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资治通鉴·宋纪

     著书立意乃赠花于人之举,然万卷书亦由人力而为,非尽善尽美处还盼见谅 !

                     —— 华辀远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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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纪三十三 

起柔兆执徐七月,尽强圉大荒落十二月,凡一年有奇。

     ○真宗膺符稽古神功让德文明武定章圣元孝皇帝大中祥符九年(辽开泰五年)

  秋,七月,甲辰,辽主猎于赤山,以敦睦宫太保陈昭衮兼掌围场事。辽主射虎,以马驰太骤,矢不及发,虎怒奋,势将犯跸;左右辟易,昭衮舍马,捉虎两耳骑之,马骇且逸。辽主命卫士追杀,昭衮大呼止之。虎虽轶山,昭衮终不堕地,伺便拔佩刀杀之,辇至辽主前。慰劳良久,即日设燕,悉以席上金银器赐之,加节钺,迁围场都太师,赐国姓,命张俭、吕德懋赋以美之。

  辛亥,飞蝗过京城,帝诣玉清昭应宫、开宝寺、灵感塔焚香祈祷,禁宫城音乐五日。先是帝出死蝗以示大臣曰:“朕遣人遍于郊野视蝗,多自死者。”翼日,执政有袖死蝗以讲者曰:“蝗实死矣,请示于朝。”率百官贺。王旦曰:“蝗出为灾,灾弭,幸也,又何贺焉?”众力请,旦固称不可,乃止。于是二府方奏事,飞蝗蔽天,有堕于殿廷间者。帝顾谓旦曰:“使百官方贺而蝗若此,岂不为天下笑邪!”

  甲寅,诏:“前降德音赐酺,宜俟来春。”

  乙卯,分命内臣与转运使、诸州通判、职官案视蝗伤苗稼,仍许即时改种,悉除其租。申禁宫城音乐十日。

  癸亥,上封者言蝗旱由大臣子弟恣横所致。诏曰:“近以蝗蝝伤于苗稼,考前书之所记,由部吏之侵渔。属者郡县之官,冒法不检,子弟之辈,怙势肆求,民实怨嗟,气用堙郁,俛从轻典,恐长弊风。自今士大夫各务敦修,更思教勖,姑念保家之美,勿贻败类之羞,苟掇显尤,难从末减。仍令所在官司谨察视之!”

  甲子,诏:“禁京城音乐尽此月。”

  丙寅,诏:“自今群官职田并须遵守元制,无得侵扰客户,遇灾沴即蠲省之。”先是殿中侍御史王奇,请籍纳职田以助赈贷,帝曰:“朕以此田均济官吏,本欲人各足用,责其清谨耳,奇未晓给田之理。然朕每览法寺奏款,在外官属所占职田,多逾往制,不能自备牛种,或水旱之际,又不蠲省,致民无告。”遂罢奇奏,降诏申敕焉。

  八月,丙子,令江淮发运使岁留上供米五十万,以备饥年赈济。

  辽主如怀州,有事于诸陵。戊寅,还上京。

  己卯,中使张文昱等言分路检视,蝗伤民田约十之一二,帝命所定蠲税分数,更加优厚。

  丙戌,帝亲制玉皇圣号册文,召辅臣同观,自禁中具仪仗迎导赴大安殿,摹写刻玉。

  枢密使、同平章事陈尧叟罢为右仆射。尧叟以久疾求领外任,从之,寻命判河阳,月给实俸,岁赐公使钱百万。尧叟入辞,别赉钱二百万,又作诗饯其行。尧叟奏对明辨,久典机密,军马之籍,悉能周记云。

  丁亥,以向敏中使回,宴近臣于长春殿;不举乐,闵雨也。

  壬辰,群臣请受尊号册宝,表五上,从之。

  九月,癸卯,辽主弟秦晋国王隆庆朝辽主于上京,辽主亲出迎劳,至实德山,因同猎于松山。未几,封隆庆长子札拉为中山郡王,次子遂格为乐安郡王。

  甲辰,兵部尚书、参知政事丁谓罢为平江节度使。谓上章请外任,即授本镇旄钺以宠其行。寻命谓知升州,谓请归拜墓,许之。

  丙午,以翰林学士陈彭年为刑部侍郎,王曾为左谏议大夫,权御史中丞张知白为给事中,并参知政事。枢密直学士任中正为工部侍郎、枢密副使。

  曾、知白、彭年等与王旦同在中书,尝乘间谓旦曰:“曾等拔擢至此,公力也,愿有所裨补。”旦曰:“愿闻之。”曾曰:“每见奏事,其间有不经上览者,公批旨行下,恐人言之以为不可。”旦逊谢而已。一日,曾等以前说闻于帝,帝曰:“所行公否?”皆曰:“公。”帝曰:“王旦事朕,多历年所,朕察之无毫发私。自东封后,朕谕以小事专行,卿等当谨奉之。”曾等退,谢于旦曰:“上之委遇,非曾等所知也。”旦曰:“向蒙谕及,不可自言先得上旨,今后更赖诸公规益。”略不介意。

  右谏议大夫凌策,自成都代还,帝将擢任之,谓王旦曰:“策有才用,治蜀,敏而能断。”旦曰:“策性质淳和,临莅强济。”帝曰:“然。”于是命为给事中、权御史中丞。

  丁未,曹玮言:“嘉勒斯赉、宗哥等率蕃部兵三万馀人寇至伏羌寨三都谷,即领军击败之,逐北二十馀里,斩首千馀级,生擒七人,官军被伤者百六十人,陈殁者六七十人。”诏赐玮及驻泊钤辖高继忠、都监王怀信锦袍、金带、器币,将校立功者第迁一资,仍赐金帛,阵殁者恤其家。

  先是翰林学士李迪,召对龙图阁,命草诏书,徐谓迪曰:“曹玮在秦州屡请益兵,未及遣,遽辞州事,谁可代玮者?”对曰:“玮知嘉勒斯赉欲入寇,且窥关中,故请益兵为备,非怯也。且玮有谋略,诸将皆非其比,何可代?陛下重发兵,岂非将上玉皇圣号,恶兵出宜秋门邪?今关右兵多,可分以赴玮。”帝因问:“关右几何?”对曰:“臣向在陕西,以方寸小册书兵粮数备调发,今犹置佩囊中。”帝令自探取,目内侍取纸笔,具疏某处当留兵若干,馀悉赴塞下。帝顾曰:“真所谓颇、牧在禁中。”未几,嘉勒斯赉果犯边,秦州方出兵,复召问曰:“玮战克乎?”对曰:“必克。”及玮捷书至,帝谓迪曰:“卿何料之审也?”迪曰:“嘉勒斯赉大举入寇,使谍者声言以某日下秦州会食,以激怒玮,玮勒兵不动,坐待其至,是则以逸待劳,臣用此知其决胜也。”

  庚戌,以不雨,罢重阳宴。

  甲寅,令诸路转运使督民捕蝗。帝以久旱,忧形于色,减膳撤乐,遍走群望。及是霑沛,帝作《甘雨应祈诗》,近臣毕和。

  丁巳,诏:“诸州蝗旱,今始得雨,方在劝农,罢诸营造。”

  己未,诏:“诸州县七月以后诉灾伤者,准格例不许;今岁蝗旱,特听受其牒诉。”

  戊辰,青州言飞蝗投海死。

  己巳,诏闻益州频雨谷贵,令发官廪粜济之;所修玉局观、上清宫悉罢。

  诏:“灾伤州军,有以私廪赈贫民者,二千石与摄助教,三千石与大郡助教,五千石至八千石第授本州文学、司马、长史、别驾。”

  庚午,内出《北面榆柳图》示辅臣,数逾三百万。帝曰:“此可代鹿角也。雄州李允则颇用心于此,朕尝询其累任劳课书历否,对曰:‘设官本要莅事,但当竭力,何得更谋课最!”此言亦可嘉也。”

  先是京畿、京东、西、河北路蝗生,弥覆郊野;七月,过京师,延至江、淮,及霜寒始尽。飞蝗之过京城也,帝方坐便殿,左右以告,帝起,临轩仰视,则蝗势连云障日,莫见其际。帝默然还坐,意甚不怿,乃命撤膳;自是体遂不豫。

  冬,十月,壬申朔,诏以来年正月二日诣景灵宫奉上圣祖徽号。礼仪院言:“正月天书降,用上元日朝拜玉清昭应宫。十月圣祖降,请以下元日朝拜景灵宫。著为定式。”

  己卯,王钦若表上《翊圣保德真君传》三卷,帝制序。

  初,祠部员外郎吕夷简提点两浙路刑狱,时京师大建宫观,伐材木于南方,有司责期令峻急,工徒至有死者,诬以亡命,收系妻子;夷简疏请缓役,从之。又言:“盛冬挽运艰难,宜须河流渐通,以兵卒番送。”及代归,帝曰:“卿所奏有为国爱民之心。”擢刑部员外郎兼侍御史知杂事。岁蝗旱,夷简请责躬修政,严饬辅相,思所以恭顺天意,及奏弹李溥专利罔上。

  寇准判永兴,黥有罪者,徙湖南,道由京师,上准变事。夷简曰:“准治下急,是欲中伤准耳,宜勿问,益徙之远方。”帝从之。

  先是丁谓力庇李溥,主行新法,言不便者虽众,谓持之益坚。及谓罢政,群议复起。帝谓王旦等曰:“茶盐之利,要使国用赡足,民心和悦,卿等宜熟思之。”旦等曰:“此属邦计,欲选官与三司再行定夺,臣等参详可否奏裁。”帝曰:“卿等宜即具诏,明述恤民之意。”丁酉,遂下诏言:“茶盐等亦依常例,更不别生名目,致有疑误亏损。”

  十一月,辛丑朔,辽以参知政事马保忠同知枢密院事、监修国史。

  甲辰,三司言诸司欠商贾飞钱,欲罢来年官市缯绢偿之,诏发内藏钱二十万缗以给其费。

  河西节度使、知许州石普,上言九月下旬,日食者三。又言:“商贾自秦州来,言嘉勒斯赉欲阴报曹玮,请以臣尝所献阵图付玮,可使必胜。”先是帝方崇符瑞,而普请罢天下醮设,岁可省缗钱七十馀万以赡国用,遂忤帝意,于是帝益怪普言逾分。而枢密使王钦若,因言普欲以边事动朝廷,帝怒,欲遣使就劾;宰相王旦请先召还,命知杂御史吕夷简推鞫。狱具,集百官参验。九月下旬,日不食,普坐私藏天文,罪应死,诏除名,配贺州,遣使絷赴流所。帝谓辅臣曰:“普出微贱,性轻躁,干求不已。既懵文艺,而假手撰述以揣摩时事。朕以先朝故,每容忍之,而普言益肆,录其微效,俾贷极典。闻普在流所思幼子辄泣下,流人有例携家否?”王旦等曰:“律无禁止之文。”诏许挈族以行。寻命房州安置,增屯兵百人守护之。普倜傥有胆略,凡预讨伐,闻敌所在,即驰赴之。两平蜀盗,大小数十战,摧锋与贼角,众伏其勇。

  壬子,以知秦州曹玮为秦州都部署,依前兼泾、原、仪、渭州、镇戎军缘边安抚使;以礼部郎中李及为太常少卿、知秦州。时玮数上章求解州事,帝问王旦:“谁当代玮者?”旦荐及可任,帝即命之。

  众议皆谓及非守边才,祕书监杨亿以告旦,旦不答。及至秦州,将吏亦心轻之。会有屯驻禁军白昼掣妇人金钗于市中,吏执以闻。及方坐观书,召之使前,略加诘问,其人服罪。及不复下吏,亟命斩之,复观书如故,将吏皆惊服。不日,声誉达京师。亿见旦,具道其知人之明,旦笑曰:“禁军戍边,白昼为盗于市,此固当斩,乌足为异!旦之用及者,其意非在此也。夫以曹玮知秦州,戎羌詟服,边境之事,玮处之已尽其宜。使它人往,必矜其聪明,多所变置,败坏玮之成绩。旦所以用及者,但以及厚重,必能谨守玮之规而已。”

  辽秦晋国王隆庆自上京还,至北安,浴于温泉,得疾,十二月,乙酉,卒。辽主哀恸,辍朝,追赠皇太弟。

  乙卯,诏改来年元曰天禧。

  戊戌,奉天书置天安殿,玉皇宝册、衮服、二圣绛纱袍于文德殿。己亥,奉天书及玉皇宝册、衮服赴玉清昭应宫,圣祖宝册、仙衣赴景灵宫。

  是岁,辽放进士孙杰等四十八人。

     ○真宗膺符稽古神功让德文明武定章圣元孝皇帝天禧元年(辽开泰六年)

  春,正月,辛丑朔,改元。奉天书升太初殿,行荐献礼,上玉清皇大天帝宝册、衮服;又诣二圣殿,奉上绛纱袍,奉币进酒;诸路分设罗天大醮。壬寅,奉上圣祖宝册仙衣于天兴殿,礼毕,车驾还内。群臣入贺于崇德殿。

  丙午,诏以是月十五日行宣读天书之礼。

  庚戌,亲享六室。辛亥,奉天书合祭天地,以太祖、太宗并配。还,御正阳门,大赦天下,赏赐如东封例。免灾伤州军见欠田租及和籴,减荆湖南路盐价,蠲天下逋欠,虽盗用经三十年者亦蠲之。遂御天安殿,受尊号宝册。

  乙卯,帝与群臣读天书于天安殿。

  壬戌,诏以四月一日为天祺节,其制度悉如天贶。

  丙寅,命宰相王旦为兗州太极观奉上册宝使。

  己巳,给事中孙仅卒。帝曰:“仅笃于儒学,性端悫,中立无竞,深可惜也!”命迁其子官。

  是月,辽主如锥子河。

  二月,庚午朔,诏赈灾,发州郡常平仓。

  辛未,三司假内藏库钱五十万贯。

  壬申,御正阳门观酺,凡五日。

  甲戌,辽驸马萧托云削同平章事,以公主杀无罪婢,托云不能齐家也。公主降为县主。

  丁丑,诏:“别置谏官、御史各六员,增其月俸,不兼它职。每月须一员奏事,或有急务,听非时入时;及三年,则黜其不胜任者。”

  戊寅,内外官并加恩。

  发常平仓粟出粜以济贫民,京师物贵故也。

  丁亥,设元天大圣后版位于文德殿,帝亲酌献,拜授册宝于王旦,仙衣于赵安仁。旦等跪奉以升辂,具卤簿仪卫。所过禁屠宰二日,官吏迎拜;至兗州,遣官三十员袴褶前导。奉册日,帝不视朝。

  庚寅,进封李公蕴为南平郡王。

  辛卯,召太子中允、直龙图阁冯元讲《易》于宣和门之北閤,待制查道、李虚己、李行简预焉。自是听政之暇,率以为常。帝因数访大臣能否。行简无所怨昵,必称道其长,人推其长者。

  初,有日者上书言宫禁事,坐诛,籍其家,得朝士所与往还占问吉凶简尺,帝怒,欲尽付卿史案罪。王旦具请以归,翼日,白帝曰:“此人之常情,且语不及朝廷,不足究治。”因自取旧所占问者进曰:“臣少贱时,不免为此。必以为罪,愿并臣下狱。”帝曰:“此事已发,何可免?”旦曰:“臣为宰相,执国法,岂可自为之幸于不发,而以罪人?”帝意解。旦至中书,悉焚所得书。既而大臣有欲因是以挤己所不快者,力请究治;帝令就旦取书,旦曰:“臣己焚之矣。”由是获免者众。

  己亥,刑部侍郎、参知政事陈彭年卒。帝闻之,即幸其第,涕泗良久;赠右仆射,谥文僖,录其子孙甥侄。彭年敏给强记,尤好仪制沿革、刑名之学,自升内阁,即以翰墨为己任。及李宗谔卒,杨亿病退,彭年专其任,事务益繁,愈勤职以固宠,手披简策,口对宾客,及胥吏白事满前,或密答诏问,晓夕若是,形神皆耗。然彭年素奸谄,时号“九尾野狐”。在翰林日,尝诣中书谒宰相,王旦辞不见;翌日复至,旦令见向敏中。它日,敏中命吏取彭年所留文字示旦,旦暝目索纸封之,曰:“不过兴建符瑞,图进取耳。”始,彭年仕未达,求为大理寺详断官。张齐贤时当国,一见,辄不可。人问其故,齐贤曰:“此人在朝,必乱国政。”或疑齐贤过甚,后乃服其知人。

  三月,戊午,以枢密使王钦若为会灵观使。会灵初置使,命执政兼领,于是王曾次当为之,钦若方挟符瑞固恩宠,意欲得此,曾因恳辞焉。帝颇不怿,谓曾曰:“大臣宜傅会国事,何遽自异邪?”曾顿首谢曰:“君从谏为明,臣尽忠为义。陛下不以臣驽病,使待罪政府,臣知义而已,不知异也。”

  庚申,免潮州逋盐三百七十馀万斤。

  辛酉,江南提点刑狱范应辰言:“伏睹辛亥制书,常赦不原者咸除之。谨按《吕刑》云:‘五刑之疑有赦,五罚之疑有赦。’今奸凶之辈,密料赦期,肆其残酷,方合正典刑而遽逢霈泽,配为卒伍,皆给衣粮,又何异赏人为盗邪!较诸疑则赦之,谅有殊矣。望自今凡有知赦在近而故为罪戾者,死罪以下,递减一等断之。”帝曰:“先帝因郊礼议赦,有朝士秦再思上书,引诸葛亮佐刘备数十年不赦事,先帝颇疑之,时赵普入对,言曰:‘圣朝定制,每三年郊祀即覃肆眚,所谓其仁如天,尧、舜之道也。刘备偏据一方,何足法哉?’自是赦宥之文遂定。应辰发论,颇见尽心;然全无赦宥,亦恐难行。”张知白曰:“古人所谓数则不可,无之实难,斯为确论也。”

  是春,京畿旱。

  夏,四月,庚午,王旦至自兗州,言:“曹、济、徐、郓州、广济、淮阳军每年船运上供斛斗三十七万石。去岁蝗旱,望免夏税一科支移。”诏可。

  乙亥出圣祖神化金宝牌分给京城寺观及天下名山。牌长三寸许,广寸馀,面文曰“玉清昭应宫成天尊万寿金宝”,背文曰“永镇福地”,其周郭皆隐起蛇龙华葩之状,封以绛囊漆匣,帝亲题署之。

  壬午,赐进士杨伟及第,贾昌朝同出身。大礼之初,贡举人献颂者甚众,惟伟及昌朝可采,故召试学士院而命之。

  甲申,命龙图阁待制查道知虢州。将行,帝御龙图阁饮饯之。时虢州蝗灾,道既至,不俟报,出官廪米设糜粥赈饥者,发州麦四千斛给农民种,所全活万馀人。

  乙酉,以著作郎刘煜为右正言。时准别诏置谏官,煜首预其选。帝曰:“谏官、御史当识朝廷大体,乃为称职。”煜,温叟之子也。尝知龙门县,群盗杀人,煜捕得之,将械送府,恐道亡去,皆斩之,众伏其果。

  通判益州,召还,时王曙沼蜀,或言其政苛暴,因对,帝问曙治状与凌策孰愈,煜曰:“策在蜀,岁丰事简,故得以宽假民。比岁小歉,盗贼间发,非诛杀不能禁。然曙所行,亦未尝出法外也。”帝善之。曙峻法以绳盗贼,赃无轻重,一切戮之,众股栗。居数月,盗贼屏窜,蜀民外户不闭。尝有卒夜告其军谋乱者,曙立辨其伪,斩之。民安其政,以比张咏,号“前张后王”。

  辛卯,辽封秦晋国王隆庆少子色嘉努为长沙郡王。

  以漆水郡王耶律制心权知诸行宫都部署事。制心,隆运之侄也,以皇后外弟,恩遇日隆。时萧哈绰方用事,制心奏哈绰寡识无行检,辽主默然。

  自南北通好,边境承平,辽主数与南北院诸臣宴饮,或连昼夕。辽主于音律特所精彻,中席或自歌,命宫人弹琵琶侑酒。详衮萧柳好滑稽,虽君臣燕饮,诙谐无所忌,时人比之俳优。制心遇内宴欢洽,辄引避,皇后怪而诘之曰:“汝不乐邪?”制心曰:“宠贵鲜能长保,以是为忧耳。”

  壬辰,辽禁命妇再醮。

  五月,戊戌朔,辽以枢密使萧哈绰为都统,以汉人行宫都部署王继忠副之,殿前都点检萧库哩为都监,以伐高丽。

  庚子,太保、平章事王旦以疾求退。旦柄用凡十八年,为相一纪,素羸多疾,又忧名位太重,不自安,自东鲁复命,连章求解;帝优诏褒答,继以面谕。戊申,制授太尉兼侍中,听五日一赴起居,因入中书,遇军国重事,不限时日,入预参决。旦闻命愈恐,家居不出,手疏恳请去位,具言:“私门百口,属疾将遍,欲退身以息灾咎;今加此峻秩,则是愈增罪衅。”辞意坚苦。又遣其子诣向敏中附奏。乃诏止加封邑,其馀优礼悉如前制。

  庚戌,诏以仍岁蝗旱,遣使分路安抚。

  乙卯,以高邮军民荀怀玉为本军助教,以其出米麦三千斛济饥民故也;仍许自今为例。

  甲寅,辽以南京统军使萧惠为右伊勒希巴。惠尝从其伯父巴雅尔伐高丽,力战,破阻险之师,及攻开京,以军律严整闻,故有是命。

  丙辰,开封府及京东、陕西、江、淮、两浙、荆湖路百三十州军,并言二月后蝗蝻食苗;诏遣使臣与本县官吏焚捕,每三五州命内臣一人提举之。

  西京应天禅院太祖皇帝神御殿成,为屋凡九百九十一区。己未,命宰相向敏中为奉安圣容礼仪使,入内都知张景宗管句迎奉,左谏议大失戚纶告永昌陵。

  以秘书丞谯人鲁宗道为右正言,用新诏也。

  殿中侍御史张廓言:“奉诏京东安抚,民有储蓄粮斛者,欲诱劝举放以济贫民,俟秋成依向例偿之,如有欠负,官为受理。”从之。

  乙丑,辽主驻九层台。

  六月,戊辰朔,辽德妃萧氏赐死,葬兔儿山西,后数日,大风起冢上,昼暝,大雷电而雨,不止者逾月。

  丙子,右正言鲁宗道言:“亲民之官,政事最切。汉宣帝凡拜刺史、守相,必亲见之,考察其言,观其能否。今或未然。凡除知州、通判,京朝官知县,候满三五人,宜令大臣延之中书,察其应对,考其臧否。县令则择台阁有风鉴闻望臣僚主遣之。能否之间,各知其状,恐于圣政稍得其宜。又,审官之任,本宰相之职,宜妙选英哲以委之,庶激浊扬清,渐得良牧、贤宰,则斯民之大幸也。”

  庚辰,发运使言:“真州等处转般仓及江、浙上供米二百二十馀万斛,欲留逐处以济阙乏。”从之。

  盗发后汉高祖陵,论如律,并劾守土官吏。遣内侍王克让以礼治葬,知制诰刘筠祭告。因诏州县申前代帝王陵寝憔采之禁。

  甲申,以武昌节度副使边肃知光州,用辛亥赦书也。时刑部奏其元犯,帝曰:“肃在邢州日,方契丹侵扰,屡诏令弃城入保。肃能因守,颇著成效;虽冒贿赂,亦累该赦宥矣,故特授以郡。”

  诏:“金部员外郎、提点中书制敕院五房公事刘明恕,自今遇庆节大礼,许依枢密副都承旨例进奉上寿,仍赴宴会。”始更旧制也。

  是月,辽南京诸县蝗。

  秋,七月,辛丑,以蝗蝻再生,遣官分祷京城宫观、寺庙,仍令诸州公署设祭坛。

  辽主如秋山。遣礼部尚书刘京、翰林学士吴淑达等分路按察刑狱。

  己酉,右正言刘烨、鲁宗道等言:“每有章疏,例于閤门投进,事颇非便。欲于通进、银台司进入。”从之。又言:“章疏例须手写,伏缘笔札不精,虑渎圣览。”诏并令亲书。

  王旦以病坚求罢相,甲寅,召对滋福殿,左右掖扶而升。帝睹其瘦瘁,闵然曰:“朕方欲以大事托卿,而卿疾如此,奈何?”因命皇子出拜,旦皇恐走避,皇子随而拜之。旦言:“皇子盛德,必任陛下事。”因荐可为大臣者十馀人,其后不践两府者,独凌策、李及。旦退,复上疏请去位,帝乃许之。丁巳,以旦为太尉,仍领玉清昭应宫使,特给宰相俸料之半,令礼官草仪,赴上尚书省。

  旦为宰相,务遵法守度,重改作,善于论奏,言简理顺。其用人,不以名誉,必求其实。居家宾客满座,必察其可言及素知名者,别召与语,询访四方利病,或使疏其言而献之,密籍其名以荐,人未尝知。

  谏议大夫张师德,两诣旦门不得见,意为人所毁,以告向敏中。敏中乘间言之,旦曰:“旦处安得有毁人者!”及议知制诰,旦曰:“惜哉张师德!”敏中问之,旦曰:“师德名家子,有士行,不意两及吾门!状元及第,荣进素定,当静以待之;若复奔竞,彼无阶而入者,当如何也?”

  辽人常于岁给外别假钱币,旦请以岁给三十万内各借三万,仍谕次年额内除之。辽人得之,大惭。次年,复下有司,契丹所借金币六万,事属微末,令仍依常数与之,后不为比。

  当是时,兵革不用,海内富实,天下称为贤相。

  辛酉,三司请依常岁于开封府界均买草千馀万围。帝以螟蝗为害,虑烦民力,令中书、枢密院议其可否。向敏中曰:“国家监牧马数,比先朝倍多,广费刍粟。若令群牧司度数出卖,散于民间,缓急取之,犹外厩耳。”王钦若曰:“敏中之论,实为便利,臣请别具条奏。”帝可之。

  八月,庚午,以枢密使、同平章事王钦若为左仆射、平章事。先是帝欲想钦若,王旦曰:“钦若遭逢陛下,恩礼已隆,乞令在枢密院,两府任用亦均。臣风祖宗朝未尝使南人当国,虽古称立贤无方,然必贤士方可。”帝遂止。及旦罢,卒相钦若。钦若尝语人曰:“为王子明,迟我十年作宰相!”

  辛未,礼仪院奏详定太尉王旦赴上仪注。旧时,三公不兼宰相,无赴上之礼;帝优宠大臣,特有是命,然旦终以不赴。

  帝以先所遣按抚诸路使者,方属西成,或妨农事,乃悉召赴阙;所在百姓,委长吏倍加安抚,无辄骚扰。

  壬申,加向敏中尚书右仆射。宣命之日,帝使人觇之,敏中方谢客,门阑悄然。帝笑曰:“敏中大耐官职!”

  丙子,诏:“京城禁围草地听民耕牧。”

  丙戌,以都官员外郎、判三司都磨勘司浦城黄震为江、淮、两浙、荆湖制置发运使,赐金紫。

  先是李溥出自三司小吏,为发运使十馀年,奸赃狼籍,丁谓党之,无敢言者。震将行,上书自陈,词颇愤激;帝知其意在溥也,谕之曰:“卿当与人和。”震对曰:“廉正公忠,不负陛下任使者,臣敢不与之和?”既至,发溥奸赃数十事,诏遣御史、閤门祗候各一人案劾之。

  震尝通判遂州,会有诏特给两川军士缗钱,诏至西川,而东川独不及,军士谋为变。震白守曰:“朝廷岂忘东川?殆诏书稽留耳!”即开库给钱如西川,众乃定。明日而诏至。

  丁亥,诏:“伎术人虽任京朝官,审宫院不在磨勘之例。”

  九月,戊戌,帝与宰相议省吏员。向敏中曰:“太祖、太宗朝,閤门祗候不过三五员,宣导赞谒而已。今逾数百而除授未已,禄廪至厚,地望亦优,其间不无滥被升擢者,愿赐裁损。”帝曰:“此盖相承为例,当渐减省之。”

  庚子,辽主还上京。以皇子属思生,大赦。

  癸卯,给事中、参知政事王曾罢为礼部侍郎。曾以会灵观使让王钦若,帝意不怿。及钦若为相,因欲排异己者,数谮之。会曾市贺皇后家旧第,其家未迁,而曾令人舁土门外,贺氏入诉禁中。明日,帝以语钦若,遂罢曾政事。曾既罢,往谒王旦,旦疾甚,辞弗见。既而语其家人曰:“王君它日勋业甚大。昨让会灵观使,虽拂上旨,而词直气和,了无所慑。且始被进用,已能若是。我自任政事,几二十年,每进对,稍忤上意,即蹙缩不能自容,以是知其伟度矣。”

  以翰林学士、右谏议大夫李迪为给事中、参知政事,依前会灵观副使。

  先是迪尝独对内东门,帝出三司使马元方所上岁出入财用数以示迪。时仍岁旱蝗,帝忧不给,问何以济,迪曰:“祖宗初置内藏库,欲办收复西北故土,且以备凶荒;今边无它费,陛下用此以佐国用,则赋敛宽,民不劳矣。”帝曰:“朕欲用李士衡代元方,俟其至,当出金帛数百万借三司。”迪曰:“天子于财无内外,愿诏赐三司以显示德泽,何必曰借?”帝悦。迪又言:“陛下东封时,敕所过无伐木除道,即驿舍或州治为行宫,才令加涂塈而已。及幸汾、亳,土木之役过往时百倍。今旱蝗之灾,殆天意所以儆陛下也。”帝深然之。

  以马知节知枢密院事,曹利用、任中正、周起同知院事。

  戊申,以蝗罢秋宴。

  己酉,太尉、玉清昭应宫使大旦卒。前数日,驾幸其第,帝手自和药并薯蓣粥赐之,复赐白金五千两。旦命家人还献,作奏毕,自益四句云:“已惧多藏,况无所用,见欲散施,以息咎殃。”亟令舁至内闼。有诏不许,还至门,旦已卒。旦与杨亿素厚善,病革,延至卧内,请撰遗表,且言:“忝为宰相,不可以将尽之言为宗亲求官,止叙生平遭遇,愿帝日亲庶政,进用贤士,少减焦劳之意。”仍戒之弟勿为厚葬。时年六十一。帝遽临哭之,废朝三日,优诏赠太师、尚书令、魏国公,谥文正,录其子、弟、侄、外孙、门人、故吏,授官十数人。及诸子服除,又诏各进一官。

  旦性冲澹寡欲,所居甚陋,帝欲为治之,旦以先人旧庐恳辞。每有赐予,见家人列置庭下,辄叹曰:“生民膏血,安用许多!”被服质素,家人服饰稍过,即暝目不视。有货玉带者,子弟以为佳,呈旦,旦命系之,曰:“还见佳否?”曰:“系之,安得自见?”旦曰:“自负重而使观者称好,无乃劳乎?亟还之。”生平不置田宅,曰:“子孙当念自立,何必田宅,徒使争财为不义耳!”兄子睦,颇好学,尝献书求举进士,旦曰:“我尝以大盛为惧,岂可复与寒士争进?”至其殁也,子素犹未官。

  咸平初,旦闻李沆之言,犹未深信,及见王钦若、丁谓等所为,欲谏则业已同之,欲去则帝遇之厚,乃叹曰:“李文靖真圣人也!”祥符间,每有大礼,辄奉天书以行,尝悒悒不乐。临终,语其子曰:“我别无过,惟不谏天书一节,为过莫赎。我死之后,当削发披缁以敛。”诸子欲奉遗令,杨亿以为不可,乃止。

  辽萧哈绰之伐高丽也,辽主赐以剑,俾得专杀,故副都统王继忠不也复言其短。哈绰至高丽,攻兴化城,九日不克。高丽将坚一、洪光、高义出战,攻获甚众,辽师败绩。乙卯,哈绰自高丽还,辽主始以继忠为知人,然于哈绰不罪也。时求进者多附哈绰,然其服食、仆马不加于旧,辽主以为廉,以族属女妻其子,诏许亲友馈献,由是豪贵奔趋于门。

  甲寅,诏:“自今特旨诏试者,并问时务策一道,仍别试赋、论或杂文一首。”

  癸亥,上封者言:“国子监所鬻书,其真甚轻,望令增定。”帝曰:“此固非为利,正欲文籍流布耳。”不许。

  右正言鲁宗道言:“进士所试诗赋,不近治道,诸科对义,但以念诵为工,罔究大义。”帝谓辅臣曰:“前已降诏,进士兼取策论,诸科有能明经者,别与考校。可申明之。”

  冬,十月,丁卯,辽以南京饥,挽云、应等州粟以赈之。

  辛未,辽主猎于铧子河。

  壬申,谕诸州非时灾沴不以闻者论罪。

  庚寅,辽主驻达离山。

  十一月,辛亥,翰林学士李维等上新修《大中祥符降圣记》五十卷,《迎奉圣象记》二十卷,《奉祀记》五十卷,诏赐器帛有差。

  乙卯,幸太一宫,大雪盈尺。帝谓宰相曰:“兹固丰稔之兆,但虑民力未充,失于播稼,卿等其设法赈劝,勿遗地利!”

  十二月,丁卯,辽主轻骑还上京。

  丁丑,知制诰盛度等言奉诏蠲放逋欠凡九百四十三万,所释万五千五百人。

  庚寅,玉清昭应宫判官、礼部郎中、知制诰夏竦,责授职方员外郎、知黄州。竦娶杨氏,颇工笔札,有钩距。竦浸显,多内宠,与杨不睦。杨与弟媦疏竦阴事,窃出讼之,又,竦母与杨氏母相诟言,皆诣开封府以闻;下御史台置劾,仍令与杨离异。

  壬辰,遣使缘汴河收瘗流尸,从淮南转运使薛奎请也。

  是岁,诸路民饥。

宋纪三十四 

起著雍敦牂正月,尽上章涒滩七月,凡二年有奇。

     ○真宗膺符稽古神功让德文明武定章圣元孝皇帝天禧二年(辽开泰七年)

  春,正月,乙未朔,永州大雪,六昼夜方止。江陵溪鱼皆冻死。

  己亥,以赵安仁为御史中丞兼尚书右丞。左右丞兼中丞始此。

  辛亥,辛元符观、资善堂,宴从臣及寿春郡王府官属,出御制赐寿春郡王《恤黎民》等歌、《元符观》、《资善堂》等《记》、《颂》,并出寿春郡王诗什、笔翰示宰相。

  戊午,王饮若等上《天禧大礼记》四十卷。

  己未,诏:“诸路灾伤州军并设粥,贱粜官粟,以惠贫民。”

  是月,辽主如达离山。

  二月,乙丑朔,辽主拜日,如浑河。

  丁卯,以升州为江宁府,置军曰建康;命皇子寿春郡王为节度使,加太保,封升王。先是宰臣屡请早议崇建,帝谦让久之,固请再三,乃许。

  戊辰,以寿春郡王友张士逊、崔遵度并为升王府谘议参军,左正言、直史馆晏殊为记室参军。

  庚午,右正言刘煜请自今言事许升殿面对,从之。壬午,对右正言刘煜、鲁宗道于承明殿,凡八刻。

  三月,壬寅,帝谓宰臣曰:“近日疆陲肃静,民亦安阜。”向敏中对曰:“边境虽安,而兵数未减,虑多冗费。”帝曰:“今京师兵可议裁减,存其精锐。”敏中等曰:“军额渐多,农民转耗。近准诏已住召募,或斥去疲老,则冗食渐少。”帝曰:“卿等宜讲求经久也。”

  丙午,辽乌库节度使萧普达讨德寽勒部之叛命者,灭之。

  甲寅,右正言鲁宗道言:“大辟罪如婺州讹言者,望自今精加案覆。”帝出其状以示辅臣,且曰:“自今当详议者,更加审细,贵无滥也。”

  宗道每月风闻,多所论列,帝意颇厌其数。宗道因对,自讼曰:“陛下所以任臣者,岂欲徒事纳谏之虚名邪?臣窃愧尸禄,请得罢斥!”帝慰谕良久。它日念之,因题壁曰“鲁直”。

  丙辰,诏:“州县先贷贫民粮种,止勿收。”

  夏,四月,丙寅,辽赈川州、饶州饥。辛未,赈中京贫乏。

  癸酉,辽禁匿名书。

  乙亥,诏:“江、淮方稔,宜令更留粮储三二百万右,以充军食,免其扰民。”

  庚寅,降天下死罪一等,流以下释之。灾伤地分,去年夏秋税及借粮种悉与除放,今年夏税免十之三,大名府、登、莱、潍、密、青、渭州免十之四,不得折变支移。欠负物色未及依限科校,候丰熟日渐次催纳。诸处造上供物,追集百姓工匠,有妨农业,并令权罢;如系供军切要者,候次年裁奏。

  壬辰,辽以吕德懋为枢密副使。

  闰月,癸卯,知枢密院事马知节,罢为彰德军留后,留京师。

  戊申,奖州团练使李溥坐贪猥责授忠正节度副使。初,黄震发溥奸赃,遣御使鞫治,得溥私役兵健为姻家吏部侍郎林特起宅,又附官船贩鬻材木,规取利息,凡十数事;未论决,会赦,有司以特故不穷治,大理寺详断官考城刘随请再劾之,卒抵溥罪。随尝为永康军判官,军无城堞,伐木为栅,坏辄易之,颇困民力。随令环植柳数十万侏,使联属为界,民得不扰。属县令受赃鬻狱,随劾之;益州李士衡因为令请,随不从。士衡怒,奏随苛刻,罢归。初,西南夷市马入官,苦吏诛求,随为绳案之。既罢,夷人数百诉于转运使曰:吾父何在?”事闻,乃得调。

  壬子,辽以萧进忠为彰武军节度使兼五州制置。

  皇城司言拱圣营西南真武祠泉涌祠侧疫,疠者饮之,多愈。甲寅,诏即其地建祥源观。士女徒跣奔走瞻拜,判度支句院河南任布言不宜以神怪衒愚俗,不报。

  戊午,吐蕃遣使言于辽,凡朝贡之期,乞假道夏国;辽主从之。

  五月,甲子,太尉、尚书令兼中书令徐王元偓薨。帝临奠恸哭,赠太师、尚书令,追封邓王,谥恭懿。

  丙寅,辽封皇子宗真为梁王,宗元永清军节度使,宗简右卫大将军,宗愿左骁骑大将军,宗伟右卫大将军,皇侄宗范昭义军节度使,宗熙镇国军节度使,宗亮绛州节度使,宗弼濮州观察使,宗奕曹州防御使,宗显、宗肃皆防御使。

  辽以张俭守司徒兼政事令。

  丁卯,命宰臣王钦若管句修祥源观事。

  右正言刘煜言:“前世传圣水者皆诡妄不经。今盛夏亢阳,不宜兴士木以营不急。”疏入,不报。

  丙戌,河阳三城节度使张旻言:“近闻西京讹言,有物如帽盖,夜飞入人家,又变为大狼状,微能伤人。民颇惊恐,每夕皆重闭深处,至持兵器捕逐。”迢设祭醮禳祷。

  六月,乙未,以宣徽北院使、同知枢密院事曹利用知枢密院事。

  乙巳,京师民讹言帽妖至自西京,入民家食人,民聚族环坐,达旦叫噪,军营中尤甚。诏立赏格募告为妖者。既而得僧天赏、术士耿概、张岗等,鞫之,并弃市。然讹言实无其状。时自京师以南,皆重闭深处,知应天府王曾令夜开里门。敢倡言者即捕之,妖卒不兴。

  辛亥,有彗出北斗,凡三十七日没。

  秋,七月,甲子,辽主命翰林待诏陈升写《南征得胜图》于上京五鸾殿。

  壬申,以星变赦天下流以下罪,死罪减一等。

  诏:“自今锁厅应举人,所在长吏先考艺业,合格即听取解;如至礼部不及格,当停见任;其前后考试官举送长吏,并重置其罪。”

  甲戌,以刑部侍郎、知青州李士衡为三司使。帝作《宽财利论》赐士衡,士衡请刻圣制于本厅,从之。士衡方进用,王钦若害之。会帝论时文之弊,钦若因言:“路振,文人也,然不识体。”帝曰:“何也?”曰:“士衡父诛死,而振为赠告,乃曰‘世有显人’。”帝颔之,士衡以故不大用。

  八月,丁酉,群臣上表请立皇太子,不允;表三上,许之。

  先是知梧州陈执中上《复古要道》三篇,帝异而召之。帝时已属疾,春秋高,大臣莫敢言建储者。执中既至,进《演要》三篇,以早定根本为说。翼日,帝以它疏示辅臣,皆赞曰:“善!”帝指其袖中曰:“更有善于此者。”出之,即《演要》也。因召对便殿,劳问久之。寻擢为右正言。执中,恕之子也。

  癸卯,诏:“前岁上圣号册宝所赐酺,今秋丰稔,可追行之。”

  甲辰,立升王受益为太子,改名祯,大赦天下。

  乙巳,以翰林学士晁迥为册立皇太子礼仪使,命祕书监杨亿撰皇太子册文,知制诰盛度书册,陈尧咨书宝。

  壬子,以参知政事李迪兼太子宾客。帝初欲授迪太子太傅,迪辞以太宗时未尝立保傅,乃止兼宾客,而诏皇太子礼宾客如师傅。有殿侍张迪者,春坊祗候,太子不欲其名与宾客同,改名克一。迪奏其事,帝喜,以告辅臣。

  诏:“中书、门下五品,尚书省、御史台四品,诸司三品,见皇太子,并答拜,自馀受拜。”

  加彭王元俨太傅,进封通王。

  癸丑,帝作《元良箴》赐皇太子,又作诗赐宾客而下。

  甲寅,楚王元佐加兴元牧,徐国、邠国、宿国三长公主俱进加封号。

  丁巳,诏皇太子月给钱二千贯。

  礼仪院言:“至道中,敕百官于皇太子称名,宫僚称臣;续准敕,依皇太子所请,宫僚止称名。”诏如至道之制。

  九月,丁卯,御天安殿册皇太子。

  壬申,三司假内藏银十万两。

  戊辰,辽主诏:“内外官因事受赇,事觉而称子孙仆从者,禁之。”

  庚午,辽主录囚。括马给东征军。

  庚辰,御正阳门观酺,凡五日。帝作《稼穑倍登诗》、《欹器》、《戒酒》二论示辅臣。

  祥源观成,观宇凡六百一十三区。

  是月,辽主驻土河川。

  冬,十月,辽名中京新建二殿曰延庆,曰永安。

  壬寅,辽以顺义军节度使石用中为汉人行宫都部署。

  癸丑,左谏议大夫孙奭言:“茶法屡改,非示信之道,望遣官重定经久之制,即诏,奭与三司详定,务从宽简。未几,奭出知河阳,事遂止。

  奭初自密州代还,时方置天庆等节,天下设斋醮,张燕,费甚广。奭请裁省浮用,不报。

  丙辰,辽以东平郡王萧巴雅尔为都统,殿前都点检萧库哩副之,东京留守耶律巴格为都监,伐高丽。仍谕高丽官吏能率众自归者厚资,坚壁相拒者追悔无及。

  十一月,己未,以翰林学士晁迥为承旨。时朝廷数举大礼,诏令多出迥手。尝夜召对,帝令内持御前巨烛送归院。

  壬戌,辽以吕德懋知吏部尚书,杨又元知详覆院,刘慎行为彰武军节度使。

  乙亥,起居舍人吕夷简言:“澶、魏丰熟,望出内藏钱二十万贯市刍粮。”从之。

  辽萧巴雅尔攻高丽兴化镇,高丽遣其臣姜邯赞、姜民瞻御之。先期设伏山谷,以大绳贯牛皮塞城东大川以待之,辽师至,决塞发伏。辽师战不利,巴雅尔乃由慈州直趋王城。进至新恩县,去王城百里,邯赞等遣兵来援,巴雅尔度王城不可下,乃大掠而还。十二月,师至茶、陀二河,邯赞等追兵大至。诸将皆欲使高丽渡两河而后击之;都监巴格独以为不可,曰:“敌若渡两河,必殊死战,此危道也,不若战于两河之间。”巴雅尔从之。及战,高丽以强弩夹射,相持未决,忽风雨自南来,旌旗北指,高丽兵乘势攻之,辽师大败,巴雅尔委甲仗而走,详衮多战死,天云及皮室二军伤陷略尽。

  参知政事张知白与宰相王钦若论议多相失,因称疾辞位,丙午,罢为刑部侍郎、翰林侍读学士、知天雄军。

  是岁,辽放进士张克恭等三十七人。

     ○真宗膺符稽古神功让德文明武定章圣元孝皇帝天禧三年(辽开泰八年)

  春,正月,壬戌,辽建景宗庙于中京。封沙州节度使曹顺为燉煌郡王。

  丁卯,翰林学士钱惟演等四人权同知贡举。

  乙亥,诸路贡举人郭桢等四千三百人见于崇政殿。时桢冒缌丧贡举,为同辈所讼,殿三举;同保人并赎金,殿一举。时有司欲脱宋城王洙,问洙曰:“果保桢否?不然,可易也。”洙曰:“保之,不愿易也。”遂与桢俱罢。

  京西转运使胡则言:“滑州进士杨世质等诉本州黜落,即取元试卷付许州通判鄢陵崔立看详,立以为世质等所试不至纰缪,已牒滑州依例解发。”诏转运司具析不先奏裁,直令解发缘由以闻,其试卷仰本州缴进,世质等仍未得解发。及取到试卷,贡院言不合充荐,诏落世质等,而劾转运使及崔立罪。

  立初为果州团练推官,役兵辇官物它州,道险,乃率众钱佣舟载归。知州姜从革论如率敛法,三人当斩,立曰:“此非私己,罪止杖耳。”从革初不听,论奏,诏如立议。帝记其名,代还,特转大理寺丞,知安丰县。

  立性淳谨,尤喜论事。大中祥符间,士大夫争奏符瑞,立独言:“水发徐、兗,旱连江、淮,无为烈风,金陵大火,是天所以戒骄矜;而中外多上云露、草木、禽虫诸物之瑞,此何足为治道哉!愿敕有司:草木之异,虽大不录;水旱之变,虽小必闻。”前后凡上四十馀事云。

  是月,三司言:“使臣传宣取物,承前止是口传诏旨,别无凭由,致因缘盗取钱物。今请下入内内侍省置传宣合同司,专差内臣一员主之,以绝斯弊。”从之。

  二月,丁未,出皇太子所书御诗赐宰相。

  辽以前南院枢密使耶律制心为中京留守,以汉人行宫都部署王继忠为南院枢密使。

  三月,戊午朔,日有食之。

  乙丑,三司假内藏库银一十三万。

  丙寅,亲试礼部奏名贡举人,得进士王整以下六十三人赐及第,八十六人同出身,又赐学究、诸科各及第、出身有差。

  乙亥,辽萧巴雅尔、耶律巴格自高丽还,以出师失律,数其罪而释之。

  壬午,辽主阅飞龙院马。

  入内副都知周怀政,日侍内廷,权任尤盛,附会者颇众。性识凡近,酷信妖妄。有硃能者,本单州团练使田敏家厮养,性凶狡,遂赂怀政亲信得见,妄谈神怪事以訹之。怀政大惑,援引能至御药使、领阶州刺史。俄于终南山修道观,与殿直刘益辈造符命,托神言国家休咎,或臧否大臣。时寇准镇永兴,能为巡检,能诈言天书降。帝访诸大臣,或言准素不信天书,今使准上之,百姓必大服;乃使怀政谕准。准始不肯,其婿王曙诒书要准,乃从之。是月,准奏天书降乾祐山中。

  夏,四月,辛卯,备仪仗至琼林苑迎导天书入内。太子右谕德鲁宗道上疏,略曰:“天道福善祸淫,不言示化。人君政得其理,则作福以报之,失其道,则出异以戒之,又何书哉?臣恐奸臣肆其诞妄以惑圣听也。”知河阳孙奭上疏言:“硃能奸憸小人,妄言祥瑞,而陛下崇信之,屈至尊以迎拜,归秘殿以奉安,上自朝廷,下及闾巷,靡不痛心疾首,反脣腹非。”又曰:“天且无言,安得有书?天下皆知能所为,独陛下一人不知耳,乞斩能以谢天下。”帝虽不听,然亦不罪奭也。

  河东转运使李放贡钱三十万贯,粮百二十万石,诏奖之。

  己亥,召山南东道节度使、同平章事、判永兴军府寇准赴阙。

  壬寅,召近臣诣真游殿朝拜天书。

  是月,辽主如缅山。

  五月,乙丑,左谏议大夫、知郓州戚纶,责授岳州团练副使,以提点刑狱官李仲容奏纶有讪上语故也。纶善谈名理,喜言民政,颇近迂阔。事兄维,友爱甚厚。士子谒见者,必询其所业,访其志尚,随才诱掖之。尝云:“归老后得十年在乡闾讲习,亦可以恢道济世矣。”乐于荐士,每一奏十数人,皆当时知名者。晚节为权幸所排,遂不复振。

  壬申,辽以驸马萧克忠为长宁军节度使。

  乙亥,以右正言刘煜判三司户部句院,盖执政者不欲其专任言责,故兼它职。

  辛巳,监察御史刘平为盐铁判官,章频为度支判官。御史于是复兼省职。

  辽迁宁州、渤海户于辽、土二河之间。

  甲申,寇准自永兴来朝。准将发,其门生有劝准者曰:“公若至河阳称疾,坚求外补,此为上策。傥入见,即发乾祐天书之诈,尚可全平生正直之名,斯为次也。最下,则再入中书耳。”准不怿,揖而起,卒及于祸。

  六月,戊子,保信军节度使丁谓自江宁来朝,召之也。

  辽录征高丽战殁将校之子弟,未几,复益封其妻。

  己丑,辽以伊勒希巴萧谐哩为西南面招讨使,御史大夫萧嘉济为伊勒希巴。

  先是江淮发运使贾宗言:“诸路岁漕,自真、扬入淮、汴,历堰者五,粮载剥卸,民罢牵挽,舰舟由此速坏。今议开扬州古河,缭城南接运渠,毁龙舟、新兴、茱萸三堰,通漕路以均水势,岁省官费十万,功利甚厚。”诏按视,以为当然。于是役成,水注新河,与三堰平,漕船无阻,公私大称其便。

  甲午,左仆射、平章事王钦若罢为太子太保。

  时钦若恩遇浸衰,人有言其受金者,钦若自辨,乞下御史台覆实。帝不悦,曰:“国家置御史台,固为人辨虚实邪!”钦若惶恐,因求出籓。会商州捕得道士谯文易畜禁书,能以术使六丁六甲神,自言尝出入钦若家,得钦若所遗诗及书。帝以问钦若,钦若谢不省,遂罢相。寻命判杭州。

  丁酉,以李允则为客省使、知镇州,兼镇、定钤辖。

  允则在雄州十四年,河北既罢兵,允则治城垒不辍。辽人疑违誓约。既而有以为言,诏诘之。允则奏言:“初通好不即完治,它日复安敢动乎!”帝以为然。

  城北旧有甕城,允则欲合大城为一,先建东岳祠,出黄金百两为供器,导以鼓吹,居人争献金银。久之,密自撤去,声言盗自北至,遂下令捕盗,三移文北界。乃兴板筑,扬言以护祠,而卒就关城,浚壕,起月堤,自此甕城之人悉内城中。

  始,州民多以草覆屋,允则取材木西山,大为仓廪营舍。教民陶瓦甓,标里闬,置廊市。城上悉累甓,下环以沟堑,莳麻,植榆柳。广阎承翰所修屯田,架桥引水,作古梁,列堤道,以通安肃、广信、顺安军。岁修禊事,召界河战棹为竞度,纵北人游观,潜寓水战。州北旧设陷马坑,城上起楼为斥堠,望十里,自罢兵,人莫敢登。允则曰:“南北既讲和矣,安用此为?”命撤楼夷坑,为诸军蔬圃,浚井疏洫,列畦垄,筑短垣,纵横其中,植以荆棘,而其地益险阻。因治坊巷,徙浮图北垣上,登望三十里。下令安抚司所莅境,有隙地悉种榆,久之,榆满塞下。

  上元旧不然灯,允则结采山,聚优乐,使民纵游。明日,侦知辽将欲间行入城观之,允则与同僚伺郊外,果有紫衣人至,遂与俱入传舍,不交一言,出女奴罗侍左右,剧饮而罢,且置其所乘驴庑下,使遁去,即辽之南京统军也。后数日,其人得罪。

  尝燕军中,而甲仗库火,允则作乐行酒不辍。少顷,火熄,命悉瘗所焚物,密遣使持檄瀛州,以茗笼运器甲,不夹旬,兵数已完,人无知者。枢密院移诘之,对曰:“兵械所藏,儆火甚严,方宴而燔,必奸人所为,舍宴救焚,事或不测矣。”

  一日,民有诉为辽人殴伤而遁者,允则不治,与伤者钱二千,众以为怯。逾月,辽人以其事来诘,答以无有。盖它谍欲以殴人为质验,比得报,以为妄,乃杀谍。云翼卒亡人北界,允则移文督还,辽人报以不知所在。允则曰:“在某所。”辽人骇,不敢隐,即归卒,乃斩以徇,后无敢亡者。

  允则不事威仪,间或步出,遇民可与语者,延坐与语,以是洞知人情,盗发辄获,人亦莫知其由。身无兼衣,食无重羞,不蓄资货,当时边臣鲜能及之者。

  戊戌,以寇准为中书侍郎兼吏部尚书、平章事,保信军节度使丁谓为吏部尚书、参知政事。故事,节度使除拜当降麻,翰林学士盛度以为参知政事当属外制,遂命知制诰宋绶草辞,谓甚恨焉。谓在中书,事准甚谨。尝会食,羹污准须,谓起,徐拂之,准笑曰:“参政国之大臣,乃为官长拂须邪?”谓甚愧之,由是倾构始萌矣。

  己亥,辽以特里衮耶律哈噶为南府宰相,以南面林牙耶律韩留为特里衮。

  滑州河决,泛澶、濮、郓、齐、徐境,遣使救被溺者,恤其家。

  丁未,以吏部侍郎林特为尚书左丞、玉清昭应宫副使。特性邪险,善附会,故丁谓始终善特,亟引用之。

  秋,七月,辛酉,知河南府冯拯言:“父老、僧道、举人等列状,愿赴厥请车驾封中岳。”帝曰:“兹事体大,未可轻议。”令拯慰遣之。

  三司假内藏钱五十万贯,绢十万匹。

  学士院言:“准诏,大理评事胥偃与试,偃乃盛度婿,又钱惟演亲戚,欲乞下别处。”诏送舍人院试。自是有亲嫌者并如例。

  戊辰,殿前都指挥使、忠武节度使曹璨卒。车驾临奠,赠中书令,谥武懿,录其子侄。璨起贵胄,以孝谨称。习知韬略,虽无攻战之效,然累历边任,领禁卫十馀年,善抚士卒。晚节颇伤吝啬,物议少之。璨母尝阅其家帑,见积钱数万,召璨谓曰:“汝父履历中外,未尝有此积也,可知不及汝父远矣!”

  三司假内藏钱帛二百四十五万。

  庚午,辽主观市,曲赦市中系囚。

  己卯,群臣表上尊号曰体元御极感天尊道应真宝运文德武功上圣钦明仁孝皇帝,不允;凡五上,从之。

  庚辰,屯田员外郎钟离瑾言:“窃见诸州长吏,才境内雨足苗长,即奏丰稔,其后霜旱蝗螟灾沴,皆隐而不言,上罔朝廷,下抑氓俗。请自今诸州有灾伤处,即时腾奏,命官检视。如所部丰登,亦须俟夏秋成日乃奏。如奏后灾伤者,听别上言;隐而不言,则论其罪。”从之。

  八月,丁亥,以天书再降,大赦天下。

  滑州龙见河决。

  彰德军留后马知节以疾留京师,逾年,表求外任,命知贝州兼部署。将行,请对,帝闵其羸,令归本镇,上党、大名之民争来迎谒。疾浸剧,俄求还京师,卒。遗命诸子令辞诏葬。帝深轸悼之,赠侍中,谥正惠,官其子孙四人。知节习兵事,以方略自任。颇涉文艺,每应诏,亦为诗咏,所与游接,必一时名士。为治专务抑豪强,恤孤弱。性刚直敢言,未尝少自卑屈。求之武人,盖鲜俪云。

  辛丑,太白昼见。大会释、道于天安殿,建道场,凡万三千馀人。己亥,帝临视,以药银铸大钱,面赐之。

  戊申,自琼林苑迎奉天书入内。

  庚戌,遣使安抚水灾州军,有合宽恤改更事件,与转运使、副、所在长吏会议施行。

  九月,乙丑,赐大理寺丞王质进士及第。质,旦弟之子,献文召试故也。

  己巳,辽以石用中参知政事。

  壬申,辽主录囚;甲戌,复录囚。

  诏:“自今应犯赃注广南、川峡幕职、州县官,委逐路转运使常加纠察,再犯赃罪者,永不录用。”时司勋员外郎梁象言:“川峡幕职、州县官,曾坐赃左降者,多复恣贪,逾扰远民。请自今犯赃者不注川峡官,并除广南远恶州军。”帝以广南犹吾民也,且非自新之道,故特有是诏。

  辛巳,参知政事李迪言:“皇太子举动由礼,言不轻发,视伶官杂剧,未尝妄笑。”帝曰:“常日居内廷,亦未尝妄言也。”寇准曰:“皇太子天赋仁德,严重温裕,实邦家之庆也。”

  壬午,辽主驻土河川。

  冬,十月,辽诏下诸道,事无巨细,已断者每三月一次条奏。

  癸巳,命横帐三房不得与卑小帐族为婚,凡嫁娶必奏而后行。

  己酉,知审刑院盛度言:“在京及诸路止有断案三道,值降圣节不奏,自馀绝无刑牍,请宣付史馆。”寇准曰:“此陛下以德化民、精意钦恤所致。”诏奖度等。

  十一月,辛酉,閤门、太常礼院上《大礼称庆合班图》,皇太子序坐在宰相上,太子恳让。帝以谕辅臣,寇准等面陈储副之重,不可兼抑,望遵仪制。凡再请,乃许。

  诏:“自今给事中、谏议大夫、中书舍人母、妻并封郡君。”初止封县,枢密直学士、给事中王曙,寇准女婿也,因改旧制,议者非准专私而不忌云。

  己巳,谒景灵宫。是日,月重轮。庚午,享太庙。辛未,合祭天地于南郊,大赦天下。

  丁丑,谒玉清昭应宫。还,御天安殿,受册尊号。

  十二月,丙戌,富州蛮首向光泽表纳疆土。帝曰:“朝廷得之安用!当是其亲族不相容耳。”命转运司察之,果然。

  辛卯,辽主驻中京。

  癸巳,以任中正、周起并为枢密副使。

  河中府处士李渎、陕州处士魏野皆卒,诏各赠秘书省著作郎,赐其家米帛,州县常加存恤,二税外蠲其差役。

  乙巳,辽以广平郡王宗业为中京留守,大定尹耶律制心为特里衮。

  辛亥,高丽王王询遣使如辽,请贡方物,辽主命纳之。

  是岁,燕地饥疫,民多流殍,辽主以翰林学士杨佶同知南京留守事,发仓廪,赈乏绝,贫民鬻子者计佣而出。先是佶尝知易州,治尚清简,征发期会必信,民便之。

     ○真宗膺符稽古神功让德文明武定章圣元孝皇帝天禧四年(辽开泰九年。庚申,一零二零年)

  春,正月,乙丑,以华州观察使曹玮为宣徽北院使,镇国军留后、佥署枢密院事。佥署兼领籓镇,自玮始也。

  丙寅,开扬州运河。

  丙子,改诸路提点刑狱为劝农使、副使兼提点刑狱公事。诏:“所至视民籍差等,有不如式者惩革之。劝恤农民,以时耕垦,招集逃散,检括陷税,凡农田事悉领之。”仍各赐《农田敕》一部。

  二月,帝有疾,不视朝。

  癸未,遣使安抚淮南、江、浙、利州饥民。

  丁亥,户部员外郎兼太子右谕德鲁宗道奏:“请自今群臣除故枉法受赃外,其因事计赃情可闵者,并奏裁。”从之。又请:“选人有罪,令铨曹于刑部、大理寺两司中止问一处。”诏鍂曹:“自今刑部、大理寺定选人罪名不一,即送审刑院速详定以闻。”

  滑州言河塞,诏奖之。己亥,命翰林学士承旨晁迥致祭。庚子,群臣诣崇德殿称贺。赐修河官吏、使臣、将士有差。是役,凡赋诸州薪石楗橛茭竹之数千六百万,用兵夫九万人。帝亲制文刻碑以纪其功。

  辛丑,发唐、邓八州常平仓赈贫民。

  是月,辽主如鸳鸯泺。

  三月,戊辰,改祯州为惠州。

  癸酉,诏川峡、广南举人勿拘定额。

  乙亥,以益、梓州路物价翔踊,命知制诰吕夷简、引进副使曹仪乘传赈恤之。夷简等请“所至劳问官吏、将校,仍取系囚,与长吏等原情从轻决遣;民愿出谷救饥民,元诏第加酬奖,望给空名告敕付臣往。”从之。

  己卯,左仆射兼中书侍郎、平章事向敏中卒。帝即时临哭,赠太尉、中书令,谥文简,子婿并迁官。敏中端厚恺悌,善处繁剧,累在衡轴,门无私谒,谨于采拔,不妄推荐,居大位几三十年,时以重德目之。

  夏,四月,乙酉,两月并见于西南。

  翰林学士承旨晁迥,累表求解近职。庚寅,授工部尚书、集肾院学士,判西京留司御史台,许一子官河南以就养。

  命工部侍郎杨亿为翰林学士。大中祥符末,亿自汝州代还,久之不迁,或问王旦曰:“杨大年何不且与旧职?”旦曰:“大年顷以轻去上左右,人言可畏,赖上终始保全之。今此职欲出自清衷,以全君臣之契也。”逾六年,乃复入禁署。

  分江南转运使为东西两路,从户部判官滕涉之请,以便按巡也。

  丁亥,大风昼晦。

  丙申,杖杀前定陶县尉麻士瑶于青州,黥配其亲属家僮有差,籍其家。

  初,士瑶祖希梦,事刘铢为府掾,专以掊克聚敛,用致巨富。至士瑶,益豪纵,郡境畏之,过于官府。士瑶素帷簿不修,又私蓄天文禁书、兵器,杀人为奸,虽镇将、县官,多被殴刺。先是侍御史姜遵,风闻士瑶幽杀其侄温裕,奏遣监察御史章频往鞫之,于是并得它罪,故悉加诛罚焉。时青州幕僚胡顺之实首发其事云。

  顺之尝为浮梁县令,杖豪富臧氏之不输租者,又械杖本州职员、教练官,由是吏莫敢扰。及在青州,高丽尝入贡,道出州境,中贵人挟以为重,使州官旅拜于郊,顺之独不拜,因上书论辨,朝廷是之。

  先是度支员外郎、直集贤院胶水祁出知潍州,母亡,殡于州城之南。既解官,就殡所筑小室,号泣守护,蔬食三载,徒跣经冬,足堕二指。州以状闻。己亥,降诏旌美。及其归葬,又赐粟帛,令州长吏每月就所居存问。

  初,感德军节度使、知陕州王嗣宗,以老病再表愿入朝,优诏召还。以足疾不任朝谒,复上表求再知许州。宰相寇准素恶其为人,庚申,特命以左屯卫上将军致仕。

  嗣宗历事三朝,所至以严明御下。性傲很,家有恩仇簿,已报者则句之,晚年交游,皆入仇簿。为中丞日,尝忿宋白、郭贽、邢昺七十不请老,屡言于帝,请敕其休致。及晚岁,疾甚,犹眷厚禄,徘徊不去,尝谓人曰:“仆惟此一事未能免物议耳。”然敦睦宗族,待诸侄如己子。临终,令以《孝经》、弓剑、笔砚置圹中云。

  五月,辽耶律资忠自高丽还。资忠之被留也,辽主时忆之,每与群臣宴,辄曰:“资忠亦有此乐乎?”资忠留高丽六年,忠节不屈,怀念君亲,见诸著述,编为《西亭集》。至是高丽送其归,辽主郊迎,同载以归,命大臣宴劳,留禁中数日,谓曰:“朕将屈卿为枢密,何如?”对曰:“臣不才,不敢奉诏。”乃以为林牙、知特里衮事。

  高丽王询表请称籓纳贡,辽主许之。

  癸酉,辽以耶律宗教检校太傅,宗诲为启圣军节度使,刘慎行为太子太傅,仍赐保节功臣。

  六月,丙申,右仆射兼中书侍郎、平章事寇准,罢为太子太傅、莱国公。

  先是准为枢密使,曹利用副之。准素轻利用,议事有不合者,准辄曰:“君武夫,岂解此大体耶!”利用由是衔之,而丁谓以拂须故亦恨准,及同为枢密使,遂合谋欲排准。

  翰林学士钱惟演,见谓权盛,驸丽之,与讲姻好,而惟演女弟实为马军都虞候刘美妻。时帝不豫,艰于语言,政事多中宫所决,谓等交通诡祕,其党日固。刘氏宗人横于蜀,夺民盐并,帝以皇后故欲舍其罪,准必请行法,重失皇后意,谓等因媒蘖之。

  准尝独请间曰:“皇太子人望所属,愿陛下思宗庙之重,传以神器,以固万世基本。丁谓佞人也,不可以辅少主,请择方正大臣为羽翼。”帝然之。准密令翰林学士杨亿草表请太子监国,且欲援亿以代谓。亿畏事泄,夜,屏左右为之辞,至自起翦烛跋,中外无知者。

  既而准被酒漏言,谓等益惧,力谮准,请罢政事,帝不记与准初有成言,诺其请。会日暮,召知制诰晏殊入禁中,示以除目,殊曰:“臣掌外制,此非臣职也。”乃召惟演。须臾,惟演至,极论准专恣,请深责。帝曰:“当与何官?”惟演请用王钦若例,授准太子太保。帝曰:“与太傅。”又曰:“更与加优礼。”惟演请封国公,出袖中具员册以进,帝于小国中指“莱”字。惟演曰:“如此,则中书但有李迪,恐须别命相。”帝曰:“姑除之。”殊既误召,因言恐泄机事,不敢复出,遂宿于学士院。

  壬寅,御试礼部奏名举人九十三人。

  秋,七月,庚戌朔,日有食之。

  癸亥,参知政事李迪、兵部尚书冯拯、翰林学士钱惟演对于滋福殿。初,寇准罢,帝欲相迪,迪固辞,于是又以属迪。有顷,皇太子出拜帝前曰:“陛下用宾客为相,敢以谢。”帝顾谓迪曰:“尚可辞邪?”

  是日,惟演又力排寇准曰:“准自罢相,转更交结中外以求再用,晓天文卜筮者皆遍召,以至管军臣僚,陛下亲信内侍,无不著意;恐小人朋党,诳惑圣听,不如早令出外。”帝曰:“有何名目?”惟演曰:“闻准已具表乞河中府,见中书未除宰相,兼亦闻有人许以再用,遂不进此表。”帝曰:“与河中府何如?”惟演乞召李迪谕旨,因言:“中书宜早命宰相。”帝难其人,惟演对:“若宰相未有人,可且用三两员参知政事。”帝曰:“参政亦难得人。”问;“今谁在李迪上?”惟演以曹利用、丁谓、任中正对,帝默然。惟演又言:“冯拯旧人,性纯和,与寇准不同。”帝亦默然,既而曰:“张知白何如?”惟演言:“知白清介,使参政则可,恐未可为宰相。”帝颔之。惟演又言:“寇准朋党盛,王曙又其女婿,作东宫宾客,谁不畏惧!今朝廷人三分,二分皆附准矣。臣言出祸从,然不敢不言。”帝曰:“卿勿忧。”惟演再拜再退。

  甲子,大雨,流潦泛溢公私庐舍大半,有压死者。

  丙寅,以参知政事李迪为吏部侍郎兼太子少傅、平章事,兵部尚书冯拯为枢密使、吏部尚书、同平章事。是日告谢,即赐袭衣、金带、鞍勒马,正谢日亦如之,非常比也。

  先是冯拯以兵部尚书判都省,帝欲加拯吏部尚书、参知政事,召学士杨亿使草制。亿曰:“此舍人职也。”帝曰:“学士所职何官?”亿曰:“若除枢密使同平章事,则制书乃学士所当草也。”帝曰:““即以此命拯。”

  拯既受命,枢密领使者凡三人,前此未有,人皆疑怪。曹利用、丁谓因各求罢,帝徐觉其误,召知制诰晏殊语之,将有所易置。殊曰:“此非臣职也。”遂召钱惟演入,对曰:“冯拯故参知政事,今拜枢密使,当矣。但中书不应止用李迪一人,盍用曹利用、丁谓!”帝曰:“谁可?”惟演曰:“丁谓文臣,任中书为便。”又言“曹利用忠赤,有功国家,亦宜与平章事。”帝曰:“诺。”庚午,以枢密使、吏部尚书丁谓平章事,枢密使、检校太尉曹利用加同平章事,皆用惟演所言,然所以待寇准者犹如故。谓等惧甚,谋益深。壬寅,准入对,具奏谓及利用等交通踪迹,又言:“臣若有罪,当与李迪同坐,不应独被斥。”帝即召迪至前质之。两人论辨良久,帝意不乐,迪再三目准令退。及俱退,帝复召迪入对,作色曰:“寇准远贬,卿与丁谓、曹利用并出外。”迪言:“谓及利用须学士降麻,臣但乞一知州。”帝沉吟良久,色渐解。迪退,复作文字呈进,帝意遽释,乃更诏谓入对;谓请除准节钺,令出外,帝不许。

  甲戌,昭宣使、英州团练使、入内副都知周怀政伏诛。

  初,帝疾浸剧,自疑不起,尝卧枕怀政股,与之谋,欲命太子监国。怀政实典左右春坊事,出,告寇准,准遂请间建议。已而事泄,准罢相,丁谓等因疏斥怀政,使不得亲近,然以帝及太子故,未即显加黜责。怀政忧惧不自安,阴谋杀谓等,复相准,奉帝为太上皇,传位太子,废皇后。与其弟礼宾副使怀信谋,潜召客省使杨崇勋、内殿承制杨怀吉、閤门祗候杨怀玉议其事,期以二十五日窃发。

  前一夕,崇勋、怀吉诣谓等第告变,谓中夜微服乘妇人车,过曹利用计之,及明,利用入奏于崇政殿。怀政时在殿东庑,即令卫士执之,诏宣徽北院使曹玮与崇勋就御药院鞫讯,不数刻,具引伏。帝坐承明殿临问,怀政但祈哀而已。命载以车,赴城西普安佛寺斩之。谓等并发硃能所献天书妖妄事,亟遣入内供奉官卢守明、邓文庆驰驿诣永兴军捕能。

  怀政既诛,有欲并责太子者,帝意惑之,李迪从容奏曰:“陛下有几子,乃欲为此计!”帝大悟,由是东宫得不摇。

  丁丑,太子太傅寇准降授太常卿,知相州,翰林学士盛度、枢密直学士王曙并罢职,度知光州,曙知汝州,皆坐与周怀政交通,曙又准之婿也。

宋纪三十五 

起上章涒滩八月,尽玄黓阉茂十二月,凡二年有奇。

     ○真宗膺符稽古神功让德文明武定章圣元孝皇帝天禧四年(辽开泰九年。庚申,一零二零年)

  八月,太子太保、判杭州王钦若,自以备位东宫,请入朝;甲申,召之,令乘传赴京师。

  徙知相州、太常卿寇准知安州。

  初,李迪与准同在中书,事之甚谨;及准罢,丁谓意颇轻迪。于是谓等不欲准居内郡,白帝,欲远徙之。帝命与小州,谓退而署纸尾曰:“奉圣旨,除远小处知州。”迪曰:“向者圣旨无远字。”谓曰:“君面奉德音,欲擅改圣旨以庇准邪?”二人忿争自此始。

  硃能闻使者至,自度不免,衷甲以出,杀卢守明,帅部兵、挈家属叛逸。既而能众溃,入桑林自缢死。

  乙酉,以枢密副使任中正、礼部侍郎王曾并参知政事,翰林学士钱惟演为枢密副使。

  辛卯,以太常丞、直龙图阁冯元为左正言兼太子右谕德。初,太子为寿春郡王,王旦荐元宜讲经资善堂,帝以元少,更用崔遵度。于是遵度卒,乃命元代之。

  壬寅,太常卿、知安州寇准坐硃能叛,再贬道州司马。准过零陵,逾大坡,护兵先后不属,溪洞蛮夷乘间抄掠。其酋长闻而责之曰:“奈何夺贤宰相行李邪?”趣遣人还所掠。其在道州,晨具朝服如常时,起楼,置经史道释书,暇则诵读,宾至笑语,若初无廊庙之贵者。

  自准罢相,继以三黜,帝初不之知。岁馀,帝忽问左右曰:“吾目中久不见寇准,何也?”左右亦莫敢对。

  癸卯,以右司谏、判户部勾院刘煜为工部员外郎兼侍御史知杂事。初,河决滑州,大兴力役,道殍相望。煜请策免宰相以答天变,时寇准、丁谓实在中书。及王曙坐准贬官,在朝无敢往见者,煜叹曰:“朋友之义,独不行于今日欤!”往饯之,经夕而还。谓亦不罪也。

  是月,高丽遣使如辽,贺千龄节。

  九月,己酉朔,以兵部员外郎、知制诰吕夷简为刑部郎中,权知开封府。夷简为治严辨有声,帝识其姓名于屏风,意将大用之也。

  丙辰,御崇德殿视事。帝自中春不豫,止视事于长春殿,至是体平,始御前殿。

  戊午,辽以驸马萧绍宗为平章事。

  己未,罢枢密副使周起为户部侍郎、知青州,佥署枢密院事曹玮为宣徽南院使、环庆路都部署兼管句秦州兵马。起素善寇准,玮亦不附丁胃,谓恶之,并指为准党,故俱罢。起性谨密,凡奏事及答禁中所问,随辄焚草,故其言外无知者。

  丁卯,赦天下系囚。除十恶已杀人、官典犯赃、盗官物、持仗放火、伪造符印外,咸除之。其周怀政、硃能党类,除已行勘断外,馀咸许自新,一切不问。

  辽群臣请上尊号,辽主不许;表三上,乃许之。

  壬申,赐京城酺。

  太子太保王钦若自杭州来朝,令入赴内殿起居。

  甲戌,给事中、知河阳孙奭言:“父户部郎中致仕翌,年九十,案礼文,‘九十者其家不从政,’今父母八十者许解官侍养,望许退归田里。”优诏不许。

  冬,十月,戊寅朔,中书门下言:“机务清简,请依唐制,只日视事,双日不坐。”从之。

  壬午,御正阳门观酺,皇太子侍坐,凡五日。帝自不豫,罕复临幸,至是人情大悦。

  戊子,辽西南招讨使奏:“党项部有小族输贡不时,常有它意,宜以时遣使督之。”辽主曰:“边鄙小族,岁有常贡,边臣骄纵,征敛无度,彼怀惧不能自达耳。第遣清慎官将,示以恩信,无或浸渔,自然效顺。”

  己丑,以前起居郎、直史馆陈尧佐知滑州。时滑州方庀徒筑堤,尧佐创木龙以杀水怒,堤乃可筑。既又筑长堤以护之,人号为陈公堤。

  壬辰,以太子太保王钦若为资政殿大学士,仍今日赴资善堂侍皇太子讲读。

  十一月,乙卯,令劝农使兼提点刑狱官,自今以提点刑狱劝农使、副为称。

  修尚书省,命龙图阁学士陈尧咨总其事。

  丁巳,辽以漆水郡王耶律制心为南京留守、析津尹、兵马都总管。己未,以伊勒希巴萧孝顺为南面诸行宫都部署,加左仆射。

  庚申,内出圣制七百二十二卷示辅臣;壬戌,宰臣丁谓等请镂板宣布,仍命禁中别创殿阁缄藏,诏可。寻于龙图阁后修筑,是为天章阁。又请令中书、枢密院取《时政记》中盛美之事,别为《圣政录》,从之,仍命钱惟演、王曾编次。

  乙丑,对辅臣于承明殿。帝曰:“朕迩来颇渐康复,然国事未免劳心。今太子年德渐成,皇后贤明,临事平允,深可付托。欲令太子莅政于外,皇后居中详处。卿等可议之。”辅臣请令中书、枢密院大臣各兼东宫职任,帝许之。

  自寇准贬斥,丁谓浸擅权,至除吏不以闻。李迪愤懑,尝慨然语同列曰:“迪起布衣,十馀年至宰相,有以报国,死且不恨,安能附权臣为自安计乎!”

  及议兼职时,迪已带少傅,宜得中书侍郎,尚书,谓执不可,第兼左丞,迪不能堪,变色而起。丙寅,晨朝待漏,谓又欲以林特为枢密副使,仍领宾客。迪曰:“特去岁迁右丞,今年改尚书,入东宫,皆非公选,物议未息,况已奏除詹事,何可改也!”因诟谓,引手版欲击之;谓走,得免。同列极意和解,不听,遂入对于长春殿。

  内臣奉制书置榻前,帝曰:“此卿等兼东宫官制书也。”迪进曰:“东宫官属不当增置,臣不敢受此命。”因斥“谓奸邪弄权,私林特、钱惟寅而嫉寇准,特子杀人,寝而不治,准无罪远斥,惟演以姻家使预政,曹利用、冯拯相为朋党,臣愿与谓同下宪司置对。”顷之,谓、迪等先退,独留枢密使、副议之、帝怒甚,初欲付御史台,利用、拯曰:“大臣下狱,不惟深骇物听,况丁谓本无纷竞之意,而与李迪置对,亦未合事宜。”帝曰:“曲直未分,安得不辨!”既而意稍解,乃曰:“朕当即有处分。”惟演进曰:“臣与谓姻亲,忽加排斥,愿退就班列。”帝慰谕久之,乃命学士刘筠草制,各降秩一级,罢相,谓知河南府,迪知郓州。

  制书犹未出,丁卯,迪请对于承明殿,又请见太子于内东门,其所言人莫闻。而谓阴图复入,惟演亦恐谓出则己失援,白帝欲留之,并请留迪,因言:“辽使将至,宰相绝班,冯拯旧臣,可任中书。”帝可之,戊辰,命谓以户部尚书、迪以户部侍郎归班。事颇迫遽,其制词,舍人院所草也;筠所草制讫不行。是日,惟演及中正、曾等并如初议,迁秩领东宫官,而太子议政诏书及拯、利用等制皆格。

  己巳,谓入对于承明殿,帝诘所争状,谓曰:“非臣敢争,乃李迪忿詈臣耳,臣愿复留。”遂赐坐。左右欲设墩,谓顾曰:“有旨复平章事。”乃更以杌子进。于是人内都知张景宗、副都知邓守恩传诏,送谓赴中书,令依旧视事,仍诏迪出知郓州。

  谓始传诏令筠草复相制,筠不奉诏,乃更召晏殊。筠自院出,遇殊枢密院南门,殊侧面而过,不敢揖,盖内有所愧也。

  先是帝久不豫,语言或错乱,尝盛怒,语辅臣曰:“昨夜皇后以下皆之刘氏,独留朕于宫中。”众皆不敢应,迪进曰:“果如是,何不以法治之?”良久,帝悟,曰:“无是事也。”后适在屏间,闻之,由是恶迪。迪所以不得留,非但谓等媒孽,亦中宫意尔。

  庚午,诏:“自今除军国大事仍旧亲决,馀皆委皇太子,与宰臣、枢密使已下就资善堂参议行之。”皇太子上表陈让,优诏不允。初议欲令太子总军国事,丁谓以为不可,曰:“即日上体平,何以处此?”李迪曰:“太子监国,非古制邪?”力争不已。迪既罢出,故有是诏。

  以冯拯为右仆射、中书侍郎兼少傅、平章事。

  辛未,诏:“自今群臣五日于长春殿起居,其馀只日视朝于承明殿。”

  壬申,皇太子见宰相、枢密使于资善堂,诸司职掌以次参谒。

  十二月,丁丑朔,翰林学士杨亿卒,谥曰文,录其子。亿天性颖悟,于书无所不览,文思敏速,不加点窜,对客谈笑,挥毫无废,而精密有规裁;尤长典章制度之事,时多取正。喜诲诱后进,赖以成名者甚众。性耿介,敦尚名节,多周给亲友,所得廪赐随尽。

  乙酉,皇太子亲政。诏内臣传禀须覆奏。自是辅臣每会议,皇太子秉笏南面而立,中书、枢密院以本司事递进承令旨,时政之外,京朝、幕职、州县官、使臣、禁卒咸引对焉。事毕,接见辅臣如常礼。

  丁亥,辽禁僧然身炼指。

  戊子,辽诏中京建太祖庙,制度祭器,皆从古制。

  丁酉,以资政殿大学士、司空王钦若为山南东道节度使、同平章事,判河南府。

  初,钦若与丁谓善,援引至两府。及谓得志,稍叛钦若,钦若恨之。时帝不豫久,事多遗忘,钦若先以太子太保在东宫,位三少上,谓不悦,因改授司空。钦若宴见,帝问曰:“卿何故不之中书?”对曰:“臣不为宰相,安敢之中书?”帝顾都知,送钦若诣中书视事。谓令设馔以待之,曰:“上命中书设馔耳。”钦若既出,使都知入奏,以无白麻,不敢奉诏,因归私第;有诏,学士院降麻,谓乃除钦若使相,为西京留守。帝但闻宣制,亦不之悟也。

  闰月,丁卯,以嘉勒斯赉为边患,诏陈尧咨等巡检。

  帝久不豫,前二日,因药饵泄泻,前后殿罢奏事。乙亥,力疾御承明殿,召辅臣,谕以尽心辅导储贰之意,出手书一幅付之。自是体中渐平,凡浃旬,乃复常焉。

  时太子虽听事资善堂,然事皆决于后,中外以为忧。钱惟演,后戚也,王曾语惟演曰:“太子幼,非中宫不能立;中宫非倚太子,则人心亦不附。加恩太子则太子安,太子安乃所以安刘氏也。”惟演以为然,因以白后,两宫由是益亲,人遂无间。

  是岁,辽放进士张仲举等四十五人。

  赵德明始城怀远镇而居之,号兴州。

     ○真宗膺符稽古神功让德文明武定章圣元孝皇帝天禧五年(辽太平元年)

  春,正月,丁丑朔,帝御延庆殿见辅臣。

  乙未,遣使抚京东水灾。

  丁酉,以右谏议大夫张士逊为枢密副使。

  翰林学士刘筠见帝久疾,丁谓擅权,叹曰:“奸人用事,安可一日居此!”因表求外任。授右谏议大夫,知庐州。

  二月,丁未,给事中、知河阳孙奭,再表求解官养父;庚戌,命知衮州,以奭父时居郓州,衮、郓相迩故也。

  乙卯,辽主如钹河。壬戌,猎于高柳林。

  庚午,以光禄寺丞孔圣祐袭封文宣公,知仙源县事。

  三月,辛巳,御正阳门观酺。

  戊戌,天章阁成。庚子,奉安御集、御书于天章阁,遂宴辅臣于阁下。

  先是大食国进象及方物于辽,为子请婚。是月,复来请,辽主封皇族女为公主嫁之。

  夏,四月,辽东京留守奏女真三十部长请各以其子诣阙祗候,辽主命与其父俱来受约。

  乙卯,辽主录囚。丁卯,置莱州。

  是月,辽主清暑于缅山。

  五月,乙亥朔,虑囚,降天下死罪。

  癸未,诏皇太子读《春秋》。

  六月,丙午,太白昼见。

  己未,国子监请以御制《至圣文宣王赞》及近臣所撰《十哲、七十二贤赞》镂版;诏可。

  秋,七月,甲戌朔,日有食之。先是司天测《仪天历》当食既,前九日,帝避正殿,分命中使祈祷。是日,食四分而止。翼日,群臣表贺。

  乙亥,辽遣库哩取石晋所上玉玺于中京,以是冬将行大册礼也。

  准而贡于辽。

  戊寅,新作景灵宫、万寿殿,为帝祈福。

  辛巳,辽主如沙岭,旋猎于潢河。

  九月,辽主如中京。

  宋绶等使辽还,上契丹风俗。

  戊寅,吐蕃嘉勒斯赉请降。

  冬,十月,丁未,德寽勒部贡马于辽。

  戊申,辽主录囚。

  祥源观成。

  诏奖淮南、江、浙、荆湖发运副使周寔,以其自春至冬运上供米凡六百馀万石故也。

  壬子,辅臣以帝违豫浸久,表引汉宣帝、唐高宗故事,请五日一御便殿;从之。

  庚申,辽主幸通天观,观鱼龙曼衍之戏;翼日,复观之。还,升玉辂,自内三门入万寿殿,奠酒七庙御容,因宴宗室。

  十一月,癸未,辽主御昭庆殿,群臣上尊号曰睿文英武遵道至德崇仁广孝功成治定昭圣神赞天辅皇帝。大赦,改元太平,中外官进秩有差。

  辽皇子梁王宗真,幼聪明,长而魁伟,豁达大度,善骑射,好儒术,通音律,辽主及后皆爱之;甲申,册为皇太子。

  山南东道节度使、同平章事、判河南府王钦若有疾,累表请就医京师,未报。丁谓密使人给钦若曰:“上数语及君,甚思一见;君第上表径来,上必不讶也。”钦若信之,即令其子右赞善大夫从益移文河南府,舆疾而归。谓因言:“钦若擅去官守,无人臣礼。”命御史中丞薛映就第案问,钦若惶恐伏罪。戊子,降授司农卿,分司南京,夺从益一官。转运使及河南府官皆被责,仍颁谕天下。

  十二月,乙巳,以内殿崇班皇甫继明同句当三馆、秘阁公事。咸平中,初命刘崇超监三馆、秘阁图籍,其后因循与判馆联署掌事,时论非之。崇超素与王钦若厚善,丁谓为相,别用继明以分其权,更号监图籍曰句当公事。自是内臣遂与大学士同职,时论愈非之。

  辽特里衮耶律资忠之在高丽也,其弟昭为著帐郎君,坐罪,没家产。至资忠还,辽主遇之甚厚,复昭横帐,且还旧产,以外戚女妻之。是时枢密使萧哈绰、少师萧巴格方有宠于辽主,资忠性伉直,不肯俛附,尝于辽主前诋之。辽主怒。夺资忠官。昭博学善属文,先以从猎拔里堵山,为羯羊所触而死。

  先是辽主铸钱,文曰:“统和元宝”,至是复铸“太平元宝”钱,新旧互用。

     ○真宗膺符稽古神功让德文明武定章圣元孝皇帝乾兴元年(辽太平二年)

  春,正月,辛未朔,诏改元。

  辽主如纳水。

  二月,庚子朔,大赦天下。诏自今中外所上表章,省去尊号。群臣再表请复称,不允。乃别上尊号曰应天尊道钦明仁孝,癸卯,诏从之,然亦不果受册。

  辛丑,辽主驻鱼儿泺。

  甲辰,封丁谓为晋国公,冯拯为魏国公,曹利用为韩国公。

  甲寅,对宰相于寝殿之东偏。帝不豫浸剧,戊午,崩于延庆殿。遗诏:“皇太子即皇帝位,尊皇后为皇太后,淑妃杨氏为皇太妃。”是日,百官见太子于延庆殿之东楹。遣内殿承制、閤门使薛贻廓告哀于辽。京城内外,并增兵卫,罢工役。

  初,辅臣共听遗命于皇太后,退,即殿庐草制,军国大事兼权取皇太后处分。丁谓欲去“权”字,王曾曰:“皇帝冲年,政出房闼,斯已国家否运,称权尚足示后;况言犹在耳,何可改也!且增减制书有法,表则之地,先欲乱之乎?”谓不敢言。曾又言:“尊礼淑妃太遽,须它日议之,不必载遗制中。”谓怫然曰:“参政顾欲擅改制书邪?”曾复与辨,而同列无助,曾亦止。时中外汹汹,曾正色独立,朝廷赖以为重。

  己未,大赦,除常赦所不原者。百官进官一等,优赏诸军。山陵诸费,无以赋民。

  庚申,命宰臣丁谓为山陵使。

  先是群臣议太后临朝仪,王曾援东汉故事,请五日一御承明殿,太后坐左,帝坐右,垂帘听政。既得旨,而丁谓独欲帝朔望见群臣,大事则太后召对辅臣决之,非大事悉令雷允恭传奏,禁中画可以下。曾曰:“两宫异处而柄归宦者,祸端兆矣。”谓不听。癸亥,太后忽降手书,处分尽如谓所议。盖谓不欲令同列预闻机密,故潜结允恭使白太后,卒行其意。及学士草辞,允恭先持示谓,阅讫乃进。甲子,始听政于崇政殿西庑。

  乙丑,以生日为乾元节。

  丙寅,宰臣丁谓加司徒,冯拯加司空,枢密使曹利用加左仆射,并兼侍中。王曾谓丁谓曰:“自中书令至谏议大夫、平章事,其任一也;枢密珥貂可耳。今主幼,母后临朝,君执魁柄,而以数十年旷位之官一旦除授,得无公议乎?”谓不听。

  戊辰,贬道州司马寇准为雷州司户参军,户部侍郎、知郓州李迪为衡州团练副使,仍播其罪于中外;准坐与周怀政交通,迪坐朋党傅会也。始议窜逐,王曾疑责太重,丁谓熟视曾曰:“居停主人恐亦未免耳。”盖指曾尝以第舍假准也,曾遂不复争。知制诰宋绶当直,草责词,谓嫌其不切,即用己意改定。诏所称“尝丑徒干纪之际,属先皇违豫之初,罹此震惊,遂至沉剧”,皆谓语也。

  谓恶准、迪,必欲置之死地,遣中使赉敕就赐二人。中使承谓指,以锦囊贮剑揭于马前,示将有所诛戮状。至道州,准方与群官宴,驿吏言状,州吏皆悚惧出迎,中使避不见;问其所以来之故,不答。众惶恐不知所为,准神色自若,使人谓之曰:“朝廷若赐准死,愿见敕书。”中使不得已,乃授以敕。准即从录事参军借绿衫著之,短才至膝,拜敕于庭,升阶复宴,至暮乃罢。及赴贬所,道险不能进,州县以竹舆迎之,准谢曰:“吾罪人,得乘马幸矣。”冒炎瘴,日行百里,左右为泣下。

  中使至浑州,迪闻其异于它日,即自裁,不殊,其子东之救之,乃免。人往见迪者,中使辄籍其名;或馈之食,留至臭腐,弃捐不与。迪客邓馀怒曰:“竖子!欲杀我公以媚丁谓邪!邓馀不畏死,汝杀我公,我必杀汝!”从迪至衡州,不离左右,迪由是得全。或语谓曰:“迪若贬死,如士论何?”谓曰:“异日好事书生记事,不过曰‘天下惜之’而已。”

  初,迪贬衡州,丁谓戒使者,持诏促迪上道。通判郓州范讽辄留数日,为治装祖行。讽,正辞子也,先知平阴县,会河决王陵埽,水去而土肥,失阡陌,民数争不能决。讽为手书分别疆理,民皆持去,以为定券,无复争者。及通判淄州,岁旱蝗,它谷皆不粒,民以蝗不食菽,犹可艺,而患无种,讽行县至邹平,发官廪贷民,即出三万斛。比秋,民皆先期而输。在郓州日,诏塞决河,州募民入刍楗,而城邑与农户等,讽曰:“贫富不同而轻重相若,非诏书使度民力之意,有司误也。”即改符,使富人输三之二。因请下诸州,以郓为率,朝廷从其言。

  曹玮责授左卫大将军,知莱州。玮时任镇、定都部署,丁谓疑玮不受命,诏河北转运使韩亿驰往收其兵。先是亿尝忤谓意,谓欲缘是并中亿。而玮得诏,即日上道,从弱卒十馀人,不以弓韦长矢箙自随,谓卒不能加害。

  三月,壬申,以给事中李及知杭州。及治尚简严而乐道人善,以钱塘风俗轻靡,屏绝宴游。一日,冒雪出郊,众谓当置酒召客;乃独造林逋,清谈至暮而归。居官数年,未尝市吴中物,此去,惟市《白乐天集》一部。

  以龙图阁直学士鲁宗道权判流内铨。宗道在选调久,患铨格烦密,及知吏所以为奸状,于是多所厘正,又悉书科条揭于庑下,人皆便之。

  丙子,赐群臣御飞白书各一轴。帝始未尝飞白书,一日,至真宗灵御前见所陈飞白笔,遂取而试书,体势遒劲,有如夙习,因以分赐。

  戊寅,中书请自禫祭后,只日于崇政殿或承明殿视事,双日如先帝故事,前后殿皆不坐。诏:“双日虽不视事,亦当宣召近臣入侍讲读。”

  乙酉,作受命宝,其文曰:“恭膺天命之宝”,命参知政事王曾书。

  庚寅,初御崇德殿听朝,皇太后设幄次于承明殿,垂帘以见辅臣。

  是月,辽地震,云、应二州屋摧地陷,嵬白山裂数百步,泉涌成流。

  光禄寺臣尉氏马季良,家本茶商,刘美女婿也。夏,四月,壬寅,召试馆职,太后遣内侍赐食,促令早了,主试者分为作之。

  戊午,加赠皇太后三代,父通为彭城郡王,母庞氏为遂国太夫人,兄美为侍中。

  遣薛田使于辽,告即位也。

  辽主如缅山清暑。

  五月,己巳朔,辽参知政事石用中卒。

  丁丑,诏先朝《日历》、《起居注》未上者,亟修纂之,以大中祥符元年后史官失于撰集故也。

  六月,己亥朔,上大行皇帝谥曰文明章圣元孝,庙号真宗。

  辽主闻真宗崩,集蕃、汉大臣举哀号恸,因谓其宰相吕德懋曰:“闻嗣皇尚少,恐未知通好始末,苟为臣下所谓,奈何?”及薛贻廓至,具道朝廷之意,辽主喜,谓后曰:“汝可致书宋太后,使汝名传中国。”乃设真宗灵御于范阳悯忠寺,建道场百日,为真宗饭三京僧。复命沿边州郡不得作乐,下令国中,诸犯真宗讳悉易之。

  遣殿前都点检耶律藏引等祭奠、吊慰。时太常博士程琳为接伴,辽使者谓琳曰:“昔先帝尝通使承天太后,今太后独无使,何也?”琳曰:“南北为兄弟,则先皇帝视承天犹叔母,故无嫌。今皇太后乃嫂也,礼不通问。”使者语屈。

  庚申,西京作坊使入内押班雷允恭伏诛。

  允恭与丁谓交接,倚势骄恣。始,宦官以山陵事多在外,允恭独留不遣,自请于太后,太后不许。允恭泣曰:“臣遭遇先帝,不在人后,而独不得效力陵上,敢请罪!”太后曰:“吾虑汝妄有举动,适为汝累。”允恭泣告不已,乃以为山陵都监。

  三月,乙亥,允恭驰至陵下,司天监刑中和为允恭言:“今山陵上百步,法宜子孙,类汝州秦王坟。”允恭曰:“如何不用?”中和曰:“恐下有石若水耳。”允恭曰:“先帝无它子,若如秦王坟,当即用之。”中和曰:“山陵事重,按行覆验,时日淹久,不及七月之期。”允恭曰:“第移就上穴,我走马入见太后言之。”允恭素贵横,众莫敢违,即改穿上穴。乃入白太后,太后曰:“此大事,何轻易如此!”允恭曰:“使先帝宜子孙,何为不可!”太后意不然之,曰:“出与山陵使议可否。”允恭见谓,具道所以。谓亦知其不可,而重逆允恭意,唯唯而已。允恭即入奏曰:“山陵使亦无异议矣。”

  既而上穴果有石,石尽水出,众议藉藉。修奉山陵部署惧不能成功,中作而罢,奏请待命。谓庇允恭,依违不决。癸巳,入内供奉官毛昌达还自陵下,具奏其事。太后连遣人诘谓,谓始请遣使按视。

  丙申,遣入内供奉官罗崇勋等就巩县讯鞫允恭罪状以闻。癸卯,又遣权知开封府吕夷简、龙图阁直学士鲁宗道同内臣覆视皇堂;咸请复用旧穴,乃诏辅臣会谓第议。明日,再命王曾覆视。谓请俟曾还,与众议不异,始复役。诏复役如初,唯皇堂须议定乃修筑。曾卒从众议。

  允恭坐擅移皇堂,并盗金珠、银帛、犀玉带等,杖死于巩县,籍其家;弟允中决配郴州编管,刑中和决配沙门岛。

  初,丁谓与雷允恭协比专恣,内挟太后,同列无如之何。太后尝以帝卧起晚,令内侍传旨中书,欲独受群臣朝。谓适在告,冯拯等不敢决,请谓出谋之。及谓出,颇陈其不可,且诘拯等不即言,由是稍失太后意。又尝议月进钱充宫掖之用,太后滋不悦。

  允恭既下狱,王曾欲因山陵事并去谓,而未得间,一日,语谓曰:“曾无子,将以弟之子为后,明日朝退,当留白此。”谓不疑曾有它意也。曾因独对,具言谓包藏祸心,故令允恭擅移皇堂于绝地;太后大惊。谓徐闻之,力自辨于帘前,未退,内侍忽卷帘曰:“相公谁与语?驾起久矣。”谓惶恐不知所为,以笏叩头而出。癸亥,辅臣会食资善堂,召议事,谓独不与,知得罪,颇哀请。钱惟演遽曰:“当致力,无大忧也!”冯拯熟视惟演,惟演踧。

  及对承明殿,太后谕拯等曰:“谓身为宰相,乃与允恭交通!”因出谓尝托允恭令后苑匠所造金酒器示之。又出允恭尝干谓求管句皇城司及三司衙司状,因曰:“谓前附允恭奏事,皆言已与卿等议定,故皆可其奏,近方识其矫诬。且营奉先帝陵寝而擅有迁易,几误大事。”拯等奏曰:“自先帝登遐,政事皆谓与允恭同议,称得旨禁中,臣等莫辨虚实。赖圣神察其奸,此宗社之福也。”太后怒甚,欲诛谓,拯进曰:“谓固有罪,然帝新即位,亟诛大臣,骇天下耳目。且谓岂有逆谋哉?第失奏山陵事耳。”太后怒少解,令拯等议降黜之命。任中正言谓被先帝顾托,虽有罪,请如律议功。曾曰:“谓以不忠,得罪宗庙,尚何议邪!”乃责谓为太子少保、分司西京。故事,宰相罢免皆降制,时欲亟行,止令拯等召舍人草词,仍榜朝堂,布谕天下。

  丙寅,参知政事任中正罢为太子宾客、知郓州,坐营救丁谓故也。中正弟中行、中师并坐降黜。

  秋,七月,辛未,王曾加中书侍郎、平章事,吕夷简为给事中,鲁宗道为右谏议大夫,并参知政事。

  宗道为谕德时,居近酒肆,尝微行就饮肆中,偶真宗亟召,使者及门,久之,宗道始自酒肆来。使者先入,约曰:“即上怪公来迟,何以为对?”宗道曰:“第以实告。”使者曰:“然则公当得罪。”曰:“饮酒,人之常情;欺君,臣子之大罪也。”真宗果问使者,具以宗道所言对。帝诘之,宗道谢曰:“有故人自乡里来,臣家贫,无杯杓,故就酒家饮。”帝以为忠实可大用,尝以语太后,太后识之,于是并夷简皆首蒙擢任。

  礼仪院言:“大行山陵礼毕,庄穆皇后郭氏,尝母仪天下,礼当升祔;庄怀皇后潘氏,本从籓邸追命,止当享于后庙。”诏集议尚书省,学士承旨李维等请如礼仪院所定,从之。

  丙子,以枢密副使钱惟演为枢密使。

  戊寅,诏真宗陵名曰永定。始,丁谓请名陵曰镇,及谓贬,冯拯谓三陵皆有“永”字,故易曰永定陵。然永定乃县名也,而宣祖止名安陵,又以翼祖陵已名为定,复追改为靖。议者议拯不学,当时无正之者。

  辅臣三上表,请皇太后遵遗制,每五日一临便殿,依先定仪注,许令中书、枢密院奏事,与皇帝共加裁酌,皇太后不许;复上皇帝表,乃从之。

  初,女道士刘德妙,尝以巫师出入丁谓家,谓败,逮系德妙,内侍鞫之。德妙具言谓尝教之曰:“汝所为不过巫事,不若托老君言祸福,足以动人。”于是即谓家设神像,夜醮于园中,雷允恭数至请祷。及真宗崩,引入禁中。又因穿地得龟蛇,令德妙持入内,给言出其家山洞中。仍复教云:“上即问若所事何知为老君,第云相公非凡人,当知之。”谓又作颂,题曰“混元皇帝赐德妙”,语涉妖诞。辛卯,再贬谓崖州司户参军,诸子并勒停,籍其家,得四方赂遗,不可胜纪,仍以谓罪状布告中外。

  始,谓命宋绶草寇准责词,绶请其罪,谓曰:“《春秋》无将,汉法不道,皆证事也。”绶虽从谓指,然卒改易谓本语不纯用。及谓贬,绶犹当制,即草词曰:“无将之戒,旧典甚明;不道之辜,常刑罔救。”论者快焉。

  谓初逐准,京师为之语曰:“欲得天下宁,当拔眼中钉;欲得天下好,莫如召寇老。”不半岁,谓亦贬。谓道出雷州,准遣人以一蒸羊逆之境上。谓欲见准,准拒绝之。闻家僮谋欲报仇,乃杜门使纵博,毋得出,伺谓行远乃罢。

  壬辰,诏:“中外臣僚有曾与丁谓往来者,一切不问。”

  甲午,辅臣请“皇太后、皇帝五日—御承明殿,凡军马机宜及臣下陈乞恩泽,并呈禀取旨;若常事,即依旧进入,候印画付外;或事从别旨,有未可行者,即于御前纳下,再俟处分。”从之。

  八月,壬寅,以礼部郎中张师德等为辽后生辰国信使。辽后生辰专遣使始此。

  乙巳,帝与皇太后御承明殿,垂帘决事,始用王曾议也。时冯拯继丁谓为首相,颇欲蹑谓故迹,曾独晓以祸福,且逆折之,拯不敢肆。自是事—决于两宫。

  初,谓定太后称“予”。谓败,中书与礼仪院参议,每下制令称“予”,而便殿处分事称“吾”。太后诏止称“吾”。

  九月,已巳,诏:“伎术官自今不得如京朝官用考课迁陟。”先是司天监丞徐起等言遇先帝御楼,及帝即位,止迁一官,愿如京朝官例,迁两官。朝廷恶其幸进,条约之。

  己卯,诏以天书从葬永定陵,用王曾、吕夷简之议也。

  辛卯,灵驾发引,帝不视事者十日,其后虽视事,犹御便殿。初,有司请悉坏灵驾所经道路城门、庐舍,以过车舆、象物。侍御史知杂事谢涛言:“先帝东封西祀,仪物大备,犹不闻有所毁撤。且遗诏务从俭薄,今有司治明器侈大,以劳州县,非先帝意,愿下少府裁损之。”太后不可。帝时与太后俱坐閤中,乃言曰:“城门卑者当毁之,民居不当毁也。”太后以为然。

  是月,辽主驻鲁古思淀。

  冬,十月,丁酉朔,辽赐宰臣吕德懋、参知政事吴叔达、枢密副使杨又玄、右丞相马保忠钱物有差。

  己酉,葬文明章圣元孝皇帝于永定陵,庙号真宗。

  己未,祔真宗神主于太庙,庙乐曰《大明之舞》。以庄穆皇后配享,仍诏立庄穆忌。

  初,太后欲具平生服玩如宫中,以银罩覆神主;参知政事吕夷简言:“此未足以报先帝。今天下之政在两宫,惟太后远奸邪,奖忠直,辅导圣德,则所以报先帝者宜莫如此。”

  甲子,帝与皇太后始复御承明殿。

  是月,辽主至上京,曲赦畿内囚。

  十一月,丁卯朔,枢密使钱惟演罢为保大军节度使,知河阳。初,丁谓逐寇准,惟演与有力焉。及序枢密题名石,独刊去准名,曰:“逆准削而不书”。谓祸既萌,惟演虑并得罪,遂挤谓以自解。冯拯恶其为人,因言:“惟演以妹妻刘美,实太后姻家,不可与政,请出之。”乃有是命。

  惟演至河阳,尝请曲赐镇兵特支钱。太后将许之,侍御史知杂事蔡齐曰:“尝罚者,上人所操,非臣下所当请。且天子新即位,惟演连姻后家,乃请偏赏以自为恩,摇撼众心,不可许。”即劾奏惟演。遂罢赐钱。

  戊辰,以李沆、王旦、李继隆配享真宗庙庭。

  以翰林学士刘筠为御史中丞。先是三院御史言事,皆先白中丞。筠举旧仪,榜之台中,令各举纠弹之职,毋白中丞、杂知。

  癸酉,命翰林学士承旨李维、翰林学士晏殊修《真宗实录》;寻复命翰林侍讲学士孙奭、知制诰宋绶、度支副使陈尧佐同修。

  乙亥,以皇太后生日为长宁节。

  庚辰,判国子监孙奭言:“知衮州日,建立学舍以延生徒,至数百人,臣虽以俸钱赡之,然常不给。自臣去郡,恐渐废散,乞给田十顷为学粮。”从之。诸州给学田始此。

  辛巳,始御崇政殿西閤,召翰林侍讲学士孙奭、龙图阁直学士兼侍讲冯元讲《论语》,侍读学士李维、晏殊与焉。初诏双日御经筵,自是虽只日亦召侍臣讲读。王曾以帝新即位,宜近师儒,故令奭等入侍。帝在经筵,或左右瞻瞩,则奭拱默以俟。每讲,体貌必庄,至前世乱君亡国,必反覆规讽,帝为竦然改听。

  壬午,以尚书右丞张知白为枢密副使。

  国子监旧制皆用近臣及宿儒典领,以后颇任贵游子弟之初仕者,与管库资序略均。壬辰,始命冯元同判国子监,仍诏自今毋得差补廕京朝官。

  是月,吐蕃李立遵来附。

  十二月,辛丑,高丽王询卒,其子钦遣使告于辽,辽主即命使册钦为高丽国王。

  甲辰,诏辅臣崇政殿西庑观孙奭讲《论语》;既而帝亲书唐贤诗以分赐焉。自是每诏辅臣至经筵,多以御书赐之。

  京城谷价翔贵,戊申,出常平仓米贱粜以济民。

  丁卯,诏:“应典卖田产影占徭役者,听人告,以所隐田三之一予之。”

  加冯拯昭文馆大学士,监修国史,王曾集贤殿大学士。自是上相必加昭文、监史,次相加集贤。若上相罢免,则以次而升。如除三相,则分监修国史于次相云。

  是岁,辽放进士张渐等四十七人。

宋纪三十六 

  起昭阳大渊献正月,尽柔兆摄提格三月,凡三年有奇。

  ○仁宗体天法道极功全德神文圣武睿哲明孝皇帝天圣元年(辽太平三年)

  春,正月,丙寅朔,诏改元。帝读诏,号泣者久之,谓左右曰:“朕不忍遽更先帝之号也。”

  辽主如纳水。

  以耶律藏引为平章事。

  庚午,辽初使来贺长宁节。

  自建隆以来,吴、蜀、江南、荆湖、南粤、皆号富强,相继降附,太祖、太宗因其蓄藏,守以恭俭简易,方是时,天下生齿尚寡,而养兵未甚蕃,任官未甚冗,佛、老之徒未甚炽,百姓亦各安其生,不为巧伪放侈,故上下给足,府库羡溢。承平既久,户口岁增,兵籍益广,吏员亦众,佛、老、塞外,耗蠹中国,县官之费,数倍昔日,百姓亦稍纵侈,而上下始困于财矣。权三司使李谘尝言:“天下赋调有常,今西北寝兵二十年,而边餽如故,它用浸广,戍兵虽未可减,其末作浮费非本务者,宜一切裁损,以宽敛厚下。”盐铁判官歙人俞献卿亦言:“天下谷帛日益耗,物价日益高,人皆谓稻苗未立而和籴,桑叶未吐而和买,自荆湖、江、淮间,民愁无聊。转运使务刻剥以增其数,岁益一岁,又非时调率、营造,一切费用,皆出于民,是以物价益高,民力积困也。自天禧以来,日侈一日,又甚于前。卮不盈者漏在下,木不茂者蠹在内,陛下宜与公卿大臣朝夕图议而救正之。”帝纳其言。癸未,命御史中丞刘筠、提举诸司库务薛贻廓与三司同议裁减冗费。

  诏中书、枢密院同议塞滑州决河。

  先是茶制,惟川、峡、广南听民自买卖,禁其出境,馀悉榷,犯者有刑。在淮南则蕲、黄、庐、舒、寿、光六州,官自为场,置使总之,谓之山场者十三,六州采茶之民皆隶焉,谓之园户。岁课作茶,输其租,馀则官悉市之。其售于官者,皆先受钱而后入茶,谓之本钱。又,百姓岁输税愿折茶者,谓之折税茶。总为岁课八百六十五万馀斤,其出鬻皆就本场。在江南则宣、歙、江、池、饶、信、洪、抚、筠、袁十州,广德、兴国、临江、建昌、南康、五军,两浙则杭、苏、明、越、婺、处、温、台、湖、常、衢、睦十二州,荆湖则江陵府,潭、鼎、澧、鄂、岳、归、峡七州,荆门军,福建则建、剑二州,岁如山场输租折税,馀则官悉市而敛之。总为岁课,江南千二十七万馀斤,两浙百二十七万九千馀斤,荆湖二百四十七万馀斤,福建三十九万三千馀斤,皆转输要会之地,曰江陵府,曰真州,曰海州,曰汉阳军,曰无为军,曰蕲州之蕲口,为六榷货务。凡民欲茶者,皆售于官,其以给日用者,谓之食茶,出境则给券。商贾之欲贸易者,入钱若金帛京师榷货务,以射六务、十三场茶,给券,随所射与之,谓之交引。愿就东南入钱若金皇者,听计直予茶如京师。凡茶入官以轻估,其出以重估,县官之利甚博,而商贾输于西北以及散于塞外,其利又特厚焉。县官鬻茶,岁课缗钱,虽赢缩不常,景德中至三百六十馀万,此其最厚者也。

  然自西北宿兵既多,餽饷不足,因募商人入中刍粟,度地里远近,增其虚估,给券,以茶偿之。后又益以东南缗钱、香药、象齿,谓之三说。而塞下急于兵食,欲广储偫,不受虚估,入中者,以虚钱得实利,人竞趋焉。及南北和好罢兵,边储稍缓,物价差减,而交引虚钱未改,则其法既弊,虚估日益高,茶日益贱,入实钱金帛日益寡,而入中者非尽行商,多其土人,既不知茶利厚薄,且急于售钱,得券则转鬻于茶商或京师坐贾号交引铺者,获利无几。茶商及交引铺,或以券取茶,或收畜贸易以射厚利,由是虚估之利皆入豪商巨贾,券之滞积,虽二三年茶不足以偿,而入中者以利薄不趋,边备日蹙,茶法大坏。景德中,丁谓为三司使,尝计其得失,以为边籴才及五十万,而东南三百六十馀万茶引尽归商贾,当时以为至论。厥后虽屡变以救之,然不能无弊。丁亥,诏置计置司,以枢密副使张士逊、参知政事吕夷简、鲁宗道总之。

  庚寅,计置司考茶法利害,奏言:“十三场茶,岁课缗钱五十万。天禧五年,才及缗钱二十三万。每券直钱十万,鬻之,售钱五万五千,总为缗钱实十三万,除九万馀缗为本钱,岁才得息钱三万馀缗,而官吏廪给不与焉。是则虚数虽多,实利殊寡。”因请罢三说,行贴射之法。其法,以十三场茶买卖本息,并计其数,罢官给本钱,使商人与园户自相交易,一切定为中估,而官收其息。如鬻舒州罗源场茶,斤售钱五十有六,其本二十有五,官不复给,但使商人输息钱三十有一而已。然必辇茶入官,随商人所指而与之,给券为验,以防私售,故有贴射之名。若岁课贴射不尽,则官市之如旧。园户过期而输不足者,计所负数,如商人入息。旧输茶百斤,益以二十斤至三十五斤,谓之耗茶,亦皆罢之。其入钱以射六务茶者,如旧制。大率使茶与边籴各以实钱出纳,不得相为轻重,以绝虚估之弊,从之。

  庚子,发卒增筑京城。

  二月,丙申,铸“天圣元宝”钱。

  初,祥符天书既降,建天庆、天祺、天贶、先天降圣节,及真宗诞节,本命三元,用道家法,内外为斋醮,京城之内外,一夕数处。帝即位,并太后诞节亦如之,糜费甚众。至是或以为言,而宰相冯拯,因奏海内久安,用度宜有节,帝及太后曰:“此先帝意也。”即诏礼仪院裁定。礼仪院请帝及太后诞节、本命宜如旧,它节命八宫观迭醮。旧一岁醮四十九,请损为二十;大醮二千四百分,请损为五百,斋官第给汤茗。诏增醮分为千二百,馀悉可。

  辽以丁振为武信军节度使,进封兰陵郡王。

  辽萧巴雅尔之败于高丽也,辽主使人责之曰:“汝轻敌深入,以至败绩,何面目来见乎!朕当皮面然后戮之。”及归,止坐免官。至是念其南伐之功,复以为西南面都招讨,进封豳王。

  三月,己巳,礼仪院又请罢天庆等五节天下赐宴。诏新定设醮州府,赐宴如旧,馀悉罢。

  减玉清昭应宫、景灵宫、会灵观、祥源观清卫卒以分配诸军,其工役送八作司;衮州景灵宫、太极观清卫准此。

  辛卯,始行淮南十三山场贴射茶法。

  司天监上新历,赐名《崇天》,保章正张奎、灵台郎楚衍等所造也。

  夏,四月,己亥,以吏部郎中、龙图阁待制薛奎权知开封府。奎为政严敏,击断无所贷,人畏惮之,目为“薛出油”。其语上达,帝因问奎,谢曰:“臣知击奸,安避此!”帝益加重焉。

  辛丑,中书言:“诸道转运使、副,河北、河东、陕西部署、钤辖、都监并奉使契丹臣寮辞见,请并许上殿奏事。”从之。

  初,但令两府大臣附奏,太常丞祥符丁度言:“臣下出外,必有所陈,今一切令附奏,非所以防壅蔽也。”故中书为言,卒得请。帝初即位,度上书论六事,又尝献《王凤论》于皇太后,以戒外戚云。

  罢礼仪院,从枢密副使张士逊等请也。太常礼院,典礼所出,大中祥符中,又增置礼仪院,以辅臣领其事,于是始罢。

  丁巳,诏:“翰林学士至三司副使、知杂御史,各举堪充谏官、御史者,以名闻。”先是上封者请复置谏官、御史三五员,盖宋初左右谏议大夫、司谏、正言多不专言责,而御史或领它局,天禧初,诏两省置谏官,御史台置侍御史以下各六员,不兼职务,每月须一员奏事;其后员缺不补,故言者及之。

  钦州深在山谷间,人苦瘴毒,推官建安徐的请徙州濒水。转运使以闻,且留的再任办役;辛酉,诏从其请。的短衣持梃,与役夫同劳苦,筑城郭,立楼橹,画地居军民,治府舍、仓库、沟渠、廛肆,民皆便之。

  五月,甲子,行陕西、河北入中刍粮见钱法。

  庚寅,议皇太后仪卫,制同乘舆。

  是月,辽主清暑缅山;未几,赐缅山名曰永安。

  六月,戊申,河南府言永定陵占民田十八顷,凡估钱七十万。帝曰:“营奉先帝陵寝而偿民田直,可拘以常制邪?”特给百万。

  乙卯,禁毁钱铸钟。

  秋,七月,戊寅,辽以南府宰相耶律哈噶为上京留守,封漆水郡王。

  壬午,蠲天下逋欠,以即位赦恩也。自是因赦除欠负,遂为例。

  丙戌,辽以皇后生辰为顺天节。

  初,后见爱于睿智太后,太后殁後,辽主恩礼有加,为置宫闱司,补官属,得出教令。元妃妒之弥甚。先是辽主南伐,掠深州小儿赵安仁,俘为阉,渐为内侍省押班,元妃密令伺后短长,后宫中动静,元妃无弗知者。久之,无所得。后善琵琶,乃诬后与琵琶工燕文颇、李文福私,辽主不之信。又为国书投辽主帐中,辽主得之,曰:“此必元妃所作也。”命焚之。安仁见谗间不行,而后权方盛,惧祸,谋亡归宋。事泄,后欲诛之,元妃营救于辽主曰:“安仁父母兄弟俱在南朝,每一念及,神魂陨越。今为思亲而亡,亦孝子用心,实可怜悯。”辽主赦之。

  八月,乙巳,以太常博士建安曹修古为监察御史,孔延鲁、刘随并为左正言。延鲁常为宁州军事推官,数与州将争事。有蛇出天庆观真武殿中,州将率官属往奠拜之,欲上其事。延鲁径前以笏击蛇,碎其首,观者大惊,已而莫不叹服。迁大理寺丞,知仙源县,主孔氏祠事。孔氏故多放纵者,延鲁一绳以法。上言庙制卑陋,请加崇饰,从之。延鲁后更名道辅。

  甲寅,有芝生天安殿柱,召辅臣观之,退,奉表称贺。乙卯,诏群臣就观,监察御史开封鞠讠永言:“陛下新即位,河决未塞,霖雨害稼,宜思所以应灾变。臣愿陛下以援进忠良、退斥邪佞为国宝,以训劝兵农、丰积仓廪为天瑞,草木之怪,何足尚哉!”

  先是钱惟演自河阳赴亳州,因朝京师,图入相。讠永奏:“惟演憸险,尝与丁谓为婚姻,缘此大用;后揣知谓奸状已廕,惧牵连得祸,因出力攻谓。今若遂以为相,必大失天下望。”太后遣内侍持奏示之,惟演犹顾望不行。讠永语右正言刘随曰:“若相惟演,当取白麻廷毁之。”惟演闻,乃亟去。

  冯拯病,太后有复相王钦若意,钦若时以刑部尚书知江宁府,帝为飞白书王钦若字。适钦若有奏至,太后因取字缄置汤药合,遣中人赉以赐,且口宣召之,辅臣皆不与闻。己未,钦若至国门,庚申,入见。九月,丙寅,冯拯罢为武胜节度使兼侍中,判河南府;钦若守司徒兼门下侍郎、平章事、昭文馆大学士。

  初,拯五上表乞罢相,于是遣使抚问。还,奏其家俭陋,被服甚质,太后赐以衾裯、锦绮屏。然拯平居自奉侈靡,顾禁中不知也。为相气貌严重,宦者传诏至中书,不延坐。林特常诣拯第,累日不得通;白以咨事,使诣中书,既至,又遣堂吏谓之曰:“公事,何不自达朝廷?”卒不见。

  钦若再入中书,谓平时百官叙进,皆有常法,为《迁叙图》以献,冀便省览,然亦不能大用事如真宗时矣。同列往往驳议,钦若不堪,曰:“王子明在政府日,不尔也。”鲁宗道曰:“王文正先朝重德,固非它人可企。公若执政平允,宗道安敢不服!”

  闰月,戊戌,寇准卒于雷州。

  冯拯病,不能赴河南,己亥,卒。赠太师、中书令,谥文懿。

  癸卯,始命寇准为衡州司马,准已卒,弗及知也。其妻宋氏乞归葬西京,许之。道出荆南公安县,人皆设祭于路,折竹植地,挂纸钱焚之。逾月,枯竹尽出笋,众因为立庙,号竹林寇公祠。

  淮南、江、浙、荆湖制置发运使封丘赵贺,言苏州太湖塘岸坏及并海支渠堙废,水侵民田。即诏贺与两浙转运使徐奭领其事,伐石增堤,浚积潦,自吴江东赴海;流民归占者二万六千户,岁出苗租三十万。

  先是贺通判汉州,蜀吏喜弄法,而贺精明,吏不敢欺,人称为“赵家关”,言如关梁不可越也。后为江淮制置发运使,所部漕船,旧皆由主吏自遣,受赇不平,或数得诣富饶郡,因以商贩,贫者至不堪其役。贺乃籍诸州物产厚薄,分剧易为三等,视其功过自裁定,由是吏巧不得施。

  癸丑,诏审官院:自今知州军、同判、知县人并引对于便殿。

  冬,十月,辛酉朔,徙陕西缘边军马屯内地。

  监察御史鞠讠永嫉王钦若阿倚,数睥睨其短,钦若心忌之。会讠永兼左巡,率府率安崇俊入朝失仪,讠永言崇俊少在边有劳,此不足罪。钦若奏讠永废朝廷仪,责授太常博士、同判信州。

  辽主自秋猎于赤山,是月,驻辽河。

  十一月,辛卯朔,辽以皇侄宗范为归德军节度使,北府宰相萧孝穆为南京留守,封燕王,南京留守耶律制心为南院大王,兵马都总管仇正为燕京转运使。

  戊戌,诏禁江南诸路师巫邪术。先是知洪州夏竦,索部中师巫得一千九百馀户,勒令归农,毁其淫祠,因奏请朝廷严赐条约,故降是诏。

  初,蜀民以铁钱重,私为券,谓之交子,以便贸易,富民十六户主之。其后富者赀稍衰,不能偿所负,争讼数起。大中祥符末,薛田为转运使,请官置交子务以榷其出入,久不报。寇咸守蜀,遂乞废交子不复用。会咸去而田代之,诏田与转运使张若谷度其利害。田、若谷议:“废交子不复用,则留易非便,但请官为置务,禁民私造。”戊午,诏从其请,始置益州交子务,以百二十五万六千三百四十为额。咸,临汝人;若谷,南剑人也。

  大理寺丞、知彭山县卢察乞官襄州以扫洒坟墓,帝许之。

  十二月,壬戌,辽以皇侄宗范为平章事,封三韩郡王。

  江州陈蕴,聚居二百年,食口二千,而蕴年八十,且有行义,州以闻。帝曰:“良民一乡之表,旌之则为善者劝矣。”甲子,授蕴本州助教。

  丁卯,辽以萧永为太子太师。

  辛未,诏吏部流内铨选幕职官知大县,阙京朝官故也。

  己卯,辽皇子重元为秦国王。重元,元妃之少子也。

  ○仁宗体天法道极功全德神文圣武睿哲明孝皇帝天圣二年(辽太平四年)

  春,正月,癸卯,命御史中丞刘筠等四人权知贡举。

  诏修景灵宫之万寿殿以奉真宗,署曰奉真;庚辰,命王钦若为礼仪使。

  辽主如鸭子河;二月,己未朔,猎达鲁河,改鸭子河为混同江,达鲁河为长春河。

  三月,戊子朔,诏礼部:“诸科举人不能对策者,毋辄黜落。”先是上封者言:“经学不究经旨,乞于本科问策一道。”至是对者多纰缪,帝特下诏宽之。

  己丑,同提点开封府界公事磙州张君平言:“南京、陈、许、徐、宿、亳、曹、单、蔡、颍等州,古沟洫与畿内相接,岁久不治,故京师数罹水患,请委官疏凿之。”诏从其请。

  丁酉,奉安真宗御容于景灵宫奉真殿。

  皇太后谕宰臣曰:“比择儒臣侍上讲读,深有开益。”宰相因言工部郎中单父马宗元,通经有行义,可使入奉经筵。辛丑,命宗元直龙图阁。

  癸卯,王钦若等上《真宗实录》一百五十卷,降诏褒谕。

  乙巳,御崇政殿,赐进士安陆宋郊、长洲叶清臣、吴县郑戬等一百五十四人及第,四十六人同出身。不中格者六人,以尝经真宗御试,特赐同《三礼》出身。丙午,又赐诸科一百九十六人及第,八十一人同出身。

  郊与其弟祁,俱以词赋得名,礼部奏祁第三,太后不欲以弟先兄,乃擢郊第一而置祁第十;人呼曰“二宋”,以大、小别之。刘筠得清臣所对策,奇之,故擢第二。以策擢高第,自清臣始。

  壬子,赐乡贡进士张瓖、太常寺太祝吕宗简进士及第,仍附春榜。瓖,洎之孙,宰臣王钦若之婿;宗简,参知政事夷简弟也。

  夏,四月,知池州李虚己,言州县春初豫支钱和买绢,民或不欲者,强之则为扰。辛酉,诏三司谕州县毋得抑配,非土产者罢之。

  初,帝乳母许氏,为宫人所谗出宫,嫁苗继宗,及是邀驾自陈。丙寅,封临颍县君,以继宗为右班殿直。寻加许氏当阳郡夫人,复入宫。

  五月,丁亥朔,司天监言日当食不食,宰相奉表称贺。

  乙未,录系囚。

  六月,乙未,百官表请听乐,不许;表五上,乃许之。因谕王钦若曰:“今虽勉从众请,秋宴但当用乐之半,其诸游幸,则心所未忍也。”

  辽南院大王耶律制心卒。制心守上京,多惠政。时酒禁方严,有捕获私昷者,制心一饮而尽,笑而不诘。或劝以奉佛,制心曰:“吾不知佛法,惟心无私,则近之矣。”赠政事令,追封陈王。

  壬申,罢天庆、天祺、天贶、先天降圣节宫观然灯。

  甲戌,辽以萧迪里为南院大王。

  秋,七月,戊子,诏以冬至有事于南郊。

  壬辰,遣殿中侍御史王硕、内殿承制硃绪点检山场所积茶。

  初,朝廷既用李谘等贴射法,行之期年,豪商大贾不能轩轾为轻重;而论者或谓边籴偿以见钱,恐京师府藏不足以继,争言其不便。会江淮制置司言茶有滞积坏败者,请一切焚弃。朝廷疑变法之弊,下书责计置司,令硕等行视。既而谘等条上利害甚悉,且言:“推行新法,功绪已见。盖积年侵蠹之源,一朝闭塞,商贾利于复故,欲有以动摇,而论者不察其实,助为游说。愿力行之,无为流言所易。”于是诏有司榜谕商贾以推行不变之意,赐典吏银绢有差。

  初,禁寺观毋得市田。及真宗崩,内遣中使赐荆门军玉泉山景德院白银三千两,令市田,言为先帝植福,后仍不得为例。由是寺观稍益市田矣。

  癸丑,奉安真宗御容于玉清昭应宫安圣殿。

  八月,丙辰朔,宴崇政殿,初用乐之半。乐工奏技,帝未始瞩目,终宴,犹有戚容。

  时诏下成都府,召优人许朝天等补教坊,左正言刘随以为贱工不足辱诏书。监察御史李纮亦言:“陛下即位,尚未能显岩穴之士,而首召伶官,非所以广德美于天下。”朝天等遂罢归。纮,昌龄从子也。

  诏:“举官已迁改而贪污者,举主以状闻;闻而不以实者,坐之。”

  辽以驸马萧都哩为殿前都点检。

  己卯,幸国子监,谒先圣文宣王。召从臣升讲堂,令直讲、屯田郎中马龟符讲《论语》,赐龟符三品服。已而观《七十二贤赞述》,阅《三礼图》,问侍讲冯元三代制度。又幸昭烈武成王庙。还,幸继照堂,宴从臣。

  甲申,太白入太微垣。

  九月,辛卯,祠太一宫,赐道左耕者茶帛。

  庚子,皇太后手书赐中书门下,以故中书令郭崇孙女为皇后,谕输臣曰:“自古外戚之家,鲜能以富贵自保,故兹选于衰旧之门,庶免它日或挠圣政也。”

  冬,十月,辛巳,诏:“自今诏书,令刑部摹印颁行。”

  时判部青州燕肃,言旧制,集书吏分录,字多舛误,四方覆奏,或致稽违,因请镂版宣布。或曰:“版本一误,则益甚矣。”王曾曰:“勿使一字有误可也。”遂著于令。

  丙辰,奉安真宗御容于洪福院。

  是月,辽主驻辽河。

  十一月,乙未,朝享玉清昭应宫、景灵宫。丙申,享太庙。丁酉,合祭天地于圜丘,大赦。百官上尊号曰圣文睿武仁明孝德皇帝,上皇太后尊号曰应元崇德仁寿慈圣皇太后。赐百官、诸军加等。

  乙巳,立皇后郭氏。时张美人有宠,帝欲立之,太后不可而止,故后虽立,而颇见疏。

  辛亥,王钦若封冀国公,曹利用改封鲁国公,并加恩。故事,辅臣例迁官,参知政事吕夷简与同列豫辞之,遂著为式。

  十二月,丙寅,权判都省马亮言:“天下僧以数千万计,间或为盗,民颇苦之。请除岁合度人外,非时更不度人;仍令自今毋得收曾犯真刑及文身者系籍。诏可。

  是冬,辽大阅,声言猎幽州。二府皆请备粟练师以待不虞,枢密副使张知白独言:“辽人修好未远,今其举兵者,以上初政,观试朝廷耳,岂可自生衅邪!若终以为疑,莫如因今河决,发兵以防河为名,万一有变,亦足应用。”未几,果无事。

  辽主尝微服出猎,有耶律罕班者,游京师,寓行宫侧,惟囊衣匹马而已。辽主见而问之,罕班初不识,漫应曰:“我北院部人,觅官耳。”辽主与语,知其才,阴识之。会北院奏南京疑狱久不决,辽主召罕班驰驿审录,举朝皆惊。罕班量情处理,人无冤者,辽主嘉之。又令藉群牧,马阙其二,同事者考寻不已,罕班略不加诘,即先驰奏,辽主益信任焉。

  是岁,辽放进士李炯等四十七人。

  ○仁宗体天法道极功全德神文圣武睿哲明孝皇帝天圣三年(辽太平五年)

  春,正月,乙酉,辽主如混同江。

  戊子,辽遣宣徽南院使萧从顺等来贺长宁节,见于崇政殿,皇太后垂帘,置酒殿中以宴之,御史中丞薛奎馆伴。从顺欲请见,且言南使至北者皆见太后,而北使来独不得见。奎折之曰:“皇太后垂帘听政,虽本朝群臣亦未尝得见也。”从顺乃已。及辞,从顺有疾,命宰臣王曾押宴都亭驿。从顺问曾曰:“南朝每降使车,悉皆假摄,何也?”曾曰:“使者之任惟其人,不以官之高下。今二府八人,六常奉使,惟其人,不以官也。”从顺默然。既而从顺称疾留馆,不以时发,帝遣使问劳,挟太医诊视,相属于道。枢密使曹利用请一切罢之,乃引去。

  二月,戊午,辽禁其境内服用明金及金钱绮,国亲当服者,奏而后用。

  乙丑,权御史中丞薛奎,罢为集贤院学士、知并州,或谮奎漏禁中语也。既而秦州阙守,帝以奎屡官西边,习其土风,即改奎知秦州。秦州宿重兵,经费常不足,奎务俭约,教民水耕,谨商算,岁中廪粟积者三百万,征算衍者三十万,核民隐田数千顷,复得刍粟十馀万。

  是月,辽主如鱼儿泺。

  三月,丙子,徙知河南府陈尧佐知并州。每汾水涨,州人忧溺,尧佐为筑堤,植柳数万本,作柳溪亭,民赖其利。

  壬辰,辽以左丞相张俭为武定军节度使,以殿前都点检萧都哩为契丹行宫都部署。

  是月,辽主如长春河。鱼儿泺有声如雷,其水一夕越沙冈四十里,别为一陂。

  夏,四月,壬子朔,诏恤刑狱。

  是月,以龙图阁直学士、刑部郎中刘煜知河南府。煜世家河南,衣寇旧族。尝权发遣开封府事,独召见,太后问曰:“知卿名族,欲一见卿家谱,恐与吾同宗也。”煜曰:“不敢。”它日,数问之,煜无以对,因伪风眩,仆而出,乃免。

  五月,庚寅,录系囚。

  癸巳,幸御庄观刈麦,闻民舍机杼声,赐织妇茶帛。

  辽主清暑永安山。以萧从顺为太子太师,吴叔达翰林学士,道士冯若谷加太子中允。命张俭移镇大同。

  六月,癸酉,环、原州属羌叛,寇边,环庆都监赵士隆等死之。遣使者安抚陕西。

  秋,七月,戊子,诏诸路转运使察举知州、同判不任事者。

  壬寅,以前户部郎中夏竦起复知制诰。竦急于进取,喜任数术,世目为奸邪。尝上疏乞与修《真宗实录》,不报。既而丁母忧,潜至京师求起复,依中人张怀德为内助,而王钦若雅善竦,因左右之,故有是命。

  辽主猎于平地松林。

  八月,辛亥,知益州薛田言:“本州解发举人,自张咏以来,例给馆券至京,今得三司移文,乃责吏人偿所给官物,恐非朝廷之意。”帝曰:“汉贡士皆郡国续食,今独不能行之远方邪?其令悉蠲之!”

  戊午,夔州路提点刑狱盛京,言忠州盐井岁增课,奉节、巫山县营田户逃绝,里胥代纳户税,万州户纳谷税钱,皆为民害;诏悉除之。京,度之从兄也。

  初,李谘等既条上茶法利害,论者犹争言其不便。辛未,命翰林侍读学士孙奭、知制诰夏竦等再加详定。

  九月,庚辰朔,始遣使贺辽后正旦。

  辽主驻南京。

  己亥,辽始遣使来贺宋太后正旦。

  冬,十月,乙卯,太白犯南斗。

  辛酉,以翰林学士、礼部侍郎晏殊为枢密副使。

  庚午,以宰臣王钦若为译经使。唐译经使以宰相明释学者兼领之;宋初翻译经论,令朝官润文,及丁谓相,始置使;而钦若乃因译经僧法护等请为使,议者非之。

  十一月,己卯朔,孙奭等言:“十三场茶积而未售者六百一十三万馀斤,盖许商人贴射,则善者皆入商人,其入官者皆粗恶不时,故人莫肯售。又,园户输岁课不足者,使如商人入息,而园户皆细民贫弱,力不能给,繁扰益甚。又,奸人倚贴射为名,强市盗贩,侵夺官利。其弊如此,不可不革。请罢贴射法,官复给本钱市茶,而商人入钱以售之。”于是茶法复坏。

  庚子,辽主幸内果园宴,京民聚观。求进士得七十二人,命赋诗,第其工拙,以张昱等一十四人为太子校书郎,韩栾等五十八人为崇文馆校书郎。

  王钦若既兼译经使,始赴传法院,感疾亟归;车驾临问,赐白金五千两。戊申,卒。皇太后临奠出涕,赠太师,中书令,谥文穆,遣官护葬事,录亲事及所亲信二十馀人。建隆以来,宰相恤恩,未有此比。

  钦若状貌短小,项有附疣,时人目为“瘿相”。智数过人,每朝廷有所兴造,委典迁就以中上意。性倾巧,敢为矫诞。太后以先朝所宠异,故复用之。及吴植事败,太后滋不悦,同列稍侵之,钦若悒悒以殁。后有诏塑像茅山,列于仙官。

  辽北院枢密使萧哈绰有疾,辽主欲临视之,哈绰谢曰:“臣无状,猥蒙重任;今形容毁瘁,恐陛下见而动心。”辽主乃止。会北府宰相萧朴问疾,哈绰握其手曰:“吾死,君必为枢密使,慎勿举胜己者。”朴闻而鄙之。乙丑,卒。

  十二月,戊辰,辽以萧朴为北院枢密使,封兰陵郡王。

  先是朝班以宰相为首,亲王次之,使相又次之,枢密使虽检校三师兼侍中、尚书、中书令,犹班宰相下。咸平初,曹彬以枢密副使兼侍中,位户部侍郎、平章事李沆下,循旧制也。乾兴中,王曾由次相为会灵观使,曹利用由枢密使领景灵宫使,时以宫观使为重,诏利用班曾之上,议者深以为非。至是曾进昭文馆大学士、玉清昭应宫使,同集殿庐,将告谢,而利用犹欲班曾上,閤门不敢裁。曾抗声目吏曰:“但奏宰相王曾等告谢。”班既定,利用郁郁不平,张士逊慰晓之。庚申,诏宰臣、枢密使序班如故事。而利用志矫,尚居次相张知白上。及闻召张旻于河阳为枢密使,利用疑代己,始悔惧焉。

  殿前副指挥使杨崇勋,尝诣中书白事,属微雨新霁,崇勋穿泥靴登阶,王曾颔之,不以常礼延坐。崇勋退,劾奏其失,送宣徽院问状。翼日,曾入对,请传诏释罪,太后问其故,曰:“崇勋武夫,不知朝廷之仪。举劾者,柄臣所以振纪纲;宽释者,人君所以示恩德。如此,则仁爱归于上而威令肃于下矣。”

  癸亥,徙崖州司户参军丁谓雷州司户参军。

  谓以家寓洛阳,常为书自责,叙国厚恩,戒家人毋辄怨望,遣人致于西京留守刘煜,祈付其家,戒使伺煜会众寮时达之。煜得书,不敢私,即以闻;帝见之感恻,故有是命。宰相言:“谓,天下不容其罪而窜之,今不缘赦宥,未可内徙。”帝曰:“谓斥海上已数年,欲令生还岭表耳。”

  乙丑,淮南节度使、检校太师、同平章事张旻依前充枢密使。太后微时,尝寓旻家,旻事之甚谨,后深德之,故复掌枢府。寻改名耆。

  是岁,燕民以年谷丰熟,辽主车驾临幸,争以土物来献。辽主礼高年,惠鳏寡,赐酺饮。至夕,六街灯火如昼,士庶嬉游,辽主亦微行观之。

  丁丑,辽禁工匠不得销毁金银器。

   ○仁宗体天法道极功全德神文圣武睿哲明孝皇帝天圣四年(辽太平六年)

  春,正月,癸未,辽使萧迪里等入见。辽又遣人持酒果与迪里等。帝问宰相王曾曰:“送酒果者三十馀人,已至莫州,听其来否?”曾曰:“宜止其来,而以舟兵代之,转酒果付迪里可也。”帝曰:“善!”

  知益州薛田言:“两川犯罪人配隶它州,虽老疾得释者,悉留不遣;自今请无拘停。”帝曰:“远民无知犯法,而终身不得还乡里,岂朕意乎!察其情有可矜者,听遣还。”

  庚辰,辽主如鸳鸯泺。

  二月,己酉,辽以同知枢密院黄翩为兵马都部署,引军城混同江、疏木河之间。黄龙府请建堡障三,烽台十,辽主命俟农隙筑之。

  东京留守耶律巴格奏黄翩领兵入女真界徇地,俘获不可胜计,得降者二百七十户。辽主奖谕之。

  庚戌,玉清昭应宫使王曾请下三馆校《道藏》,从之。帝因曰:“道书多言飞炼金石,岂若老氏五千言之约哉!”

  壬戌,遣官祀九宫贵神。帝谓辅臣曰:“祀日适与真宗大忌同,其施乐邪?”王曾曰:“但设而不作耳。”又问古今乐之异同。曾曰:“古乐用于天地、宗庙、社稷、山川、鬼神,而听者莫不和悦。今乐则不然,徒娱人耳目而荡人心志,自昔人君流连荒亡者,莫不由此。”帝曰:“朕于声技未尝留意,内外宴游,皆勉强尔。”

  己巳,辽以南京水,遣使赈之。

  庚午,命:“党项别部塌西,设契丹节度使治之。”

  三月,庚寅,辽以大同军节度使张俭入为南院枢密使、左丞相兼政事令。辽主方眷倚俭,参知政事吴淑达与俭不相能,辽主怒,出叔达为康州刺史。

  御史台自薛奎后,中丞阙人不补,侍御史知杂事韩亿独掌台务者逾年。壬午,始命权知开封府汝阴王臻权御史中丞。臻建言:“三司、开封府诸曹参军及赤县丞、尉,率用贵游子弟,骄惰不任事,请易以孤寒登第、更仕宦书考无过者为之。”又言:“京百司吏人入官,请如《长定格》,归司三年。”并从之。

  是月,准布侵辽,西北路招讨使萧惠破之。

宋纪三十七 

起柔兆摄提格四月,尽屠维大荒落七月,凡三年有奇。

     ○仁宗体天法道极功全德神文圣武睿哲明孝皇帝天圣四年(辽太平六年)

  夏,四月,安德节度推官李佑,唐庄宗曾孙也,上书求便官以洒扫陵庙,因改授西京留守推官。帝谓辅臣曰:“唐庄宗百战有天下,嬖用伶官以及祸,可叹也!”王曾曰:“陛下日听政事,又以前代治乱为龟鉴,天下之福也。”

  知宁州、职方员外郎杨及,尝因乾元节献绣佛。帝谓辅臣曰:“及,佞人也。民安政举,乃守臣之职,焉用为此?”辛亥,令邸吏还之。

  丙寅,辽主如永安山。

  五月,己卯,诏礼部贡举。

  判刑部燕肃上奏曰:“唐大理卿胡演进月囚帐,太宗诏,凡决死刑,京师五覆奏,诸州三覆奏,全活甚众。贞观四年,断死罪二十九,开元二十五年,才五十八。今天下生齿未加于唐,而天圣三年,断大辟二千四百三十六,视唐几至百倍。京师大辟虽一覆奏,而州郡之狱有疑及情可悯者,至上请而法寺多举驳,官吏得不应奏之罪,故皆增饰事状,移情就法,失朝廷钦恤之意。望准唐故事,天下死罪皆得一覆奏。”下其章中书,王曾谓:“天下皆一覆奏,则死囚充满狴犴,久不得决;请狱疑若情可矜者听上请。”壬午,诏曰:“朕念生齿之繁,抵冒者众;法有高下,情有重轻,而有司巧避微文,一切致之重辟,岂称朕好生之志哉!其令天下死罪情理可矜及刑名疑虑者,具案以闻,有司毋得举驳。”

  戊子,录囚。

  辛卯,辽以东京统军使萧慥古为契丹行宫都部署。

  癸卯,辽命西北路招讨使萧惠将兵伐甘州回鹘。

  闰月,戊申,减江、淮岁漕米五十万石,除舒州、太湖等九茶场民逋钱十三万缗。

  辛亥,复陕西永丰渠以通解盐。

  甲子,诏辅臣于崇政殿西庑观侍读学士宋绶等讲《唐书》。

  帝曰:“朕览旧史,每见功臣罕能保始终者,若裴寂、刘文静,俱佐命元功,不免诛辱。”王曾对曰:“寂等之祸,良由功成而不知退也。”绶兼句当三班院,因请解所兼,专事劝讲。太后命择前代文字可资孝养、补政治者以备帝览。遂录进唐谢偃《惟皇诫德赋》,又录《孝经》、《论语》要言及唐太宗所撰《帝范》二卷、明皇朝臣寮所献《圣典》三卷、《君臣政理论》二卷上之。

  六月,丁亥,建、剑、邵武等州、军大水,赈之。

  庚寅,大雨震电,京师平地水数尺。辛卯,避正殿,减常膳。

  癸巳,以西上閤门使曹仪、洛苑副使、内侍押班江德明提举修葺在京营房库务,内殿崇班麦守忠相度疏导积水。水之作也,宰执方晨朝,未入,俄有旨放朝。王曾亟附中使奏曰:“天变甚异,乃臣等燮理无状,岂可退安私室,恬然自处!”亟请入见,陈所以备御之道。同列有先归者,闻之皆愧服。时又传言汴口决,水且大至,都人恐,皆欲东奔。帝以问曾,曾曰:“河决奏未至,民间讹言不足虑。”已而果然。

  初,汴水大涨,众汹汹忧京城,乃用枢密院奏,敕八作司决陈留堤及城西贾陂冈地,泄之于护龙河。水既落,命开封府界提点张君平调卒复治其堤防。秋,七月,丙午,赐役卒缗钱。

  诏:“官物漂失,主典免偿;流徙者所在抚存之。”

  戊申,御长春殿,复常膳。

  乙丑,罢永兴军,秦、坊等州新醋务。

  辽主猎于黑岭。

  辛未,诏:“两川所造锦绮、鹿胎透背欹正等,岁减上供之半,其大小绫及花纱,仍令改织绢以供边费。”先是上封者以此为言,帝谓辅臣曰:“朕意正欲如此,宜亟行之。”王曾等曰:“锦绮纂组,有害无益。臣约一锦之费,可为绢数匹。陛下崇俭节费以惠远人,臣等敢不奉诏!”

  帝谓辅臣曰:“比以天暑罢讲读,适已召孙奭等说书,卿等公事退,可暂至经筵。”王曾曰:“陛下留意经术,虽炎暑不辍,有以见圣学之高明也。”

  壬申,诏诸路转运使举所部官通经术者。

  八月,丁亥,筑泰州捍海堰。先是堰久废不治,岁患海涛冒民田,监西谿盐税范仲淹言于发运副使张纶,请修复之。纶奏以仲淹知兴化县,总其役。议者谓涛患息则积潦必为灾,纶曰:“涛之患十九而潦之灾十一,获多亡少,岂不可乎?”役既兴,会大雨雪,惊涛汹汹且至,役夫散走,旋泞而死者百馀人,众讠雚言堰不可复,诏遣中使按视,将罢之。又诏淮南转运使胡令仪同仲淹度其可否,令仪力主仲淹议。仲淹寻以忧去,犹为书抵纶,言复堰之利。纶表三请,愿身自总役。乃命纶兼权知泰州,筑堰自小海寨东南至耿庄,凡一百八十里,而于运河置闸,纳潮水以通漕。逾年,堰成,流逋归者二千六百馀户。民为纶立生词。令仪及纶各迁官。

  辽萧惠之讨甘肃回鹘也,徵兵诸路,独准布部长特喇后期,立斩以徇。至甘州,攻围三日,不克而还。时特喇之子聚兵来袭,准布部有乌拜者,密以告惠,惠未之信。会西准布诸部皆叛,都监尼噜古。国舅帐太保阿卜鲁等将兵三千来救,遇敌于哈屯城西南,为其所败,尼噜古、阿卜鲁俱死之,士卒溃散。惠仓卒列阵,准布诸部出不意,攻辽营。辽人请乘势奋击,惠曰:“我军疲敝,未可用也。”乌拜请以夜斫诸部之营,惠又不许。及诸部兵退,惠乃设伏以邀击之,前锋始交,诸部散去。辽主遣特里衮耶律洪古、林牙耶律华格将兵讨之。洪古,华格之弟也。辽主尝刺臂血与洪古盟为友,礼遇尤异,及讨准布有功,拜南府宰相,改上京留守。

  九月,乙卯,诏孙奭、冯元举京朝官通经术者。

  庚申,诏礼部贡院,诸科通《三经》者荐擢之。

  录周世宗从孙柴元亨为三班奉职。

  辛未,废襄、唐二州营田务,以田赋民,每顷输税五分。

  壬申,命翰林学士夏竦、蔡齐、知制诰程琳等重删定《编敕》。帝问辅臣曰:“或谓先朝诏令不可轻改,信然乎?”王曾曰:“此憸人惑上之言也。咸平中,删太宗朝诏令,十存一二。盖去其繁密之文以便于民,何为不可!今有司但详其本末,又须臣等审究利害,一一奏禀,然后施行。”帝然之。

  是月,辽主驻辽河。

  冬,十月,甲戌朔,日有食之。

  丙子,哈斯罕诸部长朝于辽。未几,哈斯罕部乞建旗鼓,辽主从之。

  辛卯,淮南转运司言楚州北神堰、真州江口堰修水闸成。

  初,堰度舟,岁多坏,而监真州排岸浔阳陶鉴、监楚州税元城王乙,并谓置水闸堰旁,以时启闭。及成,漕舟果便,岁省堰卒十馀万。乃诏发运司,它可为闸处,令规画以闻。鉴、乙并优迁。

  先是孙奭、冯元共荐大理寺丞安丘杨安国为国子监直讲,于是并召安国父衮州州学讲书光辅入见。帝令说《尚书》,光辅曰:“尧、舜之事,远而未易行,臣愿讲《天逸》一篇。”时年七十馀矣,而论说明畅。帝欲留为学官,光辅固辞。十一月,乙卯,以光辅为国子监丞,遣还。

  辽萧惠为招讨使累年,屡遭侵掠,士马疲困。十一月,有小校诉其三罪,辽主命案之,旋降惠为南京侍卫马步军都指挥使。

  十二月,丁丑,恤畿内饥。

  辛巳,辽主诏北面诸部廉察州县之官,不治者罢之。又诏:“大小职官,有贪暴残民者立罢,终身不录;其不能廉直,虽处重任,亦代之;清勤者,虽卑位,亦当荐拔。”

  辽自萧哈绰、萧朴相继为枢密使,专尚吏才,好自听讼,时人转相效习,风俗日衰。辽主下诏曰:“朕以国家以南、北二院分治契丹、汉人,盖欲去贪枉,除烦扰也。若贵贱异等,则怨必生。夫小民犯罪,必不能动有司以达于朝,惟内族、贵戚,各恃恩行贿以图苟免,如是则法废矣。自今贵戚以事被告,不以事之大小,并令所在官吏案问,具申北、南院覆问,得实以闻;其不按辄申及受请托为奏言者,以本犯人罪罪之。”

  丁亥,帝白太后,欲元日先上太后寿乃受朝,太后不可。王曾奏曰:“陛下以孝奉母仪,太后以谦全国体,请如太后令。”因再拜称贺。帝固欲先上太后寿,既退,出墨诏付中书。

     ○仁宗体天法道极功全德神文圣武睿哲明孝皇帝天圣五年(辽太平七年)

  春,正月,壬寅朔,初率百官上皇太后寿于会庆殿,遂御天安殿受朝。

  己未,枢密副使晏殊罢。殊上疏论张耆不可为枢密使,忤太后旨。会从幸玉清昭应宫,从者持笏后至,殊怒,以笏撞之折齿,御史弹奏,遂出知宣州。之州数月,改应天府,延范仲淹以教生徒。自五代以来,天下学校废,兴学自殊始。

  戊辰,以夏竦为枢密副使。

  是月,辽主如混同江。

  二月,癸酉,命吕夷简、夏竦修先朝国史,王曾为提举,翰林学士宋绶、枢密直学士刘筠、陈尧佐同修。初,内出札子,以先朝正史久而未修,虑年祀浸远,事或沦坠,宜令王曾修纂之。故事,宰臣自领监修国史;至是以曾提举,乃别降敕焉。

  丙子,诏赈京东流民。

  三月,辛酉,御崇政殿,试礼部奏名进士,仍命翰林学士宋绶以下二十六人为殿后弥封、誊录、考覆、详定、编排官,如先朝旧制。乙丑,赐进士王尧臣等一百九十七人及第,八十二人同出身,七十一人同学究出身,二十八人试衔;丙寅,赐诸科及第并出身者又六百九十八人。尧臣,虞城人也。

  夏,四月,癸酉,试特奏名进士及诸科;甲戌,赐同出身及试衔者凡三百四十二人。寻下诏戒谕诸道举人,宜奋励词学,毋坐视岁月,冀望恩泽。

  辛巳,辽杜防、萧蕴等来贺乾元节,知制诰程琳为馆伴使。蕴出位图,指曰:“中国使者至北朝坐殿上,位高;今北朝使至中国,位下,请升之。”琳曰:“此真宗皇帝所定,不可易。”防又曰:“大国之卿当小国之卿,可乎?”琳曰:“南、北朝安有大小之异!”防不能对。诏与宰相议,或曰:“此细事,不足争。”将许之。琳曰:“许其小,必启其大。”固争不可,乃止。

  乙未,辽主猎于黑岭。

  帝尝谓辅臣曰:“世无良医,故夭横者众。”张知白对曰:“古方书虽存,率多舛缪;又,天下学医者不得尽见。”乃命医官院校定医书。至是诏国子监摹印颁行,并诏翰林学士宋绶撰《病源序》。

  五月,庚子朔,诏:“武臣子孙习文艺者,听奏文资。”

  丙午,阅诸班骑射。

  辛亥,录系囚。

  癸亥,楚王元佐薨,追封齐王,谥恭宪;后改封潞王。

  是月,辽主清暑永安山。西南诏讨司奏阴山中产金银,请置冶,从之;复遣使循辽河北求产金银之所。由是兴冶采炼,人赖其利。

  六月,甲戌,以京畿旱,祷雨于玉清昭应宫、开宝寺。

  丙子,诏决畿内系囚。

  丁丑,雨。

  癸未,罢诸营造之不急者。先是太后大出金帛,重修景德寺,遣内侍罗崇勋主之。宰臣张知白因言:“按《五行志》,宫室盛则有火灾。近者洞真、寿宁观相继火,此皆土木太盛之证。”帝纳其言。

  诏:“翰林学士依大中祥符五年故事,双日锁院,只日降麻。”

  辽禁诸屯田不得擅货官粟。

  癸巳,辽复使萧惠讨准布。

  秋,七月,己亥朔,赈泰州水灾。

  辽主谕中外大臣曰:“制条中有遗阙及轻重失中者,其条上之,议增改焉。

  乙巳,辽诏:“辇路所经,旁三十步内不得耕种者,不在所讼之限。”

  丙辰,发丁夫三万八千,卒二万一千,缗钱五十万,塞滑州决河。

  诏察京东被灾县吏不职者以闻。

  先是司天监主簿苗舜臣等,尝言土宿留参,太白昼见,诏日官同考定。日官奏:“土宿留参,顺不相犯;太白昼见,日未过午。”舜臣等坐妄言灾变被罚,监察御史曹修古言:“日官所定,希旨悦上,不足为信。今罚舜臣等,其事甚小,然恐自此人人畏避,佞媚取容,以灾为福。”禁中以翡翠为服玩,诏市于南越,修古以为重伤物命,且真宗尝禁采狨毛,故事未远,宜罢之。时方崇建塔庙,议营金阁,费不可胜计,修古极陈其不可。八月,壬申,修古出知歙州。

  九月,庚戌,阅龙卫神勇军习战。

  癸卯,召辅臣至崇政殿西庑观孙奭讲书,各赐织成御飞白字图。

  陕西转运司言,同、华等州旱,虸蚄虫食苗。太常博士、秘阁校理、国史院编修官谢绛上疏曰:“去年京师大水,败民庐舍,河渠暴溢,几冒城郭;今年苦旱,百姓疫死,田谷焦槁,秋成绝望;此皆大异也。陛下夙夜勤苦,思有以揽塞时变,固宜改更理化,下罪己之诏,修顺时之令,宣群言以导壅,斥近幸以损阴。而圣心优柔,重在改作,号令所发,未闻有以当天心者。夫风雨寒暑之于大时,为大信也;信不及于物,泽不究于下,则水旱为沴。近日制命有信宿辄改,适行遽止,而欲风雨以信,其可得乎?

  “天下之广,万几之众,不出房闼,岂能尽知!而在廷之臣,未闻被数刻之召,吐片言之善;朝夕左右,非恩泽即佞幸,上下皆蔽,其事不虚。昔两汉日蚀、水旱,有策免三公以示戒惧。陛下进用丞弼,极一时之选;而政道未茂,天时未顺,岂大臣辅佐不明邪?陛下信任不笃邪?必若使之,宜推心责成以极其效;谓之不然,则更选贤者。比来奸邪者易进,守道者数穷,政出多门,俗喜由径。圣心固欲尽得天下之贤能,分职受事,而宰相方考资进吏,无所建白,循依违之迹,行寻常之政,臣恐不足回灵意,塞至戒。

  “古者谷不登则亏膳,灾屡至则降服,凶年不涂塈。愿陛下下诏引咎,损太官之膳,避路寝之朝,许士大夫斥讳上闻,讥切时病,罢不急之役,省无名之敛,勿崇私恩,更进直道。诚动乎上,惠洽于下,岂有时泽之艰哉!”绛,涛之子也。

  辽主驻辽河。冬,十月,丁卯朔,诏:“诸帐院庶孽,并从其母论贵贱。”

  辽主留心翰墨,始画谱牒以别嫡庶,由是争讼纷起,枢密使萧朴,有吏才,能知人主意,敷奏称旨,时议多取决之。

  辛未,太常博士、直集贤院、同知礼院王皞,上所撰《礼阁新编》六十卷。

  初,天禧中,同判太常礼院陈宽请编次本院所承诏敕,其后不能就,皞因取国初至乾兴所下诏敕,删去重复,类以五礼之目,成书上之,赐五品服。皞,曾弟也。

  乙酉,监修国史王曾言:“唐史官吴兢,于《实录》正史外,录太宗与群臣对问之语为《贞观政要》。今欲采太祖、太宗、真宗《实录》、《日历》、《时政记》、《起居注》,其间事迹不入正史者,别为一书,与正史并行。”从之。

  壬辰,医官院上所铸俞空铜人式二,诏一置医官院,一置相国寺。

  甲午,同皇太后幸御书院,观太宗、真宗御书。

  丙申,滑州言塞决河毕。是日旬休,帝与太后特御承明殿,召辅臣谕曰:“河决累年,一旦复故道,皆卿等经画力也。”王曾等再拜称贺。诏速第修河僚劳效以闻,作灵顺庙于新堤之侧。十一月,丁酋朔,名滑州新修埽曰天台埽,以其近天台山麓故也。自天禧三年河决,至是九载,乃复塞。修河部署彭睿、权三司使河南范雍、知滑州寇咸,并加秩;凡督役者第迁官,民经率配,免秋税十之三。

  乙未,辽皇侄匡义军节度使中山郡王查噶、保宁军节度使长沙郡王色嘉努、广德军节度使乐安郡王遂格,奏言各将之官,乞选伴读书史,辽主从之。

  壬寅,工部郎中、直诏文馆燕肃请造指南车,内侍卢道隆又上所创记里鼓车,诏皆以其法下有司制之。

  甲辰,百官集尚书省,受荐享景灵宫誓,乙巳,受享太庙誓。丙午,受合祭天地誓。丁未,帝谓辅臣曰:“百官三日受誓,礼当然邪?”王曾等曰:“宫庙告享,皆缘郊祀之事,止当一受誓尔。今循先朝旧制,请俟它日厘正之。”

  辛亥,朝享景灵宫。壬子,享太庙。大礼使王曾言:“皇帝执玉被兗,酌献七室,而每室奏乐章,恐陟降为劳,请节宫架之奏。”帝曰:“三年一享,朕不敢惮劳也。”

  癸丑,祀天地于圜丘。贺皇太后于会庆殿。

  丁巳,恭谢玉清昭应宫。

  十二月,辛未,加恩百官。

  丁亥,诏:“百官、宗室受赂冒为亲属奏官者,毋赦。”

  左正言孔道辅为左司谏、龙图阁待制。时道辅使辽犹未还,辽宴使者,优人以文宣王为戏,道辅艴然径出。主客者邀道辅还坐,道辅正色曰:“中国与北朝通好,以礼文相接,今俳优之徒侮慢先圣而不之禁,北朝之过也。”

  是岁,南郊肆赦,中外以为丁谓将复还。殿中侍御史临河陈炎上疏曰:“丁谓因缘憸佞,窃据公台,今禋柴展礼,必潜输琛货,私结要权,假息要荒,冀移善地。李德裕止因朋党,不获生还;卢多逊曲事主籓,卒无牵复;请更不原赦。”帝然之。

     ○仁宗体天法道极功全德神文圣武睿哲明孝皇帝天圣六年(辽太平八年)

  春,正月,己酉,罢两川乾元节岁贡织佛。

  诏:“自今南郊军赏有阙,其三司官吏并劾罪。”

  先是南郊赏赐军士,而汾州广勇军所得帛不逮它军,一军大噪,捽守佐堂下劫之,约予善帛,乃免。城中戒备,遣兵围广勇营。转运使孙冲适至,命解围弛备,置酒张乐,推首恶十六人斩之,遂定。初,守佐以乱军所约者上闻,诏给善帛。使者至潞,冲促之还,曰:“以乱而得所欲,是诱之乱也。”卒留不予。

  戊午,诏:“诸路提点刑狱朝臣、使臣,交割本职公事与转运使、副使,仍令转运司条所省事件以闻。”或言提点刑狱官过为烦扰,无益于事故也。

  庚申,党项侵边界,边帅击破之。

  甲子,辽诏州县长吏劝农。

  是月,辽主如混同江。

  二月,辛未,同知礼院王皞言:“谥者,行之表也。近日臣寮薨卒,虽官品合该拟谥,其子弟自知父祖别无善状,虑定谥之际,斥其谬戾,皆不请谥。窃以谥法自周公以来,垂为不刊之典,盖以彰善瘅恶,身殁之后,是非较然,用为惩劝。今若任其迁避,则为恶者肆志而不悛。欲乞今后凡有臣寮薨谢,不必候本家请谥,并令有司举行。如此,则隐慝无行之人有所沮劝矣。”从之。

  壬午,工部尚书、平章事张知白卒。知白在相位,慎名器,常以盛满为戒,虽显贵,其清约如寒士。赠太傅、中书令。礼官谢绛议谥文节,御史王嘉言言:“知白守道徇公,当官不挠,可谓正矣,请谥文正。”王曾曰:“文节美谥矣。”遂不改。嘉言,禹偁子也。

  知白九岁,其父终邢州,殡于佛寺;及辽师侵河北,寺宇多颓废,殡不可辨。知白既登第,徒行访之,得佛寺殿基,恍然识其处;既发,其衣衾皆可验。众叹其诚孝。

  戊子,辽燕京留守萧孝穆,请于拒马河接宋境上置戍长以巡察,辽主从之。

  三月,丙申朔,日有食之。

  戊申,太后幸刘美第,左司谏刘随奏疏劝止。太后纳其言,自后不复再往。

  壬子,以张士逊为礼部尚书、同平章事。

  张知白既卒,帝谋代之者,宰相王曾荐吕夷简,枢密使曹利用荐张士逊。太后以士逊位居夷简上,欲用之,曾言辅相当择才,不当问位,太后许用夷简。夷简因奏事,言士逊事帝于寿春府最旧,且有纯懿之德,请先用之,太后嘉其能让。

  癸丑,以姜遵为枢密副使。遵长于吏事,其治尚严猛,所诛残者甚众,时人号为“姜擦子”。太后遣内侍于永兴军营浮屠,遵希太后旨,悉毁汉、唐碑碣以代砖甓,躬自督治,既成,乃得召用。

  己未,以范雍为枢密副使,班姜遵上。

  是月,辽主驻长春河。

  夏,四月,戊辰,诏审官、三班院、吏部流内铨、军头司,各引对所理公事。自帝为皇太子,辅臣参决诸司事于资善堂,至是始还有司。

  丁丑,贷河北流民复业者种食,复是年租赋。

  癸未,命龙图阁待制燕肃、直史馆康孝基同议蠲减三司岁所科上供物。凡中都岁用百货,三司视库务所积丰约,下其数诸路,诸路度风土所宜及民产厚薄而率买,谓之科率。诸路用度非素蓄者,亦科率于民。然用有缓急,则物有轻重,故上方所须,轻者反重,贱者反贵,而民有受其弊者。肃等既受命,建言京师库务所积可给二年者,请勿复科买,诏从之。

  庚寅,以星变,斋居不视事五日,降畿内囚死罪,流以下释之,罢诸土木工,赈河北流民过京师者。

  时命僧道襘禳于文德殿,殿中侍御史李纮奏曰:“文德殿,布政会朝之位,每灾异辄聚缁黄赞呗于间,何以示中外!”

  右司谏刘随,因星变言:“国家本支蕃衍,而定王之外,封策未行,望择贤者,用唐故事,增广嗣王、郡王之封,以应祖宗意。”

  监察御史鞠咏条上应变五事,又言:“太子少保致仕晁迥,虽老而有器识,宜蒙访对,其必有补。”

  五月,乙未朔,交趾寇边,诏广南西路转运司发谿峒丁壮捕之。时文思使焦守节知邕州,遣人入交趾,谕以利害,李公蕴拜章谢罪。

  辽主清暑永安山。

  庚戌,诏:“温、鼎、广等州岁贡柑,不得以贡馀为名,饷遗近臣。”始,王曾言于帝,请断贡馀。帝曰:“贡且劳矣,况其馀乎!”亟命罢之。

  枢密副使姜遵言:“咸阳民元守亮岁贡梨,朝廷给赐,常倍其直,守亮恃此夸其里中,因以凌弱。请绝其献。”帝曰:“朕不知守亮敢恃此以横也。”辛亥,诏罢之。

  六月,丙寅,罢戎、泸诸州谷税钱。

  周虢州防御使柴贵,世宗弟也,其孙肃自陈求官。帝问王曾曰:“肃果柴氏之后乎?”曾对曰:“得贵告身验之,信然。”帝曰:“世宗开拓土宇,为吾国家也,后裔其可忘哉!”命为三班奉职。

  秋,七月,辽以南院大王耶律迪里为上京留守。

  戊戌,辽主猎于平地松林。

  乙未,开封府推官、监察御史馆陶王沿为河北转运副使。沿上言:“本朝制兵刑,未几于古。自契丹通好三十年,二边地常屯重兵,坐耗国用,而未知所以处之。请教河北强壮,以代就粮禁卒之阙,罢招厢军,以其冗者隶作屯田,行之数年,当渐销减,而强壮悉为精兵矣。

  “古者刑平国,用中典,而比者以敕处罪,多重于律。律以绢估罪者,敕以缗直代之;律坐髡釱而役者,敕黥窜以为卒。比诸州上言,谪卒太多,衣食不足,愿勿复谪者七十馀州。以律言之,皆不至是,是以繁文罔之而置于理也。诚愿削深文而用正律,以钱定罪者,悉从绢估,黥窜为卒者,止从髡釱;此所谓胜残去杀,无待百年者也。”

  壬子,江宁府、扬、真、润州江水溢,坏官民庐舍,遣使安抚赈恤。

  八月,乙丑,诏免河北水灾州军秋税。

  初,帝谓辅臣曰:“比令内侍往缘边视水灾,如闻有龙堰于海口,故水壅而不泄。可遣官致祭。”王曾曰:“边郡数大水,盖《洪范》所谓不润下之证。海口恐非龙可堰,宜宽民赋以答天灾。”故有是诏。

  甲戌,淮南、江、浙、荆湖制置发运使张纶知秦州。纶,天禧末为发运副使。时盐课积亏者十年,纶乃奏除通、泰、楚三州盐户宿负,官助其器用,盐入优与之直,由是岁增课数十万。复置盐场于杭、秀、海三州,岁入课又三百五十万。居三岁,增上供米八十万。在江、淮逾六年,为民兴利除害甚众。性喜施与,漕卒多冻馁道死者,纶见之,叹曰:“此有司之过,非所以体上仁也。”推俸钱市絮襦千数,衣其不能自存者。

  乙亥,河决澶州王楚埽。

  戊寅,翰林学士承旨兼龙图阁学士刘筠知庐州。筠三入翰林,意望两府,及为承旨,颇不怿,尝移疾不出。或戏筠曰:“服清凉散必愈。”盖两府乃得用清凉伞也。筠前尝知庐州,爱其土,遂筑室城中,架阁藏前后所赐书,帝为飞白书,曰:“真宗圣文秘奉之阁”。及再至,即营冢墓,作棺,自为铭刻之。后二岁,竟卒于书阁。筠初为杨亿所识拔,后遂与亿齐名,时号杨、刘。性不苟合,临事明达,而其治尚简严。然晚为阳翟同姓富人奏求恩泽,清议颇少之。

  丙戌,录唐张九龄后。九龄九代孙锡,以九龄告身及明皇批答来献。帝谓辅臣曰:“九龄,唐名相,宜旌其后。”即授国子四门助教。

  九月,己亥,诏:“京朝官任内,五人同罪,奏举者减一任。”

  乙巳,遣使修诸路兵械。

  丙午,太常少卿、直昭文馆陈从易为左司郎中,兵部郎中、集贤院修撰杨大雅并知制诰。

  自景德后,文士以雕靡相尚,从易独自守不变;与大雅特相厚,皆好古笃行,无所阿附。天禧初,大雅提点淮南刑狱,案部过金陵境上,遇风舟覆,冠服尽丧。时丁谓镇金陵,遣人遗衣一袭,大雅辞不受。王钦若亦不喜之。时议欲矫文弊,故并进用。大雅初名侃,避真宗旧讳,改焉。

  壬子,辽主如中京,北德寽勒部节度使耶律延寿请视诸部,赐旗鼓,从之。

  是月,准布诸部长多降于辽。

  冬,十月,甲申,除福州民逋官庄钱十二万八千缗。

  初,王氏据福州时,有田千馀顷,谓之官庄。太平兴国中,授券与民耕,岁输赋而已。天圣二年,发运使方仲荀言:“此公田也,鬻之可复厚利。”遣屯田员外郎辛惟庆领其事,凡售钱三十五万馀缗,诏减缗钱三之一,期三年毕偿。监察御史硃谏以为伤民,不可,诏复为贫弱者宽期。至是知州章频复以为言,诏悉除之。

  辽魏王耶律色轸之孙妇指斥乘舆,其夫为之容隐,事觉,连坐,并籍其家。

  辽主谕燕城将士:“若有敌至,总管备城之东南,统军使守西北,马步军备野战,统军副使缮壁垒、课士卒,各练其事。”

  十一月,丙申,辽太子宗真纳妃萧氏,驸马都尉克迪之女也。

  辽以耶律求翰为北院大王。

  癸卯,翰林学士宋绶等上所撰《天圣卤簿记》十卷。初,南郊,绶摄太仆卿,陪玉辂,帝问仪物典故,占对辨给,因使绶集官撰记,帝叹其详备。

  十二月,丁卯,赐故杭州处士林逋谥曰和靖先生,仍赡其家。逋临终赋诗,有“茂陵它日求遗稿,犹喜曾无封禅书”之句。既卒,州以闻,帝嗟惜之。

  初,逋尝客临江,李谘方举进士,未有知者。逋曰:“此公辅器也。”及逋卒,谘适为州守,为素服,与其门人葬之。

  辽主诏:“两国舅及南北王府乃国之贵族,贱庶不得任本部官。”

  是岁,辽放进士张宥等五十七人。

     ○仁宗体天法道极功全德神文圣武睿哲明孝皇帝天圣七年(辽太平九年)

  春,正月,癸卯,枢密使曹利用罢,以侍中判邓州。

  初,太后临朝,中人与贵戚稍能轩轾为祸福,而利用以勋旧自居,不恤也。凡内降恩,力持不予,左右多怨。太后亦严惮利用,称曰侍中而不名。利用奏事帘前,或以指爪击带鞓,左右指以示太后曰:“利用在先帝时,何敢尔邪!”太后颔之。利用奏抑内降恩,虽屡却,亦有不得已从之者。人揣知其然,或绐太后曰:“蒙恩得内降,辄不从。今利用家媪阴诺臣请,其必可得矣。”下之而验,太后始疑其私,颇衔怒。

  内侍罗崇勋得罪,太后使利用召崇勋戒敕之。利用去崇勋冠帻,诟斥良久,崇勋恨之。会从子汭为赵州兵马监押,而州民赵德崇诣阙告汭不法事;奏上,崇勋请往案之,遂罢利用枢密而穷治汭罪。汭坐被酒衣黄衣,令人呼万岁,杖死。丙辰,贬利用为左千牛卫上将军,知随州。

  是月,辽主至自中京。

  二月,庚申朔,参知政事鲁宗道卒。宗道疾剧,帝临问,赐白金三千两。既卒,太后临奠,赠兵部尚书。宗道刚正疾恶,遇事敢言,不为小谨。初,太常议谥曰刚简,复改为隶简,议者以为“肃”不若“刚”为得其实云。

  甲子,诏:“文臣历边任有材勇,武臣之子有节义者,与换官,三路任使。”

  丙寅,张士逊罢。士逊以曹利用荐,得宰相,利用长枢密,凭宠自恣,士逊居其间,未尝有是非之言,时人目之为“和鼓”。及曹汭狱起,罗崇勋因谮利用,帝以问执政,众顾望,未有对者。士逊徐曰:“此独不肖子为之,利用大臣,宜不知状。”太后怒,将罢士逊,帝以其东宫旧臣,加刑部尚书,知江宁府,解通犀带赐之。后领定国军节度使,知许州。

  以吕夷简同中书门下平章事、集贤殿大学士。

  始,王曾荐夷简可相,久不用。士逊将免,曾因对言:“太后不相夷简,以臣度圣意,不欲其班枢密使张耆上尔。耆一赤脚健儿,岂容妨贤至此!”太后曰:“吾无此意,行用之矣。”于是卒相夷简。

  丁卯,以夏竦、薛奎参知政事,陈尧佐为枢密副使。奎入谢,帝谕奎曰:“先帝常以卿为可任,今用卿,先帝意也。”

  癸酉,贬曹利用为崇信军节度副使,房州安置。利用又坐私货景灵宫钱贬,命内侍杨怀敏护送,诸子各夺两官,没听赐第,籍其资,黜亲属十馀人。宦者多恶利用,行至襄阳驿,怀敏不肯前,以语逼之。利用素刚,遂投缳而绝,以暴卒闻。利用性悍梗少通,力裁侥幸,而其亲旧或有缘恩以进者,故及于祸。然在朝廷,忠荩有守,始终不为柔屈,死非其罪,人多冤之。

  乙酉,以河水灾,委转运使察官吏不任职者易之。

  癸巳,募民入粟以赈河北水灾。

  闰月,戊申,禁京城创造寺观。时都人厌土木之劳,及诏下,咸喜。

  壬子,诏曰:“朕开数路以详延天下之士,而制举独久置不设,意吾豪杰或以故见遗也。其复置此科。”于是稍增损旧名,曰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科,博通坟典、明于教化科,才识兼茂、明于体用科,详明吏理、可使从政科,识洞韬略、运筹决胜科,军谋宏远、材任边寄科,凡六,以待京朝官之被举及应选者。又置书判拔萃科,以待选人之应书者。又置高蹈丘园科,沉沦草泽科,茂才异等科,以待布衣之被举及应书者。又置武举,以待方略智勇之士。其法,皆先上艺业于有司,有司较之,然后试秘阁,中格,然后天子亲策之;若武举,则仍阅其骑射焉。

  初,盛度建言于真宗,请设四科以取士。夏竦既执政,建请复制举,广置科目以收遗才。帝从之,更采度前议而降是诏。

  癸酉,置理检使,以御史中丞为之。其登闻检院匦函改为检匣,如指陈军国大事,时政得失,并投检匣,令画时进入,常事五日一进。其称冤滥枉屈而检院、鼓院不为进者,并许指理检使审问以闻。

  时上封者言:“自至道三年废理检院,而朝廷得失,天下冤枉,浸不能自达。”帝读唐史,见匦函故事,与近臣言之,夏竦因请复置使领,帝从其议。

  乙卯,始命御史中丞王曙兼理检使。

  三月,乙丑,诏:“吏受赇自今毋用廕。”时三司吏毋士安坐受赇,法应徒,而用祖廕以赎论,特决杖勒停,而降是诏。

  辛巳,诏以辽饥民流过界河,令所过给米,分送唐、邓等州,以闲田处之。

  癸未,诏:“百官转对,极言时政阙失,在外者实封以闻。”

  时群牧判官夏县司马池因转对,言:“唐制,门下省,诏书出有不便者,得以封还。今门下虽有封驳之名,而诏书一切自中书下,非所以防过举也。”内侍皇甫继明等三人给事太后閤,兼领估马,自言估马有羡利,迄千官。事下群牧司,阅实,无羡利。继明方用事,自制置使以下,皆欲附会为奏,池独不可,吏拜曰:“中贵人不可忤也。”池不听,继明等怒甚。会除开封府推官,敕至閤门,为继明党所沮罢,乃以屯田员外郎出知耀州。

  甲申,上封者言天下茶盐课亏,请更议其法。帝以问三司使寇咸,咸曰:“议者未知其要尔。河北入中兵食,皆仰给于商旅,若官尽其利,则商旅不行,而边民困于餽运矣。法岂可数更!”帝然之,因谓辅臣曰:“茶盐,民所食,而强设法以禁之,致犯法者众。但缘经费尚广,未能弛之,又安可数更其法也?”

  泰州盐课亏缗钱数十万,事连十一州,诏殿中丞张奎往案之。还奏:“三司发钞稽缓,非诸州罪。”因言:“盐法所以足军费,非仁政所宜行。若不得已,令商人转贸流通,独关市收其征,则上下皆利,孰与设重禁壅阏之为民病!”有诏,悉除所负。奎,临濮人,全义七世孙也。

  丙戌,遣官祈晴。帝因谓辅臣曰:“昨令视四郊,而麦已损腐,民何望焉!此必政事未当天心也。古者大辟,外州三覆奏,京师五覆奏,盖重人命如此。其戒有司,审狱议罪,毋或枉滥。”又曰:“赦不欲数,然舍是无以召和气。”夏,四月,庚寅,赦天下,免河北被水民赋租。京师自三月朔雨不止,前赦一夕而霁。

  辛卯,南平王李公蕴卒。其子德政遣人来告,以为交趾郡王。

  五月,己未朔,诏礼部贡举。

  庚午,上封者言:“近边内地州郡,多是儒臣知州,边事武略,安肯留意!欲望自今选有武勇谋略内殿崇班以上三二十人,于河北、河东、陕西及西川、广南,不以远近,但路居冲要处充知州,得替日,具本处民间利害或边事十件奏闻。或朝廷要人驱使,询之于朝,则曰某人曾在某处,知某处事宜,则是先试之以近边之事,后委之以临边之任,或为州郡之防,或为偏裨之将,不乏人矣。”枢密院请令武臣閤门祗候以上知州军,代还日,分件言事。

  辽主清暑永安山。

  六月,戊子朔,辽以长沙郡王色嘉努为广德军节度使,乐安郡王遂格为匡义军节度使,中山郡王查噶为保定军节度使,进封潞王。

  壬辰,置益、梓、广南路转运判官,与转运使分部案巡,位诸州同判上;别给印,分巡即用之;仍诏磨勘及一年者迁一官。议者以为自罢诸路提点刑狱,而益、梓、广南止一转运使,不能周知民事故也。

  丁未,大雷雨,玉清昭应宫灾。宫凡三千六百十一楹,独长生崇寿殿存。翼日,太后对辅臣泣曰:“先帝力成此宫,一夕延燔殆尽,犹幸一二小殿存尔。”枢密副使范雍,度太后有再兴葺意,乃抗言曰:“不若燔之尽也!”太后诘其故,雍曰:“先朝以此竭天下之力,遽为灰烬,非出人意。如因其所存,又将葺之,则民不堪命,非所以祗天戒也。”宰相王曾、吕夷简亦助雍言,夷简又推《洪范》灾异以谏,太后默然。

  太庙斋郎苏舜钦,诣登闻鼓院上疏曰:“今岁自春徂夏,霖雨阴晦,未尝少止,农田被灾者几于十九,臣以为任用失人,赏罚弗中之所召也。而大臣归咎于刑狱之滥,肆赦天下以为禳救,是杀人者不死,伤人者不抵罪,而欲以合天意也。古者断决滞狱以平水旱,不闻用赦。故赦下之后,阴霾及今。前志曰:‘积阴生阳,阳生则灾见焉。’乘夏之气,发泄于玉清宫,震雨杂下,烈焰四起,楼观万叠,数刻而尽,非慢于火备,乃天之垂戒也。陛下当降服减膳,避正寝,责躬罪己,下哀痛之诏,罢非业之作,拯失职之民,庶几可变灾为祐。浃日之间,未闻为此,而将计工役以图修复。都下之人,闻者骇惑,咸谓章圣皇帝勤俭十馀年,天下富庶,及作斯宫,海内虚竭。陛下即位未及十年,数遭水旱,虽征赋咸入而百姓困乏。若大兴土木,则费用不知纪极,财力耗于内,百姓劳于下,内耗下劳,何以为国?今为陛下计,莫若采吉士,去佞人,修德以勤至治,使百姓足给而征税宽减,则可以谢天意而安民情矣。夫贤君见变,修道除凶;乱世无象,天下谴告。今幸天见之变,是陛下修己之日,岂可忽哉!”舜钦时年二十一,易简之孙,耆之子也。

  甲寅,王曾罢。始,太后受册,将御天安殿,曾执以为不可。及长宁节上寿,止供张便殿。太后左右姻家,稍通请谒,曾多所裁抑,太后滋不悦。会玉清昭应宫灾,累表待罪,乃出知青州。

  以玉清昭应宫灾,知宫李知损编管陈州;御史台鞫火起,得知损尝与其徒茹荤聚饮宫中故也。

  初,太后怒守卫者不谨,悉下御史狱。欲诛之。中丞王曙上言:“昔鲁桓、僖宫灾,孔子以为桓、僖亲尽当毁者也。辽东高庙及高园便殿灾,董仲舒以为高庙不当居陵旁,故灾。魏崇华殿灾,高堂隆以台榭宫室为戒,宜罢之勿治,帝不听,明年复灾。今所建宫,非应经义,灾变之来,若有警者。愿除其地,罢诸祷祠,以应天变。”而右司谏范讽亦言:“此实天灾,不当置狱穷治。”监察御史张锡言:“若反以罪人,恐重贻天怒。”言者既众,帝及太后皆感悟,遂薄守卫者罪。

  议者尚疑将复修宫,讽又言:“山木已尽,人力已竭,虽复修,必不成。臣知朝廷亦不为此,其如疑天下何!愿明告四方,使户知之。”秋,七月,己巳,下诏以不复修宫之意谕天下。改长生崇寿殿为万寿观。

  乙酉,罢诸宫观使并辅臣所领诸宫观使名,从吕夷简、张耆、夏竦之请也。

宋纪三十八 

起屠维大荒落八月,尽玄黓涒滩十二月,凡三年有奇。

     ○仁宗体天法道极功全德神文圣武睿哲明孝皇帝天圣七年(辽太平九年)

  八月,丁亥朔,日有食之。

  诏:“罢天下职田,官收其入以所直均给之。”先是上封者言:“职田有无不均,吏或不良,往往多收以残细民。”命资政殿学士晏殊与三司、审官、三班院、吏部流内铨参议,皆以为然,故有是诏。

  己丑,以吕夷简为昭文馆大学士。

  辛卯,夏竦复为枢密副使,陈尧佐、王曙并参知政事,枢密使张耆改山南东道节度使。竦与夷简不相悦,故以尧佐易之。

  初,渤海自神册中附于辽,无榷酤盐曲之税,宽弛关市之征,渤海安之。自冯延修、韩绍勋以燕地平州之法绳之,民不堪命。会燕地荐饥,户部副使王嘉献策造船,使其民漕粟以赈之;水路艰险,多至覆没,鞭扑搒掠,民怨思乱。东京舍利军详衮大延琳因之为变,遂囚留守、驸马都尉萧孝先及南阳公主,杀绍勋、嘉以悦众,僭号兴辽,改元天庆。

  时辽主驻黑岭,副留守王道平逾城走告变,即征诸道兵以时进讨。时国舅详衮萧实迪先率本管兵据要害,绝其西渡。延琳以书结保州戍主夏行美,使率渤海军为乱,行美执其人送统军耶律普古,普古遂杀渤海兵八百人,入据保州,断其东路。延琳分兵西取沈州,副使张杰声言欲降,延琳信之,不急攻;既知其诈,攻之,守御已备,不克而还。南北女真皆从延琳,高丽贡使亦不至。

  冬,十月,丙戌朔,辽以南京留守、燕王萧孝穆为都统,萧实迪副之,萧普努为都监,讨延琳。遇贼蒲水中,军少却,普努将右翼,实迪将左翼,夹攻之,先据高丽、女真要冲,使不得求援,贼溃,追败之于平山北。普努不介马而驰,追杀馀贼。已而大军围东京,普努讨诸叛邑。平吼山贼,延琳深沟自卫,固守不敢出。

  十一月,癸亥,冬至,帝率百官上皇太后寿于会庆殿,遂御天安殿受朝。秘阁校理范仲淹疏言:“天子有事亲之道,无为臣之礼;有南面之位,无北面之仪。若奉亲于内而行家人礼可也。今顾与百官同列,亏君体,损主威,不可为后世法。”疏入,不报;又疏请太后还政,亦不报,遂乞补外。寻出为河中府同判。

  丙寅,辽以张杰为沈州节度使,超授保州戍将夏行美平章事。召皇城进士张人纪等二十二人入朝,试以诗赋,皆赐第。

  壬申,辽以驸马都尉刘四端权知宣徽南院。

  十二月,庚寅,以知制诰李仲容判礼部。故事,茂才异等、高蹈丘园、沉沦草泽三科所上策论,先委礼部考核以闻,乃得召试。时直史馆康孝基叛礼部,定富弼等十人;帝改命仲容而以孝基同叛,仍取弼等策论覆较之。弼,河南人也。

  辛亥,以左司谏、龙图阁待制孔道辅知郓州,坐纠察刑狱不当也。道辅尝极论曹利用、罗崇勋弄权,时利用死而崇勋犹委任云。

     ○仁宗体天法道极功全德神文圣武睿哲明孝皇帝天圣八年(辽太平十年)

  春,正月,丙寅,命资政殿学士晏殊权知礼部贡举。

  甲戌,真定府、定州路都部署、彰武节度使曹玮卒,赠侍中,谥武穆。玮为将不如其父宽,然用士得死力。平居意气舒暇,及行师,多奇计,出入神速。一日,张乐饮僚吏,中坐,失玮所在;明日,徐出视事,贼首已掷庭下矣。将兵几四十年,未尝少失利。真宗遇边奏,必手诏诘难至十数反,而玮守初议,卒无以夺。开边壕,率令深广丈五尺,山险不可堑者,因其峭绝治之,使足以限敌,后皆以为法。

  临淄人贾同尝造玮,玮欲案边,邀与俱。同问:“从兵安在?”曰:“已具。”既出就骑,见甲士三千环列,初不闻人马声。同归,语人曰:“真名将也。”王钦若方贵盛,闻同名,欲致之,固辞不往。久之,始同判衮州。天圣初,上书言:“自祥符已来,谏诤路塞,丁谓乘间造符瑞以欺先帝。今谓奸既白,宜明告天下,正符瑞之谬,使先帝免后世之议。”又言寇准忠规亮节,宜还之内地。时太后临朝,而同言如此,人以为难。再迁,知棣州,卒。

  集贤校理华阳彭乘恳求便亲,诏乘知普州。蜀人得乡郡自乘始。普人鲜知学者,乘为兴学,召其子弟为生员,教育之,俗遂以变。

  辛巳,作会圣宫于西京永安县。

  二月,戊子,诏:“五代时官三品以上告身存者,子孙依廕律叙廕,仍须得保官三人。”御史台主簿衮州石介上疏以为不可,坐罢。

  辽主如龙化州。

  三月,甲子,御崇政殿试礼部奏名进士;丙寅,试诸科。丁卯,赐进士咸平王拱寿等二百人及第,四十九人同出身;己巳,赐诸科及第、同出身者又五百七十三人。诏更拱寿名曰拱辰。

  壬申,幸后苑,赏花钓鱼。每岁从官赋诗,或预备,及是出不意,坐多窘者,优人以为戏,左右皆大笑。翌日,尽取诗付中书,第其优劣。秘阁校理韩羲所赋独鄙恶,落职,同判冀州。

  乙亥,诏:“宗室嫁女,择士族之有行义者;敢以财帛为婚,御史台、街司察举之。”

  以度支副使、刑部郎中钱唐唐肃为龙图阁待制。肃清直廉俭,恬于仕进。在度支,会籴麦京师,数且足,有豪姓欲入官数十万石,因权幸以干掖庭。太后面命肃,肃曰:“麦贮仓率不过二岁,多则腐朽不可食,况挠法邪!”卒不受。尝知洪州,舣舟南康,不即赴。或问之,肃曰:“职田以四月为限,今遽往,得无趋利之讥乎?”逾月乃上。

  三司以方建太一宫及洪福等院,市材木于陕西。同判河中府范仲淹言:“昭应、寿宁,天戒不远。今复侈土木,破民产,非所以顺人心,合天意也。”寻徙陈州,又言:“恩幸多以内降除官,非太平之政,愿以上官、贺娄为戒。”事虽不行,帝嘉其忠。

  辽都统萧孝穆围东京,去城五里,四面筑城堡,起楼橹,使内外不相通。驸马萧孝先及南阳公主既为大延琳所囚,闻辽师至,孝先与其妹穴地逃出。公主在后,为守陴者所觉,遇害。公主,辽主之第四女也。

  夏,四月,辽主如乾陵。以耶律行平为广平军节度使,以夏行美为中顺军节度使。

  五月,戊申,辽主清暑柏坡。

  甲寅,赐信州龙虎山张道陵二十五世孙乾曜号虚靖先生,以其孙见素为试将作监主簿,仍令世袭先生号,蠲其租课。

  六月,癸巳,监修国史吕夷简等上《新修国史》于崇政殿。故事,史成,监修而下进秩,夷简固辞之。

  乙巳,御崇政殿。试书判拔萃及武举人。武举法,先阅骑射,而试之以策为去留,弓马为高下,每遇制举则试焉。

  戊申,以书判拔萃人宣州司理参军曲江余靖为将作监丞、知海阳县,安德节度推官河南尹洙为武胜节度掌书记、知河阳县。

  秋,七月,丁巳,诏修《国朝会要》。

  丙子,策制举人,御崇政殿,策试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太常博士成都何讠永、茂才异等富弼。讠永、弼对策,并及第四等。丁丑,以讠永为祠部员外郎、同判永兴军,赐五品服;弼为将作监丞、知长水县。

  壬午,辽诏来岁行贡举法。

  八月,戊子,诏:“流配人道死者,其妻子给食送还乡里。”

  辽东京被围既久,城中撤屋以爨。戊申,贼将杨详世密送款,夜,开南门纳辽军,禽大延琳,渤海平。驸马大力秋,坐延琳事伏诛。

  九月,丙辰,罢百官转对。自复转对,言事者颇众,大臣不悦,故复罢之。

  乙丑,枢密副使姜遵卒。

  刘美家婢出入禁中,大招权利,枢密直学士、刑部侍郎赵稹厚结之。己巳,擢稹枢密副使。命未出,人驰告稹,稹问曰:“东头、西头?”盖意在中书也。世传以为笑。

  宋初,盐利皆归县官,其解池引水而成者曰颗盐,淮、浙、蜀,广煮海井碱而成者曰末盐,初皆通商贸易。咸平中,梁鼎请官自鬻解盐,未几,以公私烦扰,复旧商贩。帝初即位,置计置司,议茶盐利害。茶法变贴射而盐则官自鬻,利微而害博。两池积盐为阜,其上生木合抱。选人王景上言,请通商平估以售,少宽百姓之力,太后以为然,命盛度、王随议更其制。

  随与权三司使胡则画通商五利上之曰:“方禁商时,伐木造船以给辇运,而兵民罢劳,不堪其命,今去其弊,一利也。始以陆运,既差帖头,又役车户,贫人惧役,连岁逋逃,今悉罢之,二利也。舟运有沉溺之患,纲吏侵盗,杂以泥沙硝石,其味苦恶,疾生重膇,今皆得其真盐,三利也。国之钱币,谓之货泉,盖欲使之通流,而富室大家多藏镪不出,故民用皆蹙,今岁得商人六十馀万,颇助经费,四利也。岁减盐官兵卒、畦夫佣作之给,五利也。”冬,十月,丙申,诏罢三京二十八州军榷法,听商贾入钱若金银京师,榷货务给钞,受盐于解池,而申私贩鬻之禁。诏下,蒲、解之民皆作感圣恩斋。自是虽贾商流行,而岁课之入官者耗矣。

  壬寅,置天章阁待制,位龙图阁待制之下,命鞠讠永、范讽为之。

  是月,辽主驻长宁淀。

  十一月,丙寅,朝享景灵宫。丁卯,享太庙。戊辰,合祀天地于圜丘,大赦,贺皇太后于会庆殿。

  辛亥,辽都统萧孝穆等自东京凯旋,戎服入见,辽主赐宴劳之。翌日,封孝穆为东平王,赐佐国功臣号。驸马萧实迪封兰陵郡王,萧曾努加侍中,以萧惠为南京统军使。寻以孝穆为东京留守。东京残破之后,孝穆抚纳流民,为政务宽简,民安之。辽主诏渤海旧族,有勋劳材力者叙用,馀分居来、隰、迁、闰等州。

  十二月,癸未,加恩百官。

  壬辰,以雷州司户参军丁谓为道州司户参军。

  丁未,定难节度使西平王赵德明遣使来,献马七十匹,乞赐《佛经》一藏,从之。

  是岁,河中府同判范仲淹上疏,请太后复辟,其略曰:“陛下拥护圣躬,听断大政,日月持久。今皇帝春秋已盛,睿哲明圣,握乾纲而归坤纽,非黄裳之吉象也。岂若保庆寿于长乐,卷收大权,还上真主,以享天下之养!”疏入,不报。

  高丽来贡。

     ○仁宗体天法道极功全德神文圣武睿哲明孝皇帝天圣九年(辽太平十一年,六月,改景福元年。辛未,一零三一年)

  春,正月,丙辰,长宁节,百官初上皇太后寿于会庆殿。

  己未,龟兹国、沙州并遣使贡方物。庚申,资政殿学士晏殊言:“占城、龟兹、沙州、邛部川蛮夷往往有挈家入贡者,请如先朝故事,委馆伴使询其道路风俗,及绘人物衣寇以上史馆。”从之。

  辛酉,以刑部尚书、知许州张士逊为定国节度使、检校太傅。时士逊朝京师,冀复入相。天章阁待制鞠讠永奏曰:“曹利用擅作威福,士逊与之亲厚,援引至相位,陛下特以东宫僚属用之。臣愿割旧恩,伸公议,趣使之籓。”士逊乃赴许州。

  丁卯,以祠部员外郎晁宗悫为知制诰。宗悫,迥子也。宋绶尝谓:“自唐以来,唯杨於陵身见其子嗣复继掌书命,今始有晁氏焉。”

  辛未,钱惟演改判河南府。惟演托病久留京师,既除陈州,迁延不赴,且图相位。天章阁待制范讽奏曰:“惟演尝为枢密使,以皇太后姻属罢之,示天下不私,今不可复用。”殿中侍御史须城郭劝亦催督惟演上道。惟演自言:“先垅在洛阳,愿司宫钥。”遂命惟演守河南,促其行。

  翰林学士盛度请其子奉礼郎申甫于馆阁读书,从之。

  二月,癸巳,诏复职田。

  三月,壬子,礼部员外郎、天章阁待制鞠讠永卒。

  癸亥,赐青州州学《九经》,从王曾之请也。自是州郡当立学者皆得赐书。

  辽主自春初如混同江,旋如长春河。辽主末年得消渴疾,语多忌讳,凡死亡者,左右侍臣俱不得言及之,至是增剧。

  夏,四月,戊寅,诏以陇州论平民五人为劫盗抵死,主者虽更赦,并从重罚。

  五月,乙丑,录囚。

  辽境诸河,以大雨横流,失其故道。

  六月,辽主疾大渐,驿召东京留守萧孝穆、上京留守萧孝先及左丞相张俭,使辅立太子,诚无失南朝信誓。己卯,辽主殂于大斧河之行宫,年六十一,谥曰文武大孝宣皇帝,庙号圣宗。

  圣宗守约甚坚,未尝稍启边隙。在位四十九年,理冤滞,举才行,察贪残,抑奢僭,录死事子孙,振诸部贫乏,责近臣迎合,却高丽女乐,在辽诸帝中号为令主。及殂,太子即位,改元景福。

  初,圣宗知元妃与皇后有隙,病中属太子曰:“皇后事我四十年,以其无子,故命汝为嗣。我死,汝母子切无杀之。”元妃闻之,恚益甚。圣宗疾革,元妃詈皇后曰:“老物,宠亦有既邪!”令左右扶后出。圣宗遗诏以皇后为皇太后,元妃为皇太妃;元妃匿之,自尊为皇太后,摄国政。

  太后既得志,引萧孝先与密谋,欲构后以罪,以驸马萧实迪为皇后所喜,深忌之。秦晋公主窃闻其谋,告实迪曰:“尔将无罪被戮,与其死,曷若奔女真以全其生!”实迪曰:“朝廷讵肯以飞语害忠良?宁死,弗适它国。”会护卫冯嘉努、帐下医耶律喜逊希旨上变,诬北府宰相萧绰布及实迪谋逆,欲奉皇后摄政,徐议当立者,太后命鞫治之。辛丑,太后诛绰布、实迪及其党七人,狱词连及皇后。辽主闻之,曰:“皇后侍先帝历有岁年,抚育眇躬,当为太后,今不果,反罪之,可乎?”太后曰:“此人若在,恐为后患。”辽主曰:“皇后无子而老,虽在,无能为也。”太后不从,卒载以小车,囚之上京。时辽臣慑太后威,无敢言者。枢密使萧朴独上书白皇后之诬,不报,朴感愤,至于呕血。

  雄州以辽圣宗讣闻。辛丑,辍视朝七日,在京及河北、河东缘边亦禁音乐七日,遣使祭奠、吊慰及贺即位。

  秋,七月,丙午朔,辽太后率皇族大临于太平殿,高丽遣使吊慰。辽主召晋王萧普古等饮博,夜分乃罢。

  辽奉陵军节度使耶律吉实来告哀,帝为成服于内东门之幄殿,向其国哭,五举音而止,皇太后举哭如上仪。遣近臣诣馆吊慰,常服,黑带,系奚,不佩鱼。

  丁未,辽主击鞠。

  庚戌,辽赈蓟州饥。

  乙卯,辽以比岁丰稔,罢给东京统军司粮。

  丁巳,辽主谒圣宗御容,哀恸久之,因命写北府宰相萧孝友、南府宰相萧孝穆象于御容殿。

  戊午,命孔道辅为贺辽太后册礼使。辽太后册礼使自此始。

  壬申,辽主谒神主帐,时奥隈萧氏始入宫,亦命拜之。

  癸酉,以翰林侍讲学士、兵部侍郎孙奭为工部尚书,知兗州。奭三请致仕,召对承明殿,敦谕之。奭以年逾七十,固请,泣下,帝亦恻然。诏民冯元讲《老子》三章,各赐帛二百匹。以不得请,求近郡,故优拜焉,仍诏须宴而后行。

  甲戌,右正言陈执中罢度支判官,谏院供职。是时谏议大夫、司谏、正言皆不任谏职,须别降敕赴谏院者,乃曰谏官。

  八月,丁丑,太子少保致仕马亮卒,赠右仆射。亮有智略,敏于政事,然所至无廉称。及卒,以婿吕夷简在相位,得谥忠肃,人不以为然。

  权知开封府寇咸卒。咸初附丁谓,故早达。及谓败,左迁,郁郁不自得。秘书丞彭文赋《丧家狗》以刺之。

  九月,戊申,辽主亲视庆陵。

  己巳,以右谏议大夫程琳为给事中,权知开封府。王蒙正子齐雄捶老卒死,琳令有司验状。蒙正连姻太后,太后因琳入对,谓曰:“齐雄非杀人者,乃其奴尝捶之耳。”琳曰:“奴无自专理,且使令与己犯同。”太后默然。遂论如法。

  庚午,以吏部尚书、知天雄军王曾为彰德节度使,仍知天雄军。辽使者往还,敛车徒而后过,无敢哗者。人乐其政,为画像而生祠之。

  甲戌,辽遣使来谢吊慰。

  冬,十月,戊寅,辽宰臣吕德懋卒。

  己卯,以翰林学士宋绶为龙图阁学士、知应天府。

  时太后犹称制,五日一御承明殿,垂帘决事,而帝未始独对群臣也。绶言:“宜约唐先天中制度,令群臣对前殿,非军国大事及除拜,皆前殿取旨。”书上,忤太后意,故命出守。侍御史刘随、殿中侍御史郭劝并言绶有词学,当留于朝,不听。

  丙戌,下诏申儆庶官,因侍御史知杂事刘随请也。其略曰:“比者搢绅之间,名节罔励,矜劳者掠美以近名,希进者行险以徼宠,分屏翰者或奏请之靡厌,任案察者或宽纵之为得;贪而无耻,故务营私,老而非材,曾不知退。用稽彝训,申儆群伦,苟少冒于官箴,将自投于公宪。”

  辽遣使来,致其先主遗物。己酉,遣使来谢贺即位及太后册礼。

  闰月,辛亥,辽有司请以辽主生辰为永寿节,太后生辰为应圣节,从之。

  辛酉,辽主阅新造铠甲。

  癸亥,以盐铁副使赵州王鬷为天章阁待制。

  初,马季良建言:“京师贾人常以贱价居茶盐交引,请官置务收市之。”季良方用事,有司莫敢迕其意,鬷独不可,曰:“与民竞利,岂国体邪!”事遂寝。

  丁卯,辽赈黄龙府饥。

  戊辰,知兗州孙奭陛辞,曲宴太清楼,召太子少保致仕晁迥及近臣皆预。翌日,奭入谢,又命讲《老子》,赐袭衣、金带、鞍勒马。及行,赐宴瑞圣园,又赐诗,诏近臣皆赋。

  十一月,辛巳,徙三馆于崇文院。先是三馆、秘阁在左掖门内,左升龙门外,大中祥符八年,大内火,权寓右掖门外,至是修崇文院成,复徙之。

  丙申,辽葬文武大孝宣皇帝于庆陵。

  初,耶律资忠为圣宗所信任,以忤权贵,出为昭德节度使,至是表请会葬,既至,伏梓宫大恸曰:“臣幸遇圣明,横被谗谮,不获尽犬马之报。”气绝而苏。辽主命医治疾,久之,言:“国舅孝先无忧国之心,陛下不当复用唐景福年号。”于是用事者恶之,遣归镇。寻卒。

  丁亥,驰两川矾禁。

  十二月,癸丑,辽主至自庆陵。

  太后听政,辽主不亲庶务,群臣表请,辽主不从。

  甲寅,诏吏部铨:“选人父母年八十以上者,权注近官。”

  是岁,辽封李德明子元昊为夏国公,以兴平公主归之。

     ○仁宗体天法道极功全德神文圣武睿哲明孝皇帝明道元年(辽重熙元年)

  春,正月,壬申朔,辽太后御正殿,受辽主与群臣朝。

  乙亥,以知江陵府会稽杜衍为河北都转运使。初,命衍守荆南,殿中侍御史郭劝言衍清直,当留中朝,不听。会河北乏军费,乃命衍往经度之,不增赋于民而用足。

  丁丑,辽主如雪林。

  癸巳,诏:“案举官奏劾所部官吏而反为所讼者,自今无得受理。

  二月,癸卯,监修国史吕夷简上《三朝宝训》三十卷。

  庚戌,以知许州、定国节度使张士逊为刑部尚书、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丁卯,以真宗顺容李氏为宸妃。是日,宸妃薨。妃始生帝,皇太后即以为己子。帝即位逾十年,妃默处先朝嫔御中,未尝自异,人畏太后,亦无敢言者,终太后世,帝不自知妃所出也。疾革,乃进位,年四十六。

  始,宫中未治丧,宰相吕夷简朝奏事,因曰:“闻有宫嫔亡者。”太后矍然曰:“宰相亦预宫中事邪?”引帝偕起。有顷,独坐帘下,召夷简问曰:“一宫人死,相公何与?”夷简曰:“臣待罪宰相,内外事无不当预。”太后怒曰:“相公欲离间我母子邪?”夷简曰:“太后不以刘氏为念,臣不敢言;尚念刘氏,则丧礼宜从厚。”太后悟,遽曰:“李宸妃也,且奈何?”夷简乃请治丧皇仪殿,用一品礼殡洪福寺。又谓内侍罗崇勋曰:“宸妃当以后服殓,用水银实棺。”有司希太后旨,言岁月未利。时有诏欲凿宫城垣以出丧,夷简遽求对,太后揣知其意,遣崇勋问之,夷简言:“凿垣非礼,丧宜自西华门出。”太后复遣崇勋曰:“岂意卿亦如此!”夷简曰:“臣位宰相,理当廷争。太后不许,臣终不退。”崇勋三反,太后犹不许。夷简正色谓崇勋曰:“宸妃诞育圣躬,而丧不成礼,异日必有受其罪者,莫谓夷简今日不言也!”崇勋惧,驰告,太后乃许之。

  三月,壬申朔,辽命尚父、漆水郡王迪礼复为特里衮。

  辽太后自摄政,即追封其曾祖为兰陵王,父为齐王,诸弟皆王之,萧氏奴为团练、防御、观察、节度使者至四十馀人。燕民无赖者多占名乐工,为萧氏奴。

  戊子,始行《天圣编敕》。

  太常博士安丘明镐,初为蕲州幕职,知州邓馀庆贪暴不法,州事皆镐持正之。薛奎领秦州、益州,皆辟镐自随。于是镐罢益州同判,还朝,赐对,帝问辅臣以镐所能者,奎曰:“镐有文学,沈鸷能断大事,愿陛下亟用之。”己丑,命镐权开封府推官,寻即真。

  江、淮旱。戊戌,诏虑系囚,流以下降一等,杖、笞释之。

  己亥,除婺、秀州丁身钱。

  是春,辽主大蒐。太后虑辽主怀齐天皇后鞠育之恩,因其出蒐,遣人驰至上京弑后。后曰:“我实无辜,天下共知,待我浴而后就死,可乎?”使者退,比复至,则后已殂矣,时年五十。因杀其左右百馀人,以庶人礼葬。

  夏,四月,戊午,知棣州王涉,坐冒请官地为职田,配广南牢城。

  六月,殿中侍御史冀人张存上疏言:“陛下嗣统以来,延纳至言,罔有忌讳,函夏之人,共思谠直。自前秋诏罢百官转对,去冬黜降御史曹修古等,昨又闻进士林献可因奏封事远窜岭南,人心惶惑,中外莫测。臣恐自今忠直之言,与理乱安危之几,蔽而不达。”因历引周昌、硃云、辛庆忌、辛毘事以广帝意。

  秋,七月,乙酉,参知政事王曙罢为资政殿学士,知陕州,以疾自请也。

  辛卯,以门下省为谏院,徙旧省于右掖门之西。先朝虽除谏官而未尝置院,及陈执中为谏官,屡请之,置谏院自此始。

  辽主猎于平地松林。

  八月,辛丑,以三司使、兵部侍郎晏殊为枢密副使。丙午,以晏殊参知政事。

  辽主驻刺河源。是日,皇子洪基生。

  甲寅,以杨崇勋为枢密副使。

  戊午,诏国子监重修七十二贤堂,其左丘明而下二十一人,并以本品衣冠图之。

  壬戌,修文德殿成。是夜,大内火,延及崇德、长春、滋福、会庆、崇徽、天和、承明、延庆八殿。帝与皇太后避火苑中;癸亥,移御延福宫。

  甲子,以宰相吕夷简为修葺大内使,枢密副使杨崇勋副之。

  乙丑,诏群臣直言阙失。

  先是大内火,百官晨朝而宫门不开。辅臣请对,帝御拱宸门,百官拜楼下,宰相吕夷简独不拜,帝问其故,曰:“宫庭有变,群臣愿一望清光。”帝举帘见之,夷简乃拜。

  丁卯,大赦。诏:“营造殿宇,宜约祖宗旧制,更从减省。”

  时宦者置狱治火事,得缝人火斗,已诬服,下开封府,使具狱。权知府事程琳辨其不然,乃命工图火所经处,且言:“后宫人多而所居隘,其烓灶近板壁,岁久燥而焚,此殆天灾,不宜以罪人。”监察御史宜兴蒋堂亦言:“火起无迹,安知非天意?陛下宜修德应变,今乃欲归咎宫人,以之属吏。宫人付狱,何求不可,而遂赐之死,是重天谴也。”帝为宽其狱,卒无坐死者。

  是月,殿中丞河南滕宗谅、秘书丞大名刘越准诏上封事。宗谅言:“国家以火德王,火失其性,由政失其本。”因请太后还政,而越请太后还政,言尤鲠直;皆不报。

  九月,丁亥,永兴军言左卫大将军、分司西京李士衡卒。士衡前后筦计二十年,虽才智过人,然素贪,家资至累巨万,建大第长安里中,俨若宫府云。

  庚寅,重作册宝,以旧册宝为火所焚也。有司言册宝法物,凡用黄金二千七百两。诏易以银而金涂之。

  冬,十月,己酉,辽主如中京。

  十一月,甲戌,以修大内成,恭谢天地于天安殿,遂谒太庙,大赦,改元。是日,还延福宫。

  己卯,冬至,百官贺皇太后于文德殿,帝御天安殿受朝。

  是日,辽主率群臣上太后尊号曰法天应运仁德章圣皇太后;群臣上辽主尊号曰文武神圣昭孝皇帝。大赦,改元重熙。不逾年而再改元,犹用耶律资忠之言也。

  辽主以萧萨班为祗候郎君。萨班,孝穆之子也,性廉介,风姿爽朗,善球马驰射。辽主每燕饮,喜谐谑,萨班虽承宠顾,常以礼自持,时人称之。

  辽萧罕嘉努,少好学,博览经史,通辽、汉文字,尝为右通进,典南京栗园,至是命同知三司使事。

  定难节度使、西平王赵德明,凡娶三姓:卫慕氏,生元昊;咩迷氏,生成遇、讹藏;屈怀氏,生成嵬。元昊小名嵬理,羌语谓惜为嵬。富贵为理。性凶鸷猜忍;圆面高准,长五尺馀;晓浮屠学,通蕃、汉文字,案上置法律书,常携《野战歌》、《太一金鉴诀》。忽引兵袭夜洛隔可汗王,破之,夺甘州。数谏德明无臣中国,德明辄戒之曰:“吾久用兵,终无益,徒自疲耳。吾族三十年衣锦绮衣,此宋天子恩,不可负也。”元昊曰:“衣皮毛,事畜牧,蕃姓所便。英雄之生,当王霸耳,何锦绮为!”既陷甘州,复举兵攻拔西凉府。至是德明死,元昊继立,延州以闻。诏辍视朝三日,赠太师、尚书令兼中书令,命度支员外郎硃昌符为祭奠使,赙绢甚厚。帝与皇太后为德明成服苑中,百官奉慰。

  辛卯,进封孟王元俨为荆王。

  癸巳,以元昊为检校太师兼侍中、定难节度使、西平王,命司封员外郎杨告为旌节官告使。元昊既袭封,即阴为叛计。时改元明道,而元昊避父名,辄称显道于国中,虽贡奉,然僭已萌矣。初对使者,设席自尊大,而告徙坐即宾位,不为屈。又闻屋后有数百人锻声,知其必叛,独畏懦不敢言。告,允恭子也。

  丙申,诏苏州所没丁谓庄田还给其家,仍以其子前内殿承制羽为供奉官。

  是月,辽册元昊为夏国王。

  十二月,庚子,诏以来年二月躬耕籍田,先请皇太后恭谢宗庙,权罢南郊之礼,其恩赏并就礼毕施行。

  辛丑,命礼官详定籍田及皇太后谒庙仪注。始,太后欲纯用帝者之服,参知政事晏殊以《周官》王后之服为对,失太后旨;辅臣皆依违不决。薛奎曰:“太后必御此,若何而拜?”力陈其不可。太后为改它服,虽终不纳,犹少杀其礼焉。

  壬寅,以宣徽南院使兼枢密副使杨崇勋为枢密使。崇勋曲谢,太后与帝言,先帝最称崇勋质信,可任大事,又超迁之。

  壬子,以太子中允安阳韩琦为太常丞,直集贤院。

  初,琦举进士第二,方唱名,太史奏日下五色云见,左右皆贺。

  己未,上封者言:“比诏淮南民饥,有以男女雇人者,官为赎还之。今民间不敢雇佣人,而贫者或无自存,望听其便。”从之。

  庚申,命权三司使李谘同盛度、王随议解盐法。天圣八年,既听解盐通商,行之一年,岁入视天圣七年增缗钱十五万,明年,更损九万;其后岁益耗,故令谘等议之。度、随皆初以通商为便者也。

  是岁,同判陈州、太常博士范仲淹,以京师多不关有司而署官赏者,乃附驿上奏,以唐中宗朝墨敕斜封官为戒;又屡论内降之弊。

  辽以萧孝友为西北路招讨使,封兰陵郡王。

  先是萧革为招讨使,专以威制西羌,诸部多叛。孝友下车,多加绥抚,每入贡,辄增其赐物,羌人以安。其后浸成姑息,诸部桀骜之风遂炽。孝友,太后之弟也。

  太后诸弟,惟孝穆位高,益畏太后,有赐,辄辞不受,妻子无骄色。而孝先最为骄横,尤用事。

  太后姊秦国夫人,早岁嫠居,有丑声,太后见长沙王色嘉努美姿容,为杀其妃而以秦国妻之。妹晋国夫人,喜户部侍郎耿元吉貌美,太后从晋国之请,亦为杀其妻,以晋国妻之。

  辽放进士刘师贞等五十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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