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资治通鉴·元纪

     著书立意乃赠花于人之举,然万卷书亦由人力而为,非尽善尽美处还盼见谅 !

                     —— 华辀远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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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纪二十七 

起柔兆掩茂二月,尽上章摄提格十二月,凡五年。

  ◎至正六年

  春,二月,庚戌朔,日有食之。

  辛未,兴国雨雹,大者如马尾首。

  是月,山东地震,七日乃止。

  司天监奏:“天狗星坠地,血食人间五千日,始于楚,遍及齐、赵,终于吴,其光不及两广。”后天下之乱。皆如所言。

  三月,辛未,盗扼李开务之闸河,劫商旅船,两淮运使宋文瓚言:“世皇开会通河千有馀里,岁运米至京者五百万石。今骑贼不过四十人,劫船三百艘而莫能捕,恐运道阻塞,请选能臣率壮勇千骑捕之。”不听。

  戊申,京畿盗起,范阳县请增设县尉。

  山东盗起,诏中书参知政事索诺木巴勒至东平镇遏。

  是月,高苑县地震,坏民居。

  夏,四月,壬子,辽阳为捕海东青烦扰,沃济野人及硕达勒达皆叛;万户迈珠等讨之,遇害,诏恤其家。

  癸丑,颁《至正条格》于天下。

  甲寅,以中书参知政事吕思诚为左丞。

  乙卯,享于太庙。

  丁卯,帝如上都,中书平章政事特穆尔达实留守。

  旧法,细民籴于官仓,出印券月给之者,其直三百文,谓之“红帖米”,贼筹而给之,尽三月止者,其直五百文,谓之“散筹米”;贪民买其筹帖以为利。特穆尔达实请别发米二十万石,遣官坐市肆,使人持五十文即得米一斗,奸弊遂绝。

  以中书左丞吕思诚知经筵事。命左右二司、六部吏属于午后讲习经史。

  五月,壬午,广西象州盗起。

  江西田赋提举司扰民,罢之。

  丁亥,盗窃太庙神主。

  遣和尔呼达讨沃济野人。

  辛卯,绛州雨雹,大者二尺馀。

  丁酉,以黄河决,立河南、山东都水监。

  六月,己酉,汀州连城县民罗天麟、陈积万叛,陷长汀县;福建元帅府经历真宝、万户廉和尚等讨之。

  丁巳,诏以云南贼死可伐盗据一方,侵夺路甸,命伊图珲为云南行省平章政事,讨之;旋降诏招谕。

  是月,罗浮山崩,水涌,溺死百馀人。

  秋,七月,己卯,享于太庙。

  癸巳,诏选集赛官为路、府、县达噜噶齐。

  丙申,以参知政事多尔济巴勒为中书左丞。

  时有善音乐得幸者,帝命为崇文监丞,多尔济巴勒他拟一人以进,帝怒曰:“选法尽由中书邪?”多尔济巴勒顿首曰:“用幸臣居清选,恐后世以此议陛下。今选他人,臣实有罪,省臣无与焉。”帝悦,擢为右丞。

  甲辰,京畿奉使宣抚鼎鼎奏御史萨巴尔等罪,杖黜之。时诸道奉使,皆与台宪互相掩蔽,惟鼎鼎与湖广道巴实纠举无避。

  是月,鄜州雨白毛如马鬃。

  八月,丙午,命江浙行省右丞呼图克布哈、江西行省右丞图噜统军合讨罗天麟。

  是月,帝至自上都。

  益都临淄县雨雹,大如杯盂,野无青草,赤地如赭。

  九月,乙酉,克复长汀。

  戊子,邵武地震,有声如鼓,至夜复鸣。

  冬,十月,思靖猺寇武冈;诏湖广省臣及湖南宣慰元帅鄂勒哲特穆尔讨之,俘斩数百级,猺贼败走。

  闰月,乙亥,诏赦天下,免差税三分,水旱之地全免。

  靖州猺贼吴天保陷黔阳。

  癸未,汀州贼徒罗德用杀用天麟、陈积万,以首级送官,馀党悉平。

  十二月,丁丑,省臣改拟明宗母寿章皇后徽号曰:“庄献嗣圣皇后。”

  辛卯,有司以赏赉泛滥,奏请恩赐必先经省、台,院定拟。

  壬寅,山东、河南盗起,遣左右阿苏卫指挥布尔国等讨之。

  是岁,尚书李纟冋以河灾,请躬祀郊庙,近正人,远邪佞,是崇阳抑阴,不报。

  以侍御史盖苗为中书参知政事。

  时大臣以两京弛道狭隘,请毁民田庐广之,已遣使督有司治之矣,苗议曰:“驰道创自至元初,何今日独为隘为?”力辨,乃罢。时议以宿卫士悉出为郡长官,俾以养贫,苗议曰:“郡长所以牧民,岂养贫之地哉!果有不能自存,赐之钱可也。若任郡寄,必择贤才而后可。”议遂寝。又欲以钞万贯与角牴者,苗曰:“诸处告饥,不蒙赈恤;力戏何功,获此重赏乎!”又签四川廉访司事家人违例收职田,奉使宣抚直坐其主,宰相命奉使即行遣,苗请付司详议,勿使宪司以为口实。于是宰相顾谓僚佐曰:“所以引盖君至枢机者,欲其相助也,乃每事相抗,何耶?今后有公务,毋白参政。”苗叹曰:“猥以非才,待罪执政,中书之事,皆当与闻。今宰相言若此,不去何俟!”将引去,适诏拜江南行台御史中丞,宰相怒苗终不解,比至,即除甘肃行省左丞。时苗已致仕归田里,宰相复奏,旨趣赴任,苗舁疾就道。至镇,即上言:“西土诸王,为国籓屏,赐赉虽有常制,而有司牵于文法,遂使恩泽不以时及,有匮乏之忧,大非隆亲厚本之意。”又言:“甘肃每岁中粮奸弊百端,请以粮钞兼给,则军民兼利矣。”从之。迁陕西行台中丞,到官数日,即上疏乞骸骨,归,逾年而卒。追封魏国公,谥文献。

  苗学术淳正,性孝友,喜施与,置义田以赡宗族。平居恂恂谦谨,及至遇事,张目敢言,虽经挫折,无少回挠,有古遗直之风焉。

  ◎至正七年

  春,正月,甲辰朔,日有食之。大寒而风,朝官仆者数人。

  壬子,以中书左丞相博尔济布哈为右丞相。

  先是,博尔济布哈与右丞相阿噜图谋挤害托克托,阿噜图曰:“我等岂能久居相位,当亦有退休之日,人将谓我何!”博尔济布哈屡以为言,终不从。博尔济布哈遂讽御史劾奏阿噜图不宜居相位。阿噜图即避出城。其姻党皆为之不平,请曰:“丞相所行皆善,而御史言者无理,丞相何不见上自陈?上必辨焉。”阿噜图曰:“我,开国四杰博尔济之世裔,岂丞相为难得邪?但命我,不敢辞。今御史劾我,我宜即去。御史乃世祖所设,我若与御史抗,即与世祖抗矣。尔等无复言。”阿噜图遂罢去。博尔济布哈寻亦辞职而罢。

  二月,己卯,山东地震,坏城郭,棣州有声如雷。河南、山东盗蔓延济宁、滕、邳、徐州等处。

  丙戌,以宦者拜特穆尔为司徒。

  是月,猺贼吴天保寇沅州。

  三月,甲辰,中书省臣言:“世祖之朝,省、台、院奏事,给事中专掌之,以授国史纂修。近年废弛,恐万世之后,一代成功无从稽考,请复旧制。”从之。

  乙巳,遣使铨选云南官员。

  庚戌,试国子监,会食弟子员,选补路府及各卫学正。

  戊午,诏编《六条政类》。

  庚申,监察御史王士点劾集贤大学士吴直方躐进官阶,夺其宣命。

  乙丑,云南王博啰来献死可伐之捷。

  夏,四月,己卯,享于太庙。

  辛巳,以通政院使多勒奇尔为辽阳行省参知政事,讨沃济野人。

  庚寅,复以博尔济布哈为中书右丞相,以平章政事特穆尔达实为左丞相。

  特穆尔达实天性忠亮,学术正大。帝尝问:“为治何先?”对曰:“法祖宗。”又问:“王文统,奇才也,恨不得如斯人者用之!”对曰:“世祖有尧、舜之资,文统不告以王道,而乃尚霸术,要近利,世祖之罪人也。使今有文统,正当远之,又何足取乎!”

  临清、广平、滦河等处盗起,遣兵捕之。

  通州盗起,监察御史言:“通州密迩京城而贼盗蜂起,宜增兵讨之,是杜其源。”不报。

  是月,河东大旱,民多饥死,遣使赈之。

  帝如上都。

  五月,庚戌,猺贼吴天保陷武冈路,诏遣湖广行省右丞实保统军讨之。实保坚不欲往,左右司郎中余阙曰:“右丞受天子命,为方岳重臣,不思执弓矢讨贼,乃欲自逸邪?右丞当往。”实保曰:“郎中语固是,如刍饷不足何?”阙曰:“右丞第往。此不难致也。”阙遂下令趣之,三日皆集,实保乃行。

  乙丑,右丞相博尔济布哈以调燮失宜、灾异迭见罢,诏以太保就第。

  是月,临淄地震,七日乃止。河东地坼泉涌,崩城陷屋,伤人民。

  六月,诏免太师满济勒噶台官,安置西安州。时博尔济布哈以宿憾谮满济勒噶台,故有是诏。其子托克托力请与父俱行,时相欲倾之,因有告变者,复移于西域萨克苏之地。御史大夫额琳沁巴勒曰:“托克托父子无大过,奈何迫之于险?”乃召还甘肃。

  复以御史大夫泰费音为中书平章政事。

  彰德路大饥,民相食。

  秋,七月,猺贼吴天保复寇沅州,陷溆浦、辰溪县,所在焚掠无遣。

  八月,壬午,杭州、上海浦中午潮退而复至。

  九月,癸卯,八怜内哈喇诺海、图噜和伯贼起,断岭北驿道。

  戊申,帝至自上都。

  甲寅,诏举才能学业之人,以备侍卫。

  丁巳,中书左丞相特穆尔达实薨。特穆尔达实之为相也,修饬纲纪,立内外通调之法,朝官外补,许得陛辞,亲受帝训,责以成效,郡邑贤能吏,次第甄拔,入补朝阙。分海漕米四十万石,置沿河诸仓,以备凶荒;先是僧人与齐民均受役于官,其法中变,至是奏复其旧;孔子后袭封衍圣公,阶止四品,奏升为三品;岁一再诣国学,进诸生而奖励之。中书故事,用老臣豫议大政,久废不设,特穆尔达尔奏复其规,起腆合、张元朴等四人为议事平章,曾未半年,补偏救弊之政,以次兴举。从幸上都还,入政事堂甫一日,感暴疾而卒,年四十六,赠太师,追封冀宁王,谥文忠。

  辛酉,以御史大夫多尔济为中书左丞相。

  甲子,集庆路盗起,镇南王博啰布哈讨平之。

  丁卯,猺贼吴天保复陷武冈,延及宝庆,杀湖广行省右丞实保于军中。

  冬,十月,庚辰,诏建穆呼里、巴延祠堂于东平。

  丙戌,额琳沁济达勒反,遣兵讨之。

  辛卯,开东华射圃。

  戊戌,西蕃盗起,凡二百馀所,陷哈剌火州,劫供御蒲萄酒,杀使臣。

  是月,猺贼吴天保复寇沅州,州兵击走之。

  十一月,辛丑,监察御史库库,以宦者陇普凭藉宠幸,骤升荣禄大夫,追封三代,田宅逾制,上疏劾之。

  甲辰,沿江盗起,剽掠元忌,有司莫能禁。两淮运使宋文瓚上言:“江阴、通、泰,江海之门户,而镇江、真州次之,国初设万户府以镇其地。今戍将非人,致贼舰往来无常;集庆花山劫贼才三十六人,官军万数,不能进讨,反为所败,后竟假手盐徒,虽能成功,岂不贻笑!宜亟选智勇,任兵柄,以图后功;不然,东南五省租税之地,恐非国家有矣。”不报。

  拨山东十六万二千馀顷地,属大承天护圣寺。

  乙巳,中书户部言:“各处水旱,田禾不收,湖广、云南,盗贼蜂起,兵费不给,而各位集赛冗食甚多,请加分拣。”帝牵于众请,令三年后减之。

  庚戌,猺贼吴天保复陷武冈,命湖广行省平章政事纽勒领兵讨之。

  以河决,命工部尚书密勒玛哈谟行视金堤。

  甲寅,猺贼吴天保陷靖州,命威顺王库春布哈、镇南王博啰布哈及湖广、江西二省以兵讨之。

  戊午,命河南、山东都府发兵讨湖广洞蛮。

  丁卯,海北、湖南猺贼窃发两月馀,有司不以闻,诏罪之,并降散官一等。

  是月,满济勒噶台卒。满济勒噶台所至,不以察察为明,赫赫为威,僚属各效其勤,至于事功既成,未尝以为己出也。以仁宗宠遇之深,忌日必先百官诣原庙致敬,或一食一果之美,必持献庙中。至是卒于甘肃。帝念托克托勋劳,召还京师。

  十二月,庚午,以中书左丞相多尔济为右丞相,平章政事泰费音为左丞相。先是多尔济请于帝曰:“臣藉先臣之廕,早袭国王,昧于国家之理。今备位宰相,非得泰费音不足与共事。”至是遂拜泰费音左丞相,多尔济为右丞相。

  多尔济为人,宽洪有度。留守司行致贺礼,其物先陈鸿禧观,将馈二相,多尔济家臣察知物有丰杀,其致左相者特丰,家臣具白其事,请却之,多尔济曰:“彼纵不送我,亦又何怪!”即命受之。

  时顺江酋长乐孙求内附,请立宣抚司及置郡县一十三处,省臣将许之,右司都事归旸曰:“古人有言曰:‘鞭虽长,不及马腹。’使郡县果设,有事不救,则孤来附之意,救之,则疲中国以事外夷,所谓获虚名而受实祸也。”与左丞吕思诚抗辨甚力。泰费音问:“其策安出?”旸曰:“其酋长可授宣抚,勿责其贡赋,使者赐以金帛遣归足矣。”卒从旸言。京师苦寒,有丐诉相丞马前者,丞相索皮服予之,仍核在官所藏皮服之数。将悉给贫民,旸曰:“宰相当以广济天下为心,皮服能几何,而欲给之耶?莫若录饥寒者赈之。”丞相悟而止。

  多尔济为相,务存大体,而泰费音则兼理庶务。一时政权颇出于泰费音,趋附者众,多尔济处之凝然,不与较,然泰费音亦能推让尽礼,中外皆号为贤相云。

  丙子,以连年水旱,民多失业,选台阁名臣二十六人出为守令,许以民间利害实封呈省。参知政事魏中立言于帝曰:“必欲得贤守,无如参议韩镛者。”帝乃特书镛姓名,授饶州路总管。饶俗尚鬼,有觉山庙者,能祸福人,盗将行劫,必往卜之。镛至,即撤其祠宇,沈土偶人于江,凡境内淫祠皆毁之;人初大骇,已而皆叹服。镛乃选民俊秀入学,求尊宿有学行为《五经》师,朔望,幅巾深衣谒先圣,每月课试,以示劝勉,由是人人自励于学。镛居官,自奉澹泊,僚属化之。先是朝使至外郡者,所奉一不厌其欲,还即腾谤于朝。其使饶者,镛延见郡舍中,供以粝饭,退,终无后言。寻有旨,以织币脆薄,遣使笞行省臣及诸郡长吏,独镛无预焉。

  丙戌,中书省建议:“以河南盗贼出入无常,宜分拨达勒达军与扬州旧军于河南水陆关隘戍守,东至徐、邳,北至夹马营,遇贼掩捕。”从之。

  湖广行省右丞实保,既为猺贼所害,其子实迪方为中书掾,请奔丧。丞相以实迪有兄弟,不许,归旸曰:“孝者,人子之同情,以其有兄弟而沮其请,非所以孝治天下也。”乃许之。

  是月,陕西行御史台臣,劾奏博尔济布哈乃逆臣之亲子,不可居太保之职,不报。

  是冬,卫辉路天鼓鸣。

  是岁,隆福宫三皇后鸿吉哩氏薨。

  鄱阳硃公迁,以遣逸征至京师,授翰林直学士,每劝帝亲贤远奸,抑豪强,省冗费,修德恤民,庶天意可回,民志可定,不然,恐国家之忧,近在旦夕,帝嘉纳之。当国者恶其切直,不能容,公迁亦力辞;章七上,乃出为金华路学正。

  ◎至正八年

  春,正月,戊戌朔,命额林特穆尔知枢密院事。

  丁未,享于太庙。

  辛亥,黄河决,迁济宁路于济州。

  诏:“各官府谙练事务之人,毋得迁调。”

  诏翰林国史院纂修后妃、功臣列传,学士承旨张起岩、学士杨宗瑞、侍讲学士黄溍为总裁官,左丞相泰费音,左丞吕思诚领其事。

  是月,诏给铜虎符,以宫尉鄂勒哲布哈、贵赤卫副指挥使寿山监湖广军。命湖广行省右丞图齐、湖广宣慰都无帅鄂勒哲特穆尔,讨莫磐洞诸蛮,斩首数百级,其馀二十馀洞,缚其洞酋杨鹿五赴京师。

  二月,丙子,命皇子阿裕实哩达喇习读辉和尔文字。

  甲申,以宣政院使桑节为江南行台御史大夫。

  时承平日久,内外方以观望为政,桑节独持风裁,御史行部,必饬厉而遣之。湖广签事三宝珠,性廉介,所至搏贪猾无所贷;御史有以私请者,拒不纳,则诬以事劾之。章至,桑节怒曰:“若人之廉,谁不知之,乃敢为是言耶?”即奏杖御史而白其诬。执政者恶之,移湖广行省平章政事。

  湖广地连江北,威顺王岁尝出猎,民病之;又起广乐园,多萃名倡巨贾以网大利,有司莫敢忤。桑节至,谒王,王阖中门,启左扉,召以入。桑节引绳庆坐王中门而言曰:“吾受天子命来作牧,非王私臣也,焉得由不正之道入乎?”阍者入告王,王命启中门。桑节入,责王曰:“王,帝室之懿亲,古之所谓伯父、叔父者也。今德音不闻,而骋猎、宣淫,贾怨于下,恐非所以自贻多福也。”王急握桑节手谢之,为悉罢其所为。有胡僧曰小住持者,服三品服,恃庞横甚,数以事陵轹官府,桑节掩捕之,得妻、妾、女乐、妇女十有八人,狱具,罪而籍之,由是豪强敛手。桑节,河西人也。

  是月,以前奉使宣抚贾惟贞称职,特授永平路总管。会岁饥,惟贞请降钞四万馀锭赈之。

  诏济宁郓城立行都水监,以工部郎中贾鲁为之。鲁,高平人也。

  三月,丁酉,诏以束帛旌守令之廉勤者。

  辽东索和努反,诈称大金子孙,命将讨擒之。

  壬寅,土番盗起,有司请不拘资级,委员讨之。

  福建盗起,地远,难于讨捕,诏汀、漳二州立分元帅府辖之。

  癸卯,帝亲试进士二十有八人,赐阿噜辉特穆尔、王宗哲等及第、出身。

  己酉,湖广行省遣使献石壁洞蛮捷。

  辛酉,辽阳乌延达噜欢,妄称大金子孙,受玉帝符文,作乱;官军讨斩之。

  壬戌,《六条政类》书成。

  是月,猺贼吴天保复寇沅州。

  夏,四月,辛未,河间等路以连年河决,水旱相仍,户口消耗,乞减盐额,诏从之。

  乙亥,帝幸国子学,赐衍圣公银印,升秩从二品。

  定弟子员出身及奔丧、省亲等法。

  诏:“守令选立社长,专一劝课农桑。”

  诏:“京官三品以上,岁举守令一人,守令到任三月,亦举一人自代。”

  平江、松江水灾,给海运粮十万石赈之。

  丁丑,辽阳董哈喇作乱,镇抚奇彻讨擒之。

  己卯,海宁州、沐阳县等处盗起,遣翰林学士图沁布哈讨之。

  是月,帝如上都。

  命托克托为太傅,提调宫傅,综理东宫之事。

  湖广平章巴延引兵捕土寇莫万五、蛮雷等。已而广西峒贼乘隙入寇,巴延退走。

  五月,丁酉朔,大霖雨,京城崩。

  庚子,广西山崩,水涌,漓江溢,平地不深二丈馀,屋宇、人畜漂没。

  乙卯,钱塘江潮比之八月中高数丈,沿江民皆迁居以避之。

  己未,奎章阁侍书学士致仕虞集卒。集从吴澄游,授受具有原委。性孝友,抚庶弟,嫁孤妹,恩义备至。当权门赫奕,未尝有所附丽;集议中书,正言谠论,多见容受。屡以片言解疑误,出人于滨死,亦不以为德也。

  是月,永嘉大风,海舟吹上平陆二三十里,死者千数。

  六月,丙戌,立司天台于上都。

  己丑,中兴路松滋县骤雨,水暴涨,平地深丈有五尺,漂没六十馀里,死者一千五百人。

  是月,山东大水,民饥,赈之。

  秋,七月,丙申朔,日有食之。

  乙巳,享于太庙。

  壬子,量移窜徙官于近地安置,死者听归葬。

  乙卯,遣使祭曲阜孔子庙。

  以江州总管刘恒有政绩,擢山东宣慰使。

  八月,帝至自上都。

  冬,十月,丁亥,广西蛮掠道州。

  十一月,辛亥,猺贼吴天保率众六万掠全州。

  是岁,设分元帅府于沂州,以迈博齐为元帅,备山东寇。

  礼部郎中成遵,奉使山东、淮北,察守令贤否,得循良者九人,贪懦者二十一人,奏之。九人者赐上尊、币帛,仍加显擢;其二十一人悉黜之。

  台州黄岩民方国珍,入海为乱。

  国珍世以贩盐浮海为业,时有蔡乱头者,行剽海上,有司发兵捕之。国珍怨家告其通寇,国珍杀怨家,遂与史国璋、弟国瑛、国珉亡入海,聚众数千人。劫掠漕运,执海道千户德流干实。事闻,诏江浙参政多尔济巴勒总舟师捕之。追至福州五虎门,国珍知事危,焚舟将遁,官军自相惊溃,多尔济巴勒遂被执;国珍迫其上招降之状。朝议授国珍定国尉,将治多尔济巴勒之罪,枢密参议归旸曰:“将臣失利,罪之固当;然所部皆北方步骑,不习水战,是驱之死地耳,宜募海滨之民习水利者擒之。今国珍遣人请降,决不可许;国珍已败我王师,又拘我王臣,力屈而来,非真降也,必讨之以示四方。”朝廷方事姑息,卒从其请。国珍竟不肯赴,势益猖獗。帝遣礼部尚书台哈布哈察实以闻。台哈布哈既得其状,遂上招捕之策,不听。

  监察御史张桢言:“明埒栋阿、额尔佳、伊噜布哈,皆陛下不共戴天之仇;巴延贼杀宗室嘉王、郯王一十六口,法当族诛,而其子孙兄弟尚皆仕于朝,宜急行诛窜。右丞相博尔济布哈,阿附权奸,亦宜远贬。今灾异迭见,盗贼蜂起,海寇敢于要君,阃帅敢于玩寇,若不振举,恐有唐末籓镇噬脐之祸。”奏上,徽政院使高陇布力为博尔济布哈解,帝乃出御史大夫额琳沁巴勒为江浙左丞相中丞,馀皆辞职。诏复加博尔济布哈太保,于是两台各道言章交至,博尔济布哈益不自安,寻谪居渤海县。

  监察御史李泌上言:“世祖誓不与高丽共事,陛下践世祖之位,何忍忘世祖之言,乃以高丽奇氏为皇后?今河决、地震,盗贼滋蔓,皆阴盛阳微之象,请仍降为妃,庶几三辰奠位,灾异可息。”不听。

  ◎至正九年

  春,正月,丁酉,享于太庙。

  癸卯,立山东、河南等处行都水监,专治河患。

  乙巳,广西猺贼复陷道州,万户郑均击走之。

  三月,丁酉,坝河浅涩,以军士、民夫各一万浚之。

  是月,黄河北溃。

  胶州大饥,人相食。

  猺贼吴天保复寇沅州。

  夏,四月,丁卯,享于太庙。

  丁丑,知枢密院事奇彻台,为中书平章政事。

  己卯,以燕南廉访使韩元善为中书左丞。

  是月,帝如上都。

  五月,丙辰,定守令督摄之法:路督摄府,府督摄州,州督摄县。

  是月,白茅河东注沛县,遂成巨浸,诏修金堤,民夫日给钞三贯。

  蜀江大溢,浸汉阳城,民大饥。

  六月,丙予,刻小玉印,以“至正珍秘”为文,凡秘书监所掌书,尽以识之。

  秋,七月,庚寅,监察御史沃勒海寿,劾奏殿中侍御史哈玛尔及其弟舒苏罪恶,御史大夫韩吉纳以闻。哈玛尔者,宁宗乳母之子也,与舒苏早备宿卫,帝深眷宠之。而哈玛尔有口才,尤为帝亵幸,累官殿中侍御史,舒苏亦累官集贤学士,帝每即内殿,与哈玛尔以双陆为戏。一日,哈玛尔服新衣侍侧,帝方啜茶,噀茶于其衣,哈玛尔视帝曰:“天子固当如是耶?”帝一笑而已。其被爱幸,无与为比。由是哈玛尔声势日盛,自籓王、戚里皆赂遗之。

  至正初,托克托为丞相,其弟额森特穆尔为御史大夫,哈玛尔日趋附其兄弟之门。会托克托去相位,而博尔济布哈为丞相,与托克托有旧怨,欲中伤之,哈玛尔每于帝前营护,故得免。

  初,博尔济布哈与泰费音、韩吉纳、图们岱尔等情好甚密,及博尔济布哈罢,泰费音、韩吉纳乃谋黜哈玛尔,讽御史劾奏之。其小罪则受宣让王等驼马诸物,其大者则设帐房于御幄之后,无君臣之分;又恃以提调宁徽寺为名,出入托果斯皇后宫,犯分之罪尤大。宁徽寺者,掌托果斯皇后钱粮;托果斯皇后,帝庶母也。哈玛尔各御史有所言,先于帝前析其非罪,事皆泰费音、韩吉纳所摭拾。及韩吉纳以御史所言奏,帝大怒,斥弗纳。明日,章再上,帝不得已,仅夺哈玛尔、舒苏官,居之草地,而沃埒海寿出为陕西廉访副使。于是泰费音罢为翰林学士承旨,韩吉纳为宣政院使。

  壬辰,诏皇太子阿裕实哩达喇习学汉人文字,以翰林学士李好文兼谕德,归旸为赞善。

  好文力辞,上书宰相曰:“三代帝王,莫不以教世子为先务,盖帝王之治本于道,圣贤之道存于经,而传经期于明道,出治在于为学,关系至重,要在得人。自非德堪范模,则不足以辅成德性;非学臻阃奥,则不足以启迪聪明;宜求道德之鸿儒,仰成国家之盛事。好文天资本下,人望素轻,草野之习,久与性成,章句之学,浸以事废,骤以重托,负荷诚难。必别加选抡,庶几国家有得人之助,而好文免妨贤之饥。”丞相以其书闻,帝嘉叹之,而不允其辞。好文言:“欲求二帝、三王之道,必由于孔氏,其书则《孝经》、《大学》、《论语》、《孟子》、《中庸》。”乃摘其要略,释以经义,又取史传及先儒论说有关治体而协经旨者,加以己见,仿真德秀《大学衍义》之例,为书十一卷,名曰《端本堂经训要义》,奉表以进。

  帝师闻之,言于奇皇后曰:“向者太子学佛法,顿觉开悟,今乃使习孔子之教,恐坏太子真性。”后曰:“吾虽居深宫,不明道德,尝闻自古及今治天下者,须用孔子之道,舍之他求,即为异端。佛法虽好,乃馀事耳,不可以治天下。安得使太子不读书耶?”

  甲午,以额森特穆尔为御史大夫。

  乙未,以湖广行省左丞相额琳沁巴勒知枢密院事。

  甲寅,以巴延为集贤大学士。

  乙卯,右丞相多尔济罢,依前为国王。

  是月,大霖雨,水没高唐州城,江、汉溢,漂没民居、禾稼。归德府霖雨浃十旬。

  闰月,辛酉,以太傅托克托复为中书右丞相,出韩吉纳为江浙行省平章政事。

  初,托克托自甘州还上都,将复相,中书参议赵期颐,员外郎李稷,谒翰林直学士兼赞善归旸私第,致托克托之命,属草诏,旸辞曰:“丞相将为伊、周事业,入相之诏,当命词臣视章。今属笔于旸,恐累丞相之贤也。”期颐曰:“若上命为之,奈何?”旸曰:“事理非顺,亦当固辞。”期颐知不可屈,乃已。

  庚午,以额尔克达噜噶齐绰斯戬为中书右丞。

  辛巳,诏赦湖南猺贼诖误者。

  初,满济勒噶台卒,泰费音请令托克托归葬,左右以为难,泰费音为之固请,托克托得还,且拜太傅,然不知泰费音之有德于己也,因汝中柏谗间成隙,欲中伤之。是时中书参知政事孔思立等,皆一时名人,泰费音所拔用者,悉诬以罪黜去。泰费音既罢,又诬劾之,而并论其子额森呼图不宜僭娶宗室女。托克托之母闻之,谓托克托兄弟曰:“泰费音,好人也,何害于汝而欲去之?汝兄弟若违吾言,非吾子也。”侍御史萨玛特扬言于朝曰:“御史欲害正人,坏台纲,如天下后世何!”即卧病不起。故吏田复劝泰费音自裁,泰费音曰:“吾无罪,当听于天。若自杀,则诚有慊矣!”遂还奉元,杜门谢客,以书史自娱。

  托克托以哈玛尔尝为己营护,深德之,遂援引哈玛尔复为同知枢密院事。

  八月,甲辰,以巴延为中书平章政事。

  是月,帝至自上都。

  九月,甲子,诏:“凡建言中外利害者,委官选其可行之事以闻。”

  丙子,中书平章政事定珠以病辞职,不可。

  是月,遣御史中丞李献代祀河渎。

  冬,十月,辛卯,享于太庙。

  丁酉,皇太子入端本堂肄业。命托克托、雅克布哈领其事。端本堂虚中坐以俟至尊临幸,太子与师傅分东西向坐授书,其下僚属以次列坐,从归旸议也。

  诏以李好文所进《经训要义》付端本堂,令太子习焉。好文又集《历代帝王故事》,总百有六篇:一曰圣慧,如汉孝昭、后汉明帝幼敏之类;二曰孝友,如舜、文王、唐玄宗友爱之类;三曰恭俭,如汉文帝却千里马、罢露台之类;四曰圣学,如殷宗缉学及陈、隋诸君不善学之类;以为太子问安馀暇之助,又取古史自三皇迄金、宋,历代授受,国祚久速,治乱兴废为书,名曰《大宝录》;又取前代帝王是非善恶之所当法戒者为书,名曰《大宝龟鉴》,皆录以进。复上书曰:“殿下以臣所进诸书,参之《贞观政要》、《大学衍义》等篇,果能一一推而行之,则太平之治,不难致矣。”

  十一月,戊午朔,日有食之。

  托果斯皇后以沃埒海寿之言侵己,泣诉于帝。帝怒,乃夺沃埒海寿官,屏归田里,禁锢之,并诬韩吉纳赃罪,杖流纽尔干以死;而图们岱尔自中书右丞出为四川右丞,亦诬以罪,追至中道杀之。

  十二月,丁未,猺贼吴天保陷辰州。

  是岁,诏汰冗官,均俸禄,赐致仕官及高年帛。

  漕运使贾鲁建言便益二十馀事,从其八事:其一曰京畿和籴,二曰优恤漕司旧领漕户,三曰接运委官,四曰通州总治预定委官,五曰船户困于坝夫,海粮坏于坝户,六曰疏浚运河,七曰临清运粮万户府当隶漕司,八曰宜以宣中船户付本司节制。

  冀宁平遥等县曹七七反,命刑部郎中巴克什、兵马指挥锡布罕讨平之。

  沅、靖、柳、桂等路猺獠窃发,朝廷以溪洞险阻,下诏招谕之。湖广行省平章达实特穆尔谓“寇情不可料,请置三分省:一治静江,一治沅、靖,一治柳、桂,以左、右丞、参政兵镇其地;罢靖州路总管府,改立靖州军民安抚司,设万户府,益以戍兵。”从之。达实特穆尔,特穆尔达实之弟也。

  ◎至正十年

  春,正月,丙辰朔,以中书右丞绰斯戬为平章政事。

  甲戌,陨石隶州,色黑,中微有金星,先有声自西北来,至州北二十里乃陨。

  是月,前太保、中书右丞相博尔济布哈卒于渤海县。

  三月,奉化州山石裂,有禽鸟、山川、人物之形。

  是春,彰德大寒,近清明节,雨雪三尺,民多冻馁死。

  夏,四月,丁酉,赦天下。

  是月,帝如上都。

  五月,右丞相托克托居母忧,帝遣近臣谕之,俾出理庶务。于是托克托用乌库逊良桢、龚伯璲、汝中柏、拜特穆尔等为僚属,皆委以腹心之寄,小大之事皆与之谋,事行而群臣不知也。

  六月,壬子,有星大如月,入北斗,震声若雷,三日复还。

  甲子,宁州大雨,山崩。

  丙寅,上高县蒙山崩。

  八月,壬寅,帝至自上都。

  九月,辛酉,祭三皇如祭孔子礼。先是岁祀以医官行事,江西廉访使文殊讷建言,礼有未备,乃敕工部具祭器,江浙行省造雅乐,太常定仪式,翰林撰乐章,至是用之。

  庚午,命枢密院以军士五百修筑白河提。

  壬午,右丞相托克托以吏部选格条目繁多,莫适据依,铨选者得以高下之,请编类为成书,从之。

  冬,十月,乙酉,安溪县后山鸣。

  乙未,托克托欲更钞法,乃集省、台、两院共议之。

  先是,左司都事武祺,以钞法不行,请如旧,凡合支名目,于总库转支,从之。至是与吏部尚书偰哲笃俱欲迎合丞相意,请以楮币钞一贯文省权铜钱一千文,钞为母而钱为子,众皆唯唯,不敢出一语。中书左丞兼国子祭酒吕思诚曰:“中统、至元,自有母子,上料为母,下料为子,譬如达勒达人乞养汉人为子,是终为汉人之子而已,岂有以故纸为母而以铜钱为过房儿子者乎!”思诚又曰:“钱钞用法,以虚换实,其致一也。今历代钱与至正钱、中统钞、至元钞、交钞分为五项,虑下民知之,藏其实而弃其虚,恐不为国家利。”偰哲笃曰:“至元钞多伪,故更之。”思诚曰:“至元钞非伪,人为伪尔,交钞若出,亦有为伪者矣。且至元钞人犹识之,交钞人未之识,伪将滋多。”偰哲笃曰:“钱钞兼行何如?”思诚曰:“钱钞兼行,轻重不伦,何者为母,何者为子?汝不通古今,徒以口舌取媚大臣,可乎?”偰哲笃怒曰:“我等策既不可行,公有何策?”思诚曰:“我有三字策,曰行不得,行不得!”又曰:“丞相勿听此言,如向日开金口河,成则归功汝等,不成则归罪丞相矣。”托克托见思诚之言直,狐疑未决。御史大夫额森特穆尔曰:“吕祭酒之言亦有是者,但不当在廊庙上大声厉色耳。”御史劾思诚狂妄,左迁湖广行省左丞。

  遂定更钞之议,以中统、交钞一贯省权铜钱一千文,准至元宝钞二贯,仍铸至元通宝钱与历代钱并用,以实钞法。行之未久,物价腾踊至逾十倍。及兵兴,所在郡县皆以物贷相贸易,公私所积者皆不行,国用由是大乏。

  是月,南阳、大名、东平、济南、徐州,各立兵马指挥司,以捕上马贼。时南阳路总管庄文昭言:“本郡鸦路有上马贼百十为群,突入富家,计其家赀,邀求金银为撒花。或劫州县官库,取轻资,约束装载毕,拘妓女,置酒高会,三日乃上马去。州郡无武备,无如之何。”于是始命立兵马分司五处,然终不能禁。

  十一月,壬子朔,日有食之。

  辛酉,罢辽阳滨海民煎熬野盐。

  是月,三星陨于耀州,化为石,如斧形,削之有屑,击之有声。

  十二月,壬午朔,修大都城。

  右丞相托克托慨然有志于事功,时河决五年不能塞,方数千里,民被其患,托克托请躬任其事,帝嘉纳之。辛卯,以大司农图噜等兼领都水监。

  集群臣议黄河便益事,言人人殊,唯都漕运使贾鲁昌言必当治。先是鲁尝为山东道奉使宣抚首领官,循行被水郡邑,具得修捍成策。后又为都水使者,奉旨诣河上相视,验状为图,以二策进献:一议修筑北堤以治横溃,其用功省;一议疏塞并举,挽河东行,使复故道,其功费甚大。至是复以二策进,取其后策,且以其事属鲁,鲁固辞,托克托曰:“此事非子不可。”乃入奏,大称旨。托克托出告群臣曰:“皇帝方忧下民,为大臣者,职当分忧。然事有难为。犹疾有难治。自古河患,即难治之疾也。今我必欲去其疾,而人人异论,何也?”然廷议终莫能决。帝乃命工部尚书成遵偕大司农图噜行视河,议具疏塞之方以闻。

  命前同知枢密院事布延布哈等讨广西猺贼。

  方国珍复叛,己酉,寇温州。

  是冬,温暖,霹雳暴雨时行,衢、饶、处等处雨黑黍,内白如粉,草木皆萌芽吐花,大雪而雷电。

  是岁,京师丽正门楼上,忽有人妄言灾祸,鞫问之,自称蓟州人,已而不知所往。

元纪二十八 

起重光单阏正月,尽玄黓执徐六月,凡一年有奇。

  ◎至正十一年

  春,正月,庚申,命江浙行省左丞博啰特穆尔讨方国珍。

  丁卯,兰阳县有红星大如斗,自东南坠西北,其声如雷。

  己卯,命绰斯戬提调大都留守司。

  是月,清宁殿火,焚宝玩万计,由宦官熏鼠故也。

  二月,命游皇城。

  初,世祖至无七年,以帝师帕克斯巴之言,于大明殿御座上置白伞盖一顶,用素缎泥金书梵字于其上,谓镇伏邪魔,护安国利。自后每岁二月十五日,于大殿启建白伞盖佛事,与众祓除不祥。中书移文诸司,拨人舁监坛汉关羽神轿及供应三百六十坛幢幡、宝盖等,以至大乐鼓吹,番部细乐,男女杂扮队戏;凡执役者万馀人,皆官给铠甲、袍服、器仗,俱以鲜丽整齐为尚,珠玉锦绣,装束奇巧,首尾排列三十馀里,都城士女聚观。先二日,于西镇国寺迎太子游四门,舁高塑像,具仪仗入城。十四日,帝师率梵僧五百人,于大明殿内建佛事,至十五日,请伞盖于御座,奉置宝舆,诸仪卫导引出宫,至庆寿寺,具素食;食罢,起行,从西宫门外垣、海子南岸,入厚载红门,过延春门而西。帝及后妃、公主,于玉德殿门外搭金脊吾殿彩楼以观览焉。事毕,送伞盖,复置御座上。帝师、僧众作佛事,至十六日罢散,谓之游皇城,岁以为常。至是命下,中书省臣以其非礼,谏止之,不听。

  立湖南元帅分府于宝庆路。

  三月,庚戌,立山东元帅分府于登州。

  丙辰,亲策进士八十三人,赐多勒图、文允中等及第、出身。

  壬戌,征建宁处士彭炳为端本堂说书,不至。

  是月,遣使赈湖南、北被寇人民,死者钞五锭,伤者三锭,毁所居屋者一锭。

  是春,成遵与图噜自济、濮、汴梁、大名行数千里,掘井以量地之高下,测岸以究水之浅深,遍阅史籍,博采舆论,以为河之故首断不可复。且曰:“山东饥馑,民不聊生,若聚二十万众于其地,恐他日之忧,又有重于河患者。”时托克托先入贾鲁之言,闻遵等议,怒曰:“汝谓民将反耶?”自辰至酉,论辨终莫能入。明日,执政谓遵曰:“挽河之役,丞相意已定,且有人任其责。公勿多言,幸为两可之议。”遵曰:“腕可断,议不可易!”遂出遵为河间盐运使。

  夏,四月,壬午,诏开黄河故道,命贾鲁以工部尚书为总治河防使,发汴梁、大名等十三路民十五万,庐州等戍十八翼军二万,自黄陵冈南达白茅,放于黄固、哈齐等口,又自黄陵西至杨青村,合于故道,凡二百八十里有奇,仍命中书右丞玉枢呼尔图哈、同知枢密院事哈斯以兵镇之。

  冀宁路属县多地震,半月乃止。

  乙酉,诏加封河渎神为灵源神祐灵济王,乃重建河渎及西海神庙。

  丁酉,孟州地震,有声如雷,圮民屋,压死者甚众。

  乙巳,彰德府雨雹,形如斧,伤人畜。

  是月,罢沂州分元帅府,改立兵马指挥使司,复分司于胶州。

  帝如上都。

  五月,己酉朔,日有食之。

  辛亥,颍州妖人刘福通为乱,以红巾为号,陷颍州。初,栾城人韩山童祖父,以白莲会烧香惑众,谪徒广平永年县。至山童,倡言天下大乱,弥勒佛下生,河南及江、淮愚民皆翕然信之。福通与杜遵道、罗文素、盛文郁、王显忠、韩雅尔复鼓妖言,谓“山童实宋徽宗八世孙,当为中国主。”福通等杀白马、黑牛,誓告天地,欲同起兵为乱,事觉,县官捕之急,福通遂反。山童就擒,其妻杨氏,子韩林儿,逃之武安。惟福通党盛不可制,时谓之“红军”,亦曰“香军”。

  壬申,命同枢密院事图克齐领阿苏军六千并各支汉军讨之,授以分枢密院印。图克齐者,回回部人也,素号精悍,善骑射,至是与河南行省徐左丞俱进军。二将皆耽酒色,军士但以剽掠为事,剿捕之方,漫不加省。图克齐望见红军阵大,扬鞭曰:“阿布,阿布。”阿布者,译言走也,于是所部皆走,淮人传以为笑。其后图克齐死于上蔡,徐左丞为朝廷所诛,阿苏军不习水土,病死者过半。

  先是庚寅岁,河南、北童谣云:“石人一只眼,挑运黄河天下反。”及贾鲁治河,果于黄陵冈掘得石人一眼,而汝、颍盗起,竟如所言。

  六月,发军一千,从直沽到通州,疏浚河道。

  是月,刘福通据硃皋,攻破罗山、真阳、确山,遂犯舞阳、叶县。

  前监察御史藁城张桓,避乱之确山,贼久知桓名,袭获之,罗拜,请为帅,弗听。囚六日,拥至渠魁前,桓直趋据榻坐,与之抗论逆顺。其徒捽桓起跪,桓仰天大呼,詈叱弥厉,且屡唾贼面。贼犹不忍杀,谓桓曰:“汝但一揖,亦怒汝死。”桓真目曰:“吾恨不能手斩逆首,肯听汝诱胁而折腰哉!”贼知终不可屈,遂杀之,年四十八。贼后语人曰:“张御史真铁汉,害之可惜。”事闻,赠礼部尚书,谥忠洁。

  丞相托克托议军事,每回避汉人、南人;方入奏事,目顾同列韩伯高、韩大雅随后来,遽令门者勿纳,入言曰:“方今河南汉人反,宜榜示天下,令一概剿捕。诸蒙古、色目因迁谪在外者,皆召还京师,勿令诖误。”于是榜出,河北之民亦有变而从红军者矣。

  方国珍兄弟入海,烧掠沿海州郡。博啰特穆尔兵至大闾洋,国珍夜率劲卒,纵火鼓噪,官军不战皆溃,赴水死者过半。博啰特穆尔被执,反为国珍饰辞上闻。朝廷复命大司农达实特穆尔、江浙参政樊执敬、浙东廉访使董守悫同招谕国珍,至黄岩,国珍兄弟皆登岸罗拜,退,止民间小楼。绍兴总官台哈布哈欲命壮士袭杀之,达实特穆尔曰:“我受诏招降,公欲擅命耶?”乃止。仍檄台哈布哈亲至海滨,散其徒众,授国珍兄弟官有差。

  八月,丁丑朔,中兴路地震。

  丙戌,萧县李二及老彭、赵君用陷徐州。

  李二号“芝麻李”,以岁饥,其家惟有芝麻一仓,尽以济人,故得此名。时江工大兴,人心不安,芝麻李与其社长赵君用谋曰:“颍上兵起,官军无如之何,此男子取富贵之秋也。”君用曰:“我所知,惟城南老彭,其人勇悍有胆略,不得其人,不可举大事,我当为汝致之。”即访其家,见老彭,讽以起事,老彭曰:“其中有芝麻李乎?”曰:“有。”老彭即欣然从之,与俱见芝麻李,共得八人,歃血而盟。是夕,伪为挑河夫,仓皇投徐州城宿,四人在内,四人在外。夜四更,城内火发,城外亦举火应之,夺守门军仗,斩关而入,内外呼噪。民久不见兵革,一时惊惧,皆束手听命。天明,竖大旗,募人为军,从之者十馀万人,四出略地,徐州属县皆下。

  是月,帝至自上都。

  蕲州罗田人徐寿辉举兵为乱,亦以红巾为号。寿辉体貌魁岸,木强无他能,以贩布为业,往来蕲、黄间,因烧香聚众。

  初,袁州慈化寺僧彭莹玉,以妖术惑人;其徒周子旺,因聚众欲作乱,事觉,江西行省发兵捕诛子旺等。莹玉走至淮西,匿民家,捕不获。既而黄州麻城人邹普胜,复以其术鼓妖言,遂起兵为乱。以寿辉貌异于众,乃推以为主。沔阳陈友谅往从之。友谅,渔家子,略通文义,尝为县小吏,非其好也。有术者相其祖墓当大贵,友谅心窃喜,至是欲从乱,其父普才曰:“奈何为灭族事?”友谅曰:“术者之言验矣。”遂从寿辉。

  九月,壬子,丞相托克托奏以其弟御史大夫额森特穆尔知枢密院事,及卫王库春格尔总率大军,出征河南妖寇;诏从之。

  壬戌,诏以高丽国王布答实里之弟巴延特穆尔袭其王封。布答实里本名祯,巴延特穆尔本名祺。时国王王昕无道,祯之庶子也,立三年,遇鸩卒,国人请立祯弟祺,遂从之。

  是月,刘福通陷汝宁府及息州、光州,众至十万。

  徐春辉陷蕲水县及黄州路,卫王库春格尔与其二子帅师击之,为寿辉将倪文俊所败,二子被获。文俊,沔阳渔家子也。

  冬,十月,癸未,命知枢密院事老章以兵同额森特穆尔讨河南妖寇。

  辛卯,立中书分省于济宁。

  癸卯,以宗王神保克复睢宁、虹县有功,赐金带一,从征者赏银有差。

  是月,天雨黑子于饶州,大如黍菽。

  徐寿辉据蕲水为都,国号天完,僭称皇帝,建无曰治平,以邹普胜为太师。

  十一月,己酉,有星孛于西方,见于娄、胃、昴、毕之间。

  壬子,中书省言:“河南、陕西腹里诸路,供给繁重,调兵讨贼,正当春首耕作之时,恐农民不能安于田亩,守令有失劝课。宜委通晓农事官员,分道巡视,督勒守令,亲诣乡村,省谕农民,依时播种,务要人尽其力,地尽其利。其有曾经盗贼、水患、供给之处,贫民不能自备牛种者,所在有司给之。仍命总兵官禁止屯驻军马,毋得踏践,以致农事废弛。”从之。

  以资政院使多尔济巴勒为中书平章政事。

  多尔济巴勒首言治国之道,纲常为重,前西台御史张桓,仗节死义,不污于寇,宜首旌之以劝来者;又言宜守荆襄、湖广以绝后患。又数论祖宗用之兵,非专于杀人,盖必有其道焉,今倡乱者止数人,顾乃尽坐中华之民为叛逆,岂足以服人心!其言颇忤丞相托克托意。时托克托倚信左司郎中汝中柏、员外郎拜特穆尔两人,因擅权用事。而多尔济巴勒正色立朝,无所附丽,适陕州危急,因出为陕西行台御史大夫。

  工部尚书总治河防使贾鲁,以四月二十二日鸠工,七月疏凿成,八月决水故河,九月舟楫通行。是月,水土工毕,河复故道,南汇于淮,又东入于海。帝遣贵臣报祭河伯,召鲁还京师。鲁以《河平图》献,超拜荣禄大夫、集贤大学士,赏赉金帛;都水监及宣力诸臣三十七人,皆予迁秩。敕翰林承旨欧阳玄制《河平碑》,以旌托克托劳绩,具载鲁功,宣付史馆。并赠鲁先臣三世,赐托克托世袭达尔罕之号,仍赐淮安路为其食邑。

  玄既撰《河平碑》,又自以为司马迁、班固记河渠、沟洫,仅载治水之道,不言其方,使后世任事者无所考则,乃从鲁访问方略,及询过客,质吏牍,作《至正河防记》。

  其略曰:“治河一也,有疏,有浚,有塞,三者异焉。酾河之流,因而导之,谓之疏;去河之淤,因而深之,谓之浚;抑河之暴,因而扼之,谓之塞。疏浚之别有四:曰生地,曰故道,曰河身,曰减水河。生地有直有纡,因直而凿之,可就故道;故道有高有卑,高者平之以趋卑,高卑相就,则高不壅,卑不潴,虑夫壅生溃,潴生堙也;河身者,水虽通行,身有广狭,狭难受水,水益悍,故狭者以计辟之,广难为岸,岸善崩,故广者以计御之;减水河者,水放旷则以治其狂,水隳突则以杀其怒。治堤一也,有创筑、修筑、补筑之名。有刺水堤,有截河堤,有护岸堤,有缕水堤,有石船堤。治埽一也,有岸埽、水埽,有龙尾、栏头、马头等埽。其为埽台及推卷、牵制、藐挂之法,有用土、用石、用铁、用草、用木、用杙、用絙之方。河塞一也,有缺口,有豁口,有龙口。缺口者,已成川;豁口者,旧尝为水所豁,水退则口下于堤,水涨则溢出于口;龙口得,水之所会,自新河入故道之氵众也。”

  又曰:“决河势大,南北广四百馀步,中流深三丈馀,益以秋涨,水多故河十之八。两河争流,近故河口,水刷岸北行,洄漩湍激,难以下埽。且埽行或迟,恐水尽涌入决河,困淤故河,前功遂隳。鲁乃精思障水入故河之方,以九月七日癸丑,逆流排大船二十七艘,前后连以大桅或长樁,用大麻索、竹絙绞缚,缀为方舟,又用大麻索、竹絙将船身缴绕上下,令牢不可破;乃经铁锚于上流硾之水中,又以竹絙绝七八百尺者,系两岸大橛上,每絙硾二舟或三舟,使不得下。船腹略铺散草,满贮小石,以合子板钉合之,复以埽密布合子板上,或二重,或三重,以大麻索缚之急,复缚横木三道于头桅,皆以索维之。用竹编笆,夹以草石,立之桅前,约长丈馀,名曰水帘,桅复以木楮拄,使帘不偃仆。然后选水工便捷者,每船各二人,执斧凿,立船首尾,岸上捶鼓为号,鼓鸣,一时齐凿,须臾舟穴,水入舟沈,遏决河,水怒溢,故河水暴增,即重树水帘,令后复布小埽、土牛、白阑、长稍,杂以草木等物,随宜填垛以继之,石船下诣实地,出水基址渐高,复卷大埽以压之。前船势略定,寻用前法沉馀船以竟后功。昏晓百刻,役夫分番甚劳,无少间断。

  “鲁尝言,水工之功视土工之功为难,中流之功视河滨之功为难,决河口视中流又难,北岸之功视南岸为难。用物之效,草虽至柔,柔能狎水,水渍之生泥,泥与草并,力重如碇;然维持夹辅,缆索之功居多。盖由鲁习知河事,故其功之所就如此。”

  十二月,己卯,立河防提举司,隶行都水监。

  丁酉,命托克托于淮安立诸路打捕鹰房、民匠、钱粮总管府。

  辛丑,额森特穆尔复上蔡县,擒韩雅尔等送京师,诛之。

  是岁,盗蔓延于江浙;江西之饶、信、徽、宣、铅山、广德,浙西之常、湖、建德,所在不守。江浙行省平章庆通分遣僚佐往督师,以次克复。既乃令长吏按视民数,诖误者悉置不问;招徠流离,发官粟以赈之。

  蕲、黄贼造船北岸,锐意南攻。九江、江州路总管李黼,治城壕,修器械,募丁壮,分守要害,且上攻守之策于江西行省,请兵屯江北以扼贼冲,不报。黼叹曰:“吾不知死所矣!”乃椎牛享士,激忠义以作其气,数日之间,纪纲初立。

  庐州盗起,淮西廉访使陈思廉言于宣让王特穆尔布哈曰:“承平日久,民不知兵。王以帝室之胄,镇抚淮甸,岂得坐视!思谦愿与王戮力殄灭之。且王府属集赛人等,数亦不少,必有能摧锋陷阵者。”王曰:“此吾责也。但鞍马、器械未备,奈何?”思谦括官民马,置兵甲,不日而集,分道并进,遂擒渠贼,庐州平。既而颍寇将渡淮,思谦又言于王曰:“颍寇东侵,亟调芍陂屯卒用之。”王曰:“非奉诏不敢调。”思谦言:“非常之变,理宜从权。擅发之罪,思谦坐之。”王感其言,从之。

  其侄立本,为屯田万户,召语曰:“吾祖宗以忠义传家,汝之职,乃我先人力战所致。今国家有难,汝当身先士卒以图报效,庶无负朝廷也。”寻召入为集贤侍讲学士,修定《国律》。

  济宁路总管董抟霄,奉诏从江浙平章嘉珲进征安丰,至合肥定林站,遇贼,大破之。

  时硃皋、固始贼复猖獗,军少不足以分讨,有大山名寨及芍陂屯田军,抟霄皆奖劳而约束之,遂得障蔽硃皋。官军屯硃家寺,贼至,追杀之。乃遣进士程明仲往谕贼中,招徠者千二百家,因悉知基虚实。夜,缚浮桥于淝水,既渡,贼始觉。贼数万据磵南,官军渡者,辄为其所败;抟霄乃麾骑士别渡浅滩袭贼后,贼回东南向,与骑士迎敌。抟霄忽跃马渡磵,扬言于众曰:“贼已败!”诸军皆渡,一鼓而击之,贼大败,复追杀之,相藉以死者二十五里,遂复安丰。抟霄,磁州人也。

  方国珍兵起,江浙行省檄前沿海上副万户舒穆噜宜逊守温州,宜逊即起任其事。已而闽寇犯处州,复檄宜逊以兵平之,以功升浙东宣慰使,复分府于台州。顷之,处之属县,山寇并起,宜逊复奉省檄往讨之,至则筑处州城为御敌计。宜逊,其先辽人也。

  太傅阿噜图出守和林,寻卒。

  ◎至正十二年

  春,正月,丙午朔,诏印造中统元宝交钞一百九十万锭,至元钞十万锭。

  戊申,竹山县贼陷襄阳路,同知额森布哈等惊溃。达鲁噶齐博罗特穆尔领义兵二百人,且战且引,至监利县,遇沔阳府达噜噶齐耀珠等军。时滨江有船千馀,乃纠合诸义兵、丁壮、水工五千馀人,畀以军号,给刀槊,具哨马五十,水陆继进。比至石首县,闻中兴路亦陷,乃议趣岳州就元帅特克嘉,而道阻不得前,仍趋襄阳,贼方驻杨湖港,乘其不虞击之,获其船二十七艘,生擒贼党刘雅尔,讯得其情。进次潜江县,又斩贼数百级,获三十馀船,枭贼将刘万户、许堂主等。甫止兵未食,而贼大至,与战,抵暮,耀珠等军各当一面,不能救。博罗特穆尔被重创,麾从子玛哈实勒使去,曰:“吾以死报国,汝无留此。”玛哈实勒泣曰:“死生从叔父。”既而博罗特穆尔被执,贼请同为逆,博罗特穆尔怒骂之,遂遇害。玛哈实勒帅家奴求其尸,复与贼战,俱没于阵,举家死者凡二十六人。博罗特穆尔,高昌人也。是日,荆门州亦陷。

  初,妖贼起,陷邓州,人情恟恟。俄而贼锋自邓抵南阳境,南阳县达噜噶齐喜同,以计获数贼,诘之,云贼将大至,喜同乃悉斩之以安众心,昼夜督丁壮巡逻守备。时大司农钱木尔以兵驻于诸葛庵,为贼所袭,死之,贼遂乘锐取南阳,喜同守西门,望见贼势盛,即与家人诀曰:“吾与汝等不能相顾矣!但各逃生,吾分死此,以报国也。”已而城中皆哭。喜同策厉义兵,奋力与贼搏,贼退去,明日复至,与战甚力,杀贼凡数百。贼知无援,战愈急,南阳遂陷。喜同突围将自拔,贼横刺其马,马蹶,喜同鞭马跃而起,手斩刺马者,他贼追之,身被数创,不能斗,遂为所杀。妻邢氏,骂贼见杀,一家死者二十馀人。事闻,赠南阳路判官。喜同,河西人也。

  时富珠哩远调襄阳县尹,须次居南阳,贼起,远以忠义自奋,倾财募丁壮,得千馀人,与贼拒战。俄而贼大至,远被害。远妻雷氏为贼所执,贼欲妻之,雷曰:“我参政冢妇,县令嫡妻,肯从汝狗彘以生乎!”贼将污之,雷号哭大骂不从,乃见杀,举家皆被害。远,翀之子也。

  丙辰,徐寿辉遣其将丁普郎、徐明远陷汉阳;丁巳,陷兴国府。

  己未,徐寿辉将邹普胜陷武昌。

  先是贼氛日炽,湖广行省平章桑节会僚属议之。或曰:“有郑万户,老将也,宜起而用之。”桑节乃命募土兵,完城池,修器械,严巡警,悉以其事属郑。贼闻之,遣其党二千来约降,桑节与郑谋曰:“此诈也,然降而却之,于事为不宜,受而审之可也。”果得其情,乃歼之,械其渠魁数十人以俟命。适召入为大司农,桑节去,同僚受贼赂,且嫉其功,乃诬郑罪,释其所械者。明日贼大至,内外响应,威顺王库春布哈、行省平章和尚,皆弃城走,城遂陷。武昌之人骈首夜泣曰:“大夫不去,吾岂为俘囚乎!”

  有冯三者,湖广省公使也,素不知书;武昌陷,皁隶辈拉三共为盗,三固辞曰:“贼名恶,我等岂可为!”众怒,将杀之,三遂唾骂,众乃缚诸十字木,舁以行而刲其肉,三益骂不止,抵江上,断其喉,委之去。其妻随三号泣,俯拾刲肉纳布裙中,伺贼远,收三血骸,脱衣裹之,大哭,投江而死。

  命刑部尚书阿噜收捕山东贼,给敕牒十一道,使分赏有功者。

  辛酉,徐寿辉将鲁法兴陷安陆府,知府绰噜死之。

  法兴之来攻也,绰噜募兵得数百人,帅以拒贼,败贼前队,乘胜追之。而贼自他门入,亟还兵,则城中火起,军民溃乱,计不可遏而归,服朝服,出坐公堂。贼胁以白刃,绰噜犹喻以逆顺,一贼排绰噜下使拜,不屈,且怒骂,贼渠不忍害,拘之。明日,又逼其从乱,绰噜疾叱曰:“吾守土臣,宁从汝贼乎!”贼怒,以刀斫绰噜,左胁断而死。贼愤其不降,复以布囊缠其尸,舁置其家,绰噜妻侯氏出,大哭,且列酒肉满前,渴者令饮酒,饥者令食肉,以绐贼使不防己,至夜自经死。事闻,赠绰噜河南行省参知政事,侯氏宁夏郡夫人,表其门曰双节。

  丙寅,以河复故道,大赦天下。

  辛未,徐寿辉兵陷沔阳府,壬申,陷中兴路。沔阳推官象山俞述祖,领民兵守绿水洪,城陷,被执,械至寿辉所,述祖骂不辍,寿辉怒,支解之。其犯中兴也,山南宣慰司同知伊古轮实出战,众溃,宣慰使锦州布哈弃城走。山南廉访使济尔克敦以兵与抗,射贼多死,明日,贼益兵来,袭东门,力战,被执,不屈而死。

  武昌既陷,江西大震,贼舳舻蔽江而下,行省右丞博罗特穆尔方驻兵江州,闻之,亦遁去。总管李黼,虽孤立,辞气愈奋厉。时黄梅县主簿伊苏特穆匀愿出击贼,黼大喜,向天沥酒与之誓。言始脱口,贼游兵已至境,急檄诸乡落聚木石于险塞处,遏贼归路,仓卒无号,乃墨士卒面,统之出战;黼身先士卒,大呼陷阵,伊苏特穆尔继进,贼大败,逐北六十里。乡丁依险阻,乘高下木石,横尸蔽路,杀获二万馀。黼还,谓左右曰:“贼不利于陆,必由水以舟薄我。”乃以长木数千,冒铁锥于杪,暗植沿岸水中,逆刺贼舟,谓之“七星桩”。会西南风急,贼舟数千,果扬帆顺流鼓噪而至,舟遇桩不得动,进退无措,黼帅将士奋击,发火翎箭射之,焚溺死者无算,馀舟散走。行省上黼劲,拜江西行省参政,行江州、南康等路军民都总管,便宜行事。

  二月,乙亥朔,定远人郭子兴,集少年数千人,自称节制元帅。子兴兄弟三人,皆善殖赀产,由是豪里中。子兴知天下有变,元乃散家财,椎牛酾酒,与壮士结纳,至是与孙德崖及俞某、鲁某、潘某等以众攻城。

  甲申,邹平县马子昭为乱,官军捕斩之。

  乙酉,徐寿辉兵陷江州,总管李黼死之,遂陷南康路。

  时贼势愈盛,西自荆湖,东际淮甸,守臣往往弃城遁,黼中外援绝。贼将薄城,分省平章政事图沁布哈自北门遁。黼引兵登陴,布战具,贼已至甘棠湖,焚西门,乃张弩射之。贼转攻东门,黼救之,而贼已入,与之巷战,知力不敌,挥剑叱贼曰:“杀我,毋杀百姓!”贼刺黼堕马,黼与兄冕之子秉昭俱骂贼而死,郡民哭声震天,相率具棺葬于东门外。黼死逾月,参政之命始下。冕居颍,亦死于贼。事闻,赠黼淮南、江北行省左丞,追封陇西郡公,谥忠文,立庙江州,赐额曰崇烈,官其子秉方集贤待制。

  丙戌,霍州灵石县地震。

  房州贼陷归州。

  戊子,诏:“徐州内外群聚之众,限二十日,不分首从,并与赦原。”

  置安东、安丰分元帅府。

  巳丑,游皇城。

  庚子,郭子兴陷濠州,据之。

  辛丑,邓州贼王权、张椿陷澧州,龙镇卫指挥使谙都喇哈曼等帅师复之。

  褒赠仗节死义者宣徽使特穆尔等二十七人。

  是月,贼侵滑、濬,命德珠为河南右丞,守东明。德珠时致仕于家,闻命,即驰至东明,浚城隍,严备御,贼不敢犯。

  徐寿辉将欧普祥陷袁州。普祥,黄冈人,以烧香聚众,从寿辉起兵为元帅,人称“欧道人”。至是引兵掠江西诸郡县,攻破袁州,焚室庐,掠人民以去,令别将守之。

  三月,乙巳朔,追封太师、忠王满济勒噶台为德王。

  丁未,徐寿辉将许甲攻衡州,洞官黄安抚败之。

  壬子,河南左丞相台哈布哈,克复南阳等处。

  癸丑,中书省请行纳粟补官之令:“凡士庶为国宣力,自备粮米供给军储者,照依定拟地方实授常选流官,依例升转、封廕;及已除茶盐钱谷官有能再备钱粮供给军储者,验见授品级,改授常流。”从之。

  甲子,徐寿辉将项普略陷饶州路,遂陷徽州、信州。

  时官军多疲懦不能拒,所在无赖子乘间窃发,不旬日众辄数万,皆短衣草屦,齿木为杷,削竹为枪,截绯帛为巾襦,弥野皆赤。饶州守臣魏中立,率丁壮分塞险要,戒守备,俄而贼至,达噜噶齐马来出战,不能发矢,贼愈逼,中立以义兵击却之。已而贼复合,遂为所执,以红衣被其身,中立叱之,须髯尽张。信州总管于大本以土兵备御,贼又陷其城而执之,并送蕲水。寿辉欲使从己,二人皆大骂不屈,遂被害。中立,济南人;大本,密州人也。

  丁卯,以出征马少,出币帛各二十万匹,于迤北万户、千户所易马。

  戊辰,诏:“南人有才学者,依世祖旧制,中书省、枢密院、御史台皆用之。”于是吏部郎中宣城贡师泰,翰林直学士饶州周伯琦,同擢监察御史。南士复居省台自此始。

  中书省臣言:“张理献言,饶州、德兴二处,胆水浸铁,可以成铜,宜即其地各立铜冶场,直隶宝泉提举司,以张理就为铜冶场官。”从之。

  是月,方国珍复劫其党下海,浙东道宣慰使都元帅台哈布哈发兵扼黄岩之澄江,而遣义士王大用抵国珍示约信,使之来归。国珍拘大用不遣,以小舸二百突海门,入州港,犯写鞍诸山,台哈布哈语众曰:“吾以书生登显要,诚虑负所学。今守海隅,贼甫招徠,又复为变。君辈助我击之,其克,则汝众功也,不克,则我尽死以报国耳。”众皆踊跃愿行。时国珍戚党陈仲达,往来计议,陈其可降伏,台哈布哈率部众张受降旗乘潮,而船触沙不能行。垂与国珍遇,呼仲达申前议,仲达目动气索,台哈布哈觉其心异,手斩之。即前搏贼船,射死五人,贼跃入船,复斫死一人,贼举槊来刺,辄斫折之。贼群至,欲抱持过国珍船,台哈布哈瞋目叱之脱,起夺贼刀,又杀二人,贼攒槊刺之,中颈死,犹植立不仆,投其尸海中,年四十九。僮名抱琴,及临海尉李辅德,千户赤盏,义士张君璧,皆死之。后追赠江浙行省平章政事,封魏国公,谥忠介,立庙台州,赐额曰崇节。台哈布哈尚气节,不随俗浮沉。泰费音为台臣劾去相位,台哈布哈独饯送都门外,泰费音曰:“公且止,勿以我累公!”台哈布哈曰:“士为知己者死,宁畏祸耶!”

  诏定军民官不守城池之罪。

  陇西地震百馀日,城郭颓移,陵谷迁变,定西、会州、静宁庄浪尤甚。会州公宇中墙崩,获弩五百馀张,长者丈馀,短者九尺,人莫能挽。改定西为安定州,会州为会宁州。

  闰月,甲戌朔,钟离人硃元璋从郭子兴于濠州。

  元璋先世家沛,后自句容、泗州徙钟离。昆弟四人,元璋其季也。少苦疾,比长,姿貌雄杰,既就学,聪明英武,沈几大度,人莫能测也。年十七,值四方旱蝗,民饥疫,父母兄相继殁,遂入皇觉寺为僧,逾月,西至合肥,又适六安,历光、固、汝、颍诸州,凡三年,复还皇觉寺。久之,寺为乱兵所焚,僧皆逃散,元璋亦出避兵,不知所向,人有招以起事者,元璋意不决。是时彻尔布哈率兵欲复濠城,惮不敢进,惟日掠良民为盗以徼赏,民皆恟惧。元璋恐不免于难,乃诣伽蓝卜珓,问避乱,不吉,即守故,又不吉,因祝曰:“岂欲予从群雄倡义乎?”果“大吉。”复自念从群雄非易事,祝曰:“盍许我以避兵!”投之,交跃而立,意乃决。抵濠城,门者疑为谍,执之,以告子兴,子兴奇其貌,问所以来,具告之故,子兴喜,遂留置左右。寻命长九夫,常召与谋事,久之,甚见亲爱,凡有攻讨,即命以往,往辄胜,子兴由是兵益盛。

  初,宿州人马公,与子兴为刎颈交,马公卒,以季女属子兴,子兴因抚为己女。至是欲以妻元璋,与其妾张氏谋,张氏曰:“吾意亦如此。今天下乱,君举大事,正当收豪杰,一旦彼为他人所亲,谁与共功业者!”子兴意遂决,乃以女妻元璋。

  乙酉,徐寿辉将陈普文陷吉安路,乡民罗明远起义兵复之。

  立淮南、江北等处行中书省,治扬州。

  丁酉,湖广行省参政铁杰以湖南兵复岳州。

  是月,诏:“江西行省左丞相策琳沁班,淮南行省平章政事鸿和尔布哈,江浙行省左丞遵达特哩,湖广行省平章政事额森特穆尔,四川行省平章政事巴实呼图,及江南行台御史大夫纳琳与江浙行省官,并以便宜行事。”

  陕西行台御史大夫多尔济巴勒,行至中途,闻商州陷,武关不守,即轻骑昼夜兼程至奉元,而贼已至鸿门。吏白涓日署事,不许,曰:“贼势若此,尚顾阴阳拘忌哉!”即就署。省、台素以举措为嫌,不相聚论事,多尔济巴勒曰:“多事如此,毋得以常例论。”乃与行省平章托多约五日一会集。寻有旨命与托多同讨贼,即督诸军复商州。乃修筑奉元城垒,募民为兵,出库所藏银为大钱,射而中的者赏之,由是人皆为精兵。金、商义兵以兽皮为矢房,状如瓠,号“毛葫芦”,军甚精锐,列其功以闻,赐敕书褒奖之,由是其军遂盛。金州由兴元、凤翔达奉元,道里回远,乃开义谷,创置七驿,路近以便。

  时御史大夫额森特穆尔驻兵沙河,军中夜惊,额森特穆尔尽弃军资、器械,收散卒,北奔汴梁。时文济王在城头,遥谓之曰:“汝为大将,见贼不杀而自溃,吾将劾汝,此城必不容汝也。”遂离城南四十里硃仙镇屯焉。朝廷以其不习兵,诏别将代之。额森特穆尔径归,昏夜入城,明日仍为御史大夫。西台监察院御史蒙古鲁哈雅、范文等十二人,劾其丧师辱国之罪,多尔济巴勒当署字,顾谓左右曰:“吾其为平章湖广矣。”奏上,丞相托克托怒,果左迁多尔济巴勒,而御史十二人皆谪为各路添设佐贰官。

  多尔济巴勒赴湖广,关中人遮路涕泣曰:“生我者公也,何遽去我而不留乎!”多尔济巴勒慰遣之,不听,乃从间道得出。

  夏,四月,癸卯朔,日有食之。

  江西临川贼邓忠陷建昌路。

  乙卯,铁杰及万户陶梦祯复武昌、汉阳,寻再陷。

  丙辰,江西宜黄贼涂佑与邵武、建宁贼应必达等攻陷邵武路,总管吴按摊布哈以兵讨之,千户魏淳用计擒佑、必达,复其城。

  贼自邵武间道逼福宁州,知州霑化王巴延乃与监州阿萨都喇,募壮兵五万,分扼险阻,贼至杨梅岭立栅,巴延与其子相驰破之。贼帅王善,俄拥众直压州西门,胥隶皆解散,巴延麾下唯白梃市儿数百人。巴延射贼,不复反顾,贼以长枪舂马,马仆,遂见执。善说巴延从己,仍领州,巴延呵善曰:“我天子命官,不幸失守,义当死,肯从汝反乎!”善怒,叱左右扼以跪,弗屈,遂殴之,巴延嚼舌出血噀善面,骂曰:“反贼,杀即杀,何以殴为!吾民,天民也,汝不可害。大丞相统百万之师亲讨叛逆,汝辈将无遗种矣。”贼又执阿萨都喇至,善厉声责其拒斗,噤不能对,巴延复唾善曰:“我杀贼,何言拒耶?我死,当为神以杀汝。”言讫,挺颈受刃,颈断,涌白液如乳,暴尸数日,色不变,州人哭声连巷,贼并杀阿萨都喇,欲释相官之,相骂曰:“吾与汝不共戴天,恨不寸斩汝,我受汝官耶!”贼杀之。相妻潘氏挈二女,为贼所获,亦骂贼,母子同死。

  甲子,翰林学士承旨欧阳玄以湖广行省右丞致仕,赐玉带及钞一百锭,给全俸终其身。

  是月,帝如上都。

  永怀县贼陷桂阳。

  四川行省平章耀珠以兵复归州,进攻峡州,与峡州总管赵余褫大破贼兵,诛贼将李太素等,遂平这。

  诏天下完城郭,筑堤防。

  五月,戊寅,命龙虎山张嗣德为三十九代天师,给印章。

  命江南行台御史大夫纳琳给宣敕与台州民陈子由、杨恕卿、赵士正、戴甲,令其集民丁夹攻方国珍。

  己卯,四川行平省章耀珠复中兴路,参政达实巴都鲁请自攻襄阳,许之,进次荆门。时贼十万,官军止三千馀,遂用宋廷杰计,招募襄阳官吏及土豪避兵者,得义丁二万,遍排部伍,申其约束。行至蛮河,贼守要害,兵不得渡,即令屈万户率奇兵间道出其后,首尾夹攻,贼大败。追至襄阳城南,大战,生擒其伪将三十人,要斩之,贼自是闭门不敢出。达实巴都鲁乃相视形势,内列八翼,包络襄城;外置八营,军岘山、楚山以截其援;自以中军四十据虎头山以瞰城中,署从征人李复为南漳县尹,黎可举为宜城县尹,拊循其民。城中之民,受围日久,夜半,二人缒城叩营门,具告虚实,愿为内应,达实巴都鲁与之定约,以五月朔日四更攻城,授之密号而去,至期,民垂绳以引官军,先登者近十人。时贼船百馀艘在城北,阴募善水者凿其底。天将明,城破,贼巷战不胜,走就船,船坏,皆溺水死;伪将王权领千骑而走,遇伏兵,被擒,襄阳遂平。

  庚辰,监察御史彻彻特穆尔等言:“河南诸处群盗,辄引亡宋故号以为口实。宜以瀛国公子和尚赵完普及亲属徒沙州安置,禁勿与人交通。”从之。

  癸未,建昌民戴良起乡兵,克复建昌路。

  六月,丙寅,红巾周伯颜陷道州。

  是月,大名路旱蝗,饥民七十馀万口,给钞十万锭赈之。

  中兴路松滋县雨水暴涨,漂民舍千馀家,溺死七百人。

元纪二十九 

起玄黓执徐七月,尽昭阳大荒落十二月,凡一年有奇。

  ◎至正十二年

  秋,七月,庚辰,徐寿辉将项普略,引兵自徽、饶犯昱岭关,攻杭州。城中仓猝无备,参政樊执敬,遽上马率众出,中途与贼遇,射死贼四人,贼逐之,复射死三人,已而贼来益众,填咽街巷,且纵火,众皆溃去。贼呼执敬降,执敬怒叱之曰:“逆贼,守关吏不谨,汝得至此,恨不碎汝万段,何谓降邪!”乃奋力斫贼,因中创死。仆田也先驰救之,亦中枪死。

  时董抟霄从江浙平章嘉珲征安丰,乘胜攻濠州,会朝廷命移军援江南,遂渡江至德清,而杭州已陷。嘉珲问计,抟霄曰:“贼见杭州子女玉帛必纵掠,不暇为备,宜急攻之。今欲退保湖州,设贼乘锐趣京口,则江南不可为矣。”嘉珲犹豫未决,诸将亦难其行。抟霄正色曰:“江浙,相君方面,既陷而及今不取,谁任其咎!”复拔剑顾诸将曰:“诸君荷国厚恩,而临难苟免。今相君在是,敢有慢令者斩!”遂进兵薄杭州。贼迎敌至盐桥,抟霄麾壮士突前,诸将相继夹击,凡七战,追杀至清河坊。贼奔接待寺,塞其门而焚之,贼皆死,遂复杭州,馀杭、武康、德清次第以平,抟霄亦受代去。

  贼之入城也,伪帅项葵、杨苏,一屯明庆寺,一屯北关门妙行寺,称弥勒佛出世以惑众,不杀不淫,招民投附者,注姓名于籍,库中金帛,悉辇以去。平章嘉珲自湖州统军还,举火焚城,残伤殆尽,诛附贼充伪职者范县尹等,里豪施尊礼、顾八迎敌官军,剐于市,家产并没入官;省都事以下,坐失守城池,罢黜不叙;省官复任如故。

  贼复自昱岭关寇於潜,行省乃假抟霄为参知政事,复提兵讨之。抟霄即日引兵至临安新溪,新溪为入杭要路,分兵守之,而以大军进至叫口,及虎槛,遇贼,皆大破之,追击至於潜,遂复其县治,既又复昌化及昱岭关,降贼将潘大间二千人。贼又有犯千秋关者,抟霄还军守於潜,而贼兵大至,焚倚郭庐舍。抟霄按军不动,左右请出兵,抟霄曰:“未也。”遣人执白旗登山望贼,约曰:“贼以我为怯,必少懈,伺其有隙,则麾所执旗。”又伏兵城外,皆授以火砲,复约曰:“见旗动,砲即发。”已而旗动砲发,兵尽出,斩首数千级,遂复千秋关。

  未几,贼复攻独松、百丈、幽岭三关,抟霄乃先以兵守多溪,多溪,三关要路也。既又分为三军,一出独松,一出百丈,一出幽岭,然后会兵捣贼巢,遂乘胜复安吉。贼帅梅元等来降,且言复有帅十一人欲降者,即遣偏将余思忠至贼寨谕之。贼皆入暗室潜议,思忠持火投入室内,拔剑语众曰:“元帅命我来活汝,汝复何议!”已而火起,焚其寨,叱贼党散去,而引贼帅来降。明日,进兵广德,克之。

  时蕲、饶诸贼复犯徽州,贼中有道士,能作十二里雾,抟霄引兵击之。已而妖雾开豁,诸伏兵皆起,贼大溃,斩首数万级,擒道士,焚其妖书而斩之,徽州遂平。

  辛巳,命通政院使达尔玛实哩与枢密副使图沁布哈讨徐州贼,给敕牒三十道以赏功。

  己丑,湘乡贼陷宝庆路,丁酉,湖南元帅副使小云实哈雅率兵复之。

  托克托为相,讳言兵乱,哈玛尔从而媒蘖其短,帝怒,召托克托责之曰:“汝尝言天下太平无事,今红军一宇内,丞相以何策待之?”托克托汗流夹背。庚寅,自乞督军讨徐州,许之。兵部尚书穆尔哈玛穆特等言:“大臣,天子之股肱,中书,庶政之根本,不可一日离。请留托克托以弼亮天工,庶内外有兼治之宜。”不报。遂诏托克托以达尔罕、太傅、右丞相分省于外,总制诸路军马,爵赏诛杀,悉听便宜行事。

  是月,徐寿辉将王善、康寿四、江二蛮等陷福安、宁德等县。

  八月,癸卯,方国珍率其众攻台州,浙东元帅页特密实、福建元帅赫迪尔击退之。

  甲辰,以同知枢密院事哈玛尔为中书添设右丞。

  丁未,日本国白高丽贼过海剽掠,身称岛民,高丽国王合巴延特穆尔调兵剿捕之。

  己酉,命知枢密院事耀珠、中书平章政事绰思戬、额楚克达噜噶齐福寿,并从托克托出师徐州。丁卯,托克托发京师。

  安陆贼将俞君正,复陷荆门州,知州聂炳死之。荆门之初陷也,炳出募民兵,得众七万,复州城。既而君正复来攻,炳率孤军昼夜血战,援绝,城复陷,为贼所执,极口骂不绝,贼以刀抉其齿尽,乃支解之。炳,江夏人也。

  贼将党仲达陷岳州。

  九月,乙亥,俞君正复陷中兴,耀珠率兵与战于楼台,败绩,奔松滋。本路判官上都统兵出击之,既而东门失守,上都仓皇反斗,被执,大骂,贼刳其腹而死。

  己卯,监察御史及河南分御史台、行枢密院、廉访司等官,交章言额森特穆尔出征河南功绩,帝从其言,赐额森特穆尔金系腰及金银钞币。

  癸未,中兴义士范中,偕荆门僧李智率义兵复中兴路,俞君正败走,龙镇卫指挥使谙都刺哈曼领兵入城,耀珠自松滋还,屯兵于石马。

  乙酉,托克托至徐州,有淮东元帅逯善之者,言官军不习水土,宜募场下盐丁,可使攻城,乃以礼部郎中逯曾为淮南宣慰使,领征讨事,募濒海盐丁五千人从征徐州。又有淮东豪民王宣者,言盐丁本野夫,不如募市中趫勇便捷者可用,托克托复从之。前后各得三万人,皆黄衣黄帽,号曰黄军。

  托克托知城有必克之势,辛卯,下令攻其西门。贼出战,以铁翎箭射其马首,托克托不为动,麾军奋击之,大皮其众,入其郛。明日,大兵四集,亟攻之,城坚,不可猝拔,托克托用宣政院参议伊苏计,以巨石为砲,昼夜攻之不息。贼不能支,城破,芝麻李遁,获其黄伞、旗、鼓,烧其积聚,追擒其千户数十人,遂屠其城。

  帝遣中书平章政事布哈等,即军中命托克托为太师,依前右丞相,趣还朝,而以枢密院同知图济等进师平颍、亳。师旋,赐上尊、珠衣、白金宝鞍,皇太子锡燕于私第。是役也,托克托以得芝麻李奏功,及班师后,伊彻察喇代之,月馀始获芝麻李,械送京师,托克托密令人就雄州杀之。

  己亥,贼攻辰州,达噜噶齐和尚击走之。

  是月,帝至自上都。

  蕲、黄贼陷湖州、常州。

  徐州既平,彭大、赵君用率芝麻李馀党奔濠州,托克托命贾鲁追击之。

  孙德崖等与郭子兴不协,互相猜防,会彭、赵奔濠州,德崖纳之。二人本以穷蹙来奔,德崖与子兴反屈己下之,事皆禀命,遂为所制。彭大颇有智数,揽权专决,君用唯唯而已。子兴礼彭大而易君用,君用衔之,德崖等遂与君用谋,伺子兴出,执之通衢,械于孙氏,将杀之。硃元璋时在淮北,闻难亟归,念子兴素厚彭而薄赵,祸必赵发,非彭不可解,乃与子兴子往诉于彭大,彭大怒曰:“我在此,谁敢尔!”即命左右呼兵以出,元璋亦被甲持短兵与俱,至孙氏家,围其宅,发屋破械,使人负子兴以归,子兴遂得免。

  江西行省平章政事桑节,受命出师湖广,行至江东,更令守江州。

  时江州已陷,赵普胜、周驴等据池阳,太平官军止有三百人。贼号百万,众皆走,桑节曰:“畏贼而逃,非勇也;坐而待攻,非智也。汝等皆有妻子、财物,纵逃,其可免乎?”乃贷富人钱,募人为兵。先是行台募兵,人给百五十千,无应者;至是桑节募兵,人五十千,众争赴之,一日得三千人。乃具舟楫直趋铜陵,克之,又破贼白马湾。贼败走,分兵蹑之。抵白湄,贼穷急,回拒官军,官军乘胜奋击,贼尽殪,擒周驴,夺船六百艘,军声大振,遂复池州。乃命诸将分道讨贼,复石埭诸县。贼复来攻,命王惟恭列阵待之。锋始交,出小舰从旁横击,大破走之,进据清水湾。伺者告贼舰至自上流,顺风举帆,众且数十倍,诸将失色,桑节曰:“无伤也,风势盛,彼仓猝必不得泊。但伏横港中,偃旗以待,俟过而击之,无不胜矣。”风怒水驶,贼奄忽而过,乃命举旗张帆,鼓噪攻之,官军殊死战,风反为我用,又大破之。时贼久围安庆,捷闻,遽烧营走。进复湖口县,克江州,留兵守之。命王惟恭栅小孤山,而桑节自据鄱阳口,缀江湖要冲,以图恢复。

  时湖广已陷,江西被围,淮、浙亦多故,卒无援之者。日久,粮益乏,士卒咸困。或曰:“东南完实,盍因粮以图再举乎?”桑节曰:“吾受命守江西,必死于此。”众莫敢复言。顷有贼乘大船四集来攻,取蒹苇编为大筏,塞上下流,火之。官军力战,众死且尽,桑节之从子拜布哈与亲兵数十人死之。桑节犹坚坐不动,贼发矢射桑节,乃昏仆。贼素闻桑节名,不忍害,舁置密室中,至旦乃苏。贼罗拜,争馈以食,桑节斥之,遂不复食,凡七日,乃自力而起,北面再拜曰:“臣力竭矣!”遂绝。桑节为人,公廉明决,在军中,能与将士同甘苦,以忠义感激人心,故能以少击众,得人死力云。

  冬,十月,霍山崩。前三日,山如雷鸣,禽兽惊散,陨石数里。

  是月,蕲、黄贼陷江阴州。州大姓许普与其子如章,聚恶少,资以饮食,贼四散抄掠,诱使深入,殪而埋之。战于城北之祥符寺,父子皆死。

  十一月,乙亥,以桑节为江西行省平章政事,出师湖广,时犹未闻桑节死事也。

  丙子,中书省臣请为托克托立《徐州平寇碑》及加封王爵。

  癸未,命江浙行省右丞特里特穆尔总兵讨方国珍。

  是月,蕲、黄贼番众寇安庆,水陆并进。上万户蒙古绰斯连破之,轻舟追北,中流矢,卒。

  十二月,辛亥,诏以杭、常、湖、信、广德诸路皆已克复,赦诖误者,蠲其夏税、秋粮,命有司抚恤其民。

  癸亥,托克托言京畿近地水利,召募江南人耕种,岁可得粟麦百万馀石,不烦海运而京师足食,帝曰:“此事有利于国家,其议行之。”

  是月,贾鲁以兵围濠州。

  先是中书左司郎中田本初言:“江南漕运不至,宜垦内地课种。昔渔阳太守张堪种稻八百馀顷,今其迹尚存,可举行之。”于是起山东益都、般阳等十三路农民种之,秋收课,所得不偿其所费。是岁,农民皆罢散,乃复立都水庸田司于汴梁,掌种植之事。

  以察罕特穆尔为汝宁府达噜噶齐。察罕特穆尔者,系出北庭,其祖父徙河南,为颍州沈丘人。察罕特穆尔幼笃学,尝应进士举,有时名,身长七尺,修眉覆目,左颊有三毛,怒则毛皆直指,居常慨然有大志,及汝、颍盗发,乃奋义起兵,沈丘子弟愿从者数百人,与信阳州罗山人李思齐同设奇计,袭破罗山县。事闻,授察罕特穆尔汝宁府达噜噶齐,思齐知府事。于是所在义士俱将兵来会,得万人,自成一军,屯沈丘,数与贼战,辄克捷。

  改淮东宣慰司为都元帅府,移治淮西,起余阙为宣慰副使,佥府事,分兵守安庆。

  时南北音问隔绝,兵食俱乏,阙抵官十日而寇至,拒却之。乃集有司,与诸将议屯田战守计,环境筑堡寨,选精甲外捍,而耕稼于中,属县灊山八社,土襄沃饶,悉以为屯。

  湖广行省平章政事多尔济巴勒卒于黄州兰溪驿。

  多尔济巴勒自陕西间道行至重庆,闻江陵陷,道阻不可行,或请少留以俟之,不从。湖广行省时权治澧州,既至,律诸军以法而授纳粟者以官,人心翕然。

  汝中柏、拜特穆尔言于丞相曰:“不杀多尔济巴勒,则丞相终不安。”盖谓其帝意所属,必复用耳。乃命多尔济巴勒职,专供给军食。时官廪所储无几,即延州民有粟者,亲酌酒谕劝之而贷其粟,约俟朝廷颁钞至,即还其直,民无不从者。又遣官籴粟河南、四川之境,民闻其名,争输粟以助军饷。右丞巴延布哈方总兵,承顺风旨,数侵辱之,多尔济巴勒不为动。会官军复武昌,至蕲、黄,巴延布哈百计征索无不给,或犹言其供需失期,达尔罕军帅王布哈奋言曰:“平章,国之贵臣,今坐不重茵,食无珍味,徒为我曹军食耳。今百需立办,顾犹欲诬之,是无人心也,我曹便当散还乡里矣!”托克托又遣国子助教鄂勒哲至军中,风使害之,鄂勒哲反加敬礼,语人曰:“平章,旧勋之家,国之祥瑞,吾苟伤之,则人将不食吾馀。”

  多尔济巴勒素有风疾,军中感雾露,所患日剧,遂卒,年方四十。

  多尔济巴勒立朝,以扶持名教为己任,荐拔人才而不以为私恩。留心经术,凡伊、洛诸儒之书,未尝去手;喜为诗及书画,翰林学士承旨临川危素,尝客于多尔济巴勒,谏之曰:“明公之学,当务安国家,利社稷,毋为留神于末艺。”多尔济巴勒深服其言。其在经筵,开陈大义为多,兼采前贤遣言,各以类次,为书凡四卷:一曰《学本》,二曰《君道》,三曰《臣职》,四曰《国政》,帝览而善之,赐名曰《治原通训》,藏于宣文阁。

  蕲、黄贼之犯江东、西也,诏江浙行省平章布延特穆尔率兵讨之。布延特穆尔益募壮健为兵,得骁勇士三千,战舰三百艘。贼方聚丁家洲,官军猝与遇,奋击,败之,遂复铜陵县,擒其贼帅,复池州。分遣万户普贤努屯陵阳,王建中屯白面渡,闾尔讨无为州,而自率镇抚布哈万户明安驻池口,以防遏上流,为之节度。

  已而江州再陷,安庆被围益急,遣使求救,诸将皆欲自守信地,布延特穆尔曰:“何言之不忠也!安庆与池隔一水,今安庆固守,是其节也。救患之义,我岂可缓!上流官军中溃,然皆百战之馀,所乏者钱谷、器具而已。吾受命总兵,安可坐视而不恤哉!”即大发帑藏以周之。溃军皆大集,而两军之势复振,安庆之围遂解。

  江浙行省左丞相策琳沁巴勒,移官江西,时蕲、黄贼据饶州,饶之属邑安仁,与龙兴接壤,其民皆相挺为乱。策琳沁巴勒道出安仁,驻兵招之,来者厚加赏赉,不从则乘高纵火攻散之。馀干久为盗区,亦闻风顺服。先是江西平章道通,以宽容为政,军民懈驰;策琳沁巴勒既至,风采一新,威声大振,所在群盗多有谋归款者。

  江浙行省参知政事苏天爵,总兵于饶、信,所克复一路六县,忧深病积,遂卒于军中。天爵为学,博而知要,长于纪载,著《名臣事略》。是中原前辈,凋谢殆尽,人称天爵独任一代文献之寄。

  翰林学士承旨张起岩卒,谥文穆。

  起岩眉目清扬,望而知其为雅量君子。及其临政决疑,意所背向,屹然不可回夺。或时面折人过,面颈发赤不少恕。哀者谓其外和中刚,不受人笼络如欧阳修。安南修贡,其陪臣致其世子之辞,必候起岩云。

  蕲、黄二州大旱,人相食。

  ◎至正十三年

  春,正月,庚午朔,用帝师请,释放在京罪囚。

  中书添设右丞哈玛尔正除右丞。

  诏印造中统元宝交钞一百九十万锭,至元钞一十万锭。

  辛未,以托克托先言京畿近地水利,立分司农司,以中书右丞乌兰哈达、左丞乌古逊良桢兼大司农卿,给分司农司印,西自西山,南至保定、河间,北抵檀、顺州,东及迁民镇,凡系官地及元管各处屯田,悉从分司农司立法佃种,给钞五百万锭,以供工价、牛具、农器、谷种之用。

  癸酉,以皇第二子育于太尉众嘉努家,赐众嘉努及乳母钞各一千锭。

  甲戌,重建穆清阁。

  乙亥,命中书右丞图图以兵讨商州贼。

  庚辰,中书省言:“近立分司农司,宜于江浙、淮东等处,召募能种水田及修筑围堰之人各一千各为农师,教民播种。宜降空名添设职事敕牒一十二道,遣使赍往其地,有能募农民一百名者授正九品,二百名者正八品,三百名者从七品,即书填流官职名给之,就令管领所募农夫,不出四月十五日,俱至田所,期年为满,即放还家。其所募农夫,每名给钞十锭。”从之。

  丙戌,以武卫所管盐台屯田八百顷,除军见种外,荒闲之地,尽付分司农司。

  二月,丁未,祭先农。

  甲寅,中书省言徐州民愿建庙宇,生祠右丞相托克托,从之,诏仍立托克托《平徐勋德碑》。

  三月,己卯,命托克托领大司农司。

  甲申,诏修大承天护圣寺,赐钞二万锭。

  丁亥,命托克托以太师开府、提调太史院、回回汉儿司天监。

  己丑,以各衙门系官田地及宗仁等卫屯田地,并付分司农司播种。

  是月,会州、定西、静宁、庄浪等州地震。

  命江浙行省左丞特里特穆尔、江南行台侍御史遵达实哩招谕方国珍。

  贼众十万攻池州,布延特穆尔会诸将分番与战,大败之,乘胜率舟师以进。

  夏,四月,戊戌朔,特命中书左丞乌古逊良桢得用军器。

  庚子,以礼部所辖掌薪司并地土,给付分司农司。

  己酉,诏取勘徐州、汝南、南阳、邓州等处荒田并户绝籍没入官者。

  立司牧署,掌分司农司耕牛,又立玉田屯署。

  降徐州路为武安州,以所辖县属归德府,其滕州、峄州仍属益都路。

  是月,帝如上都。

  五月,己巳,命东安州、武清、大兴、宛平三县正官添给河防职名,从都水监官巡视浑河堤岸,或有损坏,即修理之。

  辛未,江西行省左丞相策琳沁巴勒、江浙行省左丞老老引兵取道自信州,元帅韩邦彦、哈密取道自徽州、浮梁,同复饶州、蕲、黄贼闻风皆奔溃。

  壬午,中书左丞贾鲁卒于军中。

  鲁攻濠州,同总兵官平章伊撤察喇督战,鲁誓师曰:“吾奉旨统八卫汉军,顿兵于濠七日矣,尔等同心协力,必以今日巳午时取城池然后食。”鲁上马麾进,抵城下,忽头眩,下马,且戒兵马弗散。病愈亟,却药不肯汗,遂卒,官军解围去。

  乙未,泰州贼张士诚陷高邮,据之。

  士诚,泰州白驹场亭民也,以操舟贩盐为业。少有膂力,无赖,诸富家陵侮之,或弗酬其直,弓兵邱义屡辱之。士诚怨,欲报之,与其弟士义、士德、士信,结壮士李伯升等十八人,杀邱义及所仇富家,焚其庐舍,延烧居民甚众。自惧获罪,乃入旁近场,招集少年起兵。行至丁溪,大姓刘子仁集众拒之,士义中矢死,士诚益怒,决战,子仁众溃,入海。士诚遂乘势攻泰州,有众万馀,克兴化,结寨于德胜湖。朝廷遣使以万户告身招之,士诚不受。命淮东宣慰司掾纳苏喇鼎以兵捍德胜湖,贼船七十馀柁,乘风而来,即前击之,焚其二十馀船,贼溃去。

  既而士诚袭高邮,屯兵东门,纳苏喇鼎麾兵挫其锋,贼鼓噪前,乃发火筒、火镞射之,死者蔽流而下。贼缭船于背,尽力来攻,而阿苏卫军及真、滁万户府等官,见贼势炽,皆遁走,纳苏喇鼎知必死,谓其三子曰:“汝辈可出走。”二子不肯去,遂皆死之。士诚陷高邮,据以为都,僭国号大周,自称诚王,建元曰天祐。

  是月,布延特穆尔以舟师与贼战于望江,又战小孤山及彭泽,又战龙开河,皆败走之,进复江州。

  濠州围解,军士多死伤,硃元璋乃归乡里,募兵得七百馀人;六月,丙申朔,还至濠,郭子兴喜,以元璋为镇抚。

  时彭大、赵君用驭下无道,所部多横暴,元璋恐祸及己,乃以七百人属他将,而独与徐达等二十四人南去略定远,中余遇疾复还。闻定远张家堡有民兵号驴牌寨者,孤军乏食,欲来降未决,元璋曰:“此机不可失也!”乃强起,白子兴,选骑士费聚等从行,至宝公河,其营遣二将出,大呼曰:“来何为?”聚恐,请益人,元璋曰:“多人无益,滋之疑耳。”乃直前下马,渡水而往。其帅出见,元璋曰:“郭元帅与足下有旧,闻足下军乏食,他敌欲来攻,特遣吾相报,能相从,即与俱往,否则移兵避之。”帅许诺,请留物示信,元璋解佩囊与之,寨中以牛脯为献,令诸军促装,且申密约。元璋还,留聚俟之,越三日,聚还报曰:“事不谐矣,彼且欲他往。”元璋即率兵三百人抵营,诱执其帅。于是营兵焚旧垒悉降,得壮士三千人,又招降秦把头,得八百馀人。

  缪大亨以义兵二万屯横涧山,元璋命花云夜袭破之,大亨举众降,军声大振。达,濠州人。云,怀远人,体长大,面铁色,骁勇绝人。

  丁酉,立皇子阿裕实哩达喇为皇太子,授以金宝,诏天下,大赦。命右丞相托克托兼詹事院詹事。

  庚子,知枢密院事实喇巴图总河南军,平章政事达实巴都鲁总四川军,自襄阳分道而下,克复安陆府。

  癸卯,沃济野人以皮贷来降。

  辛亥,命前河西廉访副使额森布哈为淮西添设宣慰副使,以兵讨泰州。

  初,张士诚陷泰州,河南行省遣知高邮府李齐往招降,被拘久之,贼酋自相杀,始纵齐来归。俄而兴化陷,行省以左丞偰哲笃偕宗王镇高邮,使齐出守甓社湖。已而高邮破,省宪官皆遁,有诏赦凡叛逆者。诏至高邮,不得入,贼绐曰:“请李知府来,乃受命。”行省强齐往,至则下之于狱。官军谍知之,乃进攻城。士诚呼齐使跪,齐叱曰:“吾膝如铁,岂肯为贼屈!”士诚怒,扼之跪,齐立而诟之,乃曳倒,捶碎其膝而剐之。齐,广平人也。

  诏淮南行省平章政事福寿讨张士诚。

  秋,七月,丁卯,泉州天雨白丝,海潮日三至。

  壬申,湖广行省参政阿噜辉复武昌及汉阳。

  是月,布延特穆尔进兵攻蕲州,擒伪帅鲁普恭,遂克其城。进兵道士洑,焚其栅,抵兰溪口,歼黄连寨贼巢,分兵平巴河,于是江路始通。

  硃元璋率兵略滁阳,道遇李善长,与语,悦之,留置幕下,俾掌书记,语之曰:“方今群雄并争,非有智者不可与谋议。吾观群雄中持案牍及谋事者,多毁左右将士,将士弗得效其能,以至于败。羽翼既去,主者安得独存!汝宜鉴其失,务协诸将以成功,毋效彼所为也。”善长,定远人也。

  是月,进攻滁阳,花云为先锋,单骑前行,遇官军数千人,云提剑跃马,横冲其阵而过。敌大惊曰:“此黑将军勇甚,不可与争锋。”遂克滁阳,因驻师焉。

  彭大、赵君用挟郭子兴往泗州,遣人邀共守盱眙,元璋以二人粗暴浅谋,不可与共事,辞弗往。未几,二人自相吞并,战士多死,而彭大亦亡,君用专兵柄,很戾益甚,将图子兴。元璋忧之,遣人说君用曰:“公昔困于彭城,南趋濠,使敦公闭壁不相纳,死矣。得濠而据其土,更欲害之,背德不祥。且郭公易与耳,其别部在滁者,兵势重,可虑也。”君用闻之,心颇恐,待子兴稍以礼,子兴乃得间将万人至滁州,阅元璋所部兵三万馀,号令严明,军容整肃,乃大悦。

  八月,帝至自上都。

  资政院使托和齐以众兵复江州路。

  左迁四川行省平章耀珠为淮西元帅,供给乌撒军,进讨蕲、黄。

  九月,乙丑朔,日有食之。

  乙丑,建皇太子鹿顶殿于圣安殿西。

  是月,太白再经天。

  是秋,大旱,溪涧皆涸。

  冬,十月,庚戌,诏授方国珍徽州路治中,国璋广德路治中,国瑛信州路治中,皆遣之任。国珍等疑惧,不受命,仍拥船千艘据海道,阻绝粮运,复遣江浙右丞阿尔珲锡等率兵讨之。

  先是江浙左丞特哩特穆尔议招抚,浙东元帅府都事刘基持不可,曰:“国珍首乱,赦之无以惩后。”左丞称善,进基行省都事,闻之朝。而国珍使人浮海至京,贿用事者,许国珍官,听其降。坐其擅持威福,夺职羁管绍兴,并罢左丞特哩特穆尔。国珍遂不可制。

  基,青田人,初举进士,揭傒斯深爱重之,曰:“子,魏元成流也。”尝入行省幕府,与其长抗议不合,投劾去。寻补浙江儒学副提举,上言御史失职数事,受台抨归,至是又被谪,遂放浪山水间。

  命立水军都万户府于昆山州,以浙东宣慰使纳琳哈喇为正万户,宣慰副使董抟霄为副万户。

  是月,撤世祖所立氈殿,改建殿宇。

  郭子兴居滁再阅月,惑于谗言,悉夺硃元璋兵;又欲收李善长置麾下,善长涕泣自诉,不肯从。自是征讨之权,元璋皆不得与,且日疏远,而事之愈恭。既而官军围滁,有谮元璋战不力者,子兴信之,即令其人与元璋俱出战;其人出未十步,即被矢反走,元璋直前奋击,众皆披靡,徐还,了无所伤,子兴颇内愧。时诸将各有所献,元璋所至禁剽掠,即有获,以分下,无所献,子兴不悦。元璋妻马氏知其意,悉所有遗子兴妻张氏,张氏喜,由是疑衅渐释。

  十一月,丁亥,江西右丞和尼齐以兵平富州临江,遂复瑞州。

  是月,立义兵千户、水军千户所于江西,事平,愿为民者听。

  十二月,癸卯,托克托请以赵完普家产田地,赐知枢密院事,僧格实哩。

  庚戌,京师天无云而雷鸣,少顷,火见于东南。怀庆路及河南府西北有声如击鼓者数四,已而雷声震地。

  是月,大同路疫,死者大半。

  江浙行省平章布延特穆尔、南台中丞曼济哈雅及四川行省参政哈临图、左丞桑图实里、西宁王索哈尔哈呼军,讨徐寿辉于蕲水,拔其伪都,寿辉遁入黄梅山中,获伪官四百馀人。

  陕西行省平章博啰、四川行省右丞达实巴都鲁复均、房等州,诏博啰等守之,达实巴都鲁讨东正阳。

  是冬,彭大之子早住自称鲁淮王,赵君用称永义王。

  是岁,自六月不雨至于八月。

  造清宁殿、前山子、月宫诸殿宇,以宦官留守额森特穆尔等董其役。

  托克托信任汝中柏,由郎中参议中书事,独右丞哈玛尔与之竞,托克托出哈玛尔为宣政院使,又位居第三,哈玛尔由是深衔托克托。

  初,哈玛尔尝阴进西天僧,以运气数媚帝,帝习为之,号延彻尔法。延彻尔,译言大喜乐也。哈玛尔之妹婿集贤学士图鲁特穆尔,故有宠于帝,与娄都尔苏、巴朗等十人,俱号伊纳克。图鲁特穆尔性奸狡,帝爱之,言听计从,亦荐西蕃僧策琳沁于帝。其僧善秘密法,谓帝曰:“陛下虽尊居万乘,富有四海,不过保有一世而已。人生能几何,当受此秘密大喜乐禅定。”帝又习之,其法亦名双修法,曰延彻尔,曰秘密,皆房中术也。帝乃诏以西天僧为司徒,西蕃僧为大元国师,取良家女奉之,谓之供养,于是帝日从事于其法。伊纳克辈用高丽女为耳目,刺探贵人之命妇及士庶之室家,择其美而善淫者媒入宫中,数日乃出。巴朗者,帝诸弟也,与诸伊纳克皆在帝前,相与亵狎,甚至男女裸处,号所处室曰色济克乌格依,译言事事无碍也。君臣宣淫,而群僧出入禁中,无所防闲,丑声秽行,著闻于外,虽市井之人亦恶闻之。皇太子年日以长,尤深疾图鲁特穆尔等所为,欲去之,未能也。

  江西贼帅王善寇闽,官军守罗源县拒之。

  罗源与连江接壤,势将迫连江。宁善乡巡检刘浚妻真定史氏,故相家女也,有才识,谓浚曰:“事急矣,可聚兵以捍一方。”于是尽出奁中物,募壮士百馀,命仲子健将之,浃旬间众至数万。

  贼寻破罗源,分两道攻福州,浚拒之辰山,三战三捷。俄闻福州陷,众多溃去,浚独率健兵进,遇贼于中麻,突其阵,斩前锋五人。贼兵大至,鏖战三时顷,浚中箭坠马,健下马掖之,俱被获。浚愤,戟手大骂,贼缚浚阶下,先斫手一指,骂弥厉,再斫一指,亦如之,指且尽,斫两腕,次及两足,浚色不变,骂声犹不绝,遂割其喉舌而死。健亦以死拒贼,善义之,舍健,使殓浚尸瘗之。健归,请兵于帅府以复父仇,弗听,健尽散家资,结死士百人,诈为工商、流丐,入贼中,夜半,发火大噪,贼惊扰,自相屠戮,健手斩杀其父者张破四,并擒善及寇首陈伯祥来献,磔之。事闻,赠浚福建行省检校官,授健古田县尹,为浚立祠福州北门外,有司岁时致祭。浚,河南人也。

  知福宁州王巴延既死,贼时睹其引兵出入。及林德诚起兵讨贼,乃望空呼曰:“王州尹,王州尹,宜率阴兵助我斩贼!”时贼正祠神,睹红衣军来,以为伪帅康将军,亟往迎之,无有也,四面皆青衣官军,贼大败,斩其酋江二蛮,福宁遂平。事闻,赠巴延济宁路总管,追封太原郡侯。

  泉州大饥,死者相枕籍,其能行者,皆老幼扶携,就食永春,永春尹卢琦命分诣浮屠及大家使食之,所存活不可胜计。

  先是琦任永春,初下车,即赈饥馑,止横敛,均贼役,减口盐一百馀引,蠲包银、榷铁之无征者。已而讼息民安,乃新学宫,延师儒,课子弟。邻邑仙游盗发,琦适在彼境,盗遥见之,迎拜曰:“此永春大夫也。为大夫百姓者何幸甚!吾邑长乃以暴毒驱我,故至此耳。”琦因立马谕以祸福,众皆投刃槊,请缚其酋以自新,琦许之,酋至,械送元帅府。自是威惠行于境外,故泉民皆来就食。

元纪三十 

起阏逢敦牂正月,尽旃蒙协洽十二月,凡二年。

  ◎至正十四年

  春,正月,甲子朔,汴梁城东汴水冰,皆成五色花草如绘画,三日方解。

  丁丑,帝谓托克托曰:“朕尝作多尔济克勒好事,迎白伞盖游皇城,实为天下生灵之故。今命喇嘛选僧一百八人,仍作多尔济克勒好事,凡所用物,官自给之,毋扰于民。”

  二月,立镇江水军万户府,命江浙行省右丞佛嘉律领之。

  诏河南、淮南两省并立义兵万户府。

  遣吏部侍郎贡师泰和籴于浙西。时江浙兵起,京师食不足,故命师泰和籴,得粮百万石。

  建清河大寿元忠国寺,以江浙废寺田归之。

  三月,癸亥朔,日有食之。

  己巳,廷试进士六十二人,赐薛朝晤、牛继志等及第、出身。

  壬申,以皇太子行幸,和买驼马。

  丙子,颍州陷。

  是月,中书定拟义兵立功者权任军职,事平援以民职,从之。

  诏和买马于北边以供军用,凡有马之家,十匹内和买二匹,每匹给钞一十锭。

  是春,大雨凡八十馀日,群龙穴地而出者无数。

  夏,四月,癸巳,汾州介休县地震,泉涌。

  是月,帝如上都。

  造过街塔于卢沟桥。

  五月,甲子,安丰、正阳贼围庐州。

  是月,诏修砌北巡所经色泽岭、黑石头、河西沿山道路,创建龙门等处石桥。

  皇太子徙居宸德殿,命有司修葺之。

  立南阳、邓州等处毛葫芦义兵万户府,募土人为军,免其差役,令讨贼自效。因其乡人自相团结,号毛葫芦,故以名之。募宁夏善射者及各处回回珠图殷富者,赴京师从军。

  郭子兴以镇抚硃元璋为总管,率兵功全椒,克之。

  六月,辛卯朔,张士诚寇扬州。丙申,达实特穆尔以兵讨士诚,败绩,诸军皆溃。诏江浙行省参政佛嘉律会达实特穆尔复进兵讨之。

  己酉,彭早住、赵君用陷盱眙县;庚戌,陷泗州,官军皆溃。命刑部尚书阿噜于海宁州等处募兵讨泗州。

  秋,七月,潞州襄垣县大风拔木偃禾。

  是月,汾州孝义县地震。

  八月,冀宁路榆次县桃李华。

  帝至自上都。

  江西行省左丞相策琳沁巴勒以疾卒于官,追封齐王,谥忠献。

  时左丞和尼齐及平章政事道通以兵平富、瑞二州,分镇其地,适岁大旱,公私匮乏,道通乃移咨江浙行省,借米数十万石,盐数十万引,凡军民约三日人籴官米一斗,入缗钞二贯,又三日,买官盐十斤,入缗钞二贯,民皆便之,由是安堵如故,而贼亦不敢犯其境。道通,高昌人也。

  九月,庚申,以湖广行省左丞吕思诚复为中书左丞。

  思诚初左迁湖广,贻书参议龚伯璲曰:“去年许可用为河南左丞,今年吕思诚为湖广左丞,世事至此,足下得无动心乎?”抵武昌城下,语诸将曰:“贼据城与诸君相持经久,必不知吾为此来,出其不意,可以入城。”遂行,诸将不获已随其后,竟不烦转斗而入。思诚于是申号令,戒职事,修器械,葺城郭,明部伍,先谋自守,徐议出征。苗军暴横,侵辱省宪,思诚正色叱之曰:“若等能杀吕左丞乎?”自是无敢复至。俄召还中书,去三日,城复陷。

  辛酉,命太师、右丞相托克托总制诸王、诸省、各翼军马讨张士诚,黜陟予夺一切庶政,悉听便宜行事,省、台、院部诸司,听选官属从行,禀受节制。西域、西蕃皆发兵来助,旌旗亘千里,金鼓震野,出师之盛,未有过之者。

  甲子,封高丽国王托克托布哈为沈王。

  丁卯,立宁宗影堂。

  是月,以穆清阁成,赐工匠皮衣各一领。盖海青鹰房阁,连延数百间,千门万户,取妇女实之,为大喜乐故也。

  濠州兵陷六合县。

  方国珍执元帅页特密实、黄岩州达噜噶齐宋巴延布哈、知州赵宜浩,以俟诏命。

  以宣政院使哈玛尔复为中书平章政事。

  冬,十月,戊戌,诏达实巴都鲁及台哈布哈等会军讨安丰。

  甲辰,诏加号海神为“辅国护圣庇民广济福惠明著天妃。”

  托克托师次济宁,遣官指阙里祀孔子,过邹县,祀孟子。

  十一月,丙寅,敕:“中书省、枢密院、御史台,凡奏事先启皇太子。”

  丁卯,托克托领大兵至高邮;辛未,与张士诚战于高邮城外,大败之,遂遣兵西平六合。

  是役也,一切军资、衣甲、器仗、谷粟、薪藁之属咸取具于江浙,平章政事庆图规措有方,陆运川输,千里相属,朝廷赖之。

  六合遣使求救于滁州,郭子兴与其帅有隙,怒不发兵。硃元璋曰:“六合破,滁不独存,脣齿也,可以小憾而弃大事乎?”子兴悟,问诸将:“谁可往者?”时官军号百万,诸将畏之,莫敢住,且以祷神不吉为辞,元璋曰:“事之可否,当断于心,何祷也!”遂帅师趋六合,与耿再成守瓦梁垒。官军攻之急,每日暮,垒垂陷,官军去之,诘朝复完垒与战。寻以计绐之,乃敛兵入舍,备糗粮,遣妇女倚门戟手大骂,官军错愕不敢逼,遂列队而出,徐引还滁州。既而官军复大集,元璋令再成佯走,诱之渡涧,伏发,城中鼓噪而出,官军败走。元璋恐益兵来攻,谋款其师,乃具牛酒,敛所获马,遣父老送还,告其帅曰:“城主老病,不能行,谨遣犒军。城中皆良民,所以结聚者,备他盗耳。将军幸抚存之,惟军需是供。今高邮巨寇未灭,非并力不可,奈何分兵攻良民乎?”其帅信之,谓其众曰:“非良民,岂肯还马!”即日解去,由是滁城得完。

  子兴无意远略,但欲据滁自王。元璋因说曰:“滁,山城也,舟楫不通,商贾不集,无形胜可据,不可居也。”子兴嘿然,元璋遂不复言。

  是月,达实巴图鲁复苗军所据郑、均、许三州。

  皇太子修佛事,释京师死罪以下囚。

  十二月,辛卯,绛州北方,有红气如火蔽天。

  托克托之出师也,以汝中柏为治书侍御史,俾辅额森特穆尔。中柏累言:“哈玛尔必当屏斥,不然必为后患。”额森特穆尔不从。哈玛尔知之,甚恐。

  先是皇太子之立,哈玛尔与托克托议授册宝礼,托克托每言中宫有子,将置之何所,以故久不行。至是哈玛尔遂诉于皇后曰:“皇太子既立,而册宝及郊庙之礼不行者,托克托兄弟之意也。”皇后既颇信之。哈玛尔复与宣徽使旺嘉努之子僧格实哩、额森特穆尔之客明里明古谮诸太子。

  会额森特穆尔移疾家居,于是监察御史袁赛音布哈等承望哈玛尔风指,劾奏:“托克托出师三月,略无寸功,倾国家之财为己用,半朝廷之官以自随。其弟额森特穆尔,庸材鄙器,玷污清台,纲纪之政不修,贪淫之心益著。”章三上,始允,诏收御史台印,令额森特穆尔出都门听旨,而以旺嘉努为御史大夫。丁酉,诏削托克托官爵,安置淮南路,额森特穆尔安置宁夏路,以台哈布哈为河南行省左丞相,伊阔察尔加太尉,舒苏知枢密院事,一同总兵,总领诸处征进军马。

  当是时,丞相督军,将士郊命,高邮城旦夕且破,而忽闻有诏解军,军中皆大哭。辛亥,诏至,参议龚伯璲曰:“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且丞相出师时尝被密旨,今奉此,一意进讨可也,诏书且勿开,开则大事去矣。”托克托曰:“天子诏我而我不从,是与天子抗也,君臣之义何在!”既听诏,托克托顿首谢曰:“臣至愚,荷天子宠灵,委以军国重事,早夜战兢,惧弗能胜,一旦释此重负,上恩所及者深矣。”

  先是大臣子弟领军从行者,哈玛尔历告其家,阴遣人先来军中白其长曰:“诏书且至,不即散者,当族诛。”以故宣诏毕,即时解散,其无所附者,多从红军,如铁甲一军入襄阳,号铁甲吴者是也。

  是日,托克托出兵甲及名马三千,分赐诸将,俾各帅所部以听伊阔察尔、舒苏节制。客省副使哈喇台曰:“丞相此行,我等必死他人之手,今日宁死丞相前!”拔剑刎颈而死。

  托克托居淮安一月,复有旨移置伊集纳路,即汉民延塞也,西南距甘州一千五百里。

  有上变告龚伯璲劝托克托勒兵北向者,下其事逮问,词连中书左丞乌古孙良桢,簿对无验。伯璲伏诛,良桢仍还为左丞。

  初,威顺王库春布哈,以贼据湖广,夺王印,是月,讨贼累立功,诏还其印,仍镇湖广。

  是月,绍兴路地震。

  达实巴都鲁复河阴、巩县。

  猺贼自耒阳寇衡州,万户许托因死之。

  是岁,诏谕:“民间私租太重,以十分为率减二分,永为定例。”

  京师大饥,加以疫疠,民有父子相食者。

  帝于内苑造龙船,命内官供奉少监塔斯布哈董其事。帝自制船样,首尾长一百二十尺,广二十尺,前瓦帘棚、穿廊、两暖阁,后吾殿楼子,龙身并殿宇用五彩金妆,前有两爪。上用水手二十四人,紫衫,金荔枝带,四带头巾,于船两旁下各执篙一。自后宫至前宫山下海子内,往来游戏,行时,其龙首眼口爪尾皆动。

  又自制宫漏,约高六七尺,广半之,造木为柜,阴藏诸壶其中,运水上下。柜上设西方三圣殿,柜腰立玉女捧时刻筹,时至,辄浮水而上。左右立二金甲神,一悬钟,一悬钲,夜则神人自能按更而击,无分毫差。当钟钲之鸣,狮凤在侧者皆翔舞。柜之西东有日月宫,飞仙六人立宫前,遇子午时,飞仙自能耦进,度仙桥,达三圣殿,已而复退立如前。其精巧绝出,人谓前代所未有。

  时帝怠于政事,荒淫游宴,以宫女三圣努、妙乐努、文殊努等一十六人按舞,名为十六天魔,首垂发数辫,戴象牙佛冠,身被缨络大红销金长短裙,金杂袄、云肩、合袖天衣、绶带、鞋袜,各执加巴喇般之器,内一人执铃杵奏乐。又宫女一十一人,练椎髻、勒帕、常服,或用唐帽窄衫。所奏乐用龙头管、小鼓、筝、篪、琵琶、笙、胡琴、响板、拍板。以宦者察罕岱布哈管领,遇宫中讠赞佛,则按舞奏乐。宫官受秘密戒者得入,馀不得预。

  武昌自十二年为沔寇所残毁,民死于兵疫者十六七,而大江上下,皆剧盗阻绝,米直翔涌,民心皇皇。总管成遵,言于省臣,假军储钞万锭,募勇敢之士,具戈船,截兵境,且战且行,籴粟于太平、中兴,民赖以全活者众。会省臣出师,遵摄省事,于是省中、府中惟遵一人,乃远斥候,塞城门,籍民为兵,得五千馀人,设万夫长四,配守四门,所以为防御之备甚至,号令严肃,赏罚明当,贼船往来江中,终不敢近岸,城赖以安。

  大臣有荐礼部郎中吴当世居江西,习知其民俗,且其才可任政事者,诏特授江西廉访使,偕江西行省参政和尼齐、兵部尚书黄昭招捕江西诸贼,便宜行事。当以朝廷兵力不给,既受命,至江南,即召募民兵,由浙入闽,至江西建昌界,招安新城孙塔,擒殄李三。道路既通,乃进攻南丰,渠凶郑天瑞遁,郑原自刎死。当,澄之孙也。

  枢密院判官董抟霄,从丞相托克托征高邮,分戍盐城、兴化,贼巢在大纵、德胜两湖间,凡十有二,悉剿平之;即其地筑芙蓉寨,贼入,辄迷故道,尽杀之,自是不敢复犯。贼恃习水,渡淮,北据安东州。抟霄招善水战者五百人,与贼战安东之大湖,大败之,遂复安东。

  先是枢密院都事徐人石普,以将略称,从院官守淮安,诣丞相托克托面陈取高邮之策,且曰:“高邮负重湖之险,地皆沮洳,骑兵卒莫能前。幸与普步兵三万,保为取之。”托克托遂命权山东义兵万户府事,招民义万户以行,汝中柏阴阻之,减其军半。初命普便宜行事,及行,又使听淮南行省节制。普次范水寨,夜漏三刻,下令衔枚趋宝应,其营中更鼓如平时,抵县,即登城树帜,贼大惊溃,因抚安其民,水陆进兵,乘胜拔十馀寨。将抵高邮城,分兵三队,一趣城东,备水战;一为奇乐,虞后;一自将攻北门。遇贼,与战,贼不能支,遁入城。普先士卒蹑之,纵火烧关,贼惧,谋弃城走。而援军望之,按甲不进,且忌普成功。总兵者遣蒙古军千骑突出普军前,欲收先入之功;而贼以死捍,蒙古军恇怯,即驰回,遂为贼所蹂践,率坠水中。普勒馀兵血战良久,仗剑大呼曰:“大丈夫当死国,有不进前者斩!”奋戟入贼阵中,从者仅三十人。至日西,援绝,被枪坠马,复步战数合,贼益至,左胁为贼枪所中,犹手握其枪以斫贼。贼众攒枪刺普,普与从者皆力战而死。

  硃文正,元璋伯兄之子也,先同其母避乱,与季父相夫,至是闻驻兵滁阳,遂来归。姊子李文忠,以母卒随其父走乱军中,几不能存,至是亦来归。文忠年十二,牵舅衣而戏。元璋曰:“外甥见舅如见母也。”命与沐英同姓硃。英,定远人也,父母俱亡,元璋见而怜之,收以为养子。

  ◎至正十五年

  春,正月,辛未,大鄂尔多儒学教授郑咺建言:“蒙古乃国家本族,宜教之以礼。而犹循本俗,不行三年之丧,又收继庶母、叔婶、兄嫂,恐贻笑后世,必宜改革,绳以礼法。”不报。

  丁丑,徐寿辉将倪文俊复陷沔阳。威顺王库春布哈,令其子报恩努、接待努、佛嘉努同湖南元帅何思南,以大船四十馀,水陆并进,至沔阳,攻倪文俊,且载妃妾以行。兵至汉川鸡鸣汊,水浅,船阁不能行,文俊以火筏尽烧其船,接待努、佛嘉努皆遇害,报恩努自杀,妃妾皆陷,库春布哈走陕西。

  时河南贼数渡河,焚掠州县,中书参议成遵言于丞相曰:“今天下州县,丧乱过半,而河北稍安者,以天堑黄可为之障,贼兵卒不能飞渡;所以剥肤椎髓以供军储,而民无深怨者,视河南之民犹得保其室家也。今贼北渡河,官军不御,是大河之险亦不能守,河北之民复何所恃乎?河北民心一摇,国势将若之何?”语未毕,哽咽不能言,宰执以下皆为之挥涕,乃入奏。帝即遣使罪守河将帅,而防御稍严,仍遣兵分守陕西、山东诸路。

  滁帅乏粮,诸将谋所向,硃元章曰:“困守孤城诚非计。今欲谋所向,惟和阳可图,然其城小而坚,可以计取,难以力胜也。”郭子兴曰:“如何?”元璋曰:“向攻民寨时,得民兵号衣二,其文曰‘庐州路义兵’。今拟置三千,选勇敢士,椎髻、左衤任,衣青衣,佯为北军,以四橐驼载赏物驱而行,声言庐州兵送使者入和阳赏赉将士,和阳必纳之。因以绛衣兵万人继其后,约相距十馀里,候青衣兵薄城,举火为应,绛衣兵即鼓行而前,破之必矣。”子兴从其计,使张天祐将青衣兵,赵继祖为使者前行,耿再成率绛衣兵继其后。

  天祐至陡阳关,和阳父老以牛酒出迎。会日午,天祐兵从它道就食误约,再成过期不见举火,意天祐必已进据,率众直抵城下,平章额森特穆尔急闭门,以飞桥缒兵出战。再成不利,中矢走,官军追至千秋坝。日暮,收兵还,天祐等始至,适与官军遇,急击之。追至小西门,城上急抽桥,汤和以刀断其索,天祐等夺桥而登,将士从之,遂据和阳,额森特穆尔夜遁。

  再成败归,谓天祐陷没,俄又报官军入滁,遣使来招降,子兴益恐,召元璋与谋。元璋乃呼使者入,叱令膝行见子兴,众皆欲杀之,元璋曰:“杀之,是速其来也。不如恐以大言,纵使去,彼必惮我,不敢进。”子兴从之,急属元璋率兵往,仍规取和阳,至则天祐已据城矣,乃入,抚定其民。子兴于是命元璋总和阳兵。时诸将多子兴部曲,未肯屈服,独汤和奉命唯谨,李善长委曲调护之。诸将多杀掠,城中夫妇不相保,元璋恻然,召诸将谓曰:“诸君自滁来,多掠人妻女。军中无纪律,何以安众!凡所得妇女,悉还之!”于是各相携而去,民大悦。

  闰月,壬寅,以各卫军屯田京畿,人给钞五锭,以是日入役,日支钞二两五钱,仍给牛种、农器,命司农司令本管万户督其勤惰。

  二月,乙未,刘福通等自砀山夹河迎韩林儿至,立为皇帝,又号小明王,建都亳州,国号宋,建元龙凤。以其母杨氏为皇太后,杜遵道、盛文郁为丞相,罗文素、刘福通为平章,刘六知枢密院事。撤鹿邑县太清宫材建宫阙。遵道等各遣子入侍。遵道本国子生,尝上书于知枢密院事满济勒噶台,请开武举以收天下智谋勇力之士,满济勒噶台以遵道补本院掾史。遵道知不能行其策,乃弃去,适颍州,为红军举首,至是遂相小明王。

  戊辰,命太傅、御史大夫旺嘉努为中书右丞相,中书平章政事定珠为左丞相。

  壬申,立淮东等处宣慰使都元帅府于天长县,统濠、泗义兵万户府并洪泽等处义兵,听富民愿出丁壮义兵五千人者为万户,五百名者千户,一百名者百户,仍降宣敕牌面。

  是月,命刑部尚书董铨等与江西行省平章政事和尼齐专任征讨之务,便宜从事;遣使先降曲赦,谕以祸福,如能出降,释其本罪,执迷不悛,克日进讨。

  三月,癸巳,徐寿辉兵破襄阳。

  甲午,命旺嘉努摄太尉,持节授皇太子玉册,锡以冕服九旒,祗谒太庙。

  托克托既命移伊集纳路,台臣犹以谪轻,疏列其兄弟之罪;辛丑,诏流托克托于云南大理宣慰司镇西路,流额森特穆尔于四川碉门,托克托长子哈喇章肃州安置,次子三宝努兰州安置,家产簿录入官。

  是春,苏州雨血。

  官军十万攻和州,硃元璋以万人距守,间出奇兵击之,官军数败,多死者,乃解去,城中复乏粮。时太子图沁及枢密副使弁珠玛、民兵元帅陈埜先,各遣兵分屯新塘、高望、青山、鸡笼山,道梗不通,元璋率兵击走之。

  濠州旧帅孙德崖亦乏粮,率所部就食和州。郭子兴故与德崖有隙,闻之怒,自滁州来和。德崖闻子兴至,即欲他往,其军先发,德崖后。元璋送其军出城,行二十里,忽城中走报,滁军与德崖斗,德崖为子兴所执。元璋大惊,亟呼耿炳文、吴桢,策骑欲还。德崖军先发在道者忿恨,拥元璋行数里,遇德崖弟,欲加害,有张某者力止之。子兴闻元璋被执,如失左右手,亟遣徐达往代,张复谕其众归元璋。于是子兴亦释德崖去,即而达亦脱归。

  子兴勇悍善战,而性悻直,不能容物,以德崖故,饮恨而终。子兴既卒,众推其长子天叙为元帅,而德崖以宿将欲代统其军,天叙恐不能制,乃以书邀硃元璋为己助。

  夏,四月,壬戌,中书省臣言:“江南因盗贼阻隔,所在阙官,宜遣人与各省及行台官以广东、广西、海北、海南三品以下通行迁调,五品以下先行照会之任,江浙行省三年一次迁调,福建等处阙官亦依前例。”从之。

  癸酉,以中书左丞相定珠为右丞相,平章政事哈玛尔为左丞相,太子詹事僧格实哩为平章政事,舒苏为御史大夫。于是国家大柄,尽归于哈玛尔兄弟矣。

  怀远人常遇春,刚毅多智勇,膂力绝人,年二十三,为群盗刘聚所得,遇春察其多抄掠,无远图,闻和州恩威日著,兵行有律,独率十馀人归附,请为先锋。元璋曰:“尔饥,故来归耳。且有故主在,吾安得夺之!”遇春顿首泣曰:“刘聚盗耳,无能为也。倘得效力贤者,虽死犹生。”元璋曰:“能相从渡江乎?取太平后属我,未晚也。”

  是月,帝如上都。

  诏翰林待制乌讷尔、集贤待制孙捴招安高邮张士诚,仍赍宣命、印信、牌面,与镇南王博啰布哈及淮南行省廉访司等官商议给付之。

  御史台劾奏中书左丞吕思诚,罢之。

  宁国敬亭、麻姑、华阳诸山崩。

  五月,壬辰,复襄阳路。诏削台哈布哈官爵。

  台哈布哈以军乏粮之故,遂骄蹇不遵朝廷命令,军士往往剽掠为民患。监察御史额特呼图等劾其慢功虐民,乃削其官爵,仍俾率领和硕衮从征,命四川行省平章达实巴图尔总领其军。

  庚戌,倪文俊自沔阳复破中兴路,元帅多尔济巴勒死之。

  亳州遣人招和阳诸将,诸将惟张天祐往,寻自亳归,赍杜遵道檄,授郭天叙为都元帅,张天祐右副元帅,硃元璋左副元帅。元璋初欲不受,曰:“大丈夫宁能受制于人邪!”已而诸将议藉为声援,遂从之,纪年称龙凤,然事皆不禀其节制。

  时和州西南民寨,次第铲平,而城中乏粮,元璋与诸将谋渡江,无舟楫。有赵普胜、俞通海者,拥众万馀,船万艘,据巢湖,结水寨,与庐州左君弼有隙,惧为所袭,是月,遣俞通海间道来附,乞发兵为导。元璋谓徐达等曰:“方谋渡江,而巢湖水军来附,吾事济矣!”遂亲往,与普胜等会,就观水道,以舟出和阳。而桐城闸、马肠河等隘口,皆为中丞曼济哈雅水寨所扼,惟一小港可达,然浅涸不可通大舰。已而大雨兼旬,川谷流溢,素非行舟处,皆水深丈馀,元璋喜曰:“天助我也!”遂乘涨发巢湖,舟鱼贯而进,至黄墩,赵普胜以所部叛去,馀舟悉至和阳,乃降。舟之未至,遣人诱曼济哈雅军来互市,遂执之,得十九人,皆善操舟者,令其教诸军习水战,命廖永安、张得胜、俞通海等将之,攻曼济哈雅峪溪口。敌舟高大,不利进退,永安等操舟如飞,左右奋击,大败其众。遂与诸将定渡江之计,诸将咸欲直趋金陵,元璋曰:“取金陵必自采石始。采石南北喉襟,得采石,然后金陵可图也。”

  六月,丁卯,监察御史哈琳图劾奏托克托之师、集贤大学士吴直方及其参军赫汉、长史和勒齐等,并宜追夺,从之。

  监察御史怀格等辨明中书左丞吕思诚,给还元追所授宣命玉带。

  丁丑,保德州地震。

  庚辰,征徽州处士郑玉为翰林待制,赐以御酒、名币。玉辞疾不起,而为表以进曰:“名爵者,祖宗之所以遗陛下,使与天下贤者共之,陛下不得私与人。待制之职,臣非其才,不敢受;酒与币天下所以奉陛下,陛下得以私与人,臣不敢辞也。”

  是月,硃元璋帅诸将渡江,与廖永安举帆前行。永安请所向,元璋曰:“采石大镇,其备必固,牛渚矶前临大江,彼难为备御,今往攻之,其势必克。”乃引帆向牛渚,风力稍劲,顷刻及岸。守者陈于矶上,舟距岸三丈许,未能猝登。常遇春飞舸至,元璋麾之,应声挺戈跃而上,守者披靡,诸军从之,遂拔采石,沿江诸垒,望风迎附。

  诸将以和阳匮乏,各欲取资而归,元璋谓徐达曰:“如此,则再举必难,江东非我有,大事去矣。”因令悉斩缆,推置急流中,舟皆顺流东下。诸将大惊问故,元璋曰:“成大事不规小利,此去太平甚近,舍此不取,将奚为!”诸将乃听命,自官渡向太平,直趋城下,纵兵急攻,遂拔之,平章鄂勒哲布哈与佥事张旭等弃城走,执其万户纳克楚。

  太平路总管靳义,出东门赴水死,元璋曰:“义士也!”具棺葬之。耆儒李习、陶安等,率父老出城迎谒,安见元璋状貌,谓习等曰:“龙姿凤质,非常人也,我辈今有主矣!”师之发采石也,先令李善长为《戒戢军士榜》,比入城,即张之。士卒欲剽掠者,见榜愕然不敢动,有一卒违令,即斩以徇,城中肃然。富民陈迪献金帛,即以分给诸将士。

  召安、习,与语时事,安因献言曰:“四海鼎沸,豪杰并争,攻城屠邑,互相雄长,然其志在子女玉帛,非有拨乱、救民、安天下之心。明公率众渡江,神武不杀,以此顺天应人而行呆伐,天下不足定也。”元璋曰:“吾欲取金陵,如何?”安曰:“金陵,帝王之都,龙蟠虎踞,限以长江之险,若据其形势,出兵以临四方,则何向不克,此天所以资明公也。”元璋大悦,礼安甚厚,由是一切机密,辄与议焉。

  改太平路为太平府,以李习知府事,李善长为帅府都事,汪广洋为帅府令史。时三帅虽共府署事,而运筹决策,皆出自元璋,将士乐战,军民倾向,权归于一矣。

  时中丞曼济哈雅等以巨舟截采石江,闭姑孰口,绝和州军归路。方山寨民兵元帅陈埜先,以众数万攻太平镇,甚锐,硃元璋命徐达、邓愈、汤和引兵出姑孰来迎战,而设伏襄城桥以待之,埜先败走,遇伏,腹背受敌,遂擒埜先。

  是夏,大雨,江涨,安庆屯田禾半没,城下水涌,有物吼声如雷。签淮西都元由府余阙,祀以少牢,水辄缩,秋稼登,得粮三万斛。阙度军有馀力,乃浚隍增埤,外环以大防,深堑三重,南引江水注之,环植木为栅,城上四面起飞楼,表里完固。

  秋,七月,壬辰,右副元帅张天祐,率诸军及陈埜先部曲攻集庆路,弗克而还。

  壬寅,倪文俊复陷武昌、汉阳。

  遣亲王实勒们、四川左丞实勒布等各率兵守御山东、湖广、四川诸路,及招谕濠、泗诸起兵者。中书右丞许有壬言:“朝廷务行姑息之政,赏重罚轻,故将士贪掠子女玉帛而无斗志,遂倡为招谕之策耳。”不听。

  陈埜先之被擒也,硃元璋释不杀。埜先问:“生我何为?”元璋曰:“天下大乱,豪杰并起,胜则人附,败则附人。尔既以豪杰自负,岂不知生尔之故?”埜先曰:“然则欲我军降乎?此易尔!”乃为书招其军,明日皆降。

  曼济哈雅、勒呼木等见埜先败,不敢复进攻,率其众还屯峪溪口。

  八月,庚申,命南阳等处义兵万户府召募毛葫芦义兵万人,进攻南阳。

  戊辰,以中书平章政事达实特穆尔为江浙行省左丞相。时江、淮驿骚,南北阻隔,诏许达实特穆尔便宜行事。达实特穆尔任用非人,肆通贿赂,卖官鬻爵,惟视货之轻重为高下,由是谤议纷然;而所部郡邑往往沦陷,亦恬不为意。

  云南死可伐等降,令其子莽三以方物来贡,乃立平缅宣抚司。四川向思胜降,以安定州改立安定军民安抚司。

  是月,帝至自上都。

  诏淮南行省左丞相泰费音统淮南诸军讨所陷郡邑,仍命湖广平章勒呼穆以所部苗军听其节制。

  泰费音驻济宁已久,粮饷苦不给,乃命有司给诸军牛具以种麦,自济宁达于海州,民不扰而兵赖以济。又议立土兵元帅府,轮番耕战。

  和州镇抚徐达军自太平进克溧水,将攻集庆路。初,陈埜先之为书也,阳为招辞,意实激之,不意其众遂降,自悔失计。及闻欲攻集庆,私谓部曲曰:“汝等攻集庆,毋力战,俟我得脱还,当与官军合。”硃元璋闻其谋,召语之曰:“人各有心,从元从我,不相强也。”纵之还。

  诸军克溧阳,埜先乃收馀众屯于板桥,阴与行台御史大夫福寿合,为书以报太平,言:“集庆城三面阻水,不利步战,晋王浑、王浚、隋贺若弼、韩擒虎、杨素,皆以战舰取胜。今环城三面,元帅与苗军建寨其中,连络三十馀里,陆攻则虑其断后。莫若南据溧阳,东捣镇江,扼险阻,绝粮道,示以持久,可不攻而下也。”元璋知其计,以书复之曰:“历代之克江南者,皆以长江天堑,限隔南北,故须会集舟师,方克成功。今吾渡其上游,彼之咽喉,我已扼之,舍舟而进,足以克捷,自与晋、隋形同势异。足下奈何舍全胜之策而为此迂回之计耶?”乃遣裨将习伯容攻芜湖县,克之,置永昌翼,以伯容为万户。

  托克托行至大理,腾冲知府高惠见托克托,欲以其女事之,许筑室一程外以居,虽有加害者,可以无虞。托克托曰:“吾,罪人也,安敢念及此!”巽辞以绝之。是月,朝廷遣官移置阿轻乞之地。高惠以托克托前不受其女,首发铁甲军围之。

  九月,郭天叙、张天祐督兵自官塘经同山,进攻集庆之东门,陈埜先自板桥直抵集庆,攻南门,自寅至午,城中坚守。埜先邀郭天叙饮,杀之,擒张天祐,献于福寿,亦杀之。二帅俱没,诸将遂奉硃元璋为都元帅。

  陈埜先追袭至葛仙乡,乡民兵百户卢德茂谋杀之,遣壮士五十衣青衣出迎。埜先不虞其图己,与十馀骑先行,青衣兵自后攒槊刺杀之。埜先即死,其子兆走,复集兵屯方山,曼济哈雅拥舟师结寨采石为掎角,规复太平。

  先是河南行省平章达实巴图尔以兵进次长葛,与刘福通野战,为其所败,将士奔贵。是月,至中牟,收散卒,团结屯种,贼复来劫营,掠其辎重,遂与博罗特穆尔相失。会刘哈喇布哈来援,大破贼兵,获博啰特穆尔,归之,复驻汴梁东南青堽。

  冬,十月,丁巳,立淮南江北等处行枢密院于扬州。

  甲子,帝谓右丞相定珠等曰:“敬天地,尊祖宗,重事也,近年以来,阙于举行。朕将亲祀郊庙,务尽诚敬,不必繁文,卿等其议典礼,从其简者行之。”

  庚午,以衍圣公孔克坚同知太常礼仪院事,以其子希学袭封衍圣公。

  癸酉,哈玛尔奏言:“郊祀之礼,以太祖配。皇帝出宫,至郊祀所,便服乘马,不设内外仪仗,教坊队子,斋戒七日,内散斋四日于别殿,致斋三日,二日于大明殿西幄殿,一日在南郊祀所。”

  丙子,以郊祀,命皇太子祭告太庙。

  己卯,立黄河水军万户府于小清口。

  十一月,壬辰,亲祀上帝于南郊,以皇太子为亚献,摄大尉、右丞相定珠为终献。

  甲午,台哈布哈为湖广行省左丞相,总兵招捕沔阳等处,荆襄诸军悉听节制,仍给以功赏宣敕、金银牌面。

  戊戌,介休县桃、杏花。

  戊申,中书右丞相定珠,以病辞职,命以太保就第治病。

  庚戌,贼陷饶州路。

  是月,达实巴图尔攻夹河贼,大破之。

  贼陷怀庆,会右丞布哈讨之。

  十二月,壬子朔,硃元璋释万户纳克楚北归。纳克楚者,穆呼哩裔孙也,初获时,待之甚厚,而纳克楚居常郁郁不乐。至是元璋召语之曰:“为人臣者,各为其主,况尔有父母妻子乎!”遂纵之归。

  己巳,以诸军供饷浩繁,命户部印造明年钞本六百万锭给之。

  乙亥,以天下兵起,下诏罪己,大赦天下。

  是月,达实巴图尔调兵进讨,大败刘福通等于太康,遂围亳州。小明王出居安丰。

  立兴元等处宣慰使司都元帅府于兴元路。

  己未,哈玛尔矫诏遣使赐托克托鸩,遂卒。年四十二。讣闻,中书遣尚舍卿七十六至阿轻乞之地,易棺衣以敛。

  托克托仪状雄伟,颀然出于千百人中,而器弘识远,轻货财,远声色,好贤礼士,皆出于天性。至于事君之际,始终不失臣节。惟以惑群小,急复私仇,君子病焉。

  是岁,荆州大水。蓟州雨血。湖广雨黑雪。陕西有一山,西飞十五里,山之旧基,积为深潭。

  红巾贼势滋蔓,由汴以南陷邓、许、蒿、洛。汝宁府达噜噶齐察罕特穆尔兵日益盛,转战而北,遂戍虎牢以遏贼锋。贼乃北渡盟津,焚掠至怀州,河北震动。察罕特穆尔进战,大败之,馀党栅河州,歼之无遗类,河北遂定。朝廷奇其功,除中书刑部侍郎。

  苗军以荥阳叛,察罕特穆尔夜袭之,虏其众几尽,乃结营屯中牟。已而淮右贼众三十万,掠汴以西,来捣中牟营,察罕特穆尔结阵待之,以死生利害谕士卒。士卒贾勇决死战,无不一当百。会大风扬沙,自率猛士鼓噪从中起,奋击贼中坚,贼遂披靡不能支,弃旗鼓遁走,追杀十馀里,斩首无算,军声益大振。

  盗起常之无锡,江浙行省议以重兵歼之,平章政事庆图曰:“赤子无知,迫于有司,故弄兵耳。苟谕以祸福,彼无不降之理。”盗闻之,果投戈解甲,请为良民。

  先是倪文俊质威顺王之子而遣人请降,求为湖广平章,朝臣欲许者半。参议中书省事成遵曰:“平章之职,亚宰相也。承平之时,虽德望汉人,抑而不与,今叛逆之贼,挟势要求,轻以与之,如纲纪何?”或曰:“王子,世皇嫡孙也,不许,是弃之与贼,非亲亲之道也。”遵曰:“项羽执太公,欲烹之以挟高祖,高祖乃以分羹答之。奈何今以王子之故废天下大计乎?”众皆韪其论。除治书侍御史,俄复入中书为参政,离省仅六日。丞相每决大议,则曰:“姑少缓之。”众莫晓其意,及遵复入,喜曰:“大政事今可决矣!”

  召陕西行省平章绰斯戬知枢密院事,俄复拜中书平章政事。

  初,绰斯戬奉命讨贼淮南,身先士卒,而中流矢不为动,及是复为执政。一日入侍,帝见其面有箭瘢,深叹闵之,遂有是命。

  杜遵道相小明王,得宠专权,刘福通疾之,令甲士挝杀遵道。福通遂为丞相,后称太保。小明王徒拥虚名,事皆决于福通。福通每陷一城,以人为粮食,既尽,复陷一处,故其所过,赤地千里。

元纪三十一 

起柔兆涒滩正月,尽强圉作噩六月,凡一年有奇。

  ◎至正十六年

  春,正月,壬午朔,改福建宣慰使司都元帅府为福建行中书省。

  是日,张士诚弟士德陷常熟州。时江阴群盗,互相吞啖,江宗三、硃英,分党戕杀。宗三将入城杀英,时英就招安,为判官,州之僚佐无如之何,遂申白江浙行省,云硃英谋反。省差元帅观孙压境,观孙利其货贿,逗留不进。英乘间挈家逃去,过江,求救于士诚,乃质妻子,借兵复仇。士诚初未决,英盛陈江南土地之广,钱粮之多,子女玉帛之富,士诚乃遣士德率高邮兵由通州渡江,入福山港,遂陷常熟。

  丁酉,太保定珠以病辞职,不允。

  庚戌,中书左丞相哈玛尔罢。

  先是哈玛尔既相,以前进西僧为耻,告其父图噜曰:“我兄弟位宰辅,宜道人主以正。今图噜特穆尔专以淫亵媚上,天下士大夫必讥笑,我有何面目见人!我将除之。且上日昏暗,何以治天下!皇太子年长,聪明过人,不若立之为帝,而奉上为太上皇。”其妹闻之,归告其夫图噜特穆尔。图噜特穆尔恐太子为帝,则己必先诛,即以闻于帝,然不敢斥言淫亵事,第曰:“哈玛尔谓陛下年老故耳。”帝大惊曰:“朕头未白,齿未落,遽谓我老耶!”帝即与图噜特穆尔谋去其兄弟,遂罢哈玛尔。辛亥,御史大夫舒苏亦罢。以绰斯戬为御史大夫,复以定珠为中书右丞相。

  是月,蓟州地震。

  倪文俊建伪都于汉阳,迎徐寿辉居之。

  三月,壬子朔,张士德陷平江路,据之。

  江南自兵兴以来,官军死锋镝,乡村农夫洊罹饥馑,投充壮丁,生不习兵,乌合瓦解。江浙行省丞相达实特穆尔,以便宜升漕运万户托因为参政,统领官军、义民,捍御境上。平江达噜噶齐六十病亡,升松江府达噜噶齐哈萨沙为平江达噜噶齐,领兵出战,除都水庸田使贡师泰为平江总管,巡守城池。吴江境上,止有元帅王与敬一军,战败,死者过半,残兵千馀欲入城,城中闭门不纳,退屯嘉兴。与敬,淮西人也。

  张士德众才三四千人,长驱而前,直造北门,弓不发矢,剑不接刃,明旦,缘城而上,遂陷平江路。托因匿俞家园,自刎,不死,游兵杀之。哈萨沙于境外闻城破,自溺死。贡师泰率义兵出战,力不敌,亦怀印绶遁,变姓名匿迹于海滨。既而昆山、嘉定、崇明州相继降。

  维扬苏昌龄避乱居吴门,士德用为参谋,称曰苏学士。毁承天寺佛像为王宫,改平江路为隆平府,设省、院、六部、百司。凡寺观、庵院、豪门、巨室,将士争占而居,无虚者。

  时义军府参谋杨椿守齐门,淮兵奄至,众皆不知所为,椿独谓寇不足畏。明日,城县陷,椿犹跃马呼其子,若有所指授,追者及之,遂并遇害。椿妻求得其尸,亦自经死。椿,蜀之眉山人,徙居吴中教授,强起就小职,卒举家殉义云。

  嘉定州倅奉印降贼,州吏尤鼎臣沮之,为其将所絷,且诱以官,鼎臣抗不受,杖百,锢于家。

  癸丑,图噜特穆尔辞职,不允。

  绰斯戬劾奏哈玛尔及其弟舒苏等罪恶,帝曰:“哈玛尔兄弟虽有罪,然侍朕日久,与朕弟伊勒哲伯皇帝实同乳。且缓其罚,令出征自效。”丙辰,右丞相定珠及平章政事僧格实哩复言其罪恶不已,乃命其兄弟出城受诏,贬哈玛尔惠州安置,舒苏肇州安置,比行,俱杖死。

  初,额森特穆尔就贬,籍其家资,以赐哈玛尔,及是籍哈玛尔家,而所得之库藏尚封识未启。时中外皆谓帝怒其谮托克托兄弟之故,而不知有易主之谋,实坐不轨之罪也。哈玛尔之死,距托克托遇鸩才数十日,人皆快之。

  平江既陷,嘉兴地兴冲要,有司告急,驿使不绝于道。江浙丞相达实特穆尔兵少,策无所出,檄苗军帅杨鄂勒哲来守嘉兴,鄂勒哲取道自杭,以兵劫达实特穆尔,使升己为本省参知政事,达实特穆尔遂填募民入粟空名告身予之。

  乙丑,禁销毁、贩卖铜钱。

  丙寅,命翰林国史院、太常礼仪院拟皇后奇氏三代谥号、王爵。

  己卯,命集贤直学士杨俊民致祭曲阜孔子庙,仍葺其殿宇。

  王与敬抵嘉兴,杨鄂勒哲欲杀之,与敬遂往松江,谋结水寨于淀山诸湖,令上户供给其军,名曰守御,实恋其地倡女也。达噜噶齐巴图特穆尔、知府崔思诚,皆与之不协,会浙省又命元帅特古呼斯等提兵镇守,二帅抗衡不相下。己亥夜,与敬率万户戴列孙等自西门纵火大噪,官僚溃散,与敬自以辎重出西门。乙巳,鄂勒哲部将萧亮、员成等率苗军突至,与敬遂北走通波塘,降于张士诚。子女玉帛,悉为苗军所有,民亦持梃相逐,列孙等死者过半。苗军在松江一月,焚劫淫掠,死者填塞街巷。

  常州豪民黄贵甫,间道归款张士德,许为内应,寇至,不战而城陷,改常州路为毘陵郡。士德之围常州也,万户府知事刘良,以援兵不至,命其子毅赍蜡书,浮江间道抵浙江行省求救。毅未及还,城已陷,良独不屈,阖门赴水死者十馀人。

  常遇春攻官军于采石,以奇兵分其势,而以正兵与之合战,战则出奇兵捣之,纵火焚其连舰,大破之,曼济哈雅仅以身免,自是扼江之势遂衰。

  三月,辛巳朔,硃元璋率诸军取集庆。自太平水陆并进,至江陵镇,攻破陈兆先营,擒兆先,尽降其众,得兵三万六千人,择其骁勇五百人置麾下。五百人多疑惧不自安,元璋觉其意,是日,令入宿卫,环榻而寝,悉屏旧人于外,独留冯国用一人侍卧榻旁,元璋解甲安寝达旦,疑惧者始安。

  壬午,徐寿辉复寇襄阳。

  癸未,台臣言:“系官牧马草地,俱为权豪所占,今后除规用总管府见种外,馀尽取勘,令大司农召募耕垦,岁收租课以资国用。”从之。

  丁亥,以今秋出师,诏和买马六万匹。

  先是集庆尝有警,湖广平章勒呼穆将苗军来援,事平,还镇扬州。而勒呼穆御军无纪律,苗蛮素犷悍,日事杀掳,莫能治。俄而苗军杀勒呼穆以叛,集庆之援遂绝,人心震恐,仓无积蓄,计未知所出,民乃愿为兵以自守。行台御史大夫福寿,因下令,民多资者,皆助粮饷,激厉士卒,为完守计,朝廷知其劳,数赏赉之。

  至是太平兵大集,冯国用率五百人先登陷阵,败官军于蒋山,直抵城下,诸军拔栅争进,遂围之;福寿督兵出战,多败,于是尽闭诸城门,独开东门以通出入,而兵力实不能支。庚寅,城破,福寿犹督兵巷战,兵溃,乃独据胡床,坐凤凰台下,指麾左右,更欲拒战。或劝之去,叱之曰:“吾为国家重臣,国存则生,国破则死,尚安往哉!”达噜噶齐达尼达斯见其独坐,若有所为者,从问所决,因留弗去。俄而乱兵四集,福寿遂遇害,达尼达斯亦死之。又,同时死者,有治书侍御史贺方。方,晋宁人,以文学名。事闻,赠福寿江浙行省左丞相,追封卫国公,谥忠肃。

  硃元璋之取集庆也,克城之日,曼济哈雅走投张士诚,水寨元帅康茂才等各率众降,凡得军民五十馀万。元璋入城,召官吏、父老,谕之曰:“元失其政,所在纷扰,生民涂炭。吾率众至此,为民除害耳,汝等各守旧业,无怀疑惧。贤人君子有能相从立功者,吾礼用之;旧政有不便者,吾除之。”于是城中军民皆喜悦,更相庆慰。嘉福寿之忠,为棺衾以礼葬之。改集庆路为应天府,置天兴、建康翼统军大元帅府,以廖永安为统军元帅,命赵忠为兴国翼元帅,以守太平。得儒士夏煜、孙炎、杨宪等十馀人,皆录用之。

  癸巳,张士诚自高邮徙居隆平宫,服御、器用,皆拟乘舆,改至正十六年为天祐三年,国号大周,历曰《明时》,自称周王。设学士员,开弘文馆,以阴阳术人李行素为丞相,弟士德为平章,蒋辉为右丞,潘元明为左丞,史文炳同知枢密院事。其郡、州、县正官,郡称太守,州称通守,县仍曰尹,同知称府丞,知事曰从事,馀则损益而已。士诚以吴民多艰,牧字者非才,悉选而更张之,自令、丞、簿、尉以及录事、录判,同日命十有一人,各赐衣、马、粟、宁有差。

  初,孙捴奉使抵高邮,士诚不迎昭,既入城,拘捴于他室,欲降之,捴诟斥不绝。及士诚徙平江,捴与士诚部将张茂先,谋遣人约镇南王克日进兵复高邮,语泄,遂遇害。

  丙申,倪文俊陷常德路,总兵官温都喇遁。

  丁酉,立行枢密院于杭州。命江浙行省左丞相达实特穆尔兼知行枢密院事,节制诸军,省、院等官并听调遣,凡赏功、罚罪、招降、讨逆,许以便宜行事。

  是日,建康兵取镇江路。

  硃元璋既定集庆,欲发兵取镇江,虑诸将不戢士卒为民患,遂召诸将,数常纵军士之过,欲置之法,李善长营救,乃免。于是命徐达为大将军,率诸将浮江东下,戒之曰:“吾自起兵,未尝妄杀。今尔等当体吾心,戒戢士卒,城下之日,毋焚掠杀戮。有犯令者,处以军法,纵者,罚无赦。”达等顿首受命。进兵攻镇江,翌日,克之,苗军元帅鄂勒哲出走,守将段武、平章定定战死。达等自仁和门入,号令严肃,城中晏然。遂分兵徇金坛、丹阳,下之。改镇江路为江淮府,命徐达、汤和为统军元帅,镇守其地。

  戊申,方国珍复降,以为海道漕运万户,其兄国璋为衢州路总管,并兼防御海道事。

  是月,有两日相荡。

  夏,四月,辛亥,以中书平章政事绰斯戬为左丞相。

  壬子,张士诚将赵打虎陷湖州。改湖州路为吴兴郡。

  是月,帝如上都。

  张士诚将史文炳,率兵自泖湖入古浦塘,破淀湖栅。苗军一矢不发,夜中遁去,松江遂陷。士诚即令文炳镇松江。

  五月,丙申,倪文俊陷澧州路。

  乙巳,贼寇辰州,守将和尚以乡兵击败之。

  六月,乙丑,建康兵取广德路,改为广兴府,以邓愈守之。

  壬申,建康降人陈保二,诱执詹、李二将,降于张士诚。保二,常州奔牛坝人,聚众,以黄帕首,号黄包头军。镇江既下,遂降于建康,至是复叛。

  乙亥,硃元璋遣儒士杨宪通好于张士诚,书略曰:“近闻足下兵由通州,遂有吴郡。昔隗嚣据天水以称雄,今足下据姑苏以自王,吾深为足下喜。吾与足下,东西境也,睦邻守国,保境息民,古人所贵,吾深慕焉。自今以后,通使往来,毋惑于交构之言以生边衅。”士诚得书,以此己于隗嚣,不悦,留宪不遣。

  是月,彰德李实如黄瓜。先是童谣云:“李生黄瓜,民皆无家。”

  雷州地大震。

  杨鄂勒哲以数万众屯嘉兴,先锋吕才以七千众屯王江泾,商旅不行,军容甚盛。张士德遂不敢取道嘉兴,乃自平望、乌墩直捣杭州。江浙丞相达实特穆尔,恃鄂勒哲兵强,漫不为备,寇至,城遂陷,达实特穆尔遁,平章政事遵达实哩战死。居民黄仲起妻硃氏及妾冯氏、仲起弟妻蔡氏,俱自缢死。

  达实特穆尔遁入富阳。鄂勒哲乃以苗军及官军分为三路:蒋英从大麻塘栖,董旺从硖石长安,身率刘震、硃诚从海盐黄湾而进,吕才、吕升屯守嘉兴。士德知鄂勒哲分路而来,遂应接不暇,一败于皋亭,再败于谢村,三败于央城巷,贼水从德清、陆从海盐遁去。遂复杭州,达实特穆尔乃还。

  董抟霄剿平北沙、庙湾、沙浦等寨,寻进兵泗州,不利,贼乘胜东下,断官军粮道。乃回军屯北沙,粮且绝,与贼死战,凡七昼夜,贼败走,夺贼船七十馀,乃得渡淮,保泗州。时方暑雨,湖水溢,诸营皆避去,而抟霄独守孤城,贼环绕数十里攻之。抟霄坐城上,遣偏将以骑士由西门突出贼后,约白旗一麾即还,既而旗动,骑士还,步卒自城中出,夹击之,贼大败。然贼寨犹阻西行之路,乃结阵而往,翼以奇兵,转战数十合,军始得至海宁。

  初,礼部尚书致仕婺源汪泽民,寓居宣州。时贼数来犯,江东廉访使道通,雅重泽民,日就之询守御计,城得无虞。至是长枪军索诺木巴勒等叛,来寇城,或劝泽民去,泽民曰:“我虽无官守,故受国厚恩,临危爱死,非臣子节。”留不去,凡战斗筹画,多泽民参决之,累败贼兵。既而贼益众,城陷,泽民为所执,使之降,大骂不屈,遂遇害。

  事闻,赠江浙行省左丞,追封谯郡公,谥文节。泽民,宋瑞明殿学士藻之七世孙也。

  秋,七月,己卯朔,建康诸将奉硃元璋为吴国公,以御史台为府,置江南行中书省,元璋兼总省事,置官属。以韩林儿自称宋后,遥奉之,文移除授,悉以龙凤纪年。

  是月,秦从龙应聘而至。从龙,洛阳人,初仕为校官,累迁江南行台侍御史,会兵乱,避居镇江,吴国公命徐达访之。达下镇江,得从龙,还报,吴国公喜,即命硃文正以白金、文绮往聘之。既至,亲至龙江,迎之以入,居从龙于西华门外,事无大小;皆与之谋,从龙尽言无隐,每以笔书漆简问答甚密,左右无知之者,吴国公呼为先生而不名。

  渤海杨乘,尝为江浙行省左右司员外郎,坐事免官,寓居松江,士诚遣其党张经往招之,乘日与客痛饮,无一言,客问:“盍行乎?”乘曰:“乘以小吏致身显官,有死而已,尚何行之有!”经促其行愈急,乘命其子具牲醴告祖祢,迨暮,起行后圃,顾西日晴好,慨然曰:“人生晚节,如是足矣!”夜分,乃整衣冠自缢死。

  张士诚以舟师攻镇江,吴统军元帅徐达等御之。吴国公使谕达曰:“张士诚起负贩,谲诈多端,今来寇镇江,是其交已变,当速出兵攻毘陵,先机进取,沮其诈谋。”达乃帅师攻常州,进薄其垒,且请益师,于是复遣兵三万往助之。达军城西北,汤和军城北,张彪军城东南,士诚遣数万众来援,达乃去城十八里,设伏以待之,仍命总管王均用,率铁骑为奇兵,达亲督师,与战于龙潭。锋既交,均用以铁骑横冲其阵,阵乱,士诚兵退走,遇伏,遂大败。

  八月,己酉朔,张士诚将江通海降于吴。

  丙辰,奉元路判官王渊等以义兵复商州。

  庚午,吴国公以诸将虐取陈保二赀致叛,且攻常州久不下,命自元帅徐达以下皆降一官,以书责之曰:“虐降致叛,老师无功,此吾所以责将军。其勉思补过,否则罚无赦!”

  是日,倪文俊陷衡州路,元帅甄崇福战死。

  甲戌,彗见于张,色青白,指西南,长尺馀,至十二月戊午始灭。

  是月,帝至自上都。

  黄河决,山东大水。

  张士诚将史文炳,以水师数万攻嘉兴,杨鄂勒哲以大军四伏,使小舟数百十艘饵之。贼樯橹蔽天,排江而下,追至杉青东西岸,多积苇以待,适南风大作,岸上举火,贼舟焚燎,至四十里不止,死者甚众。遂舍舟登陆,进逼城下,战于冬瓜堰,大破之,斩首万七千级,俘者数千,张士信以伏水遁还。然鄂勒哲凶肆,掠人货财妇女,部曲骄横,民间谣曰:“死不怨泰州张,生不谢宝庆杨。”

  九月,戊寅朔,吴国公如江淮府,入城,先谒孔子庙,遣儒士告谕乡邑,劝耕桑,筑城开堑,命总管徐忠置金山水寨以遏南北寇兵,遂还。寻改江淮府为镇江府。

  庚辰,汝颍贼李武、崔德等破潼关,参知政事舒穆噜杰战死。

  壬午,豫王喇特纳实哩,同知枢密院事定珠,引兵复潼关,河南平章伯嘉努以兵守之。

  丙申,潼关复陷,伯嘉努兵溃,豫王复以兵取之,李武、崔德败走。

  戊戌,贼陷陕州及虢州。

  诏以太尉纳琳复为江南行台御史大夫,迁行台治绍兴。

  贼既陷陕、虢、断殽、函之路,势欲趣秦、晋。知枢密院事达实巴图尔方节制河南军,调兵部尚书察罕特穆尔与李思齐往攻之。察罕特穆尔即鼓行而西,夜,拔殽陵,立栅交口。陕州城阻山带河,险且固,而贼转南山粟给食以坚守,攻之猝不可拔。察罕特穆尔乃焚马矢营中,如炊烟状以疑贼,而夜提兵拔灵宝。城守既备,贼始觉,不敢动,即渡河,陷平陆,掠安邑,蹂晋南鄙。察罕特穆尔追袭之,蹙之以铁骑,贼回扼下阳津,赴水死者甚众。相持数月,贼势穷,皆溃,以功升佥河北行枢密院事。

  冬,十月,丁未,大名路有星如火,从东南流,芒尾如曳篲,堕地有声,火焰蓬勃,久之乃息,化为石,青黑色,光莹,形如狗头,其断处如新割者。有司以闻,太史验视云:“天狗也。”命藏于库。

  戊申,张士诚以兵败于常州,遣其下孙君寿奉书至建康请和,言:“既纳保二,又拘杨宪,遣兵来逼,咎实自贻。愿与讲和,以解困厄,岁输粮二十万石,黄金五百两,白金二百斤,以为犒军之费。”吴国公复书云:“尔既知过,归使、馈粮,即当班师,不堕前好。”且曰:“大丈夫举事,当赤心相示。浮言夸辞,吾甚厌之。”士诚得书,不报。

  镇南王退驻淮安,赵君用自泗州来寇;乙丑,城陷,淮东廉访使褚布哈死之,镇南王被执,逾月不屈,与其妻皆赴水死。

  初,布哈为副使,与判官刘甲捍御淮安,甲守韩信城,势相犄角。布哈寻上章劾总兵者逗挠之罪,朝廷录其功,升廉访使。甲有智勇,与贼战辄胜,贼惮头,号曰刘铁头,布哈颇赖之。总兵者怒其劾己,乃易甲别将击贼,欲以困布哈,甲去,韩信城陷。贼因掘堑围淮安,刍饷路绝,元帅吴德琇运米万斛入河,为贼所掠。攻围日急,总兵者屯下邳,按兵不出,遣使十九辈告急,皆不应,城中饿死者仆道上,即取啖之,草木、鱼鸟、靴皮、弓筋皆尽,撤屋为薪,人多露处,坊陌生荆棘。力既尽,城陷,布哈犹据西门力斗,中伤见执,为贼所脔,次子伴格冒刃护之,亦见杀。布哈,隰州石楼人,守淮安五年,殆数十百战,精忠大节,人比之张巡。赠翰林学士承旨,追封卫国公,谥忠肃。

  先是同佥淮南行枢密院事董抟霄建议于朝曰:“淮安为南北襟喉,江、淮要冲,其地一失,两淮皆未易保,授救淮安,诚为急务。今日之计,莫若于黄河上下濒淮海之地,及南自沐阳,北抵沂、莒、赣榆诸州县,布连珠营,每三十里设一总寨,就二十里中又设一小寨,使烽堠相望而巡逻往来,遇贼则并力野战,无事则屯种而食,然后进有援,退有守,此善战者所以常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也。”又言:“海宁一境,不通舟楫,军粮惟可陆运;而凡濒淮海之地,人民屡经盗贼,宜加存抚,权令军人搬运。其陆运之方,每人行十步,三十六人可行一里,三百六十人可行一十里,三千六百人可行一百里,每人负米四斗,以夹布囊盛之,用印封识,人不息肩,米不着地,排列成行,日行五百回,计路二十八里,轻行一十四里,重行一十四里,日可运米二百石。每运给米一升,可供二万人,此百里一日运粮之术也。”又言:“江、淮多流移之人,并安东、海宁、沭阳、赣榆等州县俱废,其壮者已尽为兵,老幼无所依归者,宜置军民防御司,择军官才堪牧守者,使居其职,而籍其民以屯故地,练兵积谷,且耕且战,内全山东完固之邦,外捍淮海出没之寇,而后恢复可图也。”时不能用,淮安卒陷于贼。

  十一月,张士诚将诱降吴兵七千人,因挟之以攻徐达、汤和垒。壬午,达勒兵与战,常遇春、廖永安、胡大海内外夹击,大破之,擒其将张德,馀军奔入城。士诚复遣其将吕珍驰入常州,督兵拒守,达复进师围之。

  丁亥,流星大如酒杯,色青白,尾迹约长五尺馀,光明烛地,起自东北,东南行,没于近浊,有声如雷。

  刘福通遣将分略河南、山东、河北,京师大震。

  是月,河南陷,廉访副使谙普遁。徙河南廉访司于沂州,又于沂州置分枢密院,以兵马指挥使司隶之。

  江浙行省平章政事布延特穆尔卒于池州。

  布延特穆尔持身廉介,人不敢干以私,其将兵,所过不受馈遗宴犒,民不知有兵。性至孝,幼养于叔父阿珠,事之如亲父。常乘花马,时称为“花马平章”。

  十二月,庚申,河南行省平章达实巴图尔大破刘福通兵于太康。

  先是朝廷遣托欢来督兵,达实巴图尔父子亲与刘福通敌,自巳至酉,大战数合。达实巴图尔坠马,博啰特穆尔扶令上马先还,自持弓矢,连发以毙追者,夜三更,步回营中。已而率大军进逼陈留,攻取夹河刘福通寨。是日,次高柴店,距太康三十里,夜二鼓,贼五百馀骑来劫,以有备,亟遁,火而追之。比晓,督阵力战,自寅至巳,四门皆陷。壮士缘城入其郛,斩首数万,擒伪将军张敏、孙韩等九人,杀伪丞相王、罗二人,太康悉平。遣博啰特穆尔告捷京师,帝赐劳内殿,王其先臣二世,拜河南行省左丞相,仍兼知枢密院事,守御汴梁。弟识里穆,云南行省左丞,子博啰特穆尔,四川行省左丞,将校僚属,赏爵有差。

  是月,倪文俊陷岳州路,杀威顺王子岱特穆尔。

  湖广参政额森特穆尔与左江义兵万户邓祖胜,合兵复衡州。

  宁国路长枪元帅谢国玺寇吴广兴府,元帅邓愈击败之,擒其总管武世荣,获兵千馀人。

  是岁,诏:“沿海州县为贼所残掠者,免田租三年。”

  河南行省左丞相台哈布哈驻军南阳、嵩、汝等州,叛民皆降,军势大振。

  陕西行台监察御史李尚纟冋上《关中形势急论》,凡十有二事。

  命大司农司屯种雄、霸二州以给京师,号“京粮”,以浙西被陷,海运不通故也。

  义兵元帅方家努,以所部军屯杭城之北关,钩结同党,相煽为恶,劫掠财货,白昼杀人,民以为患。江浙行省平章庆图言于丞相达实特穆尔曰:“我师无律,何以克敌!必斩方家努,乃可出师。”达实特穆尔遂与庆图入其军,斩首以徇,民大悦。

  既而苗军帅杨鄂勒哲进右丞,以功自骄,因求取庆图女,庆图初不许。时苗军势盛,达实特穆尔方倚以为重,强为主婚,庆图不得已以女之与。

  广西苗军五万,从元帅阿尔斯蓝沿江下抵庐州,淮东都元帅余阙移文,谓苗蛮不当使之窥中国,诏阿尔斯蓝还军。苗军有暴于境者,即收杀之,凛凛莫敢犯。时群盗环布四外,阙居其中,左提右挈,屹为江淮一保障。论功拜江淮行省参政,仍守安庆,通道于江右,商旅四集。

  池州赵普胜率众攻城,连战三日,败去,未几又至,相拒二旬始退;怀宁县达噜噶齐伯嘉努战死。普胜本巢湖水军,降于徐寿辉,骁勇,善用双刀,号为“双刀赵”云。

  ◎至正十七年

  春,正月朔,日有食之。

  己丑,杭州降黑雨,河池水皆黑。

  辛卯,命山东分省团结义兵,每州添设判官一员,每县添设主簿一员,专率义兵以事守御,仍命各路达噜噶齐提调,听宣慰使司节制。

  二月,丙午朔,吴国公遣将耿炳文、刘成自广德趣长兴,张士诚将赵打虎以兵三千迎战,败之,追至城西门,打虎走湖州;戊申,克长兴,获战船三百馀艘,擒士诚守将李福安、达实曼等,义兵万户蒋毅率所部二百人降。

  壬子,贼犯七盘、蓝田,命察罕特穆尔以军会达尔玛齐尔守陕州、潼关。哈喇布哈由潼关抵陕州,会豫王喇特纳实哩及定珠等同进讨。

  癸丑,以征河南许、亳、太康、嵩、汝大捷,诏赦天下。

  戊辰,知枢密院事托克托复邳州,调客省使萨尔达温等攻黄河南岸贼,大破之。

  壬申,刘福通遣其党毛贵陷胶州,签枢密院托欢死之。

  甲戌,倪文俊陷峡州。

  是月,李武、崔德等破商州,攻武关,遂直趣长安,分掠同、华诸州,三辅震恐。时豫王喇特纳实哩及省、院官皆恟惧,计无所出,行台治书侍御史王思诚曰:“察罕特穆尔之名,贼素畏之,宜遣使求援,此上策也。”守将恐其轧己,论久不决,思诚曰:“吾兵弱,旦夕失守,咎将安归!”乃遗书察罕特穆尔曰:“河南、陕西两省,互为脣齿,陕西危则河南岂能独安!”察罕特穆尔得书大喜,遂提轻兵五千,与李思齐倍道来援。入潼关,与贼遇,战辄胜,杀获以亿万计,贼馀党皆散溃,走南山,入兴元。

  诏授察罕特穆尔陕西行省左丞,李思齐四川行省左丞。

  诏以高宝为四川行省参知政事,将兵取中兴路,不克,倪文俊遂破辘轳关。

  三月,乙亥,义兵万户赛甫鼎、阿密勒鼎叛据泉州。

  庚辰,毛贵陷莱州,守臣山东宣慰副使释嘉纳死之。

  壬午,吴将徐达等克常州。

  初,常州兵虽少而粮颇多,故坚拒不下。及诱叛军入城,军众粮少,不能自存,达等攻之益急,吕珍宵遁,遂克之。改常州路为常州府。达又与常遇春、桑世杰率兵徇马驮沙,克之。

  甲午,毛贵陷益都路,益王迈努遁;丁酉,陷滨州;自是山东都邑皆陷。以江淮行枢密院副使董抟霄为山东宣慰使,从布蓝奚击之。

  既而中书省臣言:“山东般阳、益都相次而没,济南日危,宜选将练卒,信赏必罚,为保燕、赵计,以卫京师。”不报。

  监察御史张祯上疏陈十锅,以轻大臣、解权纲、事安逸、杜言路、离人心、滥刑狱六者为根本之祸,以不慎调度、不资群策、不明赏罚、不择将帅四者为征伐之祸,所言多剀切。其事安逸、不明赏罚二条,尤中时弊。

  大略谓:“陛下因循自安,不豫防虑。今海内不宁,天道变常,民情难保,正当修实德以答天意,推至诚以回人心。凡土木之劳,声色之乐,宴安鸩毒之惑,皆宜痛绝勇改。而陛下乃泰然处之,若承平无事时,此事安逸所以为根本之祸者也。又,自四方有警,调兵六年,初无纪律,又失激劝之宜。将帅饰败为功,指虚为实,大小相谩,内外相依,其性情不一而徼功求赏则同。是以有覆兵之将,残兵之将,贪婪之将,怯懦之将,曾无惩戒。所经之处,鸡犬一空,货财罄尽,而面谀游说者反以克复受赏。今克复之地,悉为荒墟,河南提封三千馀里,郡县岁输钱谷数百万计,而今所存者,封丘、延津、登封、偃师三四县而已。两淮之北,大河之南,所在萧条。如此而望军旅不乏,馈饷不竭,使天雨粟,地涌金,朝夕存亡且不能保,况以地力有限之费,而供将师无穷之欲哉!陛下事佛求福,饭僧消祸,以天寿节而禁屠宰,皆虚名也。今天下兵起,杀人不知其数,陛下泰然不理,而曰吾将以是求福,福何自而至乎?颍上之兵,视其所向,洸洸可畏,不至于亡吾社稷,烬吾国家不已,此则不明赏罚所以为征伐之祸者也。”疏奏,不省。既而执政恶其讦直,出为山南廉访签事。

  前海南、海北宣慰使王英,益都人也;性刚果,有大节,膂力绝人,袭父职为莒州翼千户,父子皆善用双刀,人号之曰“刀王”。初,漳州盗起,诏东西行省右丞雅克特穆尔讨之。时英已致仕,平章巴萨里谓僚佐曰:“是虽鼠窃狗偷,非刀王行不可。其人虽投老,可以义激。”乃使人迎致之。英曰:“国家有事,吾虽老,其可坐视乎!”据鞍横槊,精神飞动,驰赴其军。贼平,英功居多。

  及益都陷,英时年九十有六,谓其子弘曰:“我世受国恩,今老矣,纵不能事戎马以报天子,何忍食异姓之粟以求生乎!”水浆不入口者数日而卒。毛贵闻之,使具棺衾葬之。

  大司农吕思诚卒,谥忠肃。思诚气宇凝定,不为势利所屈,三为祭酒,一法许衡之旧,受教者后多为名士。

  夏,四月,丙午,监察御史五十九言:“今京师周围,虽设二十四营,军卒疲弱,素不训练,诚为虚设,倘有不测,良可寒心。宜速选择骁勇精锐,卫护大驾,镇守京师,实当今奠安根本,固坚人心之急务。况武备莫重于兵,而养兵莫先于食。今朝廷拨降钞锭,措置农具,命总兵官于河南克复州郡,且耕且战,甚合寓兵于农之意。为今之计,宜权命总兵官,于军官内选能抚字军民者,授以路府州县之职,要使农事有成,军民得所,则扰民之害益除,而匮乏之忧亦释矣。”帝嘉纳之。

  乙卯,毛贵陷莒州。

  辛酉,达实巴图尔加太尉、四川行省左丞相。

  汉中道廉访司劾陕西行省左丞萧嘉努遇贼逃窜,失陷所守郡邑,诏正其罪。

  丁卯,吴国公兵取宁国路。

  先是徐达、常遇春率兵略宁国,长枪元帅谢国玺弃城走,守臣拜布哈、杨仲英等闭城拒守,城小而坚,攻之久不下。遇春中流矢,裹创而战。吴国公乃亲往督师,命造飞车,前编竹为重蔽,数道并进,攻之,仲英等不能支,开门请降,百户硃文贵杀妻妾自刎死。擒其元帅硃亮祖,属县相继下。

  亮祖,六合人,初为义兵元帅,太平克,来降,寻叛去,数败吴兵,诸将莫能当,至是缚亮祖以献。吴国公曰:“今何如?”亮祖曰:“是非得已,生则尽力,死则死耳!”吴国公壮而释之。

  是月,帝如上都。

  五月,乙亥朔,张士诚遣其左丞潘原明、元帅严再兴犯长兴,屯上新桥。吴守将耿炳文出师击败之,原明等遁去。

  命知枢密院事布兰奚进兵讨山东。

  戊寅,平章政事齐拉衮特穆尔复武安州等三十馀城。

  己卯,吴兵攻泰兴,张士诚遣兵来援,元帅徐大兴、张斌击败之,擒其将杨文德等,遂克泰兴。

  丙申,中书左丞相绰斯戬进为右丞相。召辽阳行省左丞相泰费音为中书左丞相。

  诏天下免民今岁税粮之半。

  铜陵县尹罗德、万户程辉降于吴。常遇春率师驻铜陵。池州路总管陶起祖亦来降,具言城中兵势寡弱可取之状,遇春遂谋取池州。是日,遣兴国翼分院判官赵忠、元帅王敬祖等攻其青阳县,赵普胜出兵拒敌,敬祖以数十骑冲其阵,阵乱,乘势疾击,遂破之,克其县。

  吴枢密院判俞通海,以舟师略太湖马迹山,降张士诚将钮津等,遂趣东洞庭山,士诚将吕珍率兵御之。诸将仓卒欲退,通海曰:“彼众我寡,退则情见,彼益集其众,邀诸险以击我,何以当之!不如与之战。”于是身先士卒,矢中右目下,通海不为动,徐令劲者被己甲立船上督战。吕珍不得利,乃引去。

  六月,甲辰朔,以实勒们为中书分省右丞,守济宁。

  丙辰,监察御史托克托穆尔言:“去岁河南之贼窥伺河北,惟河南与山东互相策应,为害尤大。宜令中书省就台哈布哈、达实特穆尔、阿噜三处军马内,择其精锐,以守河北,进可以制河南之侵,退可以攻山东之寇,庶几无虞。”从之。

  己未,以彻尔特穆尔、娄都尔苏并为御史大夫。

  庚申,吴国公遣长春府分院判官赵继祖、元帅郭天禄、镇抚吴良略江阴州,张士诚兵据秦望山以拒敌,继祖引兵攻之。会大风雨,士诚兵奔溃,继祖据其山。是日,进攻州之西门,克其城,命良守之。

  先是士诚北有淮海,南有浙西,长兴、江阴二邑,皆其要害。长兴据太湖口,陆走广德诸郡;江阴枕大江,扼姑苏、通州济渡之处。得长兴,则士诚步骑不敢出广德,窥宣、歙;得江阴,则士诚舟师不敢溯大江,上金、焦。至是悉归于吴,士诚侵轶路绝。

  壬申,御史大夫特哩特穆尔劾陕西知行枢密院事额森特穆尔,罢之,令居于草地。

  癸酉,温州路乐清江中龙起,飓风作,有火光如球。

  是月,刘福通犯汴梁,其兵分三道,关先生、破头潘、冯长舅、沙刘二、王士诚入晋、冀,由朔方攻上都;白不信、大刀敖、李喜喜趣关中;毛贵自山东趣大都;其势复大振。

元纪三十二 

起强圉作噩七月,尽著雍掩茂十二月,凡一年有奇。

  ◎至正十七年

  秋,七月,丙子,吴徐达率兵攻常熟,张士德出挑战;先锋赵德胜麾兵而进,擒士德送建康,遂循望亭、甘露、无锡诸寨,皆下之。

  士德骁鸷有谋,士诚陷诸郡,士德力居多,及是被擒,士诚为之丧气。

  己卯,御史大夫特哩特穆尔奏续辑《风宪弘纲》。

  庚辰,吴国公遣兵取徽州路。

  元帅胡大海等既克绩溪,遂进兵攻徽州。守将元帅巴斯尔布哈及建德路万户吴讷等拒战,大海击败之,拔其城。讷与守臣阿噜辉、李克膺等退守遂安。大海引兵追及于白际岭,复击败之。讷自杀,属县次第皆下。

  戊子,以李稷为御史中丞。

  乙丑,义兵黄军万户田丰叛入红军,陷济宁路,分省右丞实勒们遁。义兵万户孟本周攻之,丰败走,本周还守济宁。

  甲午,监察御史达尔默色、刘杰言:“疆域日蹙,兵律不严,陕西、汴梁、淮、颍、山东之寇,有窥伺燕、赵之志,宜俯询大臣,共图克复,豫定守备之策。”不报。

  丙申,吴元帅胡大海进攻婺源。江浙参政杨鄂勒哲,率兵十万欲复徽州,大海还师,与战于城下,大败之,杀其镇抚吕才,鄂勒哲遁去。

  是月,立四方献言详定使司。

  归德府知府林茂,万户时公权叛,以城降于贼,归德及曹州俱陷。

  八月,癸丑,刘福通兵陷大名路,遂自曹、濮陷卫辉路,博啰特穆尔与万户方托克托出兵击之。

  是月,帝至自上都。

  张士德至建康,吴国公以礼待之,供珍膳,俟其降。士德不食不语,其母痛之,令士诚岁馈建康粮十万石,布一万匹,永为盟信,吴国公不许。士德以身絷,事无所成,间遗士诚书,俾降元以图建康,遂不食而死。

  张士诚使前江南行台中丞曼济哈雅为书,请降于浙江丞相达实特穆尔,辞多不逊。杨鄂勒哲欲纳之,达实特穆尔不可,曰:“我昔在淮南,尝招安士诚,知其反覆,其降不可信。”士诚使者往返讫无就,乃遣其伪隆平太守周仁亲诣江浙省堂,具陈自愿休兵息民之意。鄂勒哲固劝纳降,乃许之。士诚始要王爵,达实特穆尔不许,又请爵为三公,达实特穆尔曰:“三公,非有司所定,今我虽便宜行事,然不敢专也。”鄂勒哲又力以为请,达实特穆尔虽外为正辞,然实幸其降,又恐拂鄂勒哲意,遂授士诚太尉,士德淮南行省平章政事,士信同知行枢密院事。改隆平府复为平江路,士诚迁居府治,虽奉正朔,而甲兵、钱谷皆自据如故。朝廷顾以招安士诚为达实特穆尔功,诏加太尉。后闻士德之死,追封楚国公,而以士信为江淮平章政事。

  初,达实特穆尔假周伯琦行省参政,招谕张士诚,及是已降,除伯琦同知太常礼仪院事,士诚留之;未行,拜左丞,士诚为造第宅于乘鱼桥,厚其廪给。

  九月,癸酉朔,婺源州元帅汪同,与守将特穆尔布哈不协,以总管王起宗、黟县万户叶茂、祁门元帅马国宝降于吴;甲戌,江浙平章夏章等亦降于吴。

  丙子,以御史大夫娄都尔苏为中书平章政事。

  丙戌,吴广兴翼元帅费子贤率兵攻武康,与守将潘万户战,斩首百馀级,遂下之。

  甲午,泽州陵川县陷,县尹张辅死之。

  戊戌,台哈布哈复大名路并所属州县。

  辛丑,诏中书右丞额森布哈、御史中丞成遵奉使宣抚彰德、大名、广平、东昌、东平、曹、濮等处,奖励将帅。

  是月,命知枢密院事努都尔噶加太尉,总诸军守御东昌。时田丰据济、濮,率众来寇,击走之。

  倪文俊谋杀其主徐寿辉,不果;自汉阳奔黄州,寿辉将陈友谅袭杀之。

  友谅佐文俊攻陷诸州郡有功,遂用领兵为元帅,及文俊迎春辉居汉阳而专其政柄,友谅心不平,至是袭杀文俊,并其众,自称宣慰使,寻为平章政事。

  闰月,癸卯,有飞星如盂,青色,光烛地,尾约长尺馀。

  监察御史多尔济等劾奏知枢密院事哈喇巴图尔失陷所守郡县,诏正其罪。

  乙丑,潞州陷。丙寅,贼攻冀宁,察罕特穆尔遣兵击走之。

  赵普胜同青军两道攻安庆,淮南行省左丞余阙,拒战月馀,贼竟败走。安庆倚小孤山为籓蔽,命义兵元帅胡巴延统水军戍焉。冬,十月,壬戌,陈友谅自上游直捣小孤山,巴延与战四日夜,不胜,趋安庆,贼追至山口镇。明日,癸亥,遂薄城下,阙遣兵扼于观音桥。俄饶州祝寇攻西门,余阙击斩之,其兵乃退。

  壬申,吴中翼大元帅常遇春,率廖永安等自铜陵进攻池州。永安去城十里,而常遇春及吴国宝率舟师抵城下合攻,自辰至巳,破其北门,遂入其城,执元帅洪某,斩之,擒别将魏寿、徐天麟等。官军败走,薄暮,复以战船数百艘来逆战,复大败之,遂克池州。

  甲申,吴国公阅军于大通江,遂命元帅缪大享率兵攻扬州路,克之;青军元帅张明鉴以其众降。先是至正十五年,明鉴聚众淮西,以青布为号,名青军,人呼为“一片瓦”。其党张监骁勇,善用枪,又号为“长枪军”,暴悍,专事剽掠,由含山、全椒转掠六合、天长至扬州,人皆苦之。

  时镇南王博啰布哈镇扬州,招降明鉴等,以为濠、泗义兵元帅,俾驻扬州,分屯守御。久之,明鉴等以食尽,复谋作乱,说镇南王曰:“朝廷远隔,事势未可知。今城中粮乏,众无所托命,殿下世祖孙,当正大位,为我辈主,出兵南攻,以通粮道,救饥窘。不然,人心必变,祸将不测。”镇南王仰天哭曰:“汝不知大义。如汝言,我何面目见世祖于宗庙耶?”麾其众使退,明鉴等不从,呼噪而起,因逐镇南王而据其城。镇南王走淮安,为赵君用所杀。

  明鉴等凶暴益甚,屠城中居民以为食,至是兵大败不支,乃出降,得其众数万。置淮海翼元帅府,命元帅张德麟、耿再成守之。改扬州路为淮海府,以李德林知府事。城中居民仅存十八家,德林以旧城虚旷难守,乃截城西南隅,筑而守之。

  戊戌,曹州贼入太行山,达实巴图尔与知枢密院事达哩玛实里以兵讨曹州贼,官军败溃,达哩玛实里死之。

  是月,静江路山崩,地陷,大水。

  关中贼散走南山者,出自兴元,陷秦、陇,据巩昌,有窥凤翔之志。察罕特穆尔即分兵入守凤翔,而遣谍者诱贼围其城,贼果来攻之,厚数十重。察罕特穆尔自将铁骑,昼夜驰二百里往赴。比去城里所,分军张左右翼掩击之,城中军亦开门鼓噪而出,内外合击,呼声动天地。贼大溃,自相践蹂,斩首数万级,伏尸百馀里,馀党皆遁还,关中悉定。

  十一月,辛丑,山东道宣慰使董抟霄,复请令江淮等处各枝官军,分布连珠营寨,于隘口屯驻守御,且广屯田以足军食,从之。

  汾州桃、杏花。

  壬寅,贼侵壶关,察罕特穆尔以兵大破之。

  十二月,丙戌,徐寿辉将明玉珍陷重庆路,据之。

  玉珍,随州人,世农家,身长八尺,目重瞳,以信义为乡党所服。初闻寿辉兵起,集乡兵,屯于青山,结栅自固。未几,降于寿辉,授元帅,隶倪文俊麾下,镇沔阳。与官军战湖中,飞矢中右目,微眇,既而以兵千人,桨斗船五十,溯夔而上。时青巾盗李喜喜,聚兵苦蜀,义兵元帅杨汉以兵五千御之,屯平西。左丞相鄂勒哲图镇重庆,置酒饮汉,欲杀之,汉觉,脱身走,顺流下巫峡。遇玉珍,讼之,且言重庆可取状,玉珍未决,万户戴寿曰:“攻重庆,事济据蜀,不济,归无损也。”从之,遂进克其诚,鄂勒哲图遁。父老迎入城,玉珍禁侵掠,市肆晏然,降者相继。

  己丑,吴国公下令释轻、重罪囚,以干戈未宁,人心初附故也。

  丁酉,庆元路象山县鹅鼻山崩。

  戊戌,翰林学士承旨欧阳玄卒。

  初,汝、颍盗起,蔓延南北,州县几天完城。玄献招捕之策千馀言,时不能用,遂乞致仕,帝不允。会大赦,宣赴内府。玄久病不能步履,丞相传旨,肩舆至延春阁下。及卒,赐赙甚厚,赠大司徒,追封楚国公,谥曰文。玄性度雍容,处己俭约,为政廉平,历官四十馀年,册命、制诰多出其手。

  己亥,流星如金星大,尾约长三尺馀,起自太阴,近东而没,化为青白气。

  庚子,太尉、四川行省左丞相达实巴图尔卒于军中。

  时诏遣知院达理玛实哩来援,分兵雷泽、濮州,而达理玛实哩为刘福通所杀,达勒达诸军皆溃。达实巴图尔力不能支,退驻石村,朝廷颇疑其玩寇失机,使者促战相踵;贼觇知之,诈为达实巴图尔通和书,遗诸道路,使者果得之以进。达实巴图尔知之,一夕忧愤死。

  初,毛贵陷益都、般阳等路,帝命董抟霄从知枢密院事布兰奚讨之。而济南又告急,抟霄提兵援济南。贼众自南山来攻济南,望之两山皆赤。抟霄按兵城中,先以数十骑挑之,贼众悉来斗,骑兵少却,至磵上,伏兵起,遂合战,城中兵又大出,大破之。而般阳贼复约泰安之党逾南山来袭济南,抟霄列兵城上,弗为动。贼夜功南门,独以矢石御之,黎明,乃潜开东门,放兵出贼后。既旦,城上兵皆下,大开南门,合击之,贼败走,复追杀之,贼众无遗者。于是济南始宁。

  诏就升淮南行枢密院副使、兼山东宣慰使、都元帅,仍赐上尊、金带、楮币、名马以劳之。有疾其功者,谮于总兵太尉努都尔噶,令抟霄依前诏从布兰奚同征益都。抟霄即出济南城,属老且病,请以其弟昂霄代领其众,朝廷从之,授昂霄淮南行枢密院判官。未几,命抟霄守河间之长芦。

  是冬,张士诚筑城虎丘山,因高据险,役月馀而毕。

  是岁,诏谕济宁李秉彝、田丰等,令其出降,叙复元任。啸乱士卒,仍给资粮,欲还乡者听。

  义兵千户余宝,杀其知枢密院事宝图以叛,降于毛贵。余宝遂据棣州。

  集贤大学士兼太子左谕德许有壬,以老病乞致仁,许之。有壬前朝旧德,皇太子颇加敬礼,一日入见,方臂鹰为乐,遽呼左右屏去,始见之。

  盗据齐鲁,中书参知政事崔敬,与平章达览、参政谙普分省陵州。陵州乃南北要冲,无城郭,而居民散处,敬供给诸军,事无不集。丞相以其能上闻,赐之上尊,仍命其便宜行事。敬以军马供给浩繁,而民力已疲,乃请行纳粟补官之令,诏从之。河北、燕南士民接踵而至,积粟百万石,绮段万匹,以供军费,民获少苏。

  中书右丞乌古逊良桢论罢陷贼延坐之令;有恶少年诬知宜兴州张复通贼之罪,中书将籍其孥,吏抱案请署,良桢曰:“手可断,案不可署!”同列变色,卒不署。

  良桢自左曹登政府,多所建白,罢福建、山东食盐,浙东、西长生牛租,濒海被灾围田税,民皆德之。

     ○顺帝至正十八年(戊戌,一三五八年)

  春,正月,丙午,赵普胜、陈友谅等陷安庆,淮南行省右丞余阙死之。

  贼之来攻也,初自东门登城,阙简死士,击却之;已而并军攻东、西二门,又击却之。贼恚甚,乃树栅起飞楼临城,阙分命诸将各以兵扦贼,昼夜不得息,贼益生兵来攻。是日,普胜军东门,友谅军西门,饶州祝寇军南门,群盗四面蚁集,外无一甲之援。西门势尤急,阙身当之,徒步提戈,为士卒先;士卒号哭止之,挥戈愈力,仍分麾下将督三门之兵,自以孤军血战,斩首无算,而阙亦被十馀创。日中,城陷,火起,阙知不可为,引刀自刭,堕清水塘中。妻耶卜氏,子德生,女福童,皆赴井死。

  同时死者,守臣韩建,一家被害。建方卧疾,骂贼不屈,贼执之以去,不知所终。

  城中民相率登城楼,自捐其梯,曰:“宁俱死此,誓不从贼!”焚死者以千计。其知名者,万户李宗可、纪守仁、陈彬、金承宗,元帅府都事特穆布哈,万户府经历段桂芳,千户和硕布哈、新李、卢廷玉、葛延龄、丘卺、许元琰,奏差乌图缦,百户黄寅孙,安庆推官黄图伦岱,经历杨恒,知事余中,怀宁尹陈巨济,凡十八人。

  阙号令严信,与下同甘苦,然稍有违令,即斩以徇。尝病不视事,将士皆吁天,求以身代,阙强衣冠而出。当出战,矢石乱下如雨,士以盾蔽阙,阙却之,曰:“汝辈亦有命,何蔽我为!”故人争用命。稍暇,即注《周易》,帅诸生谒郡学会讲,立军士门外以听,使知尊君亲上之义,有古良将风烈。或欲挽之入翰林,阙以国步危蹙,辞不往,遂死于安庆。赠淮南、江北行省平章,追封豳国公,谥忠宣。议者谓兵兴以来,死节之臣,余阙与褚布哈为第一。

  庚戌,张士诚兵攻常州,吴守将汤和击败之,获卒数百人。

  吴行枢密院判邓愈遣部将王弼等攻婺源州,兵至城西,与守将特穆尔布哈战,自旦至日昃,杀伤五百馀人不下。乙卯,分兵为三道并进,遂拔其城,特穆尔布哈死之,士卒皆降,凡三千馀人。复遣万户硃国宝攻高河垒,克之。

  乙丑,大风起自西北,益都土门万岁碑仆而碎。

  丙寅,田丰陷东平路。

  丁卯,知枢密院事布兰奚与毛贵战于好石桥,官军败绩,走济南。

  是月,诏达实巴图尔子博啰特穆尔为河南行省平章政事,总领其父原管军马。

  诏察罕特穆尔屯陕西,李思齐屯凤翔。

  二月,乙巳朔,议团结西山寨大小十一处以为保障,命中书右丞达实特穆尔、左丞乌古逊良桢等总行提调,设万夫长、千夫长、百夫长,编立牌甲,分守要害,互相策应。

  毛贵陷青、沧二州,遂据长芦镇。

  中书省奏以陕西军旅事剧,去京师道远,供费艰难,请就陕西印造宝钞为便,从之;遂分户部宝钞府等官,置局印造,仍命诸路拨降钞本,畀平淮行用库倒易昏币,布于民间。

  癸酉,毛贵陷济南路,守将爱迪战死。

  毛贵立宾兴院,选用故宫,以姬京周等分守诸路。又于莱州立三百六十屯田,每屯相去三十里,造大车百两,以挽运粮储,官民田十止收二分,冬则陆运,夏则水运。

  董抟霄将赴长芦,谓人曰:“我去,济南必不可保。”至是济南果陷。抟霄方驻兵南皮县之魏家庄,适有诏拜抟霄河南行省右丞。甫拜命,毛贵兵已至,而营垒犹未完,诸将谓抟霄曰:“贼至,当如何?”抟霄曰:“我受命至此,当以死报国耳!”因拔剑督兵以战,而贼众突至抟霄前,猝问为谁,抟霄曰:“我董老爷也。”众刺杀之,无血,惟见有白气冲天。是日,昂霄亦死之。事闻,赠抟霄河南行省平章政事,追封魏国公,谥忠定;昂霄礼部尚书,追封陇西郡侯,谥忠毅。

  抟霄早以儒生起家,辄为能吏。会天下大乱,复以武功自奋,其才略有大过人者;而当时用之不能尽其才,君子惜之。

  乙亥,吴国公以吴桢为天兴翼副元帅,使与其兄良守江阴。时江阴兵不满五千,而与张士诚接境。良兄弟训练士卒,严为警备,屯田以给军饷,敌不敢犯,民甚赖之。

  吴国公命元帅康茂才为营田使,谕之曰:“比因兵乱,堤防颓圮,民废耕耨,故设营田司以修筑堤防,专掌水利。今军务殷繁,用度为急,理财之道,莫先于农。春作方兴,虑旱潦不时,有妨农事,故命尔此职,分巡各处,俾高无患干,卑不病潦,务在蓄泄得宜。大抵设官为民,非以病民,若但使有司增饰馆舍,迎送奔走,所至纷扰,无益于民而反害之,即非委任之意。”

  山东贼渐逼京畿。辛巳,诏以台哈布哈为中书右丞相,总兵讨之。

  壬午,田丰复陷济宁路;甲戌,陷辉州。丙戌,努都尔噶闻田丰近逼东昌,弃城走,城遂陷。

  丁亥,察罕特穆尔调兵复泾州、平凉,保巩昌。

  庚寅,王士诚自益都犯怀庆路,守将周全击败之。

  丁酉,兴元路陷。

  三月,己亥朔,日色如血。

  加右丞相绰斯戬太保。

  庚子,毛贵陷般阳路。

  辛丑,大同路夜黑气蔽西方,有声如雷;少顷,东北方有云如火,交射中天,遍地俱见火,空中有兵戈之声。

  癸卯,王士诚陷晋宁路,总管杜赛因布哈死之。

  己酉,刘福通遣兵犯卫辉,河南行省平章博啰特穆尔击走之进克濮州。

  庚戌,毛贵陷蓟州。

  征四方兵入卫,诏察罕特穆尔以兵屯涿州。察罕特穆尔即留兵戍清湫、义谷,屯潼关,塞南山口以备他盗,而自将精锐赴召。

  毛贵率众由河间趋直沽,乙卯,遂犯漷州,至枣林,已而略柳林,蹂畿甸,枢密副使达国珍战死,人心大骇。廷臣或劝乘舆北巡以避之,或劝迁都关陕,众论纷然。独左丞相泰费音执不可,帝乃命同知枢密院事刘哈喇布哈以兵拒之。战于柳林,官军捷,贼退走,京师乃安。

  吴国公命提刑按察司佥事分巡郡县录囚,凡笞罪者释之,杖者减半,重囚杖七十。其有赃者免征,武将征讨有过者皆宥之。左右或言:“去年释罪囚,今年又从末减,用法太宽,则人不畏法,无以为治。”吴国公曰:“自丧乱以来,民初离创残,以归于我,正当抚绥之;况其间有一时误犯者,宁可尽法乎!大抵治狱以宽厚为本,而刑新国则宜用轻典,若执而不变,非时措之道也。”

  丙辰,吴国公遣兵取建德路。

  先是邓愈、硃文忠、胡大海,率兵由昱岭关进攻建德,道出遂安,长枪元帅余子贞以兵来拒,愈等击败之,追至淳安,降其众三千馀人。遂安守将洪某,率兵五千援淳安,大海与之战,擒将士四百馀人。由是直抵建德,参政布哈、院判庆寿等皆遁,父老何良辅等以城降。改建德路为严州府。

  以周全为湖广行省参知政事,统鄂啰等军,移镇嵩州白龙寨。

  丁巳,田丰陷益都路。

  察罕特穆尔欲赴召涿州,而曹、濮贼方分道逾太行,焚上党,掠晋冀,陷云中、雁门、上郡,烽火数千里,复大掠而南。察罕特穆尔留御之,先遣兵伏南山阻隘,而自勒重兵屯闻喜,绛州贼果出南山,纵伏兵横击之,贼皆弃辎重走山谷。遂分兵屯泽州,塞碗子城,屯上党,塞吾儿谷,屯并州,塞井陉口,以杜太行。诸道贼屡至,守将数血战,击却之,河东悉定。

  进陕西行省右丞,兼行台侍御史、同知河南行枢密院事。于是朝廷乃诏察罕特穆尔守御关陕、晋冀,镇抚汉沔、荆襄,便宜行事。察罕特穆尔益务练兵训农,以平定四方为己责。

  夏,四月,己已朔,赵普胜自枞阳寇池州,陷之,执吴守将赵忠。

  庚午,江浙行省左丞杨鄂勒哲以舟师攻徽州,吴将胡大海等击败之。丁丑,鄂勒哲又攻建德,吴将硃文忠击败之,鄂勒哲遁去。

  甲戌,陈友谅陷龙兴路,省臣道通、和尼齐弃城遁。

  壬午,田丰陷广平路,大掠,退保东昌,诏元帅方托克托以兵复广平。

  癸未,以诸处捷音屡至,诏颁《军民事宜十一条》。

  甲午,陈友谅遣部将王奉国陷瑞州路。

  是月,帝如上都。

  察罕特穆尔、李思齐,会宣慰使张良弼,良中郭择善,宣慰同知拜特穆尔,平章政事定珠,总帅汪长生努,各以所部兵讨李喜喜于巩昌,李喜喜败入蜀。察罕特穆尔驻清湫,思齐驻斜坡,良弼驻秦州,择善驻崇信,拜特穆尔驻通渭,定珠驻临洮,各自除路府州县官,征纳军需。思齐、良弼同谋袭杀拜特穆尔,分总其兵;思齐寻又杀择善。

  五月,戊戌朔,以方国珍为江浙行省左丞兼海道运粮万户。

  察罕特穆尔遣其将以兵复冀宁。

  刘福通攻汴梁,壬寅,守将珠展弃城遁。福通遂入城,立宫阙,自安丰迎其主小明王居之以为都。

  陈友谅遣部将康泰、邵宗、邓克明等以兵寇邵武路。

  庚戌,陈友谅陷吉安路。

  癸丑,监察御史密济尔海、七十等,劾太保、中书右丞相台哈布哈;乙卯,削台哈布哈官,安置盖州。

  初,台哈布哈奉命讨贼,既渡河,即上疏谓:“贼势张甚,军行宜以粮饷为先。昔汉韩信行军,萧何馈粮,方今措置,无如丞相泰费音者。如令泰费音至军中供给,事乃可济;不然,兵不能进矣。”其意实衔泰费音,欲其至军中即害之地。时参知政事布延特穆尔、张晋等分省山东,二人者尝劾寿图不进兵,台哈布哈至,则以其馈运不前断遣之。又以知枢密院事鄂勒哲特穆尔为右丞之日,尝劾其罪,亦加以失误专制之罪,擅改其官,征至军,欲害之。事闻,廷议喧然。左丞相泰费音,以其欲害己也,遂讽御史劾其缓师拒命,而于帝前力排之。于是下削夺之诏,以知枢密院事乌兰哈达代总其兵,仍命乌兰哈达节制河北诸军,河南行省平章政事周全节制河南诸军。

  辛酉,陈友谅兵陷抚州路。

  是月,山东地震,天雨白毛。

  六月,戊辰朔,台哈布哈伏诛。

  台哈布哈闻有诏,夜,驰诣刘哈喇布哈求救解。刘哈喇布哈,故台哈布哈部将也,以破贼累有功,拜淮南行省平章政事,时驻兵保定,见台哈布哈至,因张乐大宴,举酒慷慨言曰:“丞相国家柱石,有大勋劳如此,天子终不害丞相,是必为谗言所间。我当往见上白之,丞相毋忧也。”即走至京,见泰费音。泰费音问其来故,哈喇布哈具以告。泰费音曰:“台哈布哈大逆不道,今诏已下,尔乃敢妄言耶?不审处,祸将及尔矣!”哈喇布哈闻泰费音言,噤不能发。泰费音度台哈布哈必在哈喇布哈所,即语之曰:“尔能致台哈布哈以来,吾以尔见上,尔功不细矣。”哈喇布哈因许之,泰费音乃引入见帝,赐赉良渥。

  初,哈喇布哈之事台哈布哈也,与倪晦者同在幕下,台哈布哈每委任晦,而哈喇布哈计多阻不行,哈喇布哈心常以为怨。及是知事已不可解,还缚台哈布哈父子送京师,未至,皆杀之于路。

  察罕特穆尔调浩尔齐、关保同守潞州。拜察罕特穆尔陕西行省平章政事,便宜行事。

  癸酉,吴左副都指挥使硃文忠率兵攻浦江,下之。义门郑氏,举家避兵山谷间,文忠重其累世雍睦,访得之,悉送还家,禁兵士无侵犯。

  吴中翼左副元帅谢再兴等率兵略石埭县,与陈友谅兵遇,击败之,擒其将钱清等三人。

  庚辰,关先生、破头潘等陷辽州,浩尔齐以兵击走之。

  关先生等遂陷晋宁路,城中死者十二三。郡人乔彝,性高介有守,名称重一时,至是整衣冠,聚妻子,家有大井,彝坐其上,令妻子、婢妾辈循次投井中,而己随赴之。贼首王士诚,使人至彝家邀致之,至则彝死矣。贼平,赠彝临汾县尹,赐谥纯洁。有张嵓起者,汾州人也,尝用荐,征为国子助教,居一岁免归。贼去晋宁,复陷汾州,嵓起与妻亦赴井死。晋宁人王佐为贼所获,欲降之,佐诟詈不辍,亦遇害。

  乙酉,命左丞相泰费音督诸军守御京城,便宜行事。

  甲午,张士诚兵寇常熟县,吴守将廖永安与战于福山港,大破之。

  自江南行台移治绍兴,即檄达噜噶齐迈尔石斯为行台镇抚。迈尔古斯大募民兵为守御计,与舒穆噜宜逊夹攻处州山贼,遂平之,擢江东廉访司经历,仍留绍兴,以兵卫台治。时浙东、西郡县多残破,独迈尔古斯保障绍兴,境内晏然,民爱之如父母。达实特穆尔承制授行枢密院判官,分院治绍兴。

  及方国珍遣兵侵据绍兴属县,迈尔古斯曰:“国珍本海贼,今既降,为大官,而复来害吾民,可乎!”欲率兵问罪,先遣部将黄中取上虞。朝议方倚重国珍,资其舟以运粮,而御史大夫拜珠格,与国珍素通贿赂,情好甚厚,愤迈尔古斯擅举兵,且恐生事,即使人召至私第计事,至则命左右以铁锤挝杀之,断其头,掷厕溷中。民闻之,无不恸哭。迈尔古斯,宁夏人也。黄中率其众复仇,尽杀拜珠格家人及台府官员、掾吏,独留拜珠格不杀,以告于张士诚,士诚乃遣其将吕珍以兵守绍兴。

  拜珠格寻迁行宣政院使,监察御史真图劾拜珠格阴害帅臣,几致激变,宜置诸严刑,诏削其官,安置湖州而已。

  秋,七月,丁酉朔,河南行省平章政事周全,据怀庆路以叛,附于刘福通。时察罕特穆尔驻军洛阳,遣拜特穆尔以兵过碗子城。周全来战,拜特穆尔为其所杀。全遂尽驱怀庆民渡河,入汴梁。

  庚子,吴廖永安败张士诚于狼出,获其战舰而还。

  丁未,布兰奚以兵复般阳路,已而复陷。

  癸丑,贼兵犯京城,刑部郎中布哈守西门,夜,开门击退之。

  丙辰,吴总管胡通海等袭破九华山寨。时寨首鲍万户,有众二千,据险自固,四面设礌石机弩,兵不能进。通海乃引兵潜由磴道攀援鱼贯而上,因风纵火,燔其寨,遂克之。

  己未,刘福通遣周全引兵攻洛阳,守将登城,以大义责全,全愧谢,退兵,福通杀之。

  全之攻洛阳也,察罕特穆尔以奇兵出宜阳,而自将精骑发新安来援。会贼已退,因追至虎牢,塞诸险而还。

  是月,京师大水,蝗,民大饥。

  是月,江南行省右丞郭天爵谋害吴国公,事觉,吴国公杀之。天爵,天秩之弟也。

  八月,丁卯朔,江浙行省平章锡达布讨饶州,贪财玩寇,久无功,遂妄称迁职福建行省。至福建,为廉访佥事般若特穆尔所劾,拘之兴化路。

  庚辰,陈友谅兵陷建昌路。

  辛巳,义兵万户王信,以滕州叛,降于毛贵。

  己丑,张士诚兵寇江阴,吴守将吴良击走之。

  江浙行省丞相达实特穆尔,阴约张士诚以兵攻杨鄂勒哲,鄂勒哲仓卒不及备,遂自杀,其众皆溃。

  鄂勒哲筑营德胜堰,周围三四里,子女玉帛皆在焉。用法深刻,任意立威,而邓子文、金希伊、王彦良之徒,又悉邪佞轻佻,左右交煽。达实特穆尔恶之。士诚素欲图鄂勒哲,遣其部将史文炳,往杭州谒鄂勒哲,相见甚欢。文炳大设宴,盛陈乌银器皿、嵌金铁鞍之类,尽以遗鄂勒哲,自是约为兄弟。

  及士诚与达实特穆尔合谋,文炳率众围鄂勒哲营,鄂勒哲遣吏致牲酒为可怜之意,曰:“愿少须臾无死,得以底里上露。”文炳报不可。鄂勒哲乘城拒战,十日,力尽,自经死,其弟巴延亦自杀,文炳解衣裹鄂勒哲尸,瘗祭之。其后追封鄂勒哲潭国公,谥忠愍,巴延衡国公,谥忠烈。

  鄂勒哲部将员成等欲为报仇,遣苗军元帅台哈布哈奉书纳款于建康,且言其部将李福等三万馀人在桐庐,皆愿效顺,吴国公命硃文忠往抚之。

  庚寅,以娄都尔苏为御史大夫,诏作新风纪。

  九月,丁酉朔,诏授锡班特穆尔同知河东宣慰司事,其妻云中郡夫人,子观音弩赠同知大同路事,仍旌表其门。先是锡班特穆尔为赵王位下总管府事,其妻尝保育赵王,及是部落明里叛,欲杀王,锡班特穆尔与妻谋,以其子观音弩服王平日衣冠居王宫,夜半,夫妻卫赵王微服遁去。贼至,遂杀观音弩,赵王得免。事闻,故旌其忠焉。

  褒封唐赠谏议大夫刘蕡为昌平文节侯。

  关先生攻保定路,不克,遂陷完州,掠大同、兴和塞外诸郡。

  中书左丞张冲,请立团练安抚劝农使司二道,一奉元、延安等处,一巩昌等处,从之。

  壬寅,诏中书参知政事布延布哈、治书侍御史李国凤经略江南。

  癸卯,诏以福建行省平章政事庆图为江南行台御史在夫。时行台治绍兴,所辖诸道,多为吴所有,而明、台则制于方国珍,杭、苏则制于张士诚,宪台纲纪,不复可振,徒存空名而已。

  丙午,贼兵攻大同路。壬戌,平定州陷。

  乙丑,陈友谅陷赣州路,江西行省参政全普谙萨里及总管哈纳齐死之。

  时江西下流诸郡,皆为友谅所据,普谙萨里乃与哈纳齐戮力同守。友谅遣其将围城,因使人胁之降,普谙萨里斩其使,日擐甲登城拒之。力战凡四月,兵少食尽,遂自刭。哈纳齐守赣尤有功,城陷之日,贼将胁之使降,哈纳齐谓之曰:“与汝战者我也。尔毋杀吾民,当速杀我。”遂遇害。

  冬,十月,辛未,吴将胡大海取兰溪州。

  先是大海至婺之乡头,擒万户赵布延布哈等,平其五垒。是日,进攻兰溪,官军千人出战,败之,克其城,廉访使赵秉仁等被执。立宁越翼元帅府,分兵守其要害,遂进攻婺州路。

  甲戌,吴将徐达、邵荣克宜兴。

  先是达等攻宜兴,久不下,吴国公遣使谓达等曰:“宜兴城小而坚,猝未易拔。闻其城西通太湖口,张士诚饷道所由出,若以兵断其饷道,彼军食内乏,城必破矣。”达等乃分兵绝太湖口,而并力急攻,遂拔其城。

  同知枢密院事廖永安,复率舟师击士诚于太湖,乘胜深入,遇吕珍,战败,遂为所获,士诚欲降之,不屈。

  壬午,监察御史杨珠制哈,劾中书右丞相绰斯戬任用私人都埒及妾弟崔鄂勒哲特穆尔,印造伪钞,事将败,令都埒自杀以灭口。绰斯戬乃请解机务,诏止收其印绶。乙酉,监察御史达尔玛实哩、王彝等复劾之,请正其罪,帝终不听。

  壬辰,大同路陷,达噜噶齐鄂勒哲特穆尔弃城遁。

  是月,博啰特穆尔统领诸军复曹州。

  十一月,辛丑,吴立管领民兵万户府。

  吴国公曰:“古者寓兵于农,有事则战,无事则耕,暇则讲武。今兵争之际,当因时制宜,所定郡县,民间武勇之材,宜精加简拔,编辑为伍,立民兵万户府领之,俾农时则耕,闲则练习,有事则用之。事平,有功者一体升擢,无功者还为民。如此,则民无坐食之弊,国无不练之兵,以战则胜,以守则固,庶几寓兵于农之意也。”

  癸卯,陈友谅陷汀州路。

  丁卯,田丰陷顺德路。

  先是枢密院判官刘起祖守顺德,粮绝,劫民财,掠牛马,民强壮者令充军,弱者杀而食之。至是城陷,起祖遂尽驱其民走入广平。

  甲子,吴国公以胡大海兵攻婺州,不克,乃自将亲军副都指挥使杨璟等师十万往攻之。

  十二月,乙丑朔,日有食之。

  癸酉,关先生、破头潘、沙刘二等由大同直犯上都,焚毁宫阙;留七月,乃转略辽阳。

  甲申,吴取婺州路,达噜噶齐僧珠、浙东廉访使杨惠死之。

  先是吴国公出师至徽州,召儒士唐仲实,问:“汉高帝、光武、唐太宗、宋太祖、元世祖平一天下,其道何由?”对曰:“此数君者,皆以不嗜杀人,故能定天下于一。公英明神武,驱除祸乱,未尝妄杀;然以今日观之,民虽得所归,而未遂生息。”吴国公曰:“此言是也。我积少而费多,取给于民,甚非得已。然皆为军需所用,未尝以一毫奉己。民之劳苦,恒思所以休息之,曷尝忘也!”

  又闻前学士硃升名,召问之,对曰:“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吴国公悦,命参帷幄。

  师进至德兴,闻张士诚兵据绍兴、诸暨,乃取道兰溪以至婺州,遣使入城招谕,不下,遂围之。

  初,江浙行省丞相达实特穆尔,承制授浙东宣慰副使舒穆噜宜逊以行枢密院判官,分治处州,又以前江浙儒学副提举刘基为其院经历,萧山县尹苏友龙为照磨,而宜逊又自辟郡人胡深、叶琛、章溢参谋其军事。处为郡,山谷联络,盗贼凭险窃发,不易平治,宜逊用基等谋,或捣以兵,或诱以计,皆歼殄无遗类。寻升同佥行枢密院事。

  至是闻吴兵抵兰溪,且逼婺,而宜逊弟厚逊方守婺,其母亦在城中。宜逊泣曰:“义莫重于君亲,食禄而不事其事,是无君也;母在难而不赴,是无亲也;无君无亲,尚可立天地哉!”即遣胡深等将民兵数万赴援,而亲率精锐为之殿。深等至松溪,观望不能进。

  吴国公谓诸将曰:“婺倚舒穆噜宜逊,故未肯即下。闻彼以狮子战车载兵来援,此岂知变者,松溪山多路险,车不可行,今以精兵遏之,其势必破,援兵既破,则城中绝望,可不劳而下矣。”翌日,佥院胡大海养子德济,诱其兵于梅花门外,纵击,大败之,深等遁去。城中势益孤,台宪、将臣画界分守,意复不相能,于是同佥枢密院宁安庆与都事李相开门纳敌,杨惠、僧珠皆战死,南台御史特穆尔赉斯、院判舒穆噜厚逊等皆被执。

  吴国公入城,下令禁戢军士剽掠,民皆安堵。改婺州路为宁越府,置中书分省,召儒士许元、叶瓚、胡翰、汪仲山等十馀人皆会食省中。日令二人进讲,敷陈治道。

  以王宗显知宁越府。宗显,和州人,少攻儒业,博涉经史。于是命宗显开郡学,延宿儒叶仪、宋濂为《五经》师,戴良为学正,吴沈、徐厚为训导。时丧乱之馀,学校久废,至是始闻纟玄诵声,无不欣悦。

  是月,太白经天者再。

  吴国公发仓赈宁越贫民。有女子曾氏,自言能通天文,诳说灾异惑众,吴国公以为乱民,命戮于市。

  是岁,河南贼蔓延河北,前江西廉访佥事巴延,家居濮阳,言于省臣,将结其乡民为什伍以自保,而贼已大至。巴延乃渡漳北行,乡人从之者数十万家。至磁州,与贼遇,贼知巴延名士,生劫之以见其帅,帅诱以富贵,巴延骂不屈,引颈受刃,与妻子俱死之。有司上其事,赠佥太常礼仪院事。太常上谥议曰:“以城守论之,巴延无城守之责而死,与江州守李黼同;以风纪论之,巴延无在官之责而死,与西台御史张恒同。以平生有用之学,成临义不夺之节,乃古之所谓君子人者,请谥曰文节。”从之。

  江西诸郡皆陷,抚州路总管吴当,乃戴黄冠,著道士服,杜门不出,日以著书为事。陈友谅遣人辟之,当卧床不食,以死自誓,乃舁床载之舟送江州。拘留一年,终不为屈,遂隐居吉水县之谷坪,逾年,以疾卒。

  京师大饥疫,而河南、北、山东郡县皆被兵,各挈老幼男女避居京师,以故死者相枕籍。资政院使保布哈请于帝,市地收瘗之,帝及皇后、皇太子、省、院诸臣施舍无算,而保布哈亦自出财贿珍宝以佐其费。择地自南北两城抵卢沟桥,掘深及泉,男女异圹,人以一尸至者,随给以钞,舁负相踵。至二十年四月,前后瘗者二万,用钞二万七千九十馀锭。凡居民病者予之药,不能丧者给之棺。翰林学士承旨张翥,为文颂其事曰《善惠之碑》。

  保布哈,高丽人,亦曰王布哈,皇后奇氏微时,与布哈同乡里,相为依倚,及布哈以阉人入事后,累迁为资政院使,后益爱幸之,至是欲要誉干权,故有斯举。

  帝尝为近幸臣建宅,亲画屋样,又自削木构宫,高尺馀,栋梁楹槛,宛转皆具,付匠者按此式为之,京师遂称“鲁般天子”。内侍利其金珠之饰,告帝曰:“此屋比某家殊陋劣。”帝辄命易之,内侍因刮金珠而去。

  奇后见帝造作不已,尝挽上衣谏曰:“陛下年已大,子年已长,宜稍息造作。且诸夫人事上足矣,无惑于天魔舞女辈,自爱惜圣躬也。”帝艴然怒曰:“古今只我一人耶?”由此两月不至后宫。

  后亦多畜高丽美人,大臣有权者,辄以此遗之,京师达官贵人,必得高丽女然后为名家。自至正以来,宫中给事使令,大半高丽女,以故四方衣服、靴帽、器物,皆仿高丽,举世若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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