及还,言于帝曰:“蜀土虽安,其民浮窳易扰,愿谨择忠厚者为长吏,使镇抚之。”时东上閤门使吴元载实代骧为成都,元载颇尚苛察,民有犯法者,虽细罪不能容,又禁民游宴行乐,人用胥怨。王小波起为盗,元载不能捕灭。于是李顺构乱,东上閤门使郭载受命知成都,行至梓州,有日者潜告载曰:“成都必陷,公往亦当受祸,少留数日则可免。”载怒曰:“天子诏吾领方面,阽危之际,岂敢迁延!”遂行。先是李顺引众攻成都,烧西郭门,不利,去攻汉州、彭州,连陷之。载既入城,贼攻愈急。己巳,城陷,载与转运使樊知古斩关而出,帅馀众奔梓州。

  李顺入据成都,僭号大蜀王,改元曰应运,遣兵四出侵掠,北抵剑关,南距巫峡,郡邑皆被其害。

  宽饥民罪,从蔡州知州张荣等请也。凡因饥持杖劫人家藏粟,止诛为首者,馀悉以减死论。

  灵州及通远军,皆言赵保吉攻围诸堡寨,侵掠居民;帝闻之,大怒,决意讨之。癸酉,命马步军都指挥使李继隆为河西兵马都部署,尚食使尹继伦为都监,以讨保吉。

  甲戌,帝始闻李顺攻劫剑南诸州,命昭宣使、河州团练使王继恩为西川招安使,率兵讨之,军事委继恩制置,不从中覆。

  吏部尚书宋琪上书言边事曰:“臣顷任延州节度判官,经涉五年,边境之事帐,熟于闻听。大约党项,吐蕃风俗相类,其账族有生熟户,接连汉界,入州城者谓之熟户,居深山僻远者谓之生户。我师如入夏州之境,宜先招到接界熟户,使为乡异。其强壮有为者,令去官军三五十里踏白先行,而步卒多持弓弩枪钅屈随之。以三二千人登山侦逻,俟见坦途宁静,可传号勾马,遵路而行,我皆严备,保无虞也。党项号为小蕃,非是勍敌,诚如鸡肋,若得出山布陈,止劳一战,便可荡除。深入则馈运艰难,穷追则窟穴幽邃。莫若缘边州镇,分屯重兵,俟其入界侵渔,方可随时掩击,非惟养勇,亦足安边矣。又,臣曾受任西川数年,经历江山,备见形胜要害。利州最是咽喉之地,西过桔柏江,去剑门百里,东南去阆州水陆二百馀里,西北通白水、清州,是龙州入川大路,邓艾于此破蜀。其外三泉、西县、兴、凤等州,并为要冲。请选有武略重臣镇守之。”奏入,帝密写其奏,令李继隆、王继恩择利而行。

  左正言、直昭文馆王禹偁言:“臣淳化二年任商州团练副使之日,故团练使翟守素两曾夏州驻泊,守素与臣同看报状,见李继迁进奉事,因谓臣曰:‘此贼未是由衷,必恐终怀反侧。’又言:‘继迁曾被左右暗箭射之,面上创痕尚存。’臣自闻此语,贮于心,以为此贼不必力除,自可计取。语曰:‘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伏望晓谕蕃戎及部下逼胁之徒,边上骁雄之士,多署赏赐,高与官资,使左右生心,蕃戎并力,继迁身首不枭即擒。恐小蕃力所不加,则少以官军应接,何必苦烦睿略,多举王师!且自陕以西,岁非大稔,加之餽饷,转恐凋残。河北虽是丰登,须修边备。况此贼通连北敌,朝廷具知,周亚夫所谓击东南而备西北,正在此时也。不可忽兹小竖,弗顾远图。”

  辽霸州民李在宥,年百三十有三,赐束帛、锦袍、银带,月给羊酒,仍复其家。

  辛巳,诏除两京诸州淳化三年逋负。

  二月,甲申朔,帝始闻成都陷,召宰相谓曰:“岂料贼势猖炽如此,忍令陇、蜀之民陷于涂炭!朕当部分军马,旦夕讨平之。”遂命少府少监雷有终、监察御史裴庄并为峡路随军转运使,工部郎中刘锡、职方员外郎周渭为峡路西至西川随军转运使,马步军都军头王杲帅兵趋剑门,崇仪使尹元帅兵由峡路以进,并受招安使王继恩节度。或言庄蜀人,不宜复遣入蜀,帝益倚信之。

  李顺分遣数千众北攻剑门,剑门疲兵才数百,都监开封上官正奋厉士卒,出御之。会成都监军宿翰领麾下投剑门,适与正兵合,遂迎击贼众,大破之,斩馘几尽;馀三百人奔还成都,顺怒其惊众,悉命斩于东门外。初,朝廷深以栈路为忧,正等力战破贼,自是阁道无壅。甲辰,以正为剑州刺史,充剑门兵马部署,翰为昭州刺史。

  己酉,以两川盗贼,徙封益元杰为吴王,领淮南、镇江节度使。初,考功郎中姚坦为益王府翊善,好直谏。王尝作假山,所费甚广。既成,召僚属,置酒共观之,众皆叹美,坦独俯首不视。王强使视之,坦曰:“但见血山耳,安得假山!”王惊问其故,对曰:“坦在田舍时,见州县督税,里胥临门,捕人父子兄弟,送县鞭笞,血流满身。此假山皆民税赋所为,非血山而何?”时帝亦为假山未成,有以坦言告之,帝曰:“伤民如此,何用山为!”命亟毁之。

  王每有过失,坦未尝不尽言规正,宫中自王以下皆不喜。左右乃教王称疾不朝,帝日使医视疾,逾月不瘳,帝甚忧之,召王乳母入宫问状。乳母曰:“王本无疾,徒以翊善姚坦检束王起居,曾不得自便,王不乐,故成疾。”帝怒曰:“吾选端士为王僚属者,固欲辅王为善耳。今王不能用规谏,而又诈疾,欲使朕逐去正人以自便。王年少,未知出此,必尔辈为之谋。”因命捽之后园,杖之数十。召坦,慰谕之曰:“卿居王官,为群小所嫉,大为不易。卿但能如此,无患谗言,朕必不听也。”

  令诸路转运司:“每岁部内诸州民租转输它郡者,通水运处当调官船,不通水运处当计度支给,勿得烦民转输。”

  帝谓宰臣曰:“倖门如鼠穴,何可尽塞!但去其甚者斯可矣。近来纲运之上,篙工、楫师有少贩鬻,但不妨公,一切不问,冀得官物至京无侵损耳。”吕蒙正对曰:“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小人情伪,君子岂不知,以大度容之,则庶事俱济。”

  三月,甲寅,诏王继恩:“戒前军所至,贼党敢抗王师,即当诛杀;其偶被胁从而能归顺者,并释之,倍加安抚。”

  高丽始用辽年号,丁巳,遣使告行正朔,乞还俘口。辽主许其赎还,遣崇禄卿萧述管、御史大夫李涴赍诏抚谕之。

  大理评事陈舜封父隶教坊为伶官,坐事黥面流海岛。舜封举进士及第,任望江主簿,转运使言其通法律,宰相以补廷尉属。因奏事,言辞捷给,举止类倡优,帝问谁之子,舜封自言其父。帝曰:“此真杂类,岂得任清望官!盖宰相不为国家澄汰流品之所致也。”遂命改秩为殿直。

  宋、亳民市硃江、淮间,未至,帝以时雨沾足,虑其耕稼失时;会太子中允武允成献踏犁,以人力运之,不用牛,帝亟令秘书丞陈尧叟等往宋州,依其制造成以给民,民甚赖焉。

  戊辰,复以国子学为国子监,改讲书为直讲,从判学李至请也。

  赵保忠闻王师来讨保吉,乃先携其母及妻子、卒吏壁野外,上言已与保吉解仇,贡马五十匹,乞罢兵。帝怒,立遣中使命李继隆移兵击保忠。于是继隆兵压境,保吉反图保忠,夜袭之,保忠仅以身免,走还城中,资财器用,保吉悉夺之。初,保忠遣其指挥使赵光嗣入贡,光嗣颇输诚款,诏补供奉官,再迁礼宾副使,保忠动静,光嗣必以闻。及保忠阴结保吉,光嗣潜知之,因出家财,散士卒,誓以效顺。保忠既还,光嗣执之,幽于别所,丁丑,开门纳我师。继隆入夏州,擒保忠,槛车送阙下,收获牛羊铠甲数十万。保吉引众遁去。裨将侯延广等议诛保忠及出兵追保吉,继隆曰:“保忠几上肉耳,当请于天子。今保吉远窜,千里穷碛,难于转饷。宜养威持重,未易轻举地。”延广等伏其言。

  初,环州民与吐蕃相贸易,多欺夺之,或致斗讼,官又弗直,故蕃情常怨。及崇仪使柳开知州事,乃命一其物价,平其权量,擒民之欺夺者置于法,部族翕然向化。是春,徙知邠州。时调民送军储环州,岂已再运,民皆荡析产业,而转运司复督后运。民数千人入州署号诉,且曰:“力所不逮,愿就死。”开亟移书转运使曰:“开近离环州,知其刍粟可支四年。今蚕农方作,再运半发,老幼疲弊,畜乘困竭,奈何又苦之?如不罢,开即驰诣阙下,白于上前矣!”卒罢之。

  夏,四月,壬午朔,诏:“应天下主吏,先逋欠官物,令元差官典及旁亲人均酌填纳者,凡四十五万贯、匹、斤、石,勿复理。自今守藏、掌庾、筦榷等亏欠官物,止令主吏及监临官均偿之。”

  癸未,以吏部侍郎兼秘书监李至、翰林学士张洎、史馆修撰张佖、范杲同修国史。先是帝语宰相曰:“太祖朝事,耳目相接,今实录中颇有漏略,可集史官重撰。”苏易简对曰:“近日委学士扈蒙修史,蒙性巽怯,逼于权势,多所回避,甚非直笔。”帝曰:“史臣之职,固在善恶必书,无所隐耳。昔唐玄宗欲焚武后史,左右以为不可,使后代闻之,足为鉴戒。”因言:“太祖受命之际,固非谋虑所及。昔曹操、司马仲达,皆数十年窥伺神器,先邀九锡,至于易世,方有传禅之事。太祖尽力周室,中外所知,及登大宝,非有意也。当时本末,史官所记,殊为阙然,宜令至等别加缀缉。”故有是命。

  甲申,帝闻赵保忠成擒,诏以赵光嗣为夏州团练使,高文岯为绥州团练使。削保吉所赐姓名,复为李继迁。初,保吉徙绥州民于平夏,文岯击走之,以绥州内属,故有是命。

  帝以夏州深在沙漠,本奸雄窃据之地,将堕其城,迁民于银、绥间,因问宰相夏州建置之始。吕蒙正等对曰:“昔赫连勃勃僭称大夏,蒸土筑城,号曰统万,颇与关右为患。若遂为毁,万世之利也。”己酉,诏堕夏州故城,迁其民于绥、银等,分给官地,长吏倍加安抚。

  李继隆闻朝议欲堕夏州,遣其弟洛苑使继和与监军秦翰等人奏,以为朔方古镇,贼所窥觎之地,存之可依以破贼。并请于银、夏两州南界山中增置保戍以扼其冲,且为内属蕃部之蔽,而断贼粮运。皆不报。

  丙戌,史馆修撰张佖言:“圣朝编年,谓之日历,惟纪报状,略叙敕文。至于圣政嘉言,皇猷美事,群臣之忠邪善恶,庶务之沿革驰张,汗简无闻,国经曷纪!请置起居院,修左右史之职,以纪录为起居注,与时政记逐月终送史馆,以备修日历。”帝览而嘉之,乃置起居院于禁中,命梁周翰掌起居郎事,李宗谔掌起居舍人事。

  辛卯,辽主如南京。

  壬辰,辽以枢密直学士刘恕为南院枢密使。

  丙申,以虢州团练使梁勖为镇国行军司马。初,王化基治祖吉狱,询其豪王姓者,云:“吾小民,见州将贫乏,相醵率为一日之寿,岂知其犯法哉!”怅叹不已。化基诘其前后郡守,王言:“三十年以来,唯梁都官不受一钱,馀无免者。”梁都官,乃勖也,有文词,太祖尝欲令知制诰,为时宰所忌,遂止。化基因言于帝。时勖已老病,不任吏事,特授华州行军司马,给郎中俸料。

  丁酉,掌起居郎事梁周翰,请以所撰每月先进御后降付史馆,从之。起居注进御自周翰始。

  帝尝谓左右曰:“大凡帝王举动,贵其自然。朕览唐史,见太宗所为,盖好虚名者也。每为一事,必预张声势,然后行之,贵传简策,此岂自然乎!且史才甚难,务摭实而去爱憎,乃为良史也。”

  壬寅,王继恩言破贼于研口寨,北过青强岭,遂平剑州。先是陈、滑、蔡、颍、郢、邓、金、房州、信阳军皆不禁酒,太平兴国初,京西转运使程能请榷之,所在置官吏局署,岁计所获利无几,而主吏规其盈羡。又,酒多醨,簿不可饮,至课民婚葬,量户大小令酤。帝知其弊,戊申,下诏募民自酿,输官钱减常课三之二,使其易办。民有应募者,检视其资产,长吏及其大姓共保之,后课不登者,均偿之。

  己酉,王继恩言破贼五千众于柳池驿,峡路行营言贼三千众攻广安军,击走之。五月,甲寅,王继恩言克绵州;又言内殿崇班曹习分兵自葭萌趋老溪,破贼万馀众,遂克阆州;又言巡检使胡正远率兵破贼,克巴州。

  于巳,王继恩至成都,引师攻其城,即拔之,破贼十馀万,斩首三万,擒贼帅李顺。

  王师之讨李继迁也,府州观察使折御卿以所部兵来助。赵保忠既擒,御卿又言银、夏等州蕃、汉户八千帐族悉归附,录其马牛羊万计。戊午,授御卿永安节度使,赏其功也。

  丙寅,赵保忠至自夏州,白衫纱帽,待罪崇政殿庭。帝诘责数四,保忠但顿首称死罪;诏释之,赐冠带器币,令还第听命,仍劳赐其母。丁卯,以保忠为右千牛卫上将军,封宥罪侯。

  己巳,以右谏议大夫张雍为给事中,仍知梓州;都巡检、内殿崇班卢斌为西京作坊使,领成州刺史;通判、将作监丞赵贺为太子中舍,监军、供奉官辛规为内殿崇班,节度掌书记施谓为节度判官,节度推官陈世卿为掌书记,榷盐院判官谢涛为观察推官;皆赏劳也。

  雍初闻李顺乱西川,即谋为城守计,训练城中兵,又募强勇共四千馀,令官属分主之,辇绵州金帛以实帑藏,销铜钟为箭镝,伐木为竿,纫布为索,守械悉备,遣官请兵于朝。既而斌以十州之众援成都,弗克而还,雍即委以监护之任。子城先为江水所毁,斌谕民掘堑,深丈,引河水注之以环城。

  李顺遣其党相贵帅众二十万来攻,斌遂突出与贼战,贼大设梯冲,夜攻城,雍命发机石碎之,火箭杂下,贼稍却。复治攻具于城西北隅,雍绐曰:“军士趣治装,吾将开东门击贼。”阳遣步骑五百临东门。贼升牛头山瞰城中见之,谓雍必出,乃设伏于山之东隅以待。雍即召敢死士百辈,缒而下,焚其攻具殆尽。一日,北风昼晦,贼乘风纵火,急攻北门,雍与斌等领兵据门,立矢石间,固守不动,贼不能进。世卿素善射,当城一面,亲中数百人。贼浸盛,同幕者皆谋自全,世卿正色谓曰:“食君禄,当委身报国,奈何欲避难为它图邪!”亟曰雍曰:“此辈皆怯懦,存之适足惑众,不若遣出求援。”雍从其言。

  时贼围城凡八十馀日,会王继恩遣内殿崇班石知容分数千兵来救,贼始溃去。斌出兵追击之,降者二万馀,又破贼数万众,解阆州围,斩三千人,平蓬州。

  于是雍使谓驰骑入奏,帝手诏褒美,自雍以下悉加赏,雍,德州人;世卿,南剑人。

  以少府少监雷有终为谏议大夫,知成都府。有终由峡路入蜀,调发兵食,规画戎事,皆有节制。师行至峡中,遇盗,格斗,且行且战。进至广安军,贼众奄至,鼓噪举火;士伍恐惧,有终安坐栉发,神气自若。贼既合围,有终引奇兵出其后击之,贼惊扰,赴水火死者无算。

  王继恩之克剑州也,西京作坊使马知节实为先锋,继恩嫉其不附己,遣守彭州,配以羸兵三百,州之旧卒悉召还成都。贼十万众攻城,知节率兵力敌,逮暮,退守州廨,慨然叹曰:“死贼手,非壮夫也!”即横槊溃围而出,休于郊外。黎明,救兵至,复鼓噪以入,贼众败去。帝闻而嘉之曰:“贼盛兵少,知节不易当也。”授益州钤辖。

  时继恩虽拔成都,郭门十里外,犹为贼党所据,伪帅张馀,复啸聚万馀众,攻陷嘉、戎、泸、渝、涪、忠、万、开八州,开州监军江宁秦传序死之。初,贼众奄至,传序督士卒昼夜拒战。婴城既久,长吏皆奔窜投贼,传序谓士卒曰:“尽死节以守郡城,吾之职也,安可苟免乎!”城中乏食,传序尽出囊橐服玩,市酒肉,犒士卒而勉之,众皆感泣力战。既而贼势日盛,传序为蜡丸帛书,遣人间道上言:“臣尽死力战,誓不降贼。”城既坏,传序投火死。贼乘势攻夔州,列阵西津口,矢石如雨。先是帝遣如京使白继赟为峡路都大巡检,统精卒数千人晨夜兼行,助讨遗寇。是月,庚午,继赟入夔州,出贼不意,与巡检使解守容腹背夹击之,贼众大败,斩首二万馀级,流骸塞川而下,水为之赤。

  辛未,降成都府为益州。

  壬申,右仆射李昉以司空致仕。大朝会,令缀宰相班;岁时赐予不绝;每游宴,多召之。

  丙子,磔李顺党八人于凤翔市。

  六月,壬午朔,白继赟等捷书闻,帝降诏嘉奖。

  秦传序家寄荆、湘间,其子奭溯峡求其父尸,比至夔州,船覆而死,咸谓父死于忠,子亡于孝。奏至,帝嗟恻久之,录传序次子煦为殿直,以钱十万赐其家。

  辛卯,诏赦李顺胁从诖误。

  贼攻施州,指挥使黄希逊击走之。

  戊戌,峡西行营破贼于广安军,又破贼张罕二万众于嘉陵江口,又破于合州西方溪,俘斩甚众。

  戊申,以待卫步军都指挥使高琼为镇州都部署。

  贼攻陵州,知州张旦招集民丁大破之,斩首五千馀级。

  庚戌,高丽国王治以辽师侵掠其境,遣使来乞师。帝以北边甫宁,不可轻动干戈,厚礼其使而归之,仍优诏答治。自是高丽朝贡遂绝。

  是日,辽行《大明历》,可汗州刺史贾俊所造也。

宋纪十八 

起阏逢敦牂七月,尽柔兆涒滩六月,凡二年。

     ○太宗至仁应道神功圣德睿烈大明广孝皇帝淳化五年(辽统和十二年)

  秋,七月,辛亥朔,日有食之。

  贼攻眉州,知州李简等坚守,俞月,贼引去。

  以户部员外郎魏廷式同勾当自陕西至益州转运事。廷式尝入朝奏事,帝曰:“有事当白中书。”廷式曰:“臣三千七百里外乘驿而至,以机事上闻,愿取宸断,非为宰相而至也。”帝即时召对,问方略,称旨,赐钱五十万,令还任。

  先是辽政事令室昉荐韩德让自代,不许。辽主以其年老苦寒,赐貂皮衾褥,许乘辇入朝。至是病剧,辛酉,遣翰林学士张幹就第授中京留守,加尚父。旋卒,辍朝二日,赠尚书令。以德让代为北府宰相,仍领枢密使,监修国史。

  乙亥,李继迁遣牙校以良马来献,且谢过,犹称所赐姓名,答诏因称之。

  己卯,辽以翰林承旨邢抱朴参知政事。

  八月,庚辰朔,辽太后命皇太妃领西北路乌古等部兵及永兴宫分军,抚定西边,以萧达兰督其军事。

  壬午,帝谓近臣曰:“孝者人伦之重。古之人,三年守坟墓,今臣僚子弟以祖父亡殁,或与叙用,意在继其后嗣;然有不俟百日便与朝集者,朕每睹之,中心不忍。”赵昌言曰:“陛下如此宣谕,乃敦厚风俗之旨也。”遂诏:“文武百官子孙,因父兄亡殁叙用,未经百日,不得辄赴公参,令御史台专知纠察;并有冒哀求仕,释服从吉者,并以名闻。”

  庚寅,殿中丞建安李虚己,以得御书印纸,上表献诗,自陈祖母年八十馀,喜闻其孙中循吏之目,帝悦,批纸尾曰;“朕得良二千石矣。”赐以五品服,改知遂州,又别赐钱五十万以遗其祖母。翼日,对宰相言及之,且曰:“已与五十缗矣。”吕蒙正曰:“前所赐盖五百缗。”帝曰:“此误也,然不可追。”虚己父寅,举进士,年六十馀,以母老求致仕,得著作郎;有词学,操行清苦。虚己亦纯孝笃谨,家极贫。虽一时误恩,人以为殆天赐也。

  甲午,诏:“自今京朝、幕职、州县官等,不得辄献诗赋、杂文;若指陈时政阙失、民间利害、直言极谏书,即许通进。其有宏才奥学为人所称者,令投献于中书,宰相第其臧否上之。”

  乙未,辽下诏戒谕中外官吏。

  丁酉,辽主命录囚,杂犯死罪以下释之。

  以剑南西川招安使王继恩为宣政使、顺州防御使。继恩有平贼功,中书建议,欲以为宣徽使,帝曰:“朕不欲令宦官干预政事。宣徽使,执政之渐也。止可授以它官。”宰相力言继恩功大,非此不足以赏。帝怒,深责宰相等,因议别立宣政使名以授之。

  左谏议大夫、知审刑院许骧等上《重删定淳化编敕》三十卷,诏颁行之。

  王小波、李顺之初作乱也,朝议欲遣大臣尉抚,参知政事赵昌言独请发兵捕斩,议久不决。贼连陷邛、蜀等州,始命王继恩等分路进讨。继恩握重兵,久留成都,专以宴饮为务,每出入,前后奏音乐,又令骑兵持博局、棋枰自随,纵所部剽掠子女金帛。馀贼迸伏山谷间,郡县有复陷者。帝屡遣使督战,意颇厌兵。会昌言摄祭太庙,斋宿中书,因召对滋福殿,昌言即于帝前指画攻取之策,帝甚喜。癸卯,命昌言为川、峡两路都部署,自继恩以下并受节度。昌言恳辞,帝不许,厚赐遣行,别赐手札数幅,亲授方略焉。

  峡路行营破贼帅张馀,复云安军。

  李继迁遣其弟延信奉表待罪,且言违叛事出保忠,愿赦勿诛。帝召见延信,面加慰抚,锡赉甚厚。

  九月,有司详定大射仪,并图来上。帝谓宰相曰:“俟弭兵,与卿等行之。”

  上以蜀寇未平,工部尚书辛仲甫素著恩信,将令舆疾招抚,会疾甚,不可遣。先是参知政事苏易简荐枢密直学士、虞部郎中张咏可属西川事,于是诏咏知益州,得便宜从事。

  时京兆剧贼焦四等,啸聚数百人,劫掠居民,为三辅害,帝令悬赏招募,待以不死。焦四等请罪自归,各赐锦袍、银带、衣服、缗钱,并擢为龙猛军使。

  先是,有峨嵋贼山僧茂贞者,以术得幸,尝言于帝曰:“赵昌言鼻折山根,此反相也,不宜委以蜀事。”于是昌言行既旬馀,或又奏:“昌言素负重名,又无嗣,今握兵入蜀,恐后难制。”

  帝亟幸北苑,召宰相谓曰:“蜀贼小丑,昌言大臣,不可轻动,宜令且驻凤翔,为诸军声援。但遣内侍押班卫绍钦赍手书往指挥军事,亦可济矣。”昌言已至凤州,诏追及之,因留候馆。

  己未,罢诸州榷酤。

  帝再遣使如辽约和,弗许,于是募人汎海,赂女真及乌实等部叛之,二部不从。

  乙丑,崇仪副使河南王得一求解官,优诏许之。得一以方技进,数召见,锡赍甚厚。未半载,上表自陈不愿久当荣遇,并请舍所居宅为观。帝悉嘉纳,赐观名曰寿宁。得一颇敢言外事,又潜述人望,请立襄王为皇太子焉。

  壬申,以襄王元侃为开封尹,改封寿王。帝谓寿王曰:“政教之设,在乎得人心而不扰之;得人心莫若示之以诚信,不扰之无如镇之以清净。推是而行,虽虎兕亦当驯狎,况于人乎?书云:‘抚我则后,虐我则仇。’信哉斯言也,尔宜戒之!”

  以左谏议大夫寇准参知政事。帝因谓宰相吕蒙正曰:“寇准临事明敏,今再擢用,想益尽心。”吕端为右谏议大夫,请居准下。丙子,命端为左谏议大夫,立准上。

  丁丑,帝以蜀寇渐平,下诏罪己。初命翰林学士钱若水草诏,既成,进御,帝命笔亲窜数字,皆引咎深切。其略曰:“朕委任非当,烛理不明,致彼亲民之官,不以惠和为政,筦榷之吏,惟用刻削为功,挠我蒸民,起为狂寇。念兹失德,是务责躬。改而更张,永鉴前弊,而今而后,庶或警予!”

  是月,张咏始至益州。先是陕西课尼运粮以给蜀师者,相属于路,咏亟问城中所屯兵数,凡三万人,而无半月之食。咏访知民间旧苦盐贵,而私廪尚有馀积,乃下盐价,听民得以米易盐;民争趋之,未俞月,得好米数十万斛,军士欢腾。时四郊尚多贼垒,城门昼闭,王继恩日务宴饮,不复穷讨。官支刍粟饷马,咏但给以钱,继恩怒曰:“马岂能食钱邪?”咏曰:“草场焚荡,刍粟取之民间。公今闭门高会,刍粟何从而出?若开门击贼,何虑马不食粟乎!咏已具奏矣。”继恩乃不敢言。会卫绍钦以书来督捕馀寇,继恩始令兵四出。绍钦等连破贼众,遂克蜀州。

  继恩尝送贼三十馀辈,请治之,咏悉遣令归业,继恩怒,咏曰:“前日李顺胁民为贼,今日咏与公化贼为民,何有不可哉!”继恩有帐下卒恃势掠民财,或诉于咏,咏密戒曰:“得即缚置井中,勿以来也。”吏如其戒,继恩不敢恨,其党亦自敛戢云。

  继恩既分兵四出,咏计军食可支二岁,乃奏罢陕西运粮。帝喜曰:“此人何事不能了,朕无虑矣!”

  募富民出粟济饥,授爵有差。

  庚辰,西川行营指挥使张嶙,杀其将王文寿以叛;遣使招抚其众,遂共斩嶙首以降。

  冬,十月,丙戌,以杨徽之、毕士安并为开封府判官,乔维岳、杨历、夏侯峤并为推官。徽之等入谢,帝召升殿,赐坐,谕以辅导之旨。

  给事中贾黄中出知澶州,帝谕之曰:“夫小心翼翼,君臣皆当然;若太过,亦失大臣之体。非分之事,己固不为,又何必如是乎!”黄中顿首谢。帝因谓左右曰:“黄中母有贤德,年七十殊未衰,每与之语,甚明敏。黄中终日忧畏,必先其母老矣。”又顾参知政事苏易简曰:“卿母亦然。自古贤妇人不可多得。”易简曰:“陛下孝治天下,重人之亲。臣实何人,老母倍蒙圣奖!此人子之荣也。”

  乙未,杨琼等复邛州。

  乙巳,改青州平卢军为镇海军,杭州镇海军为宁海军。

  十一月,戊申朔,辽命诸部所俘宋人,有官吏儒生抱器能者,诸道军有勇健者,具以名闻。旋官卫德升等六人。

  庚戌,帝遣张崇贵持诏谕李继迁,赐以器币、茶、药、衣服。

  张洎性险诐,尤善事宦官,尝引唐故事,奏内供奉官蓝敏正为学士使,内侍裴愈副之。帝览奏,谓曰:“此唐弊政,朕安可踵其履辙?卿言过矣!”洎惭而退。然以文采清丽,巧于逢迎,帝卒喜之。

  辽命郡县贡明经茂材异等。甲寅,诏南京决滞狱。

  癸亥,贼攻眉州,崇仪使宿翰等击败之。

  丙寅,上幸国子监,赐直讲孙奭五品服,令奭讲《尚书》说命三篇。帝意欲切励辅臣,因叹曰:“天以良弼赉商,朕独不得邪!”

  丁卯,大雨雪,近臣称贺。帝因言:“多士盈朝,求一材堪转运使、三司判官者,了不可得。”乃诏宰相吕蒙正以下至知制诰各举有器业可任事者一人。蒙正奏曰:“臣备位宰相,以进退百官,今独举一二人,恐示天下不广也。”帝曰:“前代亦合有宰相举官故事,可令史馆检讨之。”既而有司具以历代故事来上,帝复召蒙正等谓曰:“虞丘子举孙叔敖,崔祐甫举吏八百,狄仁杰自举其子光嗣,何谓无也?”因书优孟对楚王录孙叔敖之嗣故事为一幅,以赐蒙正,蒙正等退而各举所知以闻。

  十二月,戊寅朔,司天言日当食。至是阴云蒙蔽,自旦及中而散,群臣称贺。贺日不食始此。

  王继恩御军无政,其下恃功暴横,张咏恐军还日有意外之变,乃密奏,请遣腹心近臣可以弹厌主帅者,亟来分屯师旅。辛巳,命枢密直学士张鉴、西京作坊副使冯守规偕往,召对后苑门,面授方略。鉴曰:“益部新复,卒乘不和,若闻使者骤至,易其戎伍,虑或猜惧,变生不测。请假臣安抚之名。”帝称善。

  鉴之行,帝付以空名宣头及廷臣数人。鉴至,与咏即遣部戍兵出境,继恩麾下使臣亦多遣东还,督继恩讨捕残寇,而鉴等招辑反侧,蜀民始安。

  戊子,高丽进妓乐于辽,辽主却之。

  庚寅,宿翰等引兵趋嘉州,伪知州王文操以城降。

  乙未,祕书丞、知蒙州张枢,坐降贼弃市。

  辛丑,罢总计使,三司复置使一员,命陈恕等领之。恕出入三司,首尾十八年,帝尝题于殿柱曰:“真盐铁陈恕。”时言称职者以恕为首。恕将立茶法,召茶商数十人,俾各条利害,恕阅之,第为三等。语副使宋太初曰:“吾观下等固灭裂无取,上等取利太深,此可行于商贾,不可行于朝廷。惟中等公私皆济,吾裁损之,可以经久。”于是始为三法行之,货财流通。

  恕每便殿奏事,帝或形诮让,恕敛伤,退至殿壁负立,若无所容;俟意稍解,复执前奏,或至三四。帝以其忠,多从之。

  是岁,辽放进士吕德懋等二人。

     ○太宗至仁应道神功圣德睿烈大明广孝皇帝至道元年(辽统和十三年)

  春,正月,戊申朔,改元,赦京畿系囚,蠲诸州逋租。

  丙辰,上清宫成,总千二百四十二区,车驾即日往谒焉。

  辛酉,帝御乾元门楼观灯,赐宴。

  度支判官陈尧叟、梁鼎上言:“自汉、魏、晋、唐以来,于陈、许、邓、颖暨蔡、宿、亳至于寿春,用水利垦田,陈迹具在。望选稽古通方之士,分为诸州长吏,兼管农事,大开公田,以通水利。发江、淮下军散卒及募民以充役,每屯十人,人给牛一头,治田五十亩;虽古制一夫百亩,今且垦其半,俟久而古制可复也。亩约收三斛,岁可得十五万斛,凡七州之间,置二十七屯,岁可得三百万斛。因而益之,数年,必致仓廪充实,可省江、淮漕运。其民田之未辟者,官为种植,公田之未垦者,募民垦之,岁登所取,其数如民间主客之例,此又敦本劝农之要道也。”帝览奏,嘉之,即遣大理寺丞皇甫选、光禄寺丞何亮乘传往诸州按视,经度其事。

  始命司门员外郎孙蠙为皇侄、皇孙教授,故涪陵悼王廷美诸子之在京者,皆令肄业焉。

  癸亥,参知政事赵昌言罢为户部侍郎,知凤翔府。

  辽招讨使韩德威,率数万骑自振武南侵,永安节度使折御卿率亲骑邀之,大败其众于子河汊,悉委其辎重而遁。捷闻,帝谓左右曰:“契丹轻进易退,朕常诫边将勿与争锋,待其深入,分兵以邀其归,必无遗类。今果如吾言。”

  端拱末,诏以兴道坊宣祖旧第建宫,乙丑,成,赐名曰洞真。

  初,赵赞自京兆罢归,才数月,帝复令赞钩校三司簿领。会改创三司官属,以赞为西京作坊副使、度支都监。有郑昌嗣者,亦起三司走吏,与赞亲比,累迁至西上閤门副使、盐铁都监。二人既得朕职,益横恣不法。丁卯,诏削夺赞官爵,其家配隶房州,昌嗣责授唐州团练副使;既行数日,并于所在赐死。

  戊辰,以翰林学士钱若水为右谏议大夫,同知枢密院事,枢密副使刘昌言罢为给事中。

  二月,甲申,命宰相、群官祷雨。又命中使分祀五岳。故事,御署祝版以遣之。翰林学士王禹偁上言:“准礼,五岳视三公,今虽加王爵,犹人臣尔。天子称名,恐非古制。请自今更不御署。”帝亲批其纸尾曰:“朕为万民祈福,桑林之祷犹无惮,至于亲署,又何损乎!”

  丙午,宿翰等至嘉州,甬贼帅张馀首送西川行营,其党悉平。

  令节度至刺史勿与金谷、刑狱,止委通判及判官。

  三月,丁未朔,诏以官仓菽数十万石贷京畿及内郡民为种。有司言请量留以供国马,帝曰:“但竭廪以给之,国马食以刍藁可矣。”

  庚申,诏诸路转运司:“告谕部下幕职、州县官等,一应公私利害,并许上闻,送中书舍人阅视可否。”

  李继迁遣银州五部押衙张浦来贡。己巳,帝令卫士数百辈射于崇政殿庭,召浦观之。先是李延信还,帝赐继迁劲弓三,皆力一石六斗,继迁意欲威示戎裔,非有人能輓也。至是士皆引满平射有馀力,浦大骇。帝笑问浦:“戎人敢敌否?”浦曰:“蕃部弓弱矢短,不敢敌也。”帝因谓浦曰:“戎无可恋。继迁何不束身自归,永保富贵?”

  诏权停贡举。

  夏,四月,己卯,辽参知政事琊抱朴以母忧去官。抱朴母陈氏,少通经义,以孝睦称,有六子,亲教以经,抱朴及弟抱质并致通显,至是卒。太后闻之嗟悼,赠鲁国夫人,遣使赐祭。旋诏抱朴起复。

  癸未,吏部尚书、平章事吕蒙正罢为右仆射,以参知政事吕端为户部侍郎、平章事。帝谓蒙正曰:“仆射师长百僚,朕以中书多务,与卿均劳逸耳。”又谓端口:“庙堂之上固无虚授,但能进贤退不肖,便为称职,卿宜勉之!”端历官仅四十年,至是骤被奖遇,帝常恨任端之晚。端为相,持重识大体,以清净简易为务。奏事帝前,同列多异议,端罕所建明。一日,内出手札戒谕:“自今中书事必经吕端详酌,乃得奏闻。”端谦让不敢当。

  宣徽北院使、知枢密院事柴禹锡,罢为镇宁节度使。

  参知政事苏易简罢为礼部侍郎,以翰林学士张洎为给事中、参知政事。洎与易简尝同在翰林,不协。及易简迁中书,洎多攻其失,易简去位,洎因代之。

  初,寇准知吏部选事,洎掌考功,准年少新进,思欲老儒附己,洎夙夜坐曹视事,每冠带候准出入于省门,揖而退,不交一谈。准益重焉,极口荐洎于帝。帝亦欲用洎,第知其在江表日,多谗毁良善,李煜杀潘佑,洎尝预谋,心疑焉。翰林待诏尹熙古等皆江表人,洎尝善待之。帝一夕召熙古等侍书禁中,因从容问以佑得罪之故,熙古言:“李煜忿佑谏说太直耳,非洎谋也。”自是遂洗然,而准又数荐洎不已。既同执政,洎奉准愈谨,政事一决于准,无所参预,专修《时政记》,甘言善柔而已。

  甲申,以宣徽北院使、同知枢密院事赵镕知枢密院事。

  乙酉,辽师侵雄州,知州何承矩击败之。

  戊子,诏参知政事与宰相分日知印、押班,遇宰相、使相视事及议军国大政,并得升都堂,从吕端之请也。先是赵普独相,太祖特置参知政事以佐之,其后复有厘革。吕端初与寇准同列,及先任宰相,虑准不平,乃上言:“臣兄馀庆任参知政事日,悉与宰相同,愿复故事。”帝特从其请,亦以慰准意云。

  丙申,赐布衣潘阆进士第;未几,追还诏书,以阆狂妄故也。

  开宝皇后疾甚,迁于故燕国长公主故第,甲辰,崩,权殡于普斋佛舍,谥孝章皇后。后三日,大雷雨,街中水深数尺。

  五月,帝召三司孔目官李浦等二十七人对于崇政殿,问以计司钱谷之务。溥等条上利害七十一事,,中书参校其可行者四十四事,遂著于籍。

  翰林学士王禹偁兼知审官院及通进、银台、封驳司,制敕有不便,多所论奏。开宝皇后之丧,群臣不成服,禹偁对宾客言:“后尝母天下,当遵用旧礼。”或以告,帝不悦。甲寅,坐轻肆,罢为工部郎中,知滁州。

  禹偁尝为李继迁草制,继迁送马五十匹,禹偁以状不如式,却之。及在滁州,闽人郑褒徒步来谒,禹偁爱其才,及别去,为买一马。或言其买马亏价者,帝曰:“彼能却继迁五十匹马,顾肯亏价哉!”

  癸亥,帝语及三司,因谓侍臣曰:“前代帝王昏弱,天下十分财赋未有一分入于王室。唐德宗在梁、洋,公私窘乏,韩滉专制镇海,积聚财货,德宗遣其子皋往求,得百万斛斗,以救艰危,即时朝廷时势可见矣。朕今收拾天下遗利,以赡军国,以济穷困;若豪户猾民,望毫发之惠,不可得也。”

  丁卯,召三司使陈恕等,责以职事旷弛。恕等对曰:“今国用军须,所费浩瀚,诸州凡有灾沴,必尽蠲其租,臣等每举权利,朝廷以侵民为虑,皆柅而不行;纵使耿寿昌、桑弘羊复生,亦所不逮。臣等才力驽下,惟尽心簿领,终不足上裨圣理。”帝曰:“卿等清而不通,专守绳墨,终不能为国家度长絜大,剖烦析滞。只如京城仓库主吏当改职者,簿领中一处节目未备,即十年、五年不与决断,以至贫无资给,转死沟壑,此卿等之过也,岂不伤和气哉!”恕等顿首称罪。

  六月,己卯,诏重造州县二税版籍,颁其式于天下。

  乙酉,遣内侍裴愈乘传往江南诸州购募图籍,愿送官者给其直,不愿者借本,于所在州命吏缮写,仍以旧本还之。

  李继迁上表乞禁边盗掠,诏从之。丙戌,遣閤门使冯讷持诏以继迁为鹿阝州节度使,继迁不奉诏。

  辽以昌平、怀柔等县民请垦荒地,著为业。

  枢密使韩德让奏:“三京诸鞫狱官吏,多因请托,曲加宽贷,或妄行搒掠:乞行禁止。”辽主从之。又表奏任贤去邪,太后喜曰:“进贤辅政,真大臣之职!”优加赐赉。

  丁亥,以张浦为郑州刺史,充本州团练使。

  丁酉,诏:“许民请佃诸州旷土,便为永业,仍蠲三岁租,三年外输三分之一。州县官吏劝民垦田,悉书其数于印纸,以俟旌赏。”

  秋,七月,辽以乌实乌昭度、渤海燕颇等侵铁骊,遣奚王耶律寿宁、东京留守萧恒德讨之。

  八月,乙亥朔,荆湖转运使何士宗上言:“自今执政大臣出领外郡,应合申转运使公事,只署通判以下姓名。”帝谓宰相曰:“大臣品位虽崇,若临外籓,即转运使所部,要系州府,不系品位,此朝廷典宪,未可轻改也。”

  壬辰,以开封尹寿王元侃为皇太子,改名恒,大赦天下。诏皇太子兼判开封府。

  初,参知政事寇准自青州召还,入见,帝足创甚,自褰衣以示准,且曰:“卿来何缓?”准曰:“臣非召,不得至京师。”帝曰:“朕诸子孰可以付神器者?”准曰:“陛下为天下择君,谋及妇人、宦官,不可也;谋及近臣,不可也;惟陛下择所以副天下之望者。”帝俯首久之,屏左右曰:“元侃可乎?”对曰:“知子莫若父。圣虑既以为可,愿即决定。”帝遂以元侃为开封尹,改封寿王,至是立为太子。庙见还,京师之人拥道喜跃曰:“少年天子也。”帝闻之,不怿,召准谓曰:“人心遽属太子,欲置我何地?”准再拜贺曰:“此社稷之福也。”帝入语,后嫔六宫皆前贺。帝复出,延准饮,极醉而罢。准尝奏事切直,帝怒而起,准攀帝衣请复坐,事决乃退。帝嘉叹曰:“此真宰相也!”又语左右曰:“朕得寇准,犹唐太宗之得魏征也!”

  辽命修山泽祠宇、先哲庙貌,以时祀之。于是诸州孔子庙及奉圣之黄帝祠、儒州之舜祠,并得修缮。

  癸巳,以尚书右丞李至、礼部侍郎李沆并兼太子宾客,见太子如师傅之仪,太子见,必先拜。至等上表恳让,诏不许。帝谓至等曰:“太子仁孝贤明,正赖卿等辅之以道,事或未当,必须力言,勿顺从也。”

  癸卯,禁缘边诸州民与内属戎人婚娶。

  九月,丙午,西南蕃牂牁诸蛮来贡,诏封西南蕃主龙汉王尧为归化王。

  丁卯,御朝元殿,册皇太子,陈列如元会之仪,皇太子自东宫常服乘马赴朝元门外幄次,改服远游冠、硃明衣,三师、三少导从入殿,受册宝,太尉率百官奉贺。皇太子易服乘马还宫,百官常服诣宫参贺。庚午,皇太子具卤簿谒太庙五室。既而皇太子让宫僚称臣,许之。

  清远军言李继迁入寇,率兵击走之。

  戊午,辽以南京太学生员浸多,特赐水硙庄一区。

  冬,十月,乙亥,辽诏诸道置义仓,每岁秋社,民随所获出粟庤仓,社司籍其目,岁俭,发以赈民。

  乙酉,帝出新制琴阮示近臣。琴七弦,今增为九,曰君、臣、文、武、礼、乐、正、民、心。阮四纟玄,今增为五,曰金、木、水、火、土。因命待诏硃文济、蔡裔赍琴阮诣中书弹新声,诏宰相以下皆听。由是中外献歌诗颂者数十人。

  初,帝欲增琴阮弦,文济以为不可增,裔以为增之善。及新制琴阮成,召文济抚之,辞以不能,帝怒,面赐裔绯衣,文济班裔上,独衣绿,欲以此激文济,终守前说。及遣中使押送中书,文济不得已,取琴中七弦抚之。宰相问曰:“新曲何名?”文济曰:“古典《风入松》也。”帝嘉其有守,亦赐绯衣。

  戊子,乌实请纳款于辽,辽主诏谕之。

  十一月,己未,帝阅武于便殿,卫士挽弓有及一石五斗者,矢二十发而绰有馀力,因谓近臣曰:“寰海无事,美材间出,悉在吾彀中矣。”又令骑兵、步兵各数百,东西列陈,挽强彀弩,视其进退,发矢如一,容止中节。帝曰:“此殿庭间数百人耳,犹兵威可观,况堂堂之阵,数万成列者乎!”

  置转运司承受公事,选朝官及三班为之,每路二员,常事与转运联署施行,非常事许乘驿入奏。帝以远民有事不能自达,故置此职。

  召王继恩还,以峰州团练使上官正、右谏议大夫雷有终并为西川招安使。

  高丽连岁贡于辽,辽主遣翰林学士张幹等册王治为高丽国王,治遣其童子十人往习契丹语。

  十二月,甲戌,群臣奉表加上尊号曰法天崇道上圣至仁皇帝,凡五上,不许。

  己卯,铁骊贡鹰马于辽。

  庚辰,铜浑仪、候仪成,秋官正韩显符所造也。诏于司天监筑台置之。

  永安节度使折御卿被病,辽谍知之,韩德威复为李继迁所诱,遂率众入边,以报子河汊之役。御卿舆疾而行,德威闻其至,顿兵不敢进。会疾甚,其母遣亲信召御卿归就医药,御卿曰:“世受国恩,强寇未灭,御卿之罪也,临敌安可弃士卒自便!死于军中,乃其分耳。为白太夫人,无念我,忠孝岂得两全!”言讫,泣下。翼日卒。帝闻,痛悼久之,赠侍中,以其子惟正为洛苑使、知府州事。御卿累世边将,习知蕃夷情状,常欲立功以报恩,朝廷亦以麟、府逼近戎夷,倚为一面捍蔽。自子河汊之战,边部丧气,不敢深入。

  戊戌,斩澄州刺史孙赞。帝谓宰相曰:“赞近请往河西效用,及与蕃贼接战,违主将令,陷却百馀人,朕已遣使臣就斩之。似兹将领稍失律不与宽贷,则偏裨行伍,安敢更不用命也!”

  初,汴河岁运江、淮米三百万石,非水旱蠲租,未尝不及数。是岁,运米至五百八十万石。

  辽放进士王用极等二人。

     ○太宗至仁应道神功圣德睿烈大明广孝皇帝至道二年( 辽统和十四年。丙申,九九六年)

  春,正月,己酉,亲享太庙。辛亥,合祭天地于圜丘,大赦天下。帝以文物仗卫之盛,诏有司画为《南郊图》。

  丁巳,辽蠲三京及诸州税赋。

  二月,壬申朔,司空致仕李昉卒,赠司徒,谥文正。昉宽厚无城府,与人多恕,在相位,虽无赫赫称,然小心循谨,动持大体,不市恩威。参知政事时,帝一日语侍臣曰:“朕何如唐太宗?”左右互辞以赞,独昉无言,微诵白居易《七德舞词》曰:“怨女三千放出宫,死囚四百来归狱。”帝遽兴曰:“朕不及,朕不及,卿言警朕矣!”

  庚辰,以李昌龄为给事中、参知政事。帝谓昌龄曰:“中书政本,当进用善良,博询众议,以正道公议临之,即怨谤无由生矣。”

  三月,壬寅,高丽国王王治请婚于辽,辽许以东京留守萧恒德女字之,高丽遣其臣韩彦卿如辽纳币。既而王治殂,辽人还其币。

  甲子,辽命安集朔州流民。

  帝初命白守荣护送刍粟四十万于灵州,李继迁邀击于浦洛河,守荣众溃,运饷尽为继迁所夺。帝怒,夏,四月,甲戌,以李继隆为环、庆十州都部署,将兵讨之。

  先是,遣使访川、峡诸州守贰之能否,知夔州袁逢吉、知遂州李虚己、通判查道、知忠州邵烨、知云安军薛颜等七人以称职闻,戊子,皆赐诏书奖谕。道,休宁人,元方之子也,以进士除馆陶尉,性廉介,与妻采野蔬杂米为薄粥以疗饥。税过期不办,州召县吏悉枷之,既出门,它吏皆脱去,道独荷之下乡督税。乡之富民盛具酒馔以待,道不食,杖其富民,于是馀民皆惊,逋税立办。都运使樊宗古素知道节行,欲荐之,辞以与其主簿叶齐。宗古曰:“齐素不识也。”道曰:“公不荐齐,道亦不欲当公荐。”宗古不得已两荐之,齐缘是得改光禄寺丞、直史馆。道寻自遂州徙知果州,时馀盗何彦忠等集二百馀众,止西充之大木槽,诏书招谕未下,咸请发兵殄之。道曰:“彼惧罪,欲延数刻命耳,其党岂无诖误邪?”即微服,单马数仆,不持矢刃,直趋贼所,谕以诏意。或识之,曰:“郡守也,是宁害我者!”乃相率投兵,罗拜请罪,悉给券归农,驿奏之。赐诏书奖谕。

  己亥,辽主凿大安山,取刘仁恭所藏钱散诸五计司,兼铸太平钱,新旧互用,由是钱币充溢。

  乙未,诏:“自今五品以上官任子,并赐同学究出身,依例赴选集,不得滥授摄官。”

  五月,辛丑朔,今开封府判官杨徽之等按行管内诸州民田,旱甚者蠲其租。

  李继迁帅万馀众寇灵州,围城岁馀,地震二百馀日,城中粮糗皆绝。中使窦神宝潜遣人市籴河外,宵运以入,间出兵击贼,卒全其城。

  司天中官正韩显符言:“荧惑犯舆鬼,秦、雍之分,国家当有兵在西北。”冬官正赵昭益言:“犯舆鬼中积尸,秦分野有兵,人民灾害之象。”帝语宰相等曰:“天文谪见如此,秦地民罹其灾,朕旦夕念之,不遑宁处。李继隆等兵马已到环、庆,贼闻王师之至,固已破胆。其如灵州救援未及,万一不守,城中皆汉民,必尽屠戮。”因嗟叹久之。

  辛亥,诏辅臣陈灵州事宜。帝以灵州孤绝,救援不及,令宰相吕端、知枢密院事赵镕等各述所见利害。端等请共为一状,张洎越次曰:“吕端等备位辅弼,上有所询,乃缄默而不言,深失谋谟之体。”端曰:“洎有所言,不过揣摩陛下意耳。”帝默然。壬子,洎上疏请弃灵州。帝初亦有此意,既而悔之,及览洎奏,不悦,却以付洎曰:“卿所陈,朕不晓一句。”洎惶恐流汗而退。帝乃召同知枢密院事向敏中谓曰:“张洎上言,果为吕端所料。”

  己未,诏西京作坊使、叙州刺史石普下御史府按问,坐为西川巡检,擅离本部入奏事故也。既而召见,赦其罪,复为西川都提举捉贼使。时贼党王鸬鹚复聚集剽略,伪称邛南王。普因言:“蜀之乱,由赋敛急迫,使农民失业,不能自存,并入于贼。望一切蠲其租赋,令自为生,则不讨自平矣。”帝许之。普既还,揭榜告谕,蜀民无不感悦,部内以安。

  是月,辽奚王耶律寿宁、东京留守萧恒德等,以讨乌实不克,削官。改诸部令衮为节度使。

  六月,庚辰,永嘉陈侃,事亲至孝,五世同居,诏旌表门闾,赐其母粟帛。

  己丑,高丽遣使问辽主起居,时辽主避暑于炭山也。后以为常。

  乙未,以祕书丞济阴任中正为江南转运副使。初至,岁大稔,发运使王子舆欲转羡粟饷京师。中正曰:“今虽有馀,后或小歉,则数不登,将急取吾民乎?”子舆乃止。

宋纪十九 

起柔兆涒滩七月,尽强圉作噩十二月,凡一年有奇。

     ○太宗至仁应道神功圣德睿烈大明广孝皇帝至道二年(辽统和十四年)

  秋,七月, 己亥朔,命殿前都指挥使王超为夏、绥、麟、府州都部署。

  辽太妃之领兵抚定西边也,委军事于招讨使萧达兰。达兰留意人才,时耶律昭坐兄国留事流西北部,达兰与诏,爱之,礼致门下,欲召用,以疾辞。达兰问曰:“今三边晏然,惟准布伺隙而动,讨之则路远难至,纵之则边民被掠,增戍兵则粮饷不给;欲苟一时之安,不能终保无变。计将安出?”昭以书答曰:“夫西北诸部,每当农时,一夫为侦候,一夫治公田,二夫给纠官之役,大率四丁无一室处。刍牧之事,仰给妻拏,一遭寇掠,贫穷立至。春夏赈恤,吏多杂以糠比,重以掊克,不过数月,又复告困。且畜牧者,富国之本,有司防其隐没,聚之一所,不得各就水草善地。兼以逋亡戍卒,随时补调,不习风土,故日瘠月损,驯至耗竭。为今之计,莫若赈穷薄赋,给以牛种,使遂耕获。置游兵以防盗掠,颁俘获以助伏腊,散畜牧以就便地,期以数年,富强可望。然后练简精兵,以备行伍,何守之不固,何动而不克哉!然必去其难制者,则馀种自畏。若舍大而谋小,避强而攻弱,非徒虚费财力,亦不足以服其心。此二者,利害之机,不可不察。昭闻古之名将,安边立功,在德不在众,故谢玄以八千破苻坚十万,休格以五队败曹彬十万,良由恩结士心,得其死力也。阁下膺非常之遇,专方面之寄,宜远师古人,以就勋业,上观乾象,下尽人谋,察地形之险易,料敌势之虚实,虑无遗策,利施后世矣。”达兰从其言,卒能成功。

  庚申,太常博士直史馆陈靖上言:“古者强干弱枝之法,必先富实于内。今京畿周环二三十州,幅员数千里,地之垦者十才二三,税之入者又十无五六,国用不充,民食不足。望择大臣一人有深识远略者,兼领大司农事,典领于中;又于郎吏中选才智通明、能抚民役众者为副,执事于外。自京东、西择其膏腴未耕之处,申以劝课,借闲旷之地,募游惰之民,别置版图,便宜从事,酌民力之丰寡,相农亩之硗瘠,均配畀之,无烦督课。耕桑之外,更课令益种杂木蔬课,孳畜羊犬鸡豚。俟至三五年间,生计成立,有家可恋,有土可怀,即计户定征,量田输税,斯实敦本化人之宏略也!”帝览奏,召对奖谕,令条奏以闻。寻以靖为劝农使,按行陈、许、蔡、颍、襄、邓、唐、汝等州,劝民垦田,以大理寺丞皇甫选、光禄寺丞何亮副之。未几,三司以为费官钱,多水旱,恐遂散失,其事遂寝。

  丙寅,参知政事寇准罢为给事中。先是郊祀行庆,中外官吏皆进秩,准遂率意轻重,其素所喜者多得台省清秩。所恶及不知者即叙退之。广州左通判、左正言冯拯转虞部员外郎,右通判、太常博士彭惟节乃转屯田员外郎。拯尝与准有隙,准故抑之。惟节自以素居拯下,章奏列衔皆如旧不易,准怒,以堂帖升惟节于拯上。帝切责拯,仍特免勘罪,拯愤极,言准擅权,并及岭南官吏除拜不均数事。岭南东路转运使康戬亦言吕端、张洎、李昌龄皆准所引,端德之,洎曲奉准,昌龄畏懦,皆不敢与准抗,故得以任胸臆,乱经制。帝大怒,召责端等,端曰:“准性刚自任,臣等不欲数争,虑伤国体。”因再拜请罪。既而准入对,帝语及冯拯事,准抗辩,帝曰:“若廷辩,失执政之体。”准犹力争不已,帝叹曰:“雀鼠尚知人意,况人乎!”翼日,准犹抱中书簿领论曲直,帝益不悦,罢知邓州。

  是月,以丁惟清知西凉府。凉州周回二千里,东界原州,南界雪山、吐谷浑、兰州,西界甘州,北界吐蕃,领姑臧、神乌、番禾、昌松、嘉麟五县,户二万五千有奇,城周四十五里,李轨所筑,久不内属,至是请帅,从之。

  汴水决谷熟县。

  闰月,庚寅,诏:“江、浙、福建民负人钱没入男女者,还其家,敢匿者有罪。”

  九月,戊寅,右仆射宋琪卒,赠司空,谥惠安。琪素有文学,尤通吏术,颇知人情伪。在相位日,百执事有求请,多面折之,以是取怨于人。

  己卯,夏州、延州行营言,两路合势破贼于乌白池,斩首五十级,生擒二千馀人,贼首李继迁遁去。先是帝部分诸将攻讨,李继隆自环州,范廷召自延州,王超自夏州,容州观察使丁罕自庆州,锦州刺史张守恩自鹿阝州,凡五路,率兵抵乌白池,皆先授以方略。守恩,令鐸子也。师巳有期,银夏铃辖卢斌求对,恳言曰:“蕃族马骄兵悍,来往无定,败则走它境,疾战沙漠,非大兵所利。不若坚保灵州,于内地多积刍粟,以师援送,苟其至也,会兵首尾击之,庶几无枉费,且不失固圉之策。”帝不从,改授斌环庆铃辖,领兵二万为继隆前锋。

  斌谓继隆曰:“灵州趋乌白池,月馀方至,若自环州橐驼路,才十里程耳。”继隆因遣其弟继和驰驿上言:“赤柽路回远乏水,请自清岗峡直抵继迁巢穴。”不及援灵州。帝怒,召继和于便殿,诘之曰:“汝兄如此,必败吾事矣!”因手书切责继隆,命引进使瀛州周莹诣军前督之。莹至,继隆已便宜发兵矣。既而与罕兵合,行数十日不见贼,引军还;张守恩见贼不击,率兵归本部;独超、廷召至乌白池,与贼大小数十战,虽频克捷,而诸将失期,士卒困乏,终不能擒贼焉。时超子德用,年十七,为先锋,部万人战铁门关,斩首十三级,俘掠畜产以万计。及进师乌白池,贼锐甚,超不敢进,德用请乘之,得精兵五千,转战三日。贼既却,德用曰:“归师迫险,必乱。”乃领兵距夏州五十里先绝其险,下令曰:“敢乱行者斩!”一军肃然,超亦为之按辔。敌蹑其后,望见队伍严整,不敢近,超抚其背曰:“王氏有子矣!”

  丙戌,秦、晋诸州地昼夜十二震。

  甲午,诏:“寿宁节赐翰林学士、两省五品、尚书省四品以上一子出身。”先是近臣因诞节或以疏属求廕补,至是始为限制,非其子孙及亲兄弟,多寝而不报。

  冬,十月,丙辰,辽命刘遂教南京神武军士剑法,赐袍带、锦币。

  己未,以池州新铸钱监为永丰监,岁增铸钱数十万缗。

  甲子,并三司句院为一,工部员外郎袁州刘式专领之。帝面命式曰:“以汝一人当三人之职,宜勉副所望。”式久居计司,深究簿领之弊,江、淮间旧有横赋,积逋至多,式奏免之。然检校过峻,卒为下束所讼,免官。

  十一月,丁卯朔,司天冬官正杨文鉴上言,请于新历六十甲子外更增六十年。事下有司,判司天监苗守信等议,以为无所稽据,不可行用。帝曰:“支干相承虽止于六十,但两周甲子,共成上寿之数,期颐之人,得见所生之岁,不亦善乎?”因诏有司,新历以百二十甲子为限。

  甲戌,辽诏诸军官毋非时畋猎妨农。

  乙酉,辽奉安景宗及太后石像于乾州。

  是月,回鹘乞婚于辽,不许。

  十二月,乙巳,礼部侍郎、知陈州苏易简卒。易简才思敏赡,在翰林八年,眷遇夐绝,遂参大政。性嗜酒,帝亲书劝酒、戒酒二诗以赐,令对其母读之,自是每入直不敢饮。帝闻其死,曰:“易简竟以酒败,深可惜也!”赠礼部尚书。

  辛亥,有司言,凤州出铜矿,定州出银矿,请置官掌其事。帝曰:“地不爱宝,当与众庶共之。”不许。

  甲寅,辽以南京道新定税法太重,减之。

  戊午,诏:“自今州县官部内流民及亡失租调什之一者,并书下考。”

  甲子,辽招讨使萧达兰以准布部长阿鲁端叛而复降,桀奡难制,诱其党六十人斩之以献,用耶律昭之言也。达兰封兰陵郡王,兼侍中。

  辽主如南京,以驸马都尉萧恒德为行军都部署,伐富勒莫多部。恒德有胆略,数从南伐。太后多其功,征东高丽还,赐号启圣竭力功臣。旋以从征乌实,恒德利其俘获,倡议深入,比还,道远粮竭,士马死伤甚众,削功臣号。太后念其旧劳,故有是命。既而富勒莫多部人户多归附,恒德还。

  是岁,大有年。

  辽放进士张俭等三人。

     ○太宗至仁应道神功圣德睿烈大明广孝皇帝至道三年(辽统和十五年。丁酉,九九七年)

  春,正月,庚午,辽主如延芳淀。

  丙子,以户部侍郎温仲舒、礼部侍郎王化基并参知政事,给事中李惟清同知枢密院事。化基宽中有度量,所在僚属或慢于礼者,不以介意。时边境多事,帝欲相仲舒而罢吕端,会不豫,乃止。

  参知政事张洎罢为刑部侍郎。

  辽以河西党项叛,诏韩德威讨之。

  庚辰,辽命诸道劝民种树。

  乙酉,葬孝章皇后于永昌陵。

  辛卯,以步军都虞候傅潜为延州路都部署,殿前都虞候王昭远为灵州路都部署,户部使张鉴调陕西诸州军储。鉴上疏曰:“伏见关辅之民,数年以来,并有科役,畜产荡尽,室庐顿空,今若复有差率,益致流亡,纵使驱迫而前,复恐逗挠而溃。愿陛下特垂诏旨,无使重劳,因兹首春,俾务东作。况灵州一方,僻居塞外,虽曰西垂之要地,实为中夏之蠹区,竭物力以供须,困甲兵而援送,事当虑深,患宜预防。若待川决而后堤,火炽而方戢,则焚溺之患深矣,虽欲拯救,其可得乎!”

  乙丑,辽命南京决滞囚。乙未,免流民税。

  二月,丙申朔,辽主如长春宫。

  灵州行营破李继迁,继迁遁。

  戊戌,辽以品部多贫民,劝富民出钱以赡之。

  庚子,辽徙梁门、遂城、泰州、北平民于内地。

  辛丑,帝不豫,始决事于便殿。

  甲辰,除京畿死罪囚,流以下释之。

  丙辰,辽将韩德威奏破党项捷。

  丁巳,辽命品部旷地募民耕种。

  三月,戊辰,辽募民耕滦州荒地,免其租赋十年。

  己卯,辽封李继迁为西平王。

  壬午,辽免南京逋赋及义仓粟,仍禁诸军官非时畋牧妨农。

  甲申,河西党项乞归附于辽,辽太妃旋遣人奏西边捷,由是辽之西路拓地益远。

  壬辰,帝不视朝。癸巳,崩于万岁殿。参知政事温仲舒宣遗制,令皇太子即位于柩前。初,帝不豫,宣政使王继恩忌太子英明,与参知政事李昌龄、知制诰胡旦等,谋立楚王元佐,颇间太子。宰相吕端问疾禁中,见太子不在旁,疑有变,乃以笏书“大渐”字,令亲密吏趣太子入侍。及帝崩。继恩白后至中书召端,议所立。端前知其谋,即绐继恩,使入书阁检太宗先赐墨诏,遂锁之,亟入宫。后谓曰:“宫车晏驾,立嗣以长,顺也。今将奈何?”端曰:“先帝立太子,正为今日,岂容有异议邪?”后默然。太子既即位,端平立殿下不拜,请扌卷帘,升殿审视,然后降阶,率群臣呼万岁。

  夏,四月,乙未朔,尊皇后为皇太后。大赦天下,常赦所不原者咸除之。制曰:“先朝庶政,尽有成规,务在遵行,不敢失坠。宜拔茂异之才,开谏诤之路。”京朝官衣绯绿及二十年,并与改服色。官未升朝亦听叙赐绯紫自此始。

  戊戌,始见群臣于崇政殿西序。

  辽主命录囚。壬寅,发义仓赈南京。

  癸卯,宰相吕端加右仆射。

  改封弟元份壅王,元杰兗王,元亻屋封彭城郡王,元偁封安定郡王。

  甲辰,以太子宾客李至为工部尚书,李沆为户部侍郎,并参知政事。

  丁未,中外郡臣进秩一等。

  己酉,辽主如南京。

  工部侍郎郭贽出知大名府。翼日,求对,恳辞,帝曰:“魏地重寄,卿宜亟去。”贽退,帝召辅臣问曰:“郭贽愿留,如何?”对曰:“近例亦有之。”帝曰:“朕初嗣位,命贽治大籓而不行,则何以使人!”卒遣之。

  帝谓宰相曰:“朝行中颇有淹滞者,如梁周翰夙负词名,三十年屈于众僚;朕在宫府,多令杨亿草笺奏,文理精当,宜即加擢。”辛亥,以工部郎中、史馆修撰周翰为驾部郎中、知制诰,著作郎、直集贤院亿为左正言,馆职并如故。故事,入西阁皆中书召试制诰三篇,惟周翰不召试而命焉。

  李应机者,尝知咸平县。帝尹开封时,遣散从以帖下县,有所追捕,散从恃王势,讠雚呼县廷,应机怒曰:“汝所事者王也,我所事者王之父也,父之人可以笞子之人。”杖之二十。散从泣诉于王,王不答而默记其名。及即位,擢应机通判益州,召登殿,谓曰:“朕方以西蜀为忧,故除卿与官,此未足为大任也。有便宜事,密疏以闻。”应机至州,未几,有走马入奏事。前一日,知州饯之,应机故称疾不会,走马心已不平。及暮,应机又谓走马曰:“应机有密疏,欲附入奏,明日未可行也。”走马不知其受帝旨,愈怒,强应曰:“诺。”明日,使谓应机曰:“某且行矣,愿得所赍疏。”应机曰:“疏不可与人传也,当自来受。”走马虽怒甚,意欲积其骄横状诉于帝,乃诣应机廨舍,受疏以行。既至,帝迎问曰:“李应机无恙乎?有疏乎?”走马愕然失据,即对曰:“有。”探怀出之,帝周览称善。因问:“应机治行如何?”走马踧,转辞称誉。帝曰:“汝还语应机,所言事皆善,已行矣。更有意见,尽当以闻。蜀中无事,行召卿矣。”顷之,召入,迁擢,数岁中至显官。应机为吏强敏,而贪财,多权诈,后帝察其为人,浸疏之。

  进封交趾郡王黎桓为南平王。

  辛酉,知制诰胡旦责授安远节度行军司马。旦与王继恩等邪谋既露,帝新即位,未欲穷究,而旦草行庆制词,颇恣胸臆,多所溢美,语复讪上,故先黜之。

  五月,甲子朔,日有食之。

  丙寅,从郡臣请,始御正殿视朝,退,御后殿阅事,如常仪。

  丁卯,诏谕内外文武郡臣:“自今人君有过、时政或亏、军事否臧、民间利害,并许直言极谏,抗疏以闻。”

  己巳,辽诏平州决滞狱。

  庚午,诏三司:“及岁稔,市籴以实仓廪。”

  壬申,罢江淮发运使,诸路转运使司承受公事朝臣、使臣,悉召归阙。帝初听政,务从简易也。

  甲戌,参知政事李昌龄,责授忠武节度行军司马;宣政使王继恩,责授右监门卫将军,均州安置;胡旦削籍,流浔州。

  太宗之即位也,继恩有力焉;自是宠遇莫比,乘间言事或荐外朝臣,故士大夫轻薄好进者辄与往来,每以多宝僧舍为期。潘阆得官,亦继恩所荐也;阆倾险士,尝说继恩乘间劝立储贰,且言:“南衙自谓当立,立之将不德我;即议所立,宜立诸王之不当立者。”南衙,谓帝也。继恩信其说,颇惑太宗,太宗讫立帝。阆寻坐狂妄黜。太宗疾革,继恩与昌龄及旦更起邪谋,赖吕端觉之,谋不得逞。帝既即位,加恩百官,继恩又密托旦为褒词。旦已先坐黜,于是并逐三人。籍继恩家资,多得蜀土僭侈之物。寻诏:“中外臣僚曾与继恩交结通疏书者,一切不问。”后二年,继恩死于贬所。

  甲申,帝谓辅臣曰:“宫中嫔御颇多,幽闭可悯,朕已令给事岁深者悉放出。”吕端等曰:“践阼初首行此令,哲王之懿范也。”

  丁亥,立秦国夫人郭氏为皇后。帝在储位,每事谦让,郭氏未尝正妃号也。

  庚寅,追尊母陇西夫人李氏为贤妃。妃,真定人,乾州防御使英之女,帝及楚王元佐,皆妃所生也。

  是月,辽迪里部杀详衮而叛,遁于西北荒,萧达兰率轻骑追之,获部族之半,因讨准布之未服者。诸蕃岁贡方物充于国,自后往来若一家焉。达兰以诸部叛服不常,上表乞建三城以绝边患,从之。

  六月,戊戌,追复皇叔涪王廷美为秦王,赠皇兄魏王德昭太傅、岐王德芳太保。

  帝谓宰相曰:“诸州多献珍兽异禽祥瑞之物,此甚无益。但令稼穑丰稔,且得贤臣,乃为瑞也。”辛丑,诏天下勿复献珍禽异兽及诸祥瑞。

  南康军建昌县民洪文抚,六世同居,就所居雷湖北创书院,舍来学者,诏旌表其门闾。

  甲辰,以皇兄元佐为左金吾卫上将军,复封楚王,听养疾不朝。帝始欲幸元佐第,元佐固辞以疾,曰:“虽来,不敢见也。”由是终身不复见。

  罢盐铁、度支、户部副使。

  乙巳,追册莒国夫人潘氏为皇后。

  工部侍郎、同知枢密院事钱若水罢为集贤院学士,判院事。先是太宗谓若水曰:“士遭时得位,纡金拖紫,延赏宗族,岂得不竭诚报国乎?”若水对曰:“高尚者不以名位为光宠,忠贞之士亦不以穷达易志。若以爵禄荣遇之故效忠于上,中人以下所为也。”太宗然其言。及刘昌言罢,太宗问赵镕等曰:“见昌言涕泣否?”对曰:“与臣等言,多至涕泣。”太宗曰:“大率如此。进用时不悉心补职,斥去即汍澜涕泗。”若水曰:“昌言实未尝涕泣,镕等迎合上意耳。”吕蒙正罢,太宗又谓若水曰:“蒙正望复位目穿矣。”若水对曰:“蒙正虽登显贵,然其风望不为忝冒;仆射师长百僚,非寂寞之地,且蒙正固未尝以退罢郁悒。当今岩穴高士,不求荣爵者甚多,如臣等辈,苟贪官禄,诚不足重。”太宗默然。若水因念人主待辅臣如此,盖未尝有秉节高迈,不贪名势,能全进退之道者以感动之也。将移疾,会太宗晏驾,不果。帝即位,若水以母老请解机务,章再上,乃得请。召谢便殿,命坐,问:“近臣谁可大用者?”若水言:“中书舍人王旦有德望。”帝曰:“此朕心所属也。”若水好汲引后进,推贤重士,士大夫宗慕之。

  帝居忧日,对辅臣于禁中,每见吕端等,必肃然拱揖,不以名呼。端等再拜请,帝曰:“公等顾命元老,朕安敢上比先帝!”又以端肤体洪大,宫庭阶戺颇峻,命梓人皆为纳陛焉。

  秋,七月,乙丑,御崇政殿,召吕端等,访以军国大事经久之制。端陈当世急务,皆有条理,帝嘉纳。

  丙寅,令诸路转运使更互赴阙,询民间利病。

  吏部郎中、直集贤院田锡应诏上疏,言陕西数十州苦于灵、夏之役,生民重困,帝为之戚然。它日,谓吕端等曰:“近诏中外直言,群臣多及琐细事,惟田锡、康戬陈词不繁,指事尤切,张齐贤颇留意民政。”乃出其疏示端等曰:“卿等详酌行之。”

  辛未,辽禁吐谷浑别部鬻马于宋。

  先是辽萧恒德尚越国公主,太后第三女也,性沈厚,太后于诸女中尤爱之,故恒德屡膺重任。公主甚得妇道,不以宠贵自骄。会有疾,太后遣宫人侍之,恒德私与宫人通,公主恚而卒。太后怒,赐恒德死。恒德女许字高丽国王,丙子,高丽遣其臣韩彦敬吊公主之丧。恒德临死,上书辽主,言其侄柳才可用。柳多知能文,膂力绝人,旋诏入侍卫。

  辛卯,辽诏南京疾决狱讼。

  八月,己亥,赵镕罢为寿州观察使,李惟清罢为御史中丞。以曹彬为枢密使兼侍中,以户部侍郎、同知枢密院事向敏中、给事中夏侯峤并为枢密副使。帝谓曰:“近密之司,必端亮谨厚者处之。彬以耆旧冠枢衡之首,敏中及峤佽助之,兵机边要,有所望矣。”敏中明辨有才略,先是西北用兵,敏中专主谋议,至于二边道路斥堠走集之所,莫不周知。峤仕籓府最旧,故首加擢用。

  丁酉,辽主猎于平地松林,太后诫曰:“前圣有言,欲不可纵。吾儿为天下主,驰骋田猎,万一有衔蹶之变,适遗予忧。其深戒之!”辽旧俗,其富以马,其强以兵。纵马于野,弛兵于民,有事而战,彍骑介夫,卯命辰集。马逐水草,人仰湩酪,挽强射生,以给日用,糗粮刍茭,不烦挽运。以是制胜,所向无前。辽主岁时射猎,以示不忘本俗,虽奉太后命诫,不能改。

  先是,帝以汉、唐封乳母为夫人、邑君故事付中书,因问吕端等曰:“斯礼可行否?”端等曰:“前代或加以大国,或益之美名,事出宸衷,礼无定制。”己酉,诏封乳母齐国夫人刘氏为秦国延寿保圣夫人。

  是月,西川戍卒刘旴叛,攻掠蜀、汉等州,益州钤辖马知节领兵三百追击之。招安使上官正,飞书召知节还成都计议,知节曰:“贼已数千,少缓之,劳费必倍,不如急击,破之必矣。”即率所部前进。正亦寻至,共击斩旴,其党悉平。盱自起至灭凡十日。正始无出兵意,知益州张咏以言激正,将行,仍盛为供帐饯之,酒酣,举爵谓诸军校曰:“尔辈俱有亲属在东,蒙国厚恩,无以报,此行当亟殄贼,无使越逸。若师老旷日,即此地为死所矣!”正由是倍道力战。及凯旋,咏迎劳,大出金帛行赏,众皆悦服。

  九月,丙寅,辽罢东边戍卒。

  庚午,辽主如饶州,祭太祖庙。

  丙子,帝因言西川叛卒事,辅臣或曰:“蜀地无城池,所以失制御。”帝曰:“在德不在险。倘官吏得人,善缓抚,使乐业,虽无城可也。”

  戊寅,以长葛县令孔延世为曲阜县令,袭封文宣公,并赐《九经》及太宗御书、祭器,加银帛而遣之,诏本道转运使、本州长吏待以宾礼。延世,孔子四十五世孙也。

  壬午,左正言孙何表献五议:一参用儒将,二申明太学,三厘革迁转,四议复制科,五举行乡饮。帝称善。

  监察御史王济上疏陈十事,其目曰:择左右,分贤愚,正名品,去冗食,加俸禄,谨政教,选良将,分兵戎,修民事,开仕进。

  刑部员外郎合肥马亮上疏言:“陛下初政,军赏宜速,而所在不时给,请遣使分往督视。又,州县逋负至多,赦书虽蠲除,而有司趣责如故,非所以布恩宣泽也。国朝故事,以亲王判开封府,地尊势重,疑隙易生,非保亲全爱之道。契丹仍岁内侵,河朔萧然,请修好以息边民。”凡四事。帝善其言。

  庚寅,阁门奏:“每月朔望,群臣赴万岁殿哭临。十月朔在壬辰,请改用九月晦。”帝问吕端曰:“此何礼也?”端曰:“阴阳家以辰日为哭忌。”帝曰:“哀疚之情,宁有所避乎?”不许。

  冬,十月,壬辰朔,辽主驻驼山,罢奚王诸部贡物。乙未,赐宿卫时服。丁酉,禁诸山寺毋滥度僧尼。戊戌,弛东京道渔泺之禁。戊申,以上京狱讼繁冗,诘其主者。辛酉,录囚。

  陈、宋州并言:“先贷民钱千万令市牛,价纳外所负尚多,许随来岁夏秋税输送。”诏悉除之。

  李继迁寇灵州,合河都部署杨琼击走之。

  己酉,葬神功圣德文武皇帝于永熙陵,庙号太宗。

  十一月,甲子,祔神主于太庙,以懿德皇后配;又祔庄怀皇后于别庙。

  帝初践阼,告天地宗庙,有司请署祝版,帝涕泗交下,不能署者久之。灵驾发引,帝与诸王徒步号恸,从至乾元门。礼官具仪,遣奠毕改吉服,帝不忍,哭踊尽哀,缞服还官。及神主至京,迎拜涕咽,观者莫不歔欷。先是帝谓参知政事李至等曰:“神主至京,朕欲亲导及拜辞,于礼可乎?”至曰:“此礼前代所阙,陛下行之,足为万世法。”即具仪以闻。时有请增损旧政事,帝曰:“先帝赐名之日,抚朕背曰:‘名此,欲我儿有常德,久于其道也。’罔极之训,朕何敢忘!”

  丙寅,德音降两京死罪以下囚;缘山陵役民,赐租有差。

  复分三司句院为三,命官各判之。以太常丞新喻王钦若判三司都催欠凭由司。钦若初为亳州判官,监仓,天久雨,仓司以谷湿不为受,民自远来输租,仓谷且尽,不得输。钦若悉命输之仓,且奏不拘年次,先支湿谷,即不至朽败。太宗大喜,手诏褒答,因识其姓名。及开封府以岁旱蠲十七县民租,时有言按田官司蠲放不实者,御史台请遣使覆实,诏东西诸州选官阅视。亳州当按太康、咸平二县,州遣钦若覆按甚详,抗疏言:“田实旱。开封止放七分,今乞全放。”既而它州所遣官并言诸县放税过多,悉追收所放税物,人皆为钦若危之。至是擢用,帝以其事语辅臣曰:“当此时,朕亦自惧。钦若小官,独敢为百姓伸理,此大臣节也。”钦若既为三司属,虞部员外郎毋宾古谓钦若曰:“天下宿逋,自五代迄今,理督未已,民病不能胜,仆将启而蠲之。”钦若即夕命吏治其数,翼日上之。帝大惊曰:“先帝顾不知邪?”钦若徐曰:“先帝固知之,殆留与陛下收天下人心耳。”

  己巳,诏工部侍郎、集贤院学士钱若水修《太宗实录》。若水举官同修,起居舍人李宗谔与焉。帝曰:“自太平兴国八年以后,皆李昉在中书日事。史凭直笔,若子为父隐,何以传信于后!”除宗谔不可,馀悉许之。

  是日,同句当审官院、通进银台司封驳事田锡上疏曰:“今地震之灾渐见,下动之象已萌。臣见银台司诸道奏报,自九月初至冬节前,申奏贼盗不少,今不一一具奏,且据其可言者言之:九月四日,施州奏群贼四百馀人惊劫人户;十月七日,滑州奏有贼四十馀人过河北;十五日,卫州奏有贼七十馀人过河北;十九日,绛州奏垣县贼八十馀人杀县尉;西京奏十月二十三日,有贼一百五十人入白波兵马都监廨署,并劫一十四家,至午时,夺舟往垣曲,至河阳、巩县界;濮州奏群贼入鄄城县;单州奏群贼入归恩指挥营;济州奏群贼劫金乡、钜野县郭十九家;永兴军奏虎翼军贼四十馀人劫永兴南庄;今月二日,西京奏王屋县贼一百馀人,白高渡溃散军贼六十馀人;七日,陕府奏集津镇群贼六十馀人,并惊劫人户,至午时乘船下去峡石县,群贼自河北渡过河南;八日,西京奏草贼见把截土壕镇,官私往来不得。岂有京师咫尺而群盗如此,边防宁静而叛卒如是!臣为陛下忧之。庙堂之上,必有嘉谟。若言小小寇盗,不劳圣意忧虞,只令使臣捕逐,如此,则群盗终难翦灭。若贼徒得聚二三千人,径度淮南,往保吴、越,则运粮纲船不至京师矣。若贼徒取得一二州郡,扼据要冲,则上供钱帛不充国用矣。人心必有向背,军情岂无动摇!当此之时,北塞辄来骚边,陛下不得不忧;西戎辄来犯边,大臣不得不惧。臣今所言激切,不为身谋,所虑安危,实为国计!”

  先是,西鄙运粮,诏以诸军代民挽送。己卯,士卒亦令放归,仍赐缗钱,苦寒故也。

  帝御便殿,阅殿前指挥使内殿直骑射斗槊,擢精锐者十馀人,迁其职。

  丙戌,辽主如显州。戊子,谒显陵。庚寅,谒乾陵。

  有司言:“冬至祀圜丘,孟夏雩祀,夏至祭方丘,请奉太宗配;上辛祈谷,秋季大飨明堂,奉太祖配;上辛祀感生帝,孟冬祭神州地祇,奉宣祖配;其亲郊圜丘,奉太祖、太宗并配。”诏可。

  是月,高丽国王王治卒,从子诵立。诵遣兵校徐远来请命,不得达而还,后遂绝。高丽亦遣使告于辽。

  十二月,甲午,钱若水等言:“修《太宗实录》,请降诏旨,许臣等于前任、见任宰相、参知政事、枢密院使、三司使等处移牒求访,以备阙文。”许之。

  丙申,追尊母贤妃李氏为皇太后。后丧先殡于普安院,于是议改卜园陵,立忌建庙。有司言:“《周礼》春官大司乐之职,奏夷则,歌仲吕,以飨先妣。先妣,姜嫄也,是帝喾之妃,后稷之母,特立庙名曰閟宫。晋简文宣后以不配食,筑室于外,岁时享祭。唐先天元年,始祔昭成、肃明二后于仪坤庙,又玄宗元献杨后立庙于太庙之西。稽于前文,咸有明据。望令宗正寺于后庙内修奉庙室;为殿三间,设神门、斋房、神厨,以备荐飨。”从之。

  辛丑,诏诸路转运使申饬令长,劝课农桑。

  先是帝访宰辅以灵武事,参知政事李至上疏,以为:“灵州不可坚守,望释李继迁之罪,厚推赐与,降诏绥怀。”反覆言之甚切。至是继迁遣使修贡,求备籓任,帝虽察其变诈,方在谅暗,姑务宁静,因从其请,复赐姓名、官爵。甲辰,以银州观察使赵保吉为定难节度使,遣内侍右班都知张崇贵赍诏赐之。甲寅,遣张浦还。

  己酉,辽主驻驼山。甲寅,遣使祭高丽国王治,诏诵权知国事。丙辰,录囚。

  初,刑部郎中、知杨州王禹偁准诏上疏言五事,其一曰:“谨防边,通盟好,使辇运之民有所休息。方今北有契丹,西有继迁,戍兵餽饷,固难寝停,关辅之民,倒悬尤甚。宜敕封疆之吏,致书辽人,请寻旧好。下诏赦继迁罪,复与夏台,彼必感恩内附,且使天下知陛下屈己而为人也。”

  其二曰:“减冗兵,并冗吏,使山泽之饶稍流于下。当乾德、开宝之时,土地未广,财赋未丰,然而击河东,备北鄙,国用亦足,兵威亦强。自后尽取东南数国,又平河东土地,财赋可谓广矣,而兵威不振,国用转急,其义安在?兵冗而不尽锐,将众而不自专故也。臣愚以为急经制兵赋如开宝中,则可高枕而治矣。开宝中设官至少,一州止有刺史一人,司户一人,当时未尝阙事。自后有团练推官一人,又有通判、副使、判官、推官,而监库、监酒、榷税算又增四员,曹官之外,更益司理。问其租税,减于曩日也,问其人民,逃于昔时也。冗吏耗于上,冗兵耗于下,此所以尽取山泽之利而不能足也。夫山泽之利,不可弃也,亦不可尽。即如茶法,从古无税,唐元和中以用兵齐、蔡,始建其法,《唐史》称是岁得钱四十万贯,东师以济。今则数百万矣,民何以堪!”

  其三曰:“艰难选举,使入官不滥。太祖之世,每岁进士不过三十八人,经学五十人,诸侯不得奏辟,士大夫罕有资廕,故有终身不获一第,没齿不获一官者。先帝在位将逾二纪,登第殆近万人;不无俊秀之才,亦有容易而得。臣愚以为数百年之艰难,故先帝济之以泛取;二十载之霈泽,陛下宜纠之以旧章。望以举场还有司如故事。至于吏部铨官,亦非帝王躬亲之事,太祖以来始令后殿引见,因为常例,以至先朝,调选之徒,多求侥倖。宜以吏部还有司,依格敕注拟。”

  其四曰:“沙汰僧尼,使民无耗。汉明之后,佛法流入中国,度人造寺,历代增加,不蚕而衣,不耕而食,是五民之外又益一而为六矣。假使天下有万僧,日食米一升,岁用绢一匹,是至俭也,犹月费三千斛,岁用万缣,何况五七万辈哉!又,富者穷极口腹,一斋一衣,贫民百家未能供给,不曰民蠹,其可得乎!愿深鉴治本,亟行沙汰。如以嗣位之初,未欲惊骇此辈,且可一二十载不度人修寺,使自销铄。”

  其五曰:“亲大臣,远小人,使忠良謇谔之士知进而不疑,奸憸倾巧之徒知退而有惧。”

  疏奏,即召禹偁还朝。既用其策,以夏、绥、银、宥、静五州赐赵保吉。翼日,命禹偁守本官,复知制诰。

  辽南院宣微使萧巴雅尔加政事令,迁东京留守。巴雅尔为政宽裕而善断,诸部畏爱,民以殷富。

  是岁,始分天下为十五路:一曰京东路,二曰京西路,三曰河北路,四曰河东路,五曰陕西路,六曰淮南路,七曰江南路,八曰荆湖南路,九曰荆湖北路,十曰两浙路,十一曰福建路,十二曰西川路,十三曰峡路,十四曰广南东路,十五曰广南西路。

  辽放进士陈鼎等二人。

宋纪二十 

起著雍阉茂正月,尽屠维大渊献五月,凡一年有奇。

  帝名恒,太宗第三子也,母曰元德皇后李氏。后梦以裾承日有娠,开宝元年十二月二日,生帝于开封府第,赤光照空,左足指有文,成“大”字。幼而聪睿,与诸王戏,好作战阵之状,自称元帅。太祖爱之,抚而问曰:“天子好作否?”对曰:“由天命耳。”初名德昌,太平兴国八年,授检校太保、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封韩王,改名元休;端拱元年,封襄王,改元侃;淳化五年九月,进封寿王,加检校太傅、开封尹;至道元年八月,立为皇太子,改今名,仍判府事。

     ○真宗膺符稽古神功让德文明武定章圣元孝皇帝咸平元年(辽统和十六年)

  春,正月,辛酉朔,改元。

  癸亥,赐近臣岁节宴于宰相吕端第。自是遂以为例。

  乙丑,辽主如长泺。

  丙寅,有司上皇太后李氏谥曰元德。

  翰林学士杨砺等受诏知贡举,请对,帝召坐,语之曰:“贡举当选擢寒俊,精求艺实,以副朕心。”

  壬申,昭宣使王延德上《太宗皇帝南宫事迹》三卷,命送实录院。

  癸酉,始令诸王府记室、翊善、侍读等官分兼南北宅教授。时又有伴读,然无定员。

  甲戌,诏:“诸路场务逋欠官物,令主典备偿者,监临官非同为欺隐,勿令填纳。”

  初,李至判国子监,校定诸经音疏,荐“国子博士杜镐、直讲孙奭、崔颐正,皆苦心强学,博贯《九经》,问义质疑,有所依据。望令重加刊正,除去舛谬。”太宗从之。镐,无锡人;颐正,封丘人。丁丑,帝访群臣通经义者,至复以颐正对,即召颐正至后苑,讲《尚书·大禹谟》,赐五品服。它日,谓辅臣曰:“颐正讲诵甚精,卿等更于班行中选经明行修之士,具以名闻。”自是,日令颐正赴御书院待对,讲《尚书》至十卷。

  戊寅,帝御崇政殿,召御龙直二百七十馀人,阅试武艺,迁擢者二十六人。

  庚辰,监察御史韩见素表求致仕,时年四十八。帝问辅臣曰:“见素齿发尚少,遽求致仕,何也?”吕端曰:“见素性恬退,喜修炼。”帝难之。李至曰:“近世朝行中,躁进者多,知止者少,若允其请,亦足激劝薄俗。”帝默然,乃授刑部员外郎,致仕。见素,凤翔人,退居华山,年八十馀乃卒。

  甲申,有慧出营室北,光芒尺馀。

  二月,壬辰,帝召辅臣曰:“慧出甚异,奈何?”吕端等言:“变在齐、鲁之分。”帝曰:“朕以天下为忧,岂独一方邪?”李至曰:“陛下此言,可以却妖星矣。”甲午,诏百官极言得失,避正殿,减常膳。

  丙午,辽以监门卫上将军耶律伊啰为中台省左相。

  乙未,虑囚,老幼、疾病流以下听赎,杖以下释之。诏诸州长吏平决狱讼,申理冤滥。

  吏部郎中、直集贤院田锡出知泰州,未之任,会星变,锡上疏言:“李继迁不合与夏州,又不合呼之为赵保吉。以臣愚蒙,料彼变诈,必不肯久奉朝命,永保塞垣。是时事舛误之大者。”又言:“密院公事,宰相不得与闻,中书政事,枢密使不得与议,致兵谋不精,国计未善。去年灵州之役,关西民无辜而死者十五万馀,咎将谁执?此政化堙郁之大者也。”疏奏,即日召对移晷。将行,又贡封事,复召对,谓曰:“卿第去,不半岁,召卿归矣。事当面论者,听乘传赴阙。”再遣中使赐与甚厚。

  丁酉,彗灭。

  戊戌,诏以久停贡举,颇滞时才,令礼部据合格人内进士放五十人,诸科百五十人,来岁不得为例。

  三月,壬申,赐进士汝阳孙仅等宴琼林。仅,何弟也。

  先是吏部铨拟官,告身悉书其过犯,癸酉,诏自今勿复书。

  初,宗正少卿赵安易言:“别庙祭飨,懿德皇后在淑德皇后之上,臣未测升降之由,请改正之。”太宗不许。及议合食,有司咸请以懿德升配。安易又言:“序以后先,当用淑德配食。”诏尚书省集议及礼官同详定。上议曰:“淑德皇后,生无位号,殁始追崇,况在初潜,早已薨谢。懿德皇后,享封大国,作配先朝,虽不及临御之期,已夙彰贤懿之美。请奉懿德皇后神主升配太宗室。”诏从之,其淑德皇后仍旧别庙祭飨。

  辛巳,以赵保吉归顺,遣使谕陕西,纵绥、银流民还乡,家给米一石。

  是月,女真遣使贡于辽。

  夏,四月,己丑朔,诏诸州长吏洁除牢狱,疏理淹系,有疾病及贫乏者疗治资给之。

  壬寅,赵保吉遣弟继瑗入谢。

  癸卯,辽以崇德宫所隶州县被水,赈之。

  帝谓宰相曰:“诸路逋欠,先朝每有赦宥,皆令蠲放,而有司尚更理督,颇闻细民愁叹。”己丑,遣使乘传按百姓逋欠,悉除之。用判理欠司王钦若之言也。除逋欠凡一千馀万,释系囚三千馀人。帝由是眷钦若益厚。

  丁未,辽罢民输官俸,出内帑给之。

  己酉,祈雨。

  乙卯,辽主如木叶山。

  五月,戊午朔,日有食之。

  甲子,以旱,幸大相国寺祈雨,升殿而雨。

  丁卯,辽主祀木叶山,告来岁南伐。

  庚辰,铁骊贡于辽。

  乙酉,辽主还上京。太后命妇人年九十者赐以物。

  六月,戊子朔,辽主祭祖、怀二陵。

  庚寅,密州发解官鞠傅,坐荐送非其人,当赎金,特诏停任。帝谓辅臣曰:“凡所举官,多闻谬滥。宜选择举主,以类求人。今外官要切惟转运使,卿等可先择人,后令举之。”辛卯,诏于常参官内举材堪转运使者,不限人数。

  诏议太祖庙称号。先是判太常礼院李宗讷请改僖祖以下称号,下尚书省集议。时张齐贤言:“为人后者为之子,安得宗庙中有伯氏之称?”诏礼官详定。礼官引《春秋》闵、僖同为一代及晋惠、怀、唐中、睿故事,请太祖、太宗昭穆同位。诏都省复集议,议同齐贤;又诏礼官再讨典故。礼官言:“按太宗飨祀太祖二十有二年,称曰孝弟,此不易之制。唐玄宗谓中宗为皇伯考,德宗谓中宗为高伯祖。伯氏之称,复何不可!臣等参议,自今合祭日,太祖、太宗依典仪,同位异坐,太祖位仍旧称孝子。”奏可。宗讷,昉子也。

  秋,七月,丁巳朔,辽主录囚听政。

  广西转运使陈尧叟上言:“所部诸州,土风本异,地少蚕桑,其民除耕水田外,惟种麻苎,周岁三收。布出之时,每端只售百钱,盖织者众而市者少故也。今臣以国家军须所急,布帛为先,因劝谕部民广植麻苎,以钱盐折变收市之,未及二年,已得三十七万馀匹。望自今许以所种麻苎顷亩折桑枣之数,诸县令佐依例书历为课,民以布赴官卖者,免其算税。如此,则布帛上供,泉货下流,公私交济,其利甚博。”诏从之。

  八月,丁亥朔,诏三司“经度茶、盐、酒税以充岁用,勿得增加赋敛,重困黎元,诸色费用并宜节约,并条析未尽事件以闻。”

  辛卯,京西转运使合肥姚铉上言:“诸路官吏或强明莅事、惠爱及民者,则必立教条,除其烦扰。然所更之弊,事多不便于狡胥,俟其罢官,悉藏记籍。害公蠹政,莫甚于兹。应知州、府、军、监、通判、幕职、州县官,于所在有经画利济,事可经久者,岁终书历,替日录付新官,俾之尊守,不得妄信下吏,辄有改更。若灼然不便,州以上闻,幕职以下闻于长吏,俟报改正。《语》曰:‘旧令尹之政,必以告新令尹。’此实圣人之格言,国家之急务也。”从之。

  乙巳,工部侍郎、集贤院学士钱若水等上《太宗实录》八十卷。帝览书流涕,赐诏褒谕。时若水判集贤,因用院印,史馆无所预,才九月而华。初,太宗有畜犬甚驯,常在乘舆左右,及驾崩,犬辄号叫不食,因送永熙寝宫。李至尝作歌纪其事以遗若水,其断章云:“白麟硃雁且勿书,劝君书此惩浮俗。”若水不为载。吕端虽为监修,未尝莅局,书成不署端名,至抉其事以为专美。若水称诏旨专修,不隶史局,又援唐朝故事以折之,时议不能夺。

  癸丑,诏:“监仓京朝官,无得以羡馀为课。”

  九月,丁巳朔,辽主驻得胜口。

  己未,秦国延寿保圣夫人刘氏卒,发哀苑中,辍朝三日,给卤簿以葬。

  先是太宗命张洎重修《太祖实录》,未成而卒。己巳,诏宰相吕端、集贤院学士钱若水同领其事。若水恳辞,帝曰:“卿新修《太宗实录》甚周备,太祖时多缺漏,故再命卿,毋多让也。”

  豹林谷隐士种放母死,贫不克葬,遣僮奴告于翰林学士宋湜等。湜与钱若水、王禹偁同上言:“先帝尝加召命,今无以葬母,欲行私觌,恐掠朝廷之美。”壬申,优诏赐放粟帛缗钱。

  令绫锦院改织绢。甲申,始以新织绢进御。

  旧制,国子监、开封府举人有与发解官亲戚者,止两司更互考试,帝虑涉私徇,是秋,特选官别试。

  冬,十月,丙戌朔,日有食之。

  宰相吕端久病,诏免朝谒,就中书视事,累疏求解,戊子,罢为太子太保。初,李惟清自知枢院左迁御史中丞,意端抑己,及端免朝谒,乃弹奏常参官有疾告逾年受俸者,又教人讼堂吏过失,欲以累端。端曰:“吾直道而行,无所愧,风波之言,不足虑也。”

  加张齐贤兵部尚书,与参知政事李沆并平章事。参知政事李至,罢为武胜节度使。至以目疾解机务,及授旄钺,入见恳辞,帝曰:“此唐朝故事,废久矣,特命振举,示优贤也。”又赐御制诗宠其行。

  己丑,参知政事温仲舒,罢为礼部尚书;枢密副使夏侯峤,罢为户部侍郎。以枢密副使向敏中为兵部侍郎、参知政事;翰林学士杨砺为工部侍郎,宋湜为给事中,并为枢密副使。

  先是有攀附居近职者,乘宠放恣,民家子既定婚,强娶之,其家诣开封诉焉。知府事毕士安即请对,白其事,卒得民家子还其父母,使成婚。攀附者日夜诉士安于帝前,士安因求解府事,帝许之,复入翰林为学士。翰林学士承旨宋白,尝献《拟陆贽榜子集》,帝察其意欲干事任,乃命白权知开封府。既而白倦于听断,不半岁,亦丐罢云。

  庚寅,帝谓辅臣曰:“群臣中有谤言达于朕听者,询之似得其实。然人谁无过,能迁革则善矣,朕固不以一眚废终身之用也。”

  乙未,宰相张齐贤、李沆入对,帝谕之曰:“先朝皆有成宪,但与卿等遵守,期致和平耳。”时戚里有分财不均者更相讼,又入宫自诉,齐贤请自治之,乃坐相府,召而问曰:“汝非以彼所分财多,汝所分少乎?”曰:“然。”命具款。乃召两吏令甲家入乙舍,乙家入甲舍,货财无得动,分书则交易之。明日,奏闻,帝大悦,曰:“朕固知非卿莫能定也。”

  初,张齐贤为户部尚书,诏同监察御史王济编次、删定制敕。旧条,持杖行劫,不计有赃无赃,悉抵死,齐贤议贷不得财者。济曰:“以死惧之尚不畏,可缓其死乎?”与齐贤廷诤数四,词气甚厉,手疏言齐贤腐儒,不知时要。帝问辅臣:“孰可从者?”吕端请诏百官集议,并劾济。未几,齐贤入相。丁酉,齐贤奏:臣今在中书,不欲与庶僚争较曲直,愿收前诏。”帝嘉其容物,遂罢集议,济得免劾。刑名卒如齐贤之请,而犯盗者岁亦不增。

  己酉,崇政殿视事,至午而罢。帝自即位,每旦御前殿,中书、枢密院、三司、开封府、审刑院及请对官以次奏事,至辰后还宫进食;少时复出,御后殿视诸司事,或校阅军士武艺,日中而罢;夜则召儒臣询问得失,或至夜分还宫,率以为常。

  癸丑,命钱若水等覆考开封府得解进士试卷。故事,京府解十人已上,谓之等甲,非文业优赡有名称者不取。时以高辅尧为首,钱易次之。易不平,遂上书指陈发解官所试《朽索驭六马赋》及诗、论、策题,意涉讥讪。又进士数百辈诣府讼荐送不当。辅尧亦投牒逊避,请以易为首。开封府以闻,故有是命。时翰林学士承旨宋白深右易,考官度支员外郎冯拯奏易与白交结状,帝大怒,遣中使下拯御史狱。拯力言易无行,不可冠多士,帝亦以士流纷竞,不可启其端,且欲镇浮俗,乃诏释拯,罢两制议及覆考,止令若水等擢文行兼著者一人为首。乃以孙暨为第一,辅尧第二,易第三,馀并如旧。暨,开封人也。

  十一月,丙辰朔,河西军右厢副使、归德将军折逋游龙钵来朝。河西军,即西凉府也。龙钵四世受朝命为酋长,虽贡方物,未尝自行,今始至,献马二千馀匹。加龙钵安远大将军。

  戊午,帝谓辅臣曰:“国家所谨,俭约为先,节用爱人,民俗自化。”张齐贤曰:“《书》称大禹克俭于家。老氏三宝,俭居其一。上之所好,下必从之,上好俭则国有馀财,下不僭则家有馀资,自然廉让兴行,盗贼鲜少。”

  三司上经费之数,帝曰:“先帝以财赋国之大本,莫不求诸中道而为永制。”辅臣曰:“先帝非止爱人啬费,至于节损服用,御浣濯之衣,盖前古哲王莫能偕也。”帝初命三司具中外钱谷大数以闻,盐铁使陈恕久不进,帝命辅臣诘之,恕曰:“天子富于春秋,若知府库充羡,恐生侈心,故不敢进。”帝闻而善之。

  甲子,诏葺历代帝王陵庙。

  是月,置估马司,估蕃部及进贡马价。凡市马之处,河东府州、岢岚军,陕西秦、渭、泾、原诸州,川峡益、黎等州,皆置务,岁得五千馀匹,以布帛茶它物准其直。

  辽遣使册王诵为高丽国王。

  十二月,丙戌朔,辽裕悦宋国王耶律休格薨,辍朝五日。休格有公辅器,及膺边塞重任,知略宏远,料敌如神。每战胜,让功诸将,故士卒乐为用。身更百战,未尝戮一无辜。高梁河之捷,尤为南军所畏,白沟以南欲止儿啼,辄曰:“裕悦至矣!”休格以燕民疲弊,省赋税,恤孤寡,戒戍兵无犯宋境,虽马牛逸于北者,悉还之,边境以宁。辽主诏立祠南京。

  辽进封皇弟恒王隆庆为梁国王,南京留守;郑王隆祐为吴国王。

  丙午,给事中柴成务奏上《新定编敕》共八百五十六条,请镂板颁下,与《律令格式》、《刑统》同行;优诏褒答。

  甲寅,知制诰王禹偁,坐修《太祖实录》以意轻重其间,落职知黄州。

  是岁,以如京使柳开知代州,至,葺城垒,修战具,诸将多沮议不协。开谓其从子曰:“吾观昴星有光,云多从北来犯,境上寇将至矣。吾闻师克在和,今诸将怨我,一旦寇至,我其危哉!”因上言请徙它州。寻改知忻州。

  辽放进士杨文立等二人。

  ○真宗膺符稽古神功让德文明武定章圣元孝皇帝咸平二年(辽统和十七年)

  春,正月,乙卯朔,辽主如长春宫。

  甲子,诏:“尚书丞、郎、给、舍,举升朝官可守大州者各一人,俟使三任有政绩,当议奖其善举;有赃私罪,亦连坐之。”

  乙丑,命礼部尚书温仲舒知贡举,御史中丞张咏、刑部郎中、知制诰师颃同知贡举,仍当日入贡院。始封印卷首。颃,内黄人。

  礼部侍郎杨徽之,以衰疾求解职,甲戌,授兵部侍郎,依前兼秘书监。及占谢,便殿命坐,劳问久之,且曰:“图书之府,清净无事,可以养性也。”徽之纯厚清介,尤疾非道干进者,尝言:“温仲舒、寇准用搏击取贵仕,使后辈务习趋竞,礼俗浸薄。”世谓其知言。

  二月,丙申,以赵普配飨太祖庙庭。

  辛丑,太常丞、判三司催欠司王钦若,表述帝登位以来,放天下逋欠钱物千馀万,释系囚三千馀人,请付史馆。帝谓近臣曰:“兹事先帝方欲行之,朕奉成先志耳。”因命学士院召试钦若。及览所试文,谓辅臣曰:“钦若非独敏于吏事,兼富文词;今西掖阙官,可特任之。”即拜右正言,知制诰。

  己酉,帝谓宰相曰:“闻朝廷中有结交朋党、互扇虚誉、速求进用者。浮薄之风,诚不可长。”乃命降诏申警,御史台纠察之。

  秘书监杨徽之荐著作佐郎、通判泰州戚纶,文学纯谨,宜在儒馆。三月,甲寅朔,以纶为秘阁校理。纶父同文,隐居教授,学者不远千里而至,登科者五十六人,门人追号曰坚素先生。

  丙辰,命度支郎中裴庄等分诣江南、两浙,发廪粟赈饥民,除其田租。

  癸亥,诏:“今岁举人颇众,若依去年人数取合格者,虑有所遗落。进士可增及七十人,诸科增及一百八十人。”礼部寻以孙暨二百五十人名闻,内诸科一举者六人,特黜去之,馀并赐及第。

  京西转运副使、太常博士、直史馆眉山硃台符上言:“陛下受命,与物更始,授继迁以节钺,加黎桓以王爵,咸命使者镇抚其邦;惟彼契丹,未蒙渥泽,非所以昭王道之无偏也。臣愚以为宜因此时,择文武才略习知边境之士,为一介之使,以嗣位服除,礼当修好,与之尽弃前恶,复寻旧盟,利以货财,许以关市,如太祖故事,则两国既和,无北顾之忧,可以专力西鄙,继迁当自革心而束手,是一举而两获也。”台符又自请北使,时论称之。

  甲戌,诏:“川峡、广南、福建路官丁忧,许给驿归。”先是小官远任遭丧,多芒屦策杖,流落不能归,故有是诏。

  秦悼王旅葬涪陵,闰月,诏择汝、邓间地改葬。

  庚寅,诏有司:力役无名、营缮不急者,悉罢之。

  皇太后居西宫嘉庆殿,宰相引汉、唐故事,上宫名曰万安;从之。

  帝以亢旱,诏中外臣庶并直言极谏。时有上封指中书过失请罢免者,帝览之,不悦,谓宰相曰:“此辈皆非良善,止欲自进,当谴责以警之。”李沆进曰:“朝廷比开言路,苟言之当理,宜加旌赏,不则留中可也。况臣等非才,备员台辅,如蒙罢免,乃是言事之人有补朝廷。”帝曰:“卿真长者!”

  以河北转运使、右谏议大夫索湘为户部使。湘质朴少文,而长于吏事,历任边部,所至必广储蓄,为备豫计,出入军旅间,著能名。先在河北,凡扰民事,多奏罢之。又,自京替茶至榷场,事最烦扰,复多损败,湘建议,请许商贾缘江载茶诣边郡入中,既免道途之耗,复有征算之益。又,威虏、静戎军,岁烧边草地以虞南牧,言事者请于北寨山麓中兴置银冶;湘以为召寇,亦奏罢之。

  诏三馆写四部书二本,一置禁中之龙图阁,一置后苑之太清楼,以备观览。

  京西转运副使硃台符上疏,请重农积谷,任将选兵,慎择守令,考课黜陟,轻徭节用,均赋慎刑,责任大臣,与图治道;优诏褒答。

  丙午,诏:“江、浙饥民入城池渔采勿禁。”

  夏,四月,丙辰,诏:“文武群臣封事,阁门画时进入,勿致稽留。”

  辛酉,御史中丞张咏上言:“请自今御史、京朝使臣受诏推劾,不得求升殿取旨及诣中书咨禀。”从之。

  丙寅,河东转运使掖人宋抟言:“大通监冶铁盈积,可供诸州军数十年鼓铸,请权罢采取以纾民。”诏从其请。时西北二边屯师甚广,抟经制馈饷,以干治称,朝廷难其代,凡十一年不徙。

  丙子,帝谓辅臣曰:“庶官中求才干则不乏,询德行则罕见其人。夫德为百行之本,德行之门必有忠臣孝子,岂无德行者能全其忠孝乎?又,庶官所掌之务,多不修举,而捃拾它局利害,以图进身。若能自干本局,则百职不严而肃,又何患乎政事之挠渎哉?”

  以御史中丞张咏为工部侍郎,知杭州。

  咏既至,属岁歉,民多私鬻盐以自给,捕犯者数百人,咏悉宽其罚而遣之。官属请曰:“不痛绳之,恐无以禁。”咏曰:“钱唐十万家,饥者八九,苟不以盐自活,一旦蜂起为盗,则其患深矣。俟秋成当仍旧法。”有民家子与姊讼家财,婿言:“妻父临终,此子才三岁,故命掌资产,且有遗书,令异日以十之三与子,七与婿。”咏览之,以酒酹地曰:“汝妻父,智人也。以子幼甚,故托汝,倘遽以家财十之七与子,则子死于汝手矣。”亟命以七分给其子,馀三给婿。皆服咏明断。

  先是左正言耿望知襄州,建议:“襄阳县有淳河,旧作堤截水入官渠,溉民田三十顷。宜城县有蛮河,溉田七百顷,又有屯田三百馀顷。请于旧地兼括荒田,置营田上中下三务,调夫五百筑堤,仍集邻州兵,每务二百人,开河,市牛七百头分给之。”帝曰:“屯田废久矣,苟如此,亦足为劝农之始。”令望躬按视,即以为右司谏、京西转运使,与副使硃台符并兼本路制置营田事。是岁,种稻三百馀顷。汝州旧有洛阳南务,遣内园兵士种稻,雍熙中,以所收薄,且扰人,废之,赋贫民。于是从台符之请,复募民二百馀户,自备耕牛,就置团长,京朝官专掌之,垦六百顷,导汝水浇溉,岁收二万三千石。

  五月,丙戌,诏:“天下贡举人应三举者,今岁并免取解,自馀依例举送。”

  帝谓宰相曰:“近闻风俗侈靡,公卿士庶服用逾制,至有镕金饰衣,或以珠翠者。”张齐贤曰:“此弊当亟惩。先责大臣之家,使各遵朴素,则可以导民宣化矣。”丁亥,令有司禁臣庶泥金铺翠之饰,违者坐其家长。

  丁酉,以殿中丞马元方权户部判官,从户部使陈恕所奏也。元方尝建言:“方春民乏绝时,请预贷库钱,约至夏秋令输绢于官,公私便之。”朝廷因下其法于诸道,令预买绢,盖始于此。

  乙巳,幸枢密使曹彬第问疾,赐白金万两,问以后事,对曰:“臣无事可言。臣子璨、玮,材器皆堪任将帅。”又问其优劣,曰:“璨不如玮。”先是知雄州何承矩奏辽谋入边,帝以问彬,对曰:“太祖英武定天下,犹委孙全兴经营和好。陛下初登极时,承矩常发书道意,臣料北鄙终复成和好。”帝曰:“此事朕当屈节为天下苍生,然须执纪纲,存大体,即久远之利也。”尝有诏听民越拒马河抵契丹中市马,承矩言:“缘边战棹司,自淘河至泥姑海口,屈曲九百里许,天设险固,真地利也。太宗置寨二十八,铺百二十五,命廷臣十一人,戍卒三千馀,部舟百艘,往来巡警,以屏奸诈,则缓急之备,大为要害。今听公私贸市,则人马交度,深非便宜。若然,则寨、铺为虚设矣。”帝纳其言,即停前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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