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史·列传

     著书立意乃赠花于人之举,然万卷书亦由人力而为,非尽善尽美处还盼见谅 !

                     —— 华辀远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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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百零六 

  孙鼛 吴时 李昭玘 吴师礼 王汉之(弟涣之)黄廉 朱服 张舜民盛陶 章衡 颜复 孙升 韩川 龚鼎臣 郑穆 席旦 乔执中

  孙鼛,字叔静,钱塘人。父直官,徙扬之江都。鼛年十五,游太学,苏洵、滕甫称之。用父任,调武平尉,捕获名盗数十,谢赏不受。再调越州司法参军,守赵抃荐其材。知偃师县,蒲中优人诡僧服隐民间,以不语惑众,相传有异法,奔凑其门。鼛收按奸状,立伏辜。韩缜镇长安,辟入府;缜去,后来者仍挽之使留,居五年,签书西川判官。或荐于朝,召对,擢提举广东常平。徽宗初,徙两浙。由福建转运判官召为屯田员外。

  鼛微时与蔡京善,常曰:"蔡子,贵人也;然才不胜德,恐贻天下忧。"至是,京还朝,遇诸涂。既见,京逆谓曰:"我若用于天子,愿助我。"鼛曰:"公诚能谨守祖宗之法,以正论辅人主,示节俭以先百吏,而绝口不言兵,天下幸甚。鼛何为者。"京默然。既相,出提点江东刑狱。

  未几,入为少府少监、户部郎中。县官用度无艺,鼛与尚书曾孝广、侍郎许几谋曰:"日增一日,岁增一岁,天下之财岂能给哉?"共疏论之。当国者不乐,孝广、几由是罢,徙鼛开封。迁太仆卿、殿中少监。

  四辅建,以显谟阁待制知曹州。论经始规画之劳,转太中大夫,徙郓州。邑人子为"草祭"之谣,指切蔡京。鼛以闻,京怒,使言者诬以它谤,提举鸿庆宫。起知单州,遂致仕。靖康二年卒,年八十六。赠银青光禄大夫,谥曰通靖。

  鼛笃于行义,在广东时,苏轼谪居惠州,极意与周旋。二子娶晁补之、黄庭坚女,党事起,家人危惧,鼛一无所顾。时人称之。

  吴时,字伸道,邛州人。初举进士,得学究出身;再试,中甲科。知华州郑县,转运使檄州餫米五万输长安,郑独当三万。时贻书使者曰:"会三万斛之费,以车则千五百乘,以卒则五万夫,县民可役者才二百五十八户耳。古者用师则赢粮以养兵,无事则移兵以就食,诚能移兵于华,则前费可免。华、雍相去百六十里,一旦欲用,朝发而夕至矣。"使者从其言。

  陆师闵干秦、蜀茶马,辟为属。章楶欲以御史荐,力辞之,徽宗求言,远臣上章,封识多不能如式,有司悉却之,时建言,乃得达。为睦亲宅教授,提举永兴军路学事。华州诸生有触忌讳者,教授欲上之,曰:"是间言语,皆臣子所不忍闻。"时即火其书,曰:"臣子不忍闻,而令君父闻乎?"

  召为工部员外郎,改礼部,兼辟雍司业。大观兴算学,议以黄帝为先师。时言:"今祠祀圣祖,祝板书臣名,而释奠孔子,但列中祀。数学,六艺之一耳,当以何礼事之?"乃止。迁太仆少卿。

  张商英罢相,言者指时为党,出知耀州,又降通判鼎州;未赴,提举河东常平。岁饥,发公粟以振民。童贯经略北方,每访以边事,辄不答。还为大晟典乐,擢中书舍人、给事中。内侍何欣谪监衡州酒,犹领节度使,时奏夺之。

  又因进对及取燕事,曰:"祖宗盟血未干,渝之必速乱。"蔡攸闻之,以告王黼,黼怒,斥为腐儒。时求去,以徽猷阁待制兼侍读,俄提举上请太平宫。西归,遇其里人赵雍,为言:"取燕必召祸。吾老,得不遭其变,幸矣。"累岁而卒,年七十八。

  时敏于为文,未尝属稿,落笔已就,两学目之曰:"立地书厨。"

  李昭玘,字成季,济南人。少与晁补之齐名,为苏轼所知。擢进士第,徐州教授。守孙觉深礼之,每从容讲学及古人行己处世之要,相得欢甚。用李清臣荐,为秘书省正字、校书郎,加秘阁校理。

  通判潞州,潞民死多不葬,昭玘斥官地,画兆竁,具棺衾,作文风晓之,俗为一变。入为秘书丞、开封推官,俄提点永兴、京西、京东路刑狱,坐元府党夺官。

  徽宗立,召为右司员外郎,迁太常少卿。韩忠彦欲用为起居舍人,曾布持之,布使山陵,命始下。为陈次升所论,出知沧州。崇宁初,诏以昭玘尝倾摇先烈,每改元丰敕条,倡从宽之邪说,罢主管鸿庆宫,遂入党籍中。居闲十五年,自号乐静先生。寓意法书、图画,贮于十囊,命曰:"燕游十友",为之序,以为:"与今之人友,或趋附而陷于祸,吾宁与十者友,久益有味也。"

  初,昭玘校试高密,得侯蒙。蒙执政,思顾旧恩,使人致己意,昭玘唯求秘阁法帖而已。使陕西时,延安小将车吉者被诬为盗,昭玘察知无它。吉后立战功,至皇城使,遇昭玘京师,拜于前曰:"感公生存之恩,愿以名马为献。"笑却之。

  晚知歙州,辞不行。靖康初,复以起居舍人召,而已卒。绍兴初,追复直徽猷阁。

  吴师礼,字安仲,杭州钱塘人。太学上舍赐第,调泾县主簿,知天长县。召太学博士、秘书省正字,预饯邹浩,免。徽宗初,为开封府推官。蔡王似宫吏有不顺语,下之府,师礼主治。狱成,不使一词及王;吏虽有死者,亦不被以指斥罪。擢右司谏,改右司员外郎。

  师礼工翰墨,帝尝访以字学,对曰:"陛下御极之初,当志其大者,臣不敢以末伎对。"闻者奖其得体。以直秘阁知宿州,卒。

  师礼游太学时,兄师仁为正,守《春秋》学。它学官有恶之者,条其疑问诸生,师礼悉以兄说对。学官怒,鸣鼓坐堂上,众质之,师礼引据《三传》,意气自如。江公望时在旁,心窃喜。后相遇于泌阳,公望谓曰:"子异日得志,当如何?"曰:"但为人作丰年耳。"遂定交。

  师仁字坦求。笃学厉志,不事科举。丧亲,庐墓下,日倩旁寺僧造饭一钵以充饥,不复置庖爨及蓄僮仆。郡守陈襄、邓润甫、蒲宗孟皆以遗逸荐于朝。元祐初,召为太学正,迁博士,十年无它除。后为颍川、吴王宫教授,卒。

  王汉之,字彦昭,衢州常山人。父介,举制科,以直闻,至秘阁校理。汉之进士甲科,调秀州司户参军,知金华、渑池二县,为鸿胪丞,知真州。时诏诸道经画财用上诸朝,汉之言:"所在无都籍,是以不能周知而校其登耗以待用。愿令郡县先置籍,总之诸道,则天下如指诸掌矣。"从之。入为开封府推官,历工、吏、礼三部员外郎,太常少卿。

  蔡京置讲议司。汉之,其客也,引为参详官。擢礼部侍郎,转户部,以显谟阁待制知瀛州。言:"自何承矩规塘泺之地屯田,东达于海。其后又修保塞五州为堤道,备种所宜木至三百万本,此中国万世之利也。今浸失其道,愿讲行之。"雄州归信、容城灾,两输户请蠲税,吏不听。汉之言:"雄州规小利,失大体,万一契丹蠲之,为朝廷羞。"

  徙江宁、河南府,不至,而为苏、潭、洪三州。召拜兵部侍郎,复以显谟阁直学士知成都,又不至,连徙五州,入为工部侍郎。奉使契丹,还,言其主不恤民政,而掊克荒淫,亡可跂而待也。徽宗悦,以知定州。久之,徙江宁。

  方腊之乱,录奏报御捕功,加龙图阁直学士,又进延康殿学士。卒,年七十。弟涣之。

  涣之字彦舟。未冠,擢上第,有司疑年未及铨格,特补武胜军节度推官。方新置学官,以为杭州教授,知颍上县。元祐中,为太学博士,校对黄本秘书。通判卫州,入编修《两朝鲁卫信录》。

  徽宗立,以日食求言。涣之用大臣交荐召对,因言:"求言非难,听之难;听之非难,察而用之难。今国家每下求言之诏,而下之报上,乃或不然,以指陈阙失为讪上,以阿谀佞谄为尊君,以论议趋时为国是,以可否相济为邪说。志士仁人知言之无益也,不复有言,而小人肆为诡谲可骇之论,苟容偷合。愿陛下虚心公听,言无逆逊,唯是之从;事无今昔,唯当为贵;人无同异,唯正是用。则人心说,治道成,天意得矣。"帝欣然延纳,欲任以谏官、御史。辞曰:"臣由大臣荐,不可以居是官。"乃拜吏部员外郎,迁左司员外郎、起居舍人,擢中书舍人。趋省之日,词头三十三,下笔即就。

  崇宁初,进给事中、吏部侍郎,以宝文阁待制知广州。言者论涣之当元祐之末,与陈瓘、龚夬、张庭坚游,既弃于绍圣,而今复之,有害初政。解职知舒州,入党籍。寻知福州,未至,复徙广州。蕃客杀奴,市舶使据旧比,止送其长杖笞,涣之不可,论如法。

  召诣阙,言者复拾故语以阻之,罢为洪州。改滁州,历潭、杭、扬三州。张商英相,为给事中、吏部侍郎。商英去,亦出守。越八年,知中山府,加宝文阁直学士。朝廷议北伐,涣之以疾提举明道宫。又四年卒,年四十五。

  涣之性淡泊,恬于仕进,每云:"乘车常以颠坠处之,乘舟常以覆溺处之,仕宦常以不遇处之,则无事矣。"其归趣如此。

  黄廉,字夷仲,洪州分宁人。第进士,历州县。熙宁初,或荐之王安石。安石与之言,问免役事,廉据旧法以对,甚悉。安石曰:"是必能办新法。"白神宗,召访时务,对曰:"陛下意在便民,法非不良也,而吏非其人。朝廷立法之意则一,而四方推奉纷然不同,所以法行而民病,陛下不尽察也。河朔被水,河南、齐、晋旱,淮、浙飞蝗,江南疫疠,陛下不尽知也。"帝即命廉体量振济东道,除司农丞。还报合旨,擢利州路转运判官,复丞司农。

  为监察御史里行,建言:"成天下之务,莫急于人才,愿令两制近臣及转运使各得举士。"诏各荐一人。继言:"寒远下僚,既得名闻于上,愿令中书审其能而表用,则急才之诏,不虚行于天下矣。"又言:"比年水旱,民蒙支贷倚阁之恩,今幸岁丰,有司悉当举催。久饥初稔,累给并偿,是使民遇丰年而思歉岁也,请令诸道以渐督取之。"

  论俞充结王中正致宰属,并言中正任使太重。帝曰:"人才盖无类,顾驾御之何如耳。"对曰:"虽然,臣虑渐不可长也。"

  河决曹村,坏田三十万顷、民庐舍三十八万家。受诏安抚京东,发廪振饥,远不能至者,分遣吏移给,择高地作舍以居民,流民过所毋征算,转行者赋粮,质私牛而与之钱,养男女弃于道者,丁壮则役其力,凡所活二十五万。

  相州狱起,邓温伯、上官均论其冤,得谴去,诏廉诘之,竟不能正。未几狱成,始悔之。加集质校理,提点河东刑狱。

  辽人求代北地,廉言:"分水画境,失中国险固,启豺狼心。"其后契丹果包取两不耕地,下临雁门,父老以为恨。王中正发西兵,用一而调二,转运使又附益之,廉曰:"民朘剥至骨,斟酌不乏兴,足矣!忍自竭根本邪?"即奏云:"师必无功,盍有以善其后?"既,大军溃归,中正嫁罪于转饷。廉指上党对理,坐贬秩。

  元祐元年,召为户部郎中。陆师闵茶法为川、陕害,遣廉使蜀按察,至则奏罢其太甚者。且言:"前所为诚病民,若悉以予之,则边计不集,蜀货不通,园甿将受其敝。请榷熙、秦茶勿罢,而许东路通商;禁南茶毋入陕西,以利蜀货。定博马岁额为万八千匹。"朝廷可其议,使以直秘阁提举。

  明年,进为左司郎中,迁起居郎、集贤殿修撰、枢密都承旨。上官均论其往附蔡确为狱,改陕西都转运使。拜给事中,卒,年五十九。

  朱服,字行中,湖州乌程人。熙宁进士甲科,以淮南节度推官充修撰、经义局检讨,历国子直讲、秘阁校理。元丰中,擢监察御史里行。参知政事章惇遣所善袁默、周之道见服,道荐引意以市恩,服举劾之。惇补郡,免默、之道官。

  受诏治朱明之狱。故事,制狱许上殿,非本章所云者皆取旨。服论其非是,罢之。俄知谏院,迁国子司业、起居舍人,以直龙图阁知润州,徙泉、婺、宁、庐、寿五州。庐人饥,守便宜振护,全活十余万口。明年大疫,又课医持善药分拯之,赖以安省甚众。

  当元祐时,未尝一日在朝廷,不能无少望。值绍圣初政,因表贺,乃力诋变乱法度之故。召为中书舍人。使辽,未反而母死,诏以其家贫,赐帛二百。丧除,拜礼部侍郎。湖州守马城言其居丧疏几筵而独处它室,谪知莱州。

  徽宗即位,加集贤殿修撰,再为庐州;越两月,徙广州。哲宗既祥,服赋诗有"孤臣正泣龙髯草"之语,为部使者所上,黜知袁州。又坐与苏轼游,贬海州团练副使,蕲州安置。改兴国军,卒。

  张舜民,字芸叟,邠州人。中进士第,为襄乐令。王安石倡新法,舜民上书言:"便民所以穷民,强内所以弱内,辟国所以蹙国。以堂堂之天下,而与小民争利,可耻也。"时人壮之。元丰中,朝廷讨西夏,陈留县五路出兵,环庆帅高遵裕辟掌机密文字。王师无功,舜民在灵武诗有"白骨似沙沙似雪",及官军"斫受降城柳为薪"之句,坐谪监邕州盐米仓;又追赴鄜延诏狱,改监郴州酒税。

  会赦北还,司马光荐其才气秀异,刚直敢言,以馆阁校勘为监察御史。上疏论西夏强臣争权,不宜加以爵命,当兴师问罪,因及文彦博,左迁监登闻鼓院。台谏交章乞还职,不听。通判虢州,提点秦凤刑狱。召拜殿中侍御史,固辞,改金部员外郎。进秘书少监,使辽,加直秘阁、陕西转运使,知陕、潭、青三州。元符中,罢职付东铨,以为坊州、凤翔,皆不赴。

  徽宗立,擢右谏议大夫,居职才七日,所上事已六十章。陈陕西之弊曰:"以庸将而御老师,役饥民而争旷土。"极论河朔之困,言多剀峭。徙吏部侍郎,旋以龙图阁待制知定州,改同州。坐元祐党,谪楚州团练副使,商州安置。复集贤殿修撰,卒。

  舜民慷慨喜论事,善为文,自号浮休居士。其使辽也,见其太孙禧好音乐、美姝、名茶、古画,以为他日必有如唐张义潮挈十三州来归者,不四十年当见之。后如其言。绍兴中,追赠宝文阁直学士。

  盛陶,字仲叔,郑州人。第进士。熙宁中,为监察御史。神宗问河北事,对曰:"朝廷以便民省役,议废郡县,诚便。然沿边地相属,如北平至海不过五百里,其间列城十五,祖宗之意固有所在,愿仍旧贯。"庆州李复圭轻敌败国,程昉开河无功,籍水政以扰州县,皆疏其过。二人实王安石所主,陶不少屈,出签书随州判官。

  久之,入为太常博士、考功员外郎、工部右司郎中,至侍御史。陈官冗之敝,谓恩泽举人,宜取嘉祐、治平之制;选人改官,宜准熙宁、元丰之法。谏官刘安世等攻蔡确为谤诗,陶曰:"确以弟硕有罪,但坐罢职,不应怀恨。注释诗语,近于捃摭,不可以长告讦之风。"安世疏言:"陶居风宪地,目睹无礼于君亲之人,而附会观望,纪纲何赖。"出知汝州,徙晋州,召为太常少卿。

  议合祭天地,请从先帝北郊之旨;既而合祭,陶即奉行,亦不复辨执也。进权礼部侍郎、中书舍人,以龙图阁待制知应天府、顺昌府、瀛州。元符中,例夺职,卒,年六十七。

  论曰:王氏、章、蔡之当国也,士大夫知拂之必斥,附之必进也,而孙鼛正言蔡京,不肯为之助;吴时却童贯,忤王黼,乃幸于罢归;昭玘辞侯蒙之延致;朱服发章惇之荐引,舜民诋新法;而盛陶不屈于安石,其大节皆可取。独汉之为京客,黄廉附蔡确狱,有愧鼛等多矣。《易》曰:"介于石,不终日,贞吉。"故君子贵乎知几。

  章衡,字子平,浦城人。嘉祐二年,进士第一。通判湖州,直集贤院,改盐铁判官,同修起居注。物有挂空籍者,奏请蠲之。又言:"三司经费,取领而无多寡,率不预知。急则敛于民,仓卒趣迫,故苦其难供。愿敕三部判官,簿正其数,即有所赋,先期下之,使公私皆济。"三司使忌其能,出知汝州、颍州。

  熙宁初,还判太常寺。建言:"自唐开元纂修礼书,以'国恤'一章为豫凶事,删而去之。故不幸遇事,则捃摭坠残,茫无所据。今宜为《厚陵集礼》,以贻万世。"从之。

  出知郑州,奏罢原武监,驰牧地四千二百顷以予民。复判太常,知审官西院。使辽,燕射运发破的,辽以为文武兼备,待之异于他使。归复命,言辽境无备,因此时可复山后八州。不听。

  衡患学者不知古今,纂历代帝系,名曰《编年通载》,神宗览而善之,谓可冠冕诸史;且念其尝先多士,进用独后,面赐三品服。判吏部流内铨,尝有员阙,既拟注,而三班院辄用之,反讼吏部。宰相主其说,衡连奏疏与之辨。或曰宰相之势,恐不可深校,衡不为止,至诉于御前。神宗命内侍偕至中书,宰相见之怒,衡曰:"衡为朝廷法耳。"以状上请而视之,相悟曰:"若尔,吏部是矣。"乃罪三班。

  未几,知通进银台司、直舍人院,拜宝文阁待制、知澶州。神宗曰:"卿为仁宗朝魁甲,宝文藏御集之处,未始除人,今以之处卿。"衡拜谢。至郡,会官立法禁民贩盐,衡言:"民恃盐以生,生之所在,虽犯法不顾。空令犴狱日繁,请如故便。"徙知成德军,坐事免。

  元祐中,历秀、襄、河阳、曹、苏州,加集贤院学士,复以待制知扬、庐、宣、颍州,卒,年七十五。

  颜复,字长道,鲁人,颜子四十八世孙也。父太初,以名儒为国子监直讲,出为临晋簿。嘉祐中,诏郡国敦访遗逸,京东以复言。凡试于中书者二十有二人,考官欧阳修奏复第一。赐进士,为校书郎,知永宁县。熙宁中,为国子直讲。王安石更学法,取士率以己意,使常秩等校诸直讲所出题及所考卷,定其优劣,复等五人皆罢。

  元祐初,召为太常博士。建言:"士民礼制不立,下无矜式。请令礼官会萃古今典范为五礼书。又请考正祀典,凡干谶纬曲学、污条陋制、道流醮谢、术家厌胜之法,一切芟去。俾大小群祀尽合圣人之经,为后世法。"迁礼部员外郎。孔宗翰请尊奉孔子祠,复因上五议,欲专其祠飨,优其田禄,蠲其庙干,司其法则,训其子孙。朝廷多从之。

  兼崇政殿说书,进起居舍人兼侍讲,转起居郎。请择经行之儒,补诸县教官;凡学者考其志业,不由教官荐,不得与贡举、升太学。拜中书舍人兼国子监祭酒。言:"太学诸生,有诱进之法,独教官未尝旌别,似非严师劝士之道。"未逾年,以疾改天章阁待制,未拜而卒,年五十七。王岩叟等言复学行超特,宜加优赙,诏赐钱五十万。子岐,建炎中为门下侍郎。

  孙升,字君孚,高邮人。第进士,签书泰州判官。哲宗立,为监察御史。朝廷更法度,逐奸邪,升多所建明。尝上疏曰:"自二圣临御,登用正人,天下所谓忠信端良之士,豪杰俊伟之材,俱收并用,近世得贤之盛,未有如今日者。君子日进而小人日退,正道日长而邪慝日消,在廷济济有成周之风,此首开言路之效也。愿于耳目之臣,论议之际,置党附之疑,杜小人之隙;疑间一开,则言者不安其职矣。言者不安其职,则循默之风炽,而壅蔽之患生,非朝廷之福也。"迁殿中待御史。

  梁焘责张问,升从而击之,执政指为附和,出知济州。逾年,提点京西刑狱,召为金部员外郎,复拜殿中侍御史,进侍御史。时翰林承旨邓温伯为台臣所攻,升与贾易论之尤力。谓草蔡确制,称其定策功比汉周勃,欺天负国,岂宜亲承密命?不报。由起居郎擢中书舍人,直学士院,以天章阁待制知应天府。董敦逸、黄廷基摭升过,改集贤院学士。

  绍圣初,翟思、张商英又劾之,削职,知房州、归州;贬水部员外郎,分司;又贬果州团练副使,汀州安置。卒,年六十二。

  升在元祐初,尝言:"王安石擅名世之学,为一代文宗。及进居大位,出其私智,以盖天下之聪明,遂为大害。今苏轼文章学问,中外所服,然德业器识,有所不足。为翰林学士,已极其任矣;若使辅佐经纶,愿以安石为戒。"世讥其失言。

  韩川,字元伯,陕人。进士上第,历开封府推官。元祐初,用刘挚荐,为监察御史。极论市易之害,以为:"虽曰平均物直,而其实不免货交以取利,就使有获,尚不可为,况所获不如所亡,果何事也?愿量留官吏,与之期,使趣罢此法。"从之。

  迁殿中侍御史。疏言:"朝廷于人才,常欲推至公以博采,及其弊也,则几于利权势而抑孤寒;常欲收勤绩以赴用,要其终也,则莫不收虚名而废实效。近制太中大夫以上岁举守臣,遇大州阙,则选诸所表;他虽考课上等,皆莫得预。推原旨意,固欲得人。然所谓太中大夫以上,率在京师,诸驰骛请求者,得之为易;至于淹历郡县治状应法者,顾出其下,则是谨身修洁之人,不若营求一章之速化也。"于是诏吏部更立法。

  张舜民论西夏事,乞停封册,朝廷以为开边隙,罢其御史。梁焘等为舜民争之。川与吕陶、上官均谓舜民之言,实不可行。焘等去,川亦改太常少卿,不拜,加集贤校理、知颍州。还为侍御史、枢密都承旨,进中书舍人、吏、礼二部侍郎,以龙图阁待制复守颍,徙虢州。与孙升同受责,由坊州、郢州贬屯田员外郎,分司,岷州团练副使,道州安置。徽宗立,得故官,知青、襄二州,卒。

  龚鼎臣,字辅之,郓之须城人。父诱衷,武陵令。鼎臣幼孤自立,景祐元年第进士,为平阴主簿,疏泄潴水,得良田数百千顷。调孟州司法参军,以荐,为泰宁军节度掌书记。

  徂徕石介死,谗者谓介北走辽,诏衮州劾状。郡守杜衍会问,掾属莫对,鼎臣独曰:"介宁有是,愿以阖门证其死。"衍探怀出奏稿示之,曰:"吾既保介矣,君年少见义如是,未可量也。"举为秘书省著作佐郎、知莱芜县。大臣荐试馆职,坐与石介善,不召。徙知濛阳县,转秘书丞。丁母忧,服除,知安丘县。以贤良方正召试秘阁,转太常博士,赐五品服,知渠州。渠故僻陋无学者,鼎臣请于朝,建庙学,选邑子为生,日讲说,立课肄法,人大劝,始有登科者。郡人绘像事之。

  召入编校史馆书籍,转都官,擢起居舍人、同知谏院。岁冬旱,将锡春宴,鼎臣曰:"旱甾太甚,非君臣同乐之时,请罢宴以答天戒。"日当食,阴云不见,鼎臣曰:"阳精既亏,四方必见,为异益大,愿精思力行,进贤远佞,以应皇极。"又论内侍都知邓保信罪状,不应出入禁中;苏安静年未五十,不应超押班;妃嫔赠三代,僣后礼;董淑妃赐谥,非是;凡大礼赦,请准太平兴国诏书,前期下禁约,后有犯不原,以杜指赦为奸者,宜著为令;开封三司于法外断狱,朝廷多曲徇其请,愿先付中书审画。仁宗悉从之。

  寻兼管勾国子监,判登闻检院,详定宽恤民力奏议。淮南灾,以鼎臣体量安抚,蠲逋振贷,全活甚众。为辽正旦使,鼎臣奏:"景德中,辽犯淄、青,臣祖母、兄、姊皆见略,义不忍往。"许之,仍诏后子孙并免行焉。

  俄拜户部员外郎兼侍御史知杂事,赐三品服。转吏、礼二部郎中。论宗室宜岁试补外官,请汰滥官冗兵,蕃财用,禁奢靡。连劾薛向奸暴,鬻盐、市马皆罔上。英宗登位,屡乞延访臣下,亲决国事。上疏劝皇太后早还政;及卷帘而御玺未复,又极论。谓昭陵宜俭葬,景灵神御殿不宜增侈,以彰先帝恭德。鼎臣在言路累岁,阔略细故,至大事,无所顾忌。然其言优游和平,不为峻激,使人主易听,退亦未尝语人,故其事多施行。

  改集贤殿修撰、知应天府,徙江宁。召还,判太常寺兼礼仪事。神宗即位,判吏部流内铨、太常寺。选人得官,待班谢辞,率皆留滞。鼎臣奏易为门谢辞,甚便之。明堂议侑帝,或云以真宗,或云以仁宗。鼎臣曰:"严父莫大于配天,未闻以祖也。"乃奉英宗配。王安石侍讲,欲赐坐。事下礼官,鼎臣言不可,安石不悦。求补外,知衮州。

  是时,诸道方田使者希功赏,概取税虚额及尝所蠲者,加旧籍以病民。鼎臣独按籍差次为十等,一无所增,衮人德之。改吏部,提举西京崇福宫。复判太常寺,留守南京。陛辞,神宗顾语移晷,喜曰:"人言卿老不任事,精明乃尔,行且用卿矣。"

  时河决曹村,流殍满野,鼎臣劳来振拊,归者不胜计。拜谏议大夫、京东东路安抚使、知青州,改太中大夫,请老,提举亳州太清宫。寻以正议大夫致仕,年七十七,元祐元年卒。

  郑穆,字闳中,福州侯官人。性醇谨好学,读书至忘栉沐,进退容止必以礼。门人千数,与陈襄、陈烈、周希孟友,号"四先生"。举进士,四冠乡书,遂登第,为寿安主簿。召为国子监直讲,除编校集贤院书籍。岁满,为馆阁校勘,积官太常博士。乞纳一秩,先南郊追封考妣,从之。改集贤校理,求外补,通判汾州。

  熙宁三年,召为岐王侍讲。嘉王出阁,改诸王侍讲。府僚阙员,御史陈襄请择人,神宗曰:"如郑穆德行,乃宜左右王者。"凡居馆阁三十年,而在王邸一纪,非公事不及执政之门。讲说有法,可为劝戒者,必反复擿诵,岐、喜二王咸敬礼焉。

  元丰三年,出知越州,加朝散大夫。先是,鉴湖旱干,民因田其中,延袤百里,官籍而税之。既而连年水溢,民逋官租积万缗,穆奏免之。未满告老,管勾杭州洞霄宫。

  元祐初,召拜国子祭酒。每讲益,无问寒暑,虽童子必朝服廷接,以礼送迎。诸生皆尊其经术,服其教训。故人张景晟者死,遣白金五百两,托其孤,穆曰:"恤孤,吾事也,金于何有?"反金而收其子,长之。三年,扬王、荆王请为侍讲,罢祭酒,除直集贤院,复入王府。荆王薨,为扬王翊善。太学生乞为师,复除祭酒,兼徐王翊善。四年,拜给事中兼祭酒;五年,除宝文阁待制,仍祭酒。

  六年,请老,提举洞霄宫。敕过门下,给事中范祖禹言:"穆虽年出七十,精力尚强。古者大夫七十而致仕,有不得谢,则赐之几杖。祭酒居师资之地,正宜处老成,愿毋轻听其去。"不报。太学之士数千人,以状诣司业,又诣宰相请留,亦不从。于是公卿大夫各为诗赠其行。空学出祖汴东门外,都人观者如堵,叹未尝见。明年卒,年七十五。子璆,军事推官。

  席旦,字晋仲,河南人。七岁能诗,尝登沉黎岭,得句警拔,观者惊异。元丰中,举进士,礼部不奏名。时方求边功,旦诣阙上书言:"战胜易,守胜难,知所以得之,必知所以守之。"神宗嘉纳,令廷试赐第。历齐州司法参军、郑州河阳教授、敕令所删定官。

  徽宗召对,擢右正言,迁右司谏。御史中丞钱遹率同列请废元祐皇后而册刘氏为太后,旦面质为不可。遹劾旦阴佐元祐之政,左转吏部员外郎。改太常少卿,迁中书舍人、给事中。新建殿中省,命为监,俄拜御史中丞兼侍讲。

  内侍郝随骄横,旦劾罢之,都人诵其直。帝以其章有"媚惑先帝"之语,嫌为指斥,旋改吏部侍郎,以显谟阁待制知宣州。召为户部侍郎,还吏部。郝随复入侍,乃以显谟阁直学士知成都府。

  自赵谂以狂谋诛后,蜀数有妖言,议者遂言蜀土习乱。或导旦治以峻猛,旦政和平,徙郑州。入见,言:"蜀人性善柔,自古称兵背叛,皆非其土俗,愿勿为虑。"遂言:"蜀用铁钱,以其艰于转移,故权以楮券,而有司冀赢羡,为之益多,使民不敢信。"帝曰:"朕为卿损数百万虚券,而别给缗钱与本业,可乎?"对曰:"陛下幸加惠远民,不爱重费以救敝法,此古圣王用心也。"自是钱引稍仍故。

  坐进对淹留,黜知滁州。久之,帝思其治蜀功,复知成都。朝廷开西南夷,黎州守诣幕府白事,言云南大理国求入朝献,旦引唐南诏为蜀患,拒却之。已而威州守焦才叔言,欲诱保、霸二州内附。旦上章劾才叔为奸利敛困诸蕃之状,宰相不悦,代以庞恭孙,而徙旦永兴。恭孙俄罪去,加旦述古殿直学士,复知成都。时郅永寿、汤延俊纳土,枢密院用以訹旦,旦曰:"吾以为朝廷悔开疆之祸,今犹自若邪?"力辞之。卒于长安,年六十二,赠太中大夫。

  旦立朝无所附徇,第为中丞时,蔡王似方以疑就第,旦纠其私出府,请推治官吏,议者哂之。子益,字大光,绍兴初,参知政事。

  乔执中,字希圣,高邮人。入太学,补《五经》讲书,五年不谒告。王安石为群牧判官,见而器之,命子弟与之游。擢进士,调须城主簿。时河役大兴,部役者不得人。一夕,噪而溃,因致大狱。执中往代,终帖然。富民赂吏,将创桥所居以罔市利,执中疏其害,使者入吏言使成之,执中曰:"官可去,桥不可创也。"卒不能夺。

  王安石为政,引执中编修《熙宁条例》,选提举湖南常平。章惇讨五溪,檄执中取大田、离子二峒。峒路险绝,期迫,执中但走一校谕其酋,即相率归命。录功当迁秩,辞以及父母。

  就徙转运判官,召为司农丞、提点开封县镇。诸县牧地,民耕岁久,议者将取之,当夷丘墓,伐桑柘,万家相聚而泣。执中请于朝,神宗诏复予民。改提点京西北路刑狱。时河决广武,埽危甚,相聚莫敢登。执中不顾,立其上,众随之如蚁附,不日埽成。

  元祐初,为吏部郎中,请选人由县令、录事参军致仕者,升朝籍,得封其亲。兼徐王府侍讲、翊善,迁起居舍人、起居郎,权给事中。有司以天下谳狱失出入者同坐,执中驳之曰:"先王重入而轻出,恤刑之至也。今一旦均之,恐自是法吏不复肯与生比,非好生洽民之意也。"进中书舍人。邢恕遇赦甄复,执中言:"恕深结蔡确,鼓唱扇摇,今复其官,惧疑中外。"迁给事中、刑部侍郎。

  绍圣初,上官均摭执中为吕大防所用,以宝文阁待制知郓州。执中宽厚有仁心,屡典刑狱,雪活以百数。明年,梦神人畀以骑都尉,诘旦为客言之,少焉,谈笑而逝,年六十三。

  论曰:宋之人才,自祖宗涵养,至于中叶,盛矣。颜复、郑穆醇然儒者,宜居师表。龚鼎臣、乔执中始终不渝厥守,岂易得哉。章衡欲复山后八州,为国启衅;孙升以苏轼比王安石为人;韩川诋张舜民之言不可行;席旦以蔡王见疑,因而挤之。然瑕不掩瑜,它善盖亦有可称者。古称"才难不其然"者,其斯之谓欤?

卷一百零七 

  傅楫 沈畸(萧服附) 徐勣 张汝明 黄葆光 石公弼(张克公附)毛注 洪彦升 钟傅 陶节夫毛渐 王祖道 张庄 赵遹

  傅楫,字元通,兴化军仙游人。少自刻厉,从孙觉、陈襄学。第进士,调扬州司户参军,摄天长令,发擿隐伏,奸猾屏迹。转福清丞,知龙泉县。孙觉为御史中丞,语之曰:"朝廷欲用君,盍少留?"楫曰:"仕宦所以乐居中者,免外台督责耳,今俯首权门,觡外台奚择?且外官,己所当得也。"遂去不顾。

  道除太学博士,居四年,未尝一迹大臣门。既满,径赴铨曹。楫丞福清时,受知郡守曾巩,巩弟布方执政,由是荐为太常博士。徽宗以端王就资善堂学,择师傅为说书,升楫记室参军,进侍讲、翊善,中人輗事于府者,多与宫僚狎,楫独漠然不可亲,一府严惮之。五年不迁。邹浩得罪贬,楫以赆行免官。

  徽宗即位,召为司封员外郎,历监察御史、国子司业、起居郎,拜中书舍人。时曾布当国,自以于楫有汲引恩,冀为之用。楫略无所倾下,凡命令有不当,用人有未厌,悉极论之,虽屡却不为夺,布大失望。帝以旧学故,多所延访,楫每以遵祖宗法度、安静自然为言。他日,李清臣劝帝清心省事,帝曰:"近臣中唯傅楫尝道此。"

  楫在朝岁余,见时事浸异,窃叹曰:"祸其始此乎!"闻者甚之,楫笑曰:"后当信吾言。"遂上疏丐去,以龙图待制知亳州。卒,年六十一。帝念其蕃邸旧臣,赐绢三百匹。

  沈畸,字德侔,湖州德清人。第进士,历官州、县。崇宁中,为尚书议礼编修官,召对,擢监察御史。畸至台,欲有所论建,而六察无言事法,乃诣匦上十事,言花石扰民,土木弊国,冗费多,恩泽滥,议论异同,下情睽隔。其论当十、夹锡钱最为剀当,略曰:"小钱之便于民,久矣。古者军兴用之,或以一当百,至于当千,此权时之术,非可行于无事之世。今当十之议,固足纾目前,然使游手鼓铸,无故有倍称之息,何惮而不为?虽日加断斩,势不可止。恐未能期岁,东南小钱轻,钱轻则物重,物重则民愈困,此盗贼所由起也。陕西旧无铜钱,故以夹锡为贵,一切改铸,则犹前日铁钱耳。今东南方私铸,又将使西北效之,是导民犯法也。"

  进殿中侍御史。尝经国子监门,有小内侍从数骑绝道突过,驺卒追问不为止,台檄诸司捕之不获。畸曰:"风宪之地,可但已乎?"入言之,徽宗下内省迹治,竟抵罪。

  蔡京兴苏州钱狱,欲陷章綖兄弟,遣开封尹李孝寿、御史张茂直鞫之。株逮至千百,强抑使承盗铸罪,死者甚众,京犹以为缓。帝独意其非辜,遣畸及御史萧服往代。京将啖以显仕,白为左正言,及擢侍御史。畸至苏,即日决释无左证者七百人,叹曰:"为天子耳目司,而可傅会权要,杀人以苟富贵乎?"遂阅实平反以闻。京大怒,削畸三秩,贬监信州酒税,未几,卒。既而狱事竟,复羁管明州。使者持敕至家,将发棺验实,畸子浚泣诉,乃止。建炎初,赠龙图阁直学士。浚官至右正言。

  萧服,字昭甫,庐陵人。第进士,调望江令,治以教化为本。访古迹,得王祥卧冰池、孟宗泣笋台,皆为筑亭。又刻唐县令鞠信陵文于石,俾民知所向。已而邑人朱氏女刲股愈母疾,人颂传之,以为治化所致。知高安县,尉获凶盗,狱具矣,服审其辞,疑之,且视其刀室不与刃合,顷之而杀人者得,囚盖平民也。徙知康州,未行,改亲贤宅教授。提举淮西常平,召为将作少监。

  以使事得入对,论人主听言之要,以谓唐、虞盛世,犹畏巧言而堲谗说。纚纚数百言,徽宗谓有争臣风,擢监察御史。奉诏作《崇宁备官记》,帝称善,诏辅臣曰:"服文辞劲丽,宜居翰苑。朕爱其鲠谔,顾台谏中何可阙此人?"俄偕沈畸使鞫狱,坐羁管处州,逾岁得归。张商英当国,引为吏部员外郎。送辽使,得疾于道,遂致仕。既愈,还旧职,以父老,得请知蕲州。卒,年五十六。

  徐勣,字元初,宣州南陵人。举进士,调吴江尉,选桂州教授。王师讨交阯,转运使檄勣从军。饷路瘴险,民当役者多避匿,捕得千余人,使者使勣杖之,勣曰:"是固有罪,然皆饥羸病乏,不足胜杖,姑涅臂以戒,亦可已。"使者怒,欲并劾勣,勣力争不变,使者不能夺。郭逵宿留不进,勣谓副使赵禼曰:"师出淹时,而主帅无讨贼意,何由成功?"因具蛮人情状疏于朝,谓断者人主之利器,今诸将首鼠不进,惟断自上意而已。既而逵、禼果皆以无功贬。

  舒亶闻其名,将以御史荐,勣恶亶为人,辞不答。求知建平县,入为诸王宫教授,通判通州。濒海有捍堤,废不治,岁苦漂溺。勣躬督防卒护筑之,堤成,民赖其利。复教授广陵、申王院,改诸王府记室参军。哲宗见其文,谕奖之,欲俟满岁以为左右史,未及用。

  徽宗立,擢宝文阁待制兼侍讲,迁中书舍人,修《神宗史》。时绍圣党与尚在朝,人怀异意,以沮新政。帝谓勣曰:"朕每听臣僚进对,非诈则谀;惟卿鲠直,朕所倚赖。"因论择相之难,云已召范纯仁、韩忠彦。勣顿首贺曰:"得人矣!"诏与蔡京同校《五朝宝训》。勣不肯与京联职,固辞,奏京之恶,引卢杞为喻。迁给事中、翰林学士。上疏陈六事:曰时要,曰任贤,曰求谏,曰选用,曰破朋党,曰明功罪。

  国史久不成,勣言:"《神宗正史》,今更五闰矣,未能成书。盖由元祐、绍圣史臣好恶不同,范祖禹等专主司马光家藏记事,蔡京兄弟纯用王安石《日录》,各为之说,故论议纷然。当时辅相之家,家藏记录,何得无之?臣谓宜尽取用,参讨是非,勒成大典。"帝然之,命勣草诏戒史官,俾尽心去取,毋使失实。

  帝之初政,锐欲损革新法之害民,曾布始以为然,已乃密陈绍述之说。帝不能决,以问勣,勣曰:"圣意得非欲两存乎?今是非未定,政事未一,若不考其实,姑务两存,臣未见其可也。"又因论弃湟州,请"自今勿妄兴边事,无边事则朝廷之福,有边事则臣下之利。自古失于轻举以贻后悔,皆此类也。"

  勣与何执中偕事帝于王邸,蔡京以宫僚之旧,每曲意事二人,勣不少降节。谒归视亲病,或言翰林学士未有出外者,帝曰:"勣谒告归尔,非去朝廷也,奈何轻欲夺之!"俄而遭忧。京入辅,执中亦预政,擿勣行章惇词,以为诋先烈。服阕,以主管灵仙观,入党籍中。起知江宁府,言者复论为元祐奸朋,必不能推行学政,罢归。

  大观三年,知太平州。召入觐,极论茶盐法为民病,帝曰:"以用度不足故也。"对曰:"生财有道,理财有义,用财有法。今国用不足,在陛下明诏有司,推讲而力行之耳。"帝曰:"不见卿久,今日乃闻嘉言。"加龙图阁直学士,留守南京。

  蔡京自钱塘召还,过宋见勣,微言撼之曰:"元功遭遇在伯通右,伯通既相矣。"

  勣笑曰:"人各有志,吾岂以利禄易之哉?"京惭不能对,勣亦终不复用。以疾,除显谟阁学士致仕。卒,年七十九。赠资政殿学士、正奉大夫。勣挺挺持正,尤为帝所礼重,而不至大用,时议惜之。

  张汝明,字舜文,世为庐陵人,徙居真州。兄侍御史汝贤,元丰中以论尚书左丞王安礼,与之俱罢。未几,卒。汝明少嗜学,刻意属文,下笔辄千百言。入太学,有声一时。国子司业黄隐将以子妻之,汝明约无饰华侈,协力承亲欢,然后受室。

  登进士第,历卫真、江阴、宜黄、华阴四县主簿,杭州司理参军,亳州鹿邑丞。母病疽,更数医不效,汝明刺血调药,傅之而愈。江阴尉贫且病,市物不时予直,部使者欲绳以法,汝明为鬻橐中装,代偿之。华阴修岳庙,费钜财窘,令以属汝明。汝明严与为期,民德其不扰,相与出力佐役,如期而成。他庙非典祀、妖巫凭以惑众者,则毁而惩其人。滞州县二十年,未尝出一语干进,故无荐者。

  大观中,或言其名,召置学制局,预考贡士,去取皆有题品。值不悦者诬以背王氏学,诏究其事,得所谓《去取录》,徽宗览之曰:"考校尽心,宁复有此?"特改宣教郎。

  擢监察御史。尝摄殿中侍御史,即日具疏劾政府市恩招权,以蔡京为首。帝奖其介直。京颇惮之,徙司门员外郎,犹虞其复用,力排之,出通判宁化军。地界辽,文移数往来,汝明名触其讳,辽以檄暴于朝。安抚使问故,众欲委罪于吏,汝明曰:"诡辞欺君,吾不为也。"坐责监寿州麻步场。遇赦,签书汉阳判官。田法行,受牒按境内。时主者多不亲行,汝明使四隅日具官吏所至,而躬临以阅实,虽雨雪不渝,以故吏不得通贿谢,而税均于一路最。晚知岳州,属邑得古编钟,求上献。汝明曰:"天子命我以千里,惧不能仰承德意,敢越职以幸赏乎?"卒于官,年五十四。

  汝明事亲孝,执丧,水浆不入口三日,日饭脱粟,饮水,无醯盐草木之滋。浸病羸,行辄踣。梦父授以服天南星法,用之,验,人以为孝感。汝明学精微,研象数,贯穿经史百家,所著书不蹈袭前人语,有《易索书》、《张子卮言》、《大究经》传于世。

  黄葆光,字元晖,徽州黟人。应举不第,以从使高丽得官,试吏部铨第一,赐进士出身。由徐州司理参军为太学博士,迁秘书省校书郎,擢监察御史、左司谏。始莅职,即言:"三省吏猥多,如迁补、升转、奉入、赏劳之类,非元丰旧制者,其大弊有十,愿一切革去。"徽宗即命厘正之,一时士论翕然。而蔡京怒其异己,密白帝,请降御笔云:"当丰亨豫大之时,为衰乱减损之计。"徙葆光符宝郎。省吏醵钱入宝箓宫,作十道斋报上恩,帝思其忠,明年,复拜侍御史。

  辽人李良嗣来归,上《平夷书》规进用,擢秘书丞。葆光论其五不可,大概言"良嗣凶黠忿鸷,犯不赦之罪于邻国,逃命逭死,妄作《平夷》等书,万一露泄,为患不细。中秘图书之府,岂宜以罪人为之?宜厚其禄赐,置诸畿甸之外。"又言:"君尊如天,臣卑如地。刚健者君之德,而其道不可屈;柔顺者臣之常,而其分不可亢。苟致屈以求合,则是伤仁,非所以驭下也;苟矫亢以求伸,则是犯分,非所以尊君也。"帝感悟,命近臣读其奏于殿中。

  自崇宁后,增朝士,兼局多,葆光以为言。乃命蔡京裁定,京阳请一切废罢,以激怒士大夫。葆光言:"如礼制局详议官至七员、检讨官至十六员,制造局至三十余员,岂不能省去一二,上副明天子之意?"时皆壮之。

  政和末,岁旱,帝以为念。葆光上疏曰:"陛下德足以动天,恩足以感人,检身治事,常若不及,而不能感召和气,臣所以不能无疑也。盖人君有屈己逮下之心,而人臣无归美报上之意者,能致阴阳之变;人君有慈惠恻怛之心,而人臣无将顺奉承之意者,能致阴阳之变。陛下恭俭敦朴以先天下,而太师蔡京侈大过制,非所以明君臣之分;陛下以绍述为心,而京所行乃背元丰之法,强悍自专,不肯上承德意。太宰郑居中、少宰余深依违畏避,不能任天下之责。此天气下而地不应,大臣不能尚德以应陛下之所求者如此。"疏入不报。且欲再上章,京权势震赫,举朝结舌,葆光独出力攻之。京惧,中以它事,贬知昭州立山县。又使言官论其附会交结,泄漏密语,诏以章揭示朝堂,安置昭州。京致仕,召为职方员外郎,改知处州。州当方腊残乱之后,尽心收养,民列上其状。加直秘阁,再任,卒,年五十八,州人祠之。

  葆光善论事,会文切理,不为横议所移,时颇推重。本出郑居中门,故极论蔡京无所顾,然其他不能不迎时好,方作神霄万寿宫,温州郭敦实、泗州叶点皆坐是得罪。葆光遂疏建昌军陈并、秀州蔡崈、岳州傅惟肖、祁门令葛长卿不即奉行制书,存留僧寺形胜、佛像,及决罚道流,乞第行窜黜,遂悉坐停废,议者尤之。

  石公弼,字国佐,越州新昌人。登进士第,调卫州司法参军。淇水监牧马逸,食人稻,为田主所伤。圉者讼至密,郡守韩宗哲欲坐以重辟。公弼谓此人无罪,宗哲曰:"人伤官马,奈何无罪?"公弼曰:"禽兽食人食,主者安得不御,御之岂能无伤?使上林虎豹出而食人。可无杀乎?今但当惩圉者,民不可罪。"宗哲委,以属吏。既而使者来虑囚,如公弼议。获嘉民甲与乙斗,伤指;病小愈,复与丙斗,病指流血死。郡吏具狱,两人以他物伤人,当死。公弼以为疑,驳而鞫之,乃甲指血流伤,因而丙发,指脱瘕中风死,非由击伤也。两人皆得免。

  章惇求太学官,或荐公弼,使往见。谢曰:"丞相素侮人,见者阿意苟容,所不忍也。"再调涟水丞。供奉高公备纲舟行淮,以溺告。公弼曰:"数日无风,安有是?"使尉核其所载,钱失百万。呼舟人物色之,乃公备与寓客妻通,杀其夫,畏事觉,所至窃官钱赂其下,故诡为此说。即收捕穷治,皆服辜。

  知广德县,召为宗正寺主簿。入见,言:"朝廷比日所为,直词罕闻,颂声交至,未有为陛下廷争可否者。愿崇忠正以销谀佞,通谏争以除壅蔽。"徽宗善之。擢监察御史,进殿中侍御史。三舍法行,士子计等第,颇事告讦。公弼言:"设学校者,将以仁义渐摩,欲人有士君子之行。顾使之相告讦,非所以建学本意也。"又言:"删定敕令官、寺监丞簿等,皆以执政近臣子弟为之,未有资考,不习政事。请一切汰遣,以开寒畯之路。"从之。

  由右正言改左司谏。论东南军政之敝,以为"有兵之籍,无兵之技。以太半之赋,养无用之兵,异日惧有未然之患。"其后睦盗起,如其言。太史保章正朱汝楫冒奉得罪,而内侍失察者皆不坐。公弼言:"是皆矫称诏旨,安得勿论?请自今中旨虽不当覆者,亦令有司审奏。"

  迁侍御史。苏杭造作局工盛,公弼陈扰民之害,请革技巧之靡丽者,稍罢进奉,帝纳之。蔡京始与公弼有连,故因得进用,至是,意浸异,京恚焉。徙太常少卿,迁起居郎,兼定王、嘉王记室。故事,初至宫,例得金缯之赐二百万,公弼辞不受。

  大观二年,拜御史中丞。执政言:"国朝未有由左史为中执法者。"帝曰:"公弼尝为侍御史矣。"时斥卖元丰库缣帛,贱估其直,许朝士分售,皆有定数,从官至二千匹。公弼得券,上还之。宰相有已取万匹者,即日反其故。

  水官赵霆建开直河议,谓自此无水忧,已而决坏钜鹿,法当斩。霆善交结,但削一官,犹为太仆少卿。公弼论为失刑,霆坐贬。京西转运使张徽言欲因方田籍增立汝、襄、邓三州税,公弼以为"方田之制,奠天下之地征,正欲均其赋耳,而徽言掊克重敛,民何以堪?"诏罢之。遂劾蔡京罪恶,章数十上,京始罢。又言吏员猥冗,戾元丰旧制。于是堂选归吏部者数千员,罢宫庙者千员、都水知埽六十员,县非大郡悉省丞,在京茶事归之户部,诸道市舶归之转运司,仕涂为清。

  京虽上相印,犹提举修《实录》。公弼复言:"京盘旋京师无去志,其余威震于群臣。愿持必断之决,以消后悔。"又因星变言之,竟出京杭州。及刘逵主国柄,公弼复论其废绍述良法,启用元祐邪党学术,人以是知其非一意于正者。进兵部尚书兼侍读。上疏言:"崇宁以来,臣下专务生事,开边兴利,营缮徭役,蹶民根本,因之饥馑。汴西挽运花石,农桑废业,徒弊所有,以事无用。宜使之休息,以承天意。"

  张商英入相,欲引为执政,何执中、吴居厚交沮之。以枢密直学士知扬州。群不逞为侠于闾里,自号"亡命社"。公弼取其魁桀痛治,社遂破散。江贼巢穴菰芦中,白昼出剽,吏畏不敢问。公弼严赏罚督捕,尽除之。改述古殿直学士、知襄州。蔡京再辅政,罗致其罪,责秀州团练副使,台州安置。逾年,遇赦归。卒,年五十五。后三岁,复其官。

  公弼初名公辅,徽宗以与杨公辅同名,改为公弼云。

  张克公,字介仲,颍昌阳翟人。起进士。大观中,为监察御史,迁殿中侍御史。蔡京再相,克公与中丞石公弼论其罪,京罢,克公徙起居舍人。逾月,进中书舍人,改右谏议大夫。京犹留京师,会星文变,克公复论之,中其隐慝,语在京传。京致仕,张商英为相,与郑居中不合。克公由兵部侍郎拜御史中丞,治堂吏讼,归曲商英,且疏其罪十。商英罢,京复召,衔克公弗置。徽宗知之,为徙吏部尚书。京欲以铨综稽违中克公,既又擿其知贡举事,帝以为所取得人,不问也。居吏部六年,卒,赠资政殿学士。

  毛注,字圣可,衢州西安人。举进士,知南陵、高苑、富阳三县,皆以治办称。大观中,御史中丞吴执中荐为御史,诏赐对,未及而执中罢,注辞焉。徽宗固命之,既见,谓曰:"今士大夫方寡廉鲜耻,而卿独知义命,故特召卿。"即以为主客员外郎,俄擢殿中侍御史。

  蔡京免相留京师,注疏其擅持威福,动摇中外,以叶梦得为腹心,交植党与。帝为逐梦得,而迁注侍御史。遂极论京"受孟翊妖奸之书,与逆人张怀素游处,引凶朋林摅置政府,用所亲宋乔年尹京。其门人播传,咸谓陛下恩眷不衰,行且复用。"于是论者相继,京遂致仕。

  四年,彗再见,注又言:"臣累论蔡京罪积恶大,天人交谴,虽罢相致政,犹怙恩恃宠,偃居赐第,以致上天威怒。推原其咎,实在于京。考京之罪,盖不可以缕数:陛下去《党碑》以开自新之路,京疾其异己而别为防禁;陛下颁明诏以来天下之言,京恶其议己而重致于法;以严刑峻罚胁持海内,以美官重禄交结人心,钱钞屡更而商贾不行,边事数易而国力大匮。声焰所震,中外愤疾,宜早令去国,消弭灾咎。"奏上,京始出居钱塘。

  注复采当世之急务,曰省边事,足财用,收士心,禁技巧。大概谓:"近年以来,边民侥幸苟得:昔所入贡者,今必城为郡县;昔所羁縻者,今尽纳其土疆。以内地金帛,而事穷荒不可计之费。今黔南已有处分,如夔、渝新边,宜在裁省。运盐昔主于漕计,今移于它司;常平昔积于外州,今输于都下。经费安得不匮,财货何以转移?愿诏有司,悉讲复元丰旧制。汤之遭旱,以士失职为辞。今学校养士,盖有常额,额外之人,不复可预教养,岁贡之余,略无可进之地。愿留贡籍三分,暂存科举,以待学外之士,使无失职。东南造作奇玩、花石纲舟,与后苑工徒、京城营缮,并宜暂罢,以抑末敦本。凡此,皆圣政之所当先,人心悦则天意解矣。"注所论切于世务类此。

  迁左谏议大夫。张商英为相,言者攻之力,注亦言其无大臣体,然讫以与之交通,罢提举洞霄宫,居家数岁,卒。建炎末,追复谏议大夫。

  洪彦升,字仲达,饶州乐平人。登第,调常熟尉。奉母之官,既至,前尉欲申期三月以规荐,而中分奉入。彦升处僧舍,却奉不纳,如约,始交印。历郴州判官,签书镇东军节度判官。

  彦升尝辟广西经略府,或称其才,擢提举常平。御史中丞石公弼荐新提举广西学事幸义可御史,及陛辞,适与同日,徽宗两留之,遂为监察御史,迁殿中侍御史。彦升孤立,任言责阅五年,论:"蔡京再居元宰,假绍述之名,一切更张,败坏先朝法度,朋奸误国,公私困弊。既已上印,而偃蹇都城,上凭眷顾之恩,中怀跋扈之志。愿早赐英断,遣之出京。""何执中缘潜邸之旧,德薄位尊,当轴处中,殊不事事,见利忘义,唯货殖是图。愿解其机政,以全晚节。""吕惠卿与张怀素厚善,序其所注《般若心经》云'我遇公为黄石之师。'且张良师黄石之策,为汉祖定天下,惠卿安得辄以为比?"他如邓洵仁、蔡薿、刘拯、李孝称、许光凝、许几、盛章、李譓、任熙明之流,皆条摭其过,一不为回隐。

  右仆射张商英与给事中刘嗣明争曲直,事下御史。彦升蔽罪商英,商英去。又累疏言郭天信以谈命进用,交结窜斥;因请禁士大夫毋语命术,毋习释教。

  先是,诏诸道监司具法令未备,若未便于民者,久而弗上。彦升言:"吏狃于势,随时俯仰,不能上承德音,因缘为奸者众。有因追科而欲害熙宁保伍之法,因身丁而故摇崇宁学校之政,省事原情,当有劝沮。宜遣官编汇,辨其邪正,以行赏罚。"皆从之。迁给事中。尝谒告一日,而张商英复官之旨经门下,言者以为顾避封驳,出知滁州。寻加右文殿修撰,进徽猷阁待制,知吉州。久之,知潭州,未行,卒,年六十三。赠太中大夫。

  论曰:蔡京用事,炎焰炽然,其势莫敢遏。此数子者,乃力数其罪而连攻之,似矣。然葆光、克公主郑居中,公弼、注朋张商英,皆非端直士也。若楫先见、畸、服不阿,汝明不欺,彦升孤立,其贤乎!唯勣宫邸旧学,人望攸属,而不使跻政地;至京则暂罢亟起,始终倚任焉。善善而不能用,恶恶而不能去,徽宗以之,此齐桓公所以嗤于郭亡也。

  钟傅,字弱翁,饶州乐平人。本书生,用李宪荐,为兰州推官。坐对狱不实,羁管郴州。绍圣中,章惇兴边事,奏还其官。得入对,为哲宗言:"兵贵智而不贵力,夏众夥而勇,难以一举灭。但当择城险要,以正不朝削地之法,坐待其毙。"帝然之,命干当熙河、泾原、秦凤三路公事。

  夏人陷金明,渭帅毛渐出兵攻其没烟砦,傅合击破之,又与熙州王文郁进筑安西城,论功加秘阁校理。章楶帅渭,命傅所置将苗履统众会泾原之灵平,夏人悉力来拒,傅步骑二万,出不意造河梁以济师,遂作金城关,又献白草原捷,连进集贤殿修撰、知熙州。傅自始仕至此,仅再岁。遂擅帅熙、秦骑四万出塞,无功而还。惇方主其议,不加罪。

  初,傅请合三路兵从青南讷心或颠耳关筑天都城,以包浅井、癿啰、和市。工既集,复言水源不壮,不可兴役。朝论以所奏乖异,将罢傅,曾布为言,但褫职。俄而白草原诈增首虏事觉,责监永州税,再贬连州别驾。崇宁中,复起知河中府,历郓、瀛、渭三州,擢显谟阁待制。建言:"河南要地,灵武为根本。其西十五州,六为王土。其东由清远距罗山走灵州不及百里,夏以五监军统焉。若选将简师先击之,以趋韦州,可断其右臂。徐当拊纳离畔,渐规进取,讫城萧关,可断其左臂。"乃条上十四事,未报。

  诏诸道进讨,傅遣将折可适领锐骑出萧关,至灵州川,有功。进龙图阁直学士。会别将高永年没于西,而可适遇雨失道,为虏所乘,乃班师。傅以稽违逗挠,黜知汝州,夺学士。未几,复为杭州、真定、永兴、太原、延安府,以故职卒。赠端明殿学士。傅从布衣致通显,所行事大氐欺妄,故屡起屡偾云。

  陶节夫字子礼,饶州鄱阳人,晋大司马侃之裔也。第进士,起家为广州录事参军。杨元寇暴山谷间,捕系狱,屡越以逸,且不承为盗,既累年。节夫诘以数语,元即吐服,将适市,与诸囚诀曰:"陶公长者,虽死可无憾。"知新会县,广守章楶重其材。楶帅泾原,辟入府。

  崇宁初,为讲议司检讨官,进虞部员外郎,迁陕西转运副使,徙知延安府。以招降羌有功,加集贤殿修撰。筑石堡等四城。石堡以天涧为隍,可趋者唯一路,夏人窖粟其间,以千数。既为宋有,其酋惊曰:"汉家取我金窟埚!"亟发铁骑来争。节夫分部将士遮御之,斩获统军以下数十百人。夏人度不可得,敛兵退。连擢显谟阁待制、龙图阁直学士。

  方议城银州,谍告夏人已东。节夫料必西趋泾原,官属不肯从,节夫曰:"吾计之熟矣。"乃遣裨将耿端彦疾驱至银州,五日城成,夏人果从泾原至,则城备已固,遂遁去。进枢密直学士。

  节夫在延安日久,蔡京、张康国从中助之,故唯京意是徇。夏人欲款塞,拒弗纳。放牧者执杀之,夏人怨怒,大入镇戎军,杀卤数万口。节夫寻领经制环庆、泾原、河东边事,言:"今既得石堡,又城银州,西夏洪、宥皆在吾顾盼中。横山之地,十有七八,兴州巢穴浅露,直可以计取。"遂陈取兴、灵之策。加龙图阁学士。会朝廷罢经制司,且弃所城地,节夫乃求内郡。徙洪州,改江宁府,历青、秦二州、太原府。

  群盗李勉起辽州、北平之间,河东、河北骚动,两路帅臣、宪臣皆罪去,至出台郎督捕之。节夫请悉罢所遣兵,卒以计获勉。坐上疏乞留本道兵勿移戍,降为待制、知永兴军,数月,卒。追复龙图阁学士。

  毛渐,字正仲,衢州江山人。第进士,知宁乡县。熙宁经理五溪,渐条利害以上察访使,使者诿以区画,遂建新化、安化二县。渐用是得著作佐郎、知安化县,召为司农丞,提举京西南路常平。

  元祐初,知高邮军,迁广东转运判官。渠阳蛮扰边,近臣言渐习知蛮事,徙荆湖北路转运判官。时朝廷议弃地,渐曰:"蛮徭畔服不常,非稍威以兵,未易怀德。今一犯边即弃地,非计也。"不报。渠阳既弃,蛮复大入钞略,覆官军,荆土为大扰。

  渐历提点江西刑狱、江东、两浙转运副使。浙部水溢,诏赐缗钱二百万以振之。渐言:"数州被害即捐二百万,傥仍岁如之,将何以继?"乃案钱氏有国时故事,起长安堰至盐官,彻清水浦入于海;开无锡莲蓉河,武进庙堂港,常熟疏泾、梅里入大江;又开昆山七耳、茜泾、下张诸浦,东北道吴江,开大盈、顾汇、柘湖,下金山小官浦以入海。自是水不为患。

  加集贤校理,入为吏部右司郎中。以秘阁校理为陕西转运使。摄渭、秦、熙三州。未几,复摄帅泾原。日夜治兵,乘夏人犯边,遣将捣其虚,遂破没烟砦。进直龙图阁、知渭州,命下,卒,年五十九。优赠龙图阁待制。

  王祖道,字若愚,福州人。第进士,又举制科,会罢,调韩城尉,知松阳、白马二县。为司农丞、监察御史。数言事,以论枢密承旨张诚一试补吏挟私、延州吕惠卿遣禁卒馈徐禧公使物非是,改司封员外郎、知汀、泉、福三州。历使诸路,入为户部、吏部员外郎,左司谏。言陕西兵未可减,徽宗谓其论事无足行,依阿苟容,出知海州。拜秘书少监,再为福州。加直龙图阁、知桂州。

  蔡京开边,祖道欲乘时徼富贵,诱王江酋杨晟免等使纳士,夸大其辞,言:"向慕者百三十峒、五千九百家、十余万口,其旁通江洞之众,尚未论也。王江在诸江合流之地,山川形势,据诸峒要会,幅员二千里。宜开建城邑,控制百蛮,以武臣为守,置溪峒司主之。"诏以为怀远军,且颁诸司使至殿侍军将告命,使第补其首领。置二砦,为立学。

  又言:"黎人为患六十年,道路不通。今愿为王民,得地千五百里。"遂以安口隘为允州,中古州地为格州,增提举溪峒官三员。又言羁縻知地州罗文诚、文州罗更晏、兰州韦晏闹、那州罗更从皆内附,请于黎母山心立镇州,为下都督府,赐军额曰静海,知州领海南安抚都监,徙万安军于水口。南丹州莫公佞独拒命,发兵讨擒之,遂筑怀远军为平州,格州为从州,南丹为观州,并允、地、文、兰、那五州置黔南路。擢祖道显谟阁待制,进龙图阁直学士。

  召为兵部尚书,未行,与融州张庄谋,使庄奏言海南一千二十峒皆已团结,所未得者百七十峒,今黎人款化,则未得者才十之一耳。于是徭、黎渠帅不胜忿,蜂起侵剽,围新万安军及观州,杀官吏。初,祖道徙城时,言黎人伐木助役。及是诏问,不能对。京芘之,犹除端明殿学士、知福州,复以刑部尚书召。大观二年,卒,赠宣奉大夫。

  祖道在桂四年,厚以官爵金帛挑诸夷,建城邑,调兵镇戍,辇输内地钱布、盐粟,无复齐限。地瘴疠,戍者岁亡什五六,实无尺地一民益于县官。蔡京既自以为功,至谓:"混中原风气之殊,当天下舆图之半。"祖道用是超取显美。张商英为相,治其诞罔,追贬昭信军节度副使。京再辅政,复还之。然其所创名州县,不旋踵皆罢。是后庞恭孙、张庄、赵遹、程邻皆以拓地受上赏,大抵皆规模祖道。祖道起冗散,骤取美官,而朝廷受其敝云。

  张庄,应天府人也。元丰三年,擢进士第。历提举司、讲议司检讨官,出提举荆湖、夔州等路香盐事。改提举荆湖北路常平、本路提点刑狱,进龙图阁直学士、广南西路转运副使。

  王祖道既请立朱崖诸州县,徙万安军,诏庄按覆相度,实与祖道相表里。祖道召为兵部尚书,授庄集贤殿修撰、知桂州。祖道既留,以庄知融州。已而祖道徙福州,庄复知桂州。奏:"安化上三州一镇地土,及恩广监洞蒙光明、落安知洞程大法、都丹团黄光明等纳土,共五万一千一百余户,二十六万二千余人,幅员九千余里。"寻又奏:"宽乐州、安沙州、谱州、四州、七源等州纳土,计二万人,一十六州、三十三县、五十余峒,幅员万里。"蔡京帅百官表贺,进庄兼黔南路经略安抚使、知靖州。

  王子武者,惠恭皇后族子也。靖州界接平、允、从三州,子武欲通之,因请复元祐所弃渠阳军。渠阳既城,乃上言:"湖北至广西,繇湖南则迂若弓背,自渠阳而往,犹弓弦耳。"因以利啖诸蛮使纳土,立里堠。庄忌之,且欲蛮之多属广西为己功,因诱复水蛮石盛唐毁其烽表、桥梁。渠阳蛮酋杨惟聪请讨之,子武以闻。朝议谓其生事,罢子武。

  未几,安化蛮纳土,庄遣黄忱往筑州城。忱,蛮将也,知蛮情伪,力言不可。庄怒,遣忱护筑溪州,别遣胡超、侬昌等筑安化城,果为蛮所掩,超等没者几千人。中书舍人宇文粹中言:"祖道及庄擅兴师旅,启衅邀功,妄言诸蛮效顺,纳款得地。当时柄臣揽为绥抚四夷之功。奏贺行赏,张皇其事。自昔欺君,无大于此。"朝廷既追贬祖道,庄责舒州团练副使,永州安置,再贬连州,移和州。

  起知荆南府,徙江宁。复进徽猷阁直学士,历知渭、毫、襄州、镇江东平府。宣和六年,坐缮治东平城不加功辄复摧圮,降两官,提举嵩山崇福宫。卒,赠宣奉大夫。

  赵遹,开封人。大观初,以发运司勾当公事为梓州路转运司判官。沪、戎诸夷纳土,命遹相置,以建立纯州县、砦劳,加直秘阁。升转运副使,俄授龙图阁直学士,为正使。

  政和五年,晏州夷酋卜漏反,陷梅岭堡,知砦高公老遁。公老之妻,宗女也,常出金玉,器饮卜漏等酒漏心艳之。会沪帅贾宗谅以敛竹木扰夷部,且诬致其酋斗个旁等罪,夷人咸怨。漏遂相结,因上元张灯袭破砦,虏公老妻及其器物,四出剽掠。遹行部昌州,闻之。倍道趣泸州。贼分攻乐共城、长宁军、武宁县,宗谅皆遣将拒却之。已而乐共城监押潘虎诱杀罗始党族首领五十人,其族蛮愤怒,合漏等复攻乐共城。遹并劾之,诏斩虎,罢宗谅,代以康延鲁,而听遹节制。遹阴有专讨意,兵端益大矣。于是诏发陕西军、义军、土军、保甲三万人,以遹为泸南招讨使。遹与别将马觉、张思正分道出,期会于晏州。思峨州近而固,遹遣王育先破之,村囤诸落相继而克,因其积谷食士卒。

  既抵晏州,觉、思正各以兵来会。漏据轮缚大囤,其山崛起数百仞,林箐深密,夷奔溃者悉赴之,乃垒石为城,外树木栅,当道穿阬阱,仆巨枿,布渠答,夹以守障,俯瞰官军。矢石所中皆靡碎,遹军不能进。间从巡检种友直、田祐恭按视,其旁山崖壁特峭绝,贼恃之无守备。遹欲袭取,命友直、祐恭军其下,而身当贼冲,番军迭攻之。未旦,鼓而进,迨夕则止,贼并力拒战,不得息。友直所部多思、黔土丁,习山险,而山多生猱,遹遣土丁捕之。伐去蒙密,缘崩石挽藤葛而上,得猱数十头,束麻作炬,灌以膏蜡,缚于猱背。暮夜,复遣土丁负绳梯登崖颠,乃缒梯引下,人人衔枚,挈猱蚁附而上。比鸡鸣,友直、祐恭与其众悉登,拥刀斧穿箐入。及贼栅,出火然炬,猱热狂跳,贼庐舍皆茅竹,猱窜其上,火辄发,贼号呼奔扑,猱益惊,火益炽。官军鼓噪破栅,遹望见火,麾军蹑云梯攻其前。两军相应,贼扰乱,不复能抗,赴火堕崖死者不可计,俘斩数千人。卜漏突围走,至轮多囤,追获之。晏州平,诸夷落皆降,拓地环二千里。遹为建城砦,画疆亩,募人耕种,且习战守,号曰"胜兵"。诏置沿边安抚司,以转运副使孙羲叟为安抚使。高公老妻不辱而死,诏赠节义族姬。

  加遹龙图阁直学士、熙河兰湟经略安抚使。遹以疾请祠,不许。既入对,赐上舍出身,拜兵部尚书。遹与童贯有隙,力请去,以提举醴泉观兼详定一司敕令。六年,出知成德军,拜延康殿学士,赐其子永裔上舍出身、秘书省校书郎。

  涞水人董才得罪亡命,因聚众为贼,攻败城邑,辽人不能制。中山帅府阴与才通,诱使来归,才寻为辽所破,遂上书请取全燕以自效。王黼、童贯大喜,将许之,遹言不可。客或以沮朝廷密谋止遹,遹曰:"帅臣所部,封境虽异,事无异也。且论思献纳,侍从之职,遹今以侍从备帅臣,而真定、中山边接,隙苟一开,吾境得无事乎?"疏奏,上然之,乃斥还才书。才穷蹙,转入河东。诏以问遹,遹复具疏极论其害。洎遹徙熙州,黼等卒纳才,又虑遹过阙入见有所陈,趣使便道赴镇。诸蕃闻遹至,相贺曰:"吾父来,朝廷真欲无事矣!"争出锄耨,牛价为顿高。

  时议更陕西大铁钱,价与铜钱轻重等。遹上言曰:"铜重铁轻,自然之理,今反其理,民谁信之?以人夺天,虽厉其禁,终不可行也。"居数月,以疾乞致仕,命提举嵩山崇福宫。起知中山、顺昌、应昌府。金人举兵,召遹赴阙,寻卒。

  永裔历知眉州。言者论遹欺罔朝廷以军功,永裔遂放罢。

  论曰:夏人时蹈窾,逐之使出则已。章惇、蔡京故挠之用兵,涂边人肝脑于地,以幸己功,不亦颠乎?诸蛮溪峒,茅瘴非人域,鸩虺与居,况无敢闯吾圉。京乃使祖道、张庄之徒凿空为功,举中国重赀,弃诸不毛,而文饰奸慝,铺张表贺,徽宗亦偃然受其欺,好大黩武之心一侈,而燕朔之谋作矣。《诗》曰:"池之竭矣,不云自频;泉之竭矣,不云自中。"徽之耗内贪外,驯召祸败,迹所从来,此其本也。呜呼,可不戒哉!

卷一百零八 

  郝质 贾逵 窦舜卿 刘昌祚 卢政 燕达 姚兕(弟麟 子雄 古)杨燧 刘舜卿 宋守约(子球)

  郝质,字景纯,汾州介休人。少从军,挽强为第一。充殿前行门,换供奉官,为府州驻泊都监,主管麟府军马,与田朏将兵护军须馈麟州,道遇西夏数千骑寇钞,质先驱力战,斩首、获马数百。又与朏行边,至柏谷,敌堑道以阻官军,质御之于寒岭下,转斗逐北,遂修复宁远诸栅,以扼贼冲。宣抚使杜衍、安抚使明镐连荐之,且条上前后功状,超迁内殿承制、并代路都监。大名贾昌朝又荐为路钤辖。

  使讨贝州,文彦博至,命部城西。回河上有亭甚壮,彦博虑为贼焚,遣小校蔺千守,而质使千往他营度战具,千辞,质曰:"亭焚,吾任其责。"千去而亭焚。彦博将斩千,质趋至帐下曰:"千之去,质实使之,罪乃在质,愿代千死。"彦博壮其义,两释之。质自此益知名。

  贼平,迁六宅使,历高阳关、定州、并代钤辖,驻泊副都部署,龙神卫、捧日天武都指挥使,马军殿前都虞候,加领贺州刺史、英州团练、眉州防御使。奉诏城丰州,进步军副都指挥使、宿州观察使。召还宿卫,改马军。英宗立,迁武昌军节度观察留后,加安德军节度使,为殿前副指挥使。神宗立,易节安武军,为都指挥使。元丰元年,卒,帝亲临其丧,赠侍中,谥曰武庄。

  质御军有纪律,犯者不贷,而享犒丰渥,公钱不足,出己奉助之。平居自奉简俭,食不重肉,笃于信义。田朏不振而死,为表揭前功,官其一孙。在并州,与朝士董熙善,约为婚姻。熙死,家贫无依,质已为节度使,竟以女归董氏。自为官,不上伐阅,从微至贵,皆以功次迁云。

  贾逵,真定藁城人。隶拱圣为卒,至殿前班副都知,换西染院副使。从狄青征侬智高,战于归仁驿。既陈,青誓众曰:"不待令而举者斩!"时左将孙节战死,逵为右将军先锋将,私念所部兵数困易衄,兵法先据高者胜,苟复待命而贼乘胜先登,吾事去矣。即日引军趋山。既定,贼至,逵麾众驰下,仗剑大呼,断贼为二。贼首尾不相救,遂溃。逵诣青请罪,青拊其背劳谢之。邕州城空,青使逵入括公私遗坠,固辞。是时,将校多以搜城故匿窃金宝,独逵无所犯。迁西染院使、嘉州刺史、秦凤路钤辖。

  初,逵少孤,厚赂继父,得其母奉以归。至是,以母老辞,不许,而赐母冠帔。秦山多巨木,与夏人错壤,逵引轻兵往采伐。羌酋驰至,画地立表约决胜负。逵引弓连三中的,酋下马拜伏,从逵取盈而归。徙并代路,专主管麟府军马。熟户散处边关,苦于寇略,逵差度远近,聚为二十七堡,次第相望,自是害乃息。画铁为的,激种豪使射,久皆成劲兵。一夕,烽火屡发,左右白当起,逵卧不应。旦而谓人曰:"此必妄也。脱有警,可夜出乎?"徐问之,果边人烛遗物也。复徙秦凤,去之十日,而代者郭恩败。朝廷以逵为能,连擢捧日天武四厢都指挥使、马步殿前都虞候,历泾原、高阳关、鄜延路副都总管,以利州观察使入为步军副都指挥使。

  都城西南水暴溢,注安上门,都水监以急变闻。英宗遣逵督护,亟囊土塞门,水乃止。议者欲穴堤以泄其势,逵请观水所行,谕居民徙高避水,然后决之。军校营城外者,每常朝,即未晓启门钥,或辍朝失报,启钥如平时。逵言:"禁城当谨启闭,不宜凭报者。"乃冶铁铸"常朝"字,俾持以示信。

  迁马军副都指挥使,复总鄜延兵。延州旧有夹河两城,始,元吴入寇据险,城几不能守。逵相伏龙山、九州台之间可容窥觇,请于其地筑保障,与城相望,延人以为便。转昭信军节度观察留后。逵言:"种谔处绥州降人于东偏,初云万三千户,今乃千一百户耳,逋逃之余,所存才八百。蕃汉两下杀伤,皆不啻万计。自延州运粟至怀宁,率以四百钱致一石。而缘边居人,壮者但日给一升,罔冒何至大半。谔徒欲妄兴边事以自为功,不可不察也。"元丰初,拜建武军节度使、殿前都指挥使。请不俟郊赦赐三世官,神宗曰:"逵武人,能有念亲之志,其特许之。"数月而卒,年六十九。赠侍中,谥曰武恪。

  窦舜卿,字希元,相州安阳人。以荫为三班奉职,监平乡县酒税。有僧欲授以化汞为白金之术,谢曰:"吾禄足养亲,不愿学也。"辟府州兵马监押。夏人犯塞,舜卿欲袭击,举烽求援于大将王凯,凯弗应。舜卿度事急,提州兵出战,胜之。明日,经略使问状,凯惧,要以同出为报。舜卿欢然相许,不自以为功。为青淄路都监。海盗行劫,执博昌镇官吏,肆剽掠,舜卿募士三百,悉擒之。使契丹,主客马祐言:"昔先公客省善射,君当传家法。"置酒请射,舜卿发辄中。祐使奴持二弓示之,一挽皆折。

  湖北蛮徭彭仕羲叛,徙为钤辖,兼知辰州。建请筑州城,不扰而办。帅师取富州,蛮将万年州据石狗崖。舜卿选壮卒奋击,蛮矢石交下,卒蒙盾直前,发强弩射,万年州毙于崖下,遂拔之。左右欲尽剿其众,舜卿不许,曰:"仕羲愿内附,特为此辈所胁,今死矣,何以多杀为?"引兵入北江,仕羲降。擢康州刺史,加龙神卫、捧日天武四厢指挥使、马军殿前都虞候,三迁邕州观察使,历邠宁环庆路副都总管。熙宁中,十上章求退,且丐易文阶。改刑部侍郎,提举嵩山崇福宫。以光禄大夫致仕,再转金紫光禄大夫,卒,年八十八。谥曰康敏。

  刘昌祚,字子京,真定人。父贺,战没于定川。录为右班殿直,主秦州威远砦。青唐聚兵井盐,经年不散。昌祚奉帅命往诘之,诸酋曰:"闻汉家欲取吾盐井。"昌祚曰:"国家富有四海,何至与汝争此邪?"与酋俱来,犒赉之,欢然帅众去。迁西路都巡检。使辽还,神宗临试驰射,授通事舍人。夏人寇刘沟堡,昌祚领骑二千出援。虏伏万骑于黑山而伪遁,卒遇之,战不解。薄暮,大酋突而前,昌祚抽矢,一发殪之,余众悉遁。帅李师中上其功曰:"西事以来,以寡抗众,未有如昌祚者。"知阶州,讨平毋家等族,又平叠州。转作坊使,为熙河路都监。

  从王中正入蜀,破筚篥羌。加皇城使、荣州刺史、秦凤路钤辖,又加西上阁门使、果州团练使,知河州。元丰四年,为泾原副都总管。王师西征,诏与总管姚麟率蕃汉兵五万,受环庆高遵裕节制。今两路合军以出,既入境,而庆兵不至。昌祚出胡卢川,次磨齐隘,夏众十万扼险不可前。昌祚挟两盾先登,夏人小却,师乘之,斩首千七百级。进次鸣沙川,取其窖粟,遂薄灵州。城未及阖,先锋夺门几入,遵裕驰遣使止之,昌祚曰:"城不足下,脱朝廷谓我争功,奈何?"命按甲勿攻。是夕,庆兵始距城三十里而军,遇敌接战,昌祚遣数千骑赴之。迟明,贼已退,遂谒遵裕,遵裕讶应援之缓,有诛昌祚意。既见,问下城如何,昌祚曰:"比欲攻城,以幕府在后未敢。前日磨齐之战,夏众退保东关,若乘锐破之,城必自下。"遵裕弗内,曰:"吾夜以万人负土囊傅垒,至旦入矣。"怒未解,欲夺其兵付姚麟,麟不敢受,乃已。明日,遣昌祚巡营,凡所得马粮,悉为庆兵所取,泾师忿噪。遵裕围城十八日,不能下,夏人决七级渠以灌遵裕师,军遂溃。即南还,复命泾师为殿。昌祚手剑水上,待众济然后行,为虏所及,战退之。至渭州,粮尽,士争入,无复行伍,坐贬永兴军钤辖。

  明年,复徙泾原,加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知延州。时永乐方陷,士气不振,昌祚先修马政,令军中校技击,优者乃给焉。自义合至德靖砦,绵互七百里,堡垒疏密不齐,烽燧不相应。昌祚度屯戍险易、地望远近、事力强弱,立为定式,上诸朝。夏人寇塞门、安远砦,拒破之,杀其统军叶悖麻、咩吪埋二人,盖始谋攻永乐者。图其形以献。帝喜,遣近侍劳军。

  哲宗立,进步军都虞候、雄州团练使、知渭州,历马军殿前都虞候。渭地宜牧养,故时弓箭手人授田二顷,有马者复增给之,谓之"马口分地"。其后马死不补,而据地自若。昌祚按举其法,不二年,耗为复初。又括陇山间田得万顷,募士卒五千,别置将统之,劲悍出诸军右。朝廷归夏人四砦,昌祚以为不可。再迁殿前副都指挥使、冀州观察使、武康军节度使。卒,年六十八。赠开府仪同三司,谥曰毅肃。

  昌祚气貌雄伟,最善骑射,箭出百步之外。夏人得箭以为神,持归事之。所著《射法》行于世。

  卢政,太原文水人。以神卫都头从刘平与夏人战延州。虏薄西南隅,兵不得成列,政引数骑挑战,发伏弩二百射却之。日且暮,政说平曰:"今处山间,又逼污泽,宜速退保后山,须明决斗;不然,彼夜出,乘高蹙我,何以御之?"平不听,遂败。政脱身归,黄德和诬平降贼,仁宗引政问状,政言:"平被执,非降也。"因自陈失主将当死。帝义其言,赦之,以为供奉官、德州兵马监押。预讨贝州,率勇敢数百人,飞缳絓堞而登,守者莫能亢,大军乘之以入。迁内殿承制。南征侬智高,亦有功。

  历秦凤、高阳关都钤辖。治平、熙宁中,为捧日、天武四厢都指挥使三卫都虞候、副都指挥使,泾原、定州、并代、真定四路副都总管,累转祁州团练、昌州防御、黔州观察使。拜武泰军节度使,政时年七十三,气貌不衰,侍立殿下,虽久无惰容,能上马踊跃,观者壮之。早朝暴卒,赠开府仪同三司。

  燕达,字逢辰,开封人。为儿时,与侪辈戏,辄为军陈行列状,长老异之。既长,容体魁梧,善骑射。以材武隶禁籍,授内殿崇班,为延州巡检,戍怀宁砦。夏人三万骑薄城,战竟日不决,达所部止五百人,跃马奋击,所向披靡。擢鄜延都监,数帅兵深入敌境,九战皆以胜归。啰兀之弃走,遣达援取戍卒辎重,为贼所邀,且战且南,失亡颇多。神宗以达孤军遇敌,所全亦不为少,累迁西上阁门使、领英州刺史,为秦凤副总管。讨破河州羌,遂降木征。迁东上阁门使、副都总管,真拜忠州刺史、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

  郭逵招讨安南,为行营马步军副都总管。入辞,神宗谕之曰:"卿名位已重,不必亲矢石,第激勉将土可也。"达顿首谢曰:"臣得凭威灵灭贼,虽死何惮!"初度岭,闻前锋遇敌苦战,欲往援,偏校有言当先为家计然后进者,达曰:"彼战已危,讵忍为自全计。"下令敢言安营者斩。乃卷甲趋之,士皆自奋,传呼太尉来,蛮惊溃,即定广源。师次富良江,蛮舣斗船于南岸,欲战不得,达默计曰:"兵法致人而不致于人,吾示之以虚,彼必来战。"已而蛮果来,击之,大败,乃请降。师还,拜荣州防御使。以主帅得罪而独蒙赏,乞同责,不听。

  元丰中,迁金州观察使,加步军都虞候,改马军,超授副都指挥使。以训阅精整,除一子阁门祗候。数被诏奖,进殿前副都指挥使、武康军节度使。哲宗立,迁为使,徙节武信。卒,赠开府仪同三司,谥曰毅敏。

  达起行伍,喜读书,神宗以其忠实可任,每燕见,未尝不从容。尝问:"用兵当何先?"对曰:"莫如爱。"帝曰:"威克厥爱可乎?"达曰:"威非不用,要以爱为先耳。"帝善之。

  姚兕,字武之,五原人。父宝,战死定川,兕补右班殿直,为环庆巡检。与夏人战,一矢毙其酋,众溃,因乘之,遂破兰浪。敌大举寇边,诸砦皆受围。兕时驻荔原堡,先羌未至,据险张疑兵,伺便辄出。有悍酋临阵甚武,兕前射中其目,斩首还,一军欢呼。明日,来攻益急,兕手射数百人,裂指流血。又遣子雄引壮骑驰掩其后,所向必克。敌度不可破,乃退攻大顺城。兕复往救,转斗三日,凡斩级数千,卒全二城。庆军叛,兕以亲兵守西关,盗众不得入而奔。兕追及,下马与语,皆感泣罗拜,誓无复为乱。

  神宗闻其名,召入觐,试以骑射,屡中的,赐银枪、袍带。迁为路都监,徙鄜延、泾原。从攻河州,飞矢贯耳,战益力。河州既得,又为鬼章所围,兕曰:"解围之法,当攻其所必救。"乃往击陇宗,围遂解。累迁皇城使,进钤辖。从攻交阯有功,领雅州刺史。破乞弟,领忠州团练使,进副总管,迁东上阁门使,徙熙河。与种谊合兵讨鬼章于洮州,破六逋宗城,夜断浮桥,援兵不得度,遂擒鬼章。真拜通州团练使。卒于鄜延总管,赠忠州防御使。

  兕幼失父,事母孝,凡图画器用,皆刻"仇雠未报"字。力学兵法,老不废书,尤喜颜真卿翰墨,曰:"吾慕其人耳。"弟麟,亦有威名,关中号"二姚"。子雄、古。

  麟字君瑞,兄兕攻河州时,俱在兵间。中矢透骨,镞留不去,以强弩出之,笑语自若。积功至皇城使,为秦凤副总管。从李宪讨生羌,擒泠鸡朴。再转东上阁门使、英州刺史。元丰西讨,以泾原副总管从刘昌祚出战,胜于磨〈口移〉隘。转战向鸣沙,趋灵州,而高遵裕败还,降为皇城使、永兴军路钤辖,复为泾原副总管。夏人修贡,且乞兰会壤土,麟言:"夏人囚其主,王师是征。今秉常不废,即为顺命,可因以息兵矣。独兰会不可与。愿戒将帅饬边备,示进讨之形,以绝其望。"从之。督诸将讨堪哥平,经略使卢秉上其功状,赐金帛六百。

  元祐初,擢成州团练使、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历步军殿前都虞候、步军马军副都指挥使。绍圣三年,以建武军节度观察留后出知渭州。安焘请留之,曾布曰:"臣尝访麟御边之策及熙河疆域,俱不能知。愿加敕儆,使之尽力。"韩忠彦曰:"奏对语言,非所以责此辈。"哲宗乃留麟不遣。寻拜武康军节度使、殿前副都指挥使。王赡取青唐,麟以为朝廷讨伐方息肩,奈何复生此大患。已而赡果败。徽宗立,进都指挥使,节度建雄、定武军,检校司徒。卒,帝诣其第临奠,赠开府仪同三司。

  麟为将沈毅持重,不少纵舍。宿卫士尝犯法,诏释之,麟杖之于庭而后请拒诏之罪,故所至肃然。

  雄字毅夫,少勇鸷有谋,年十八即佐父征伐。从讨金汤,以百骑先登夺隘,又成荔原之功。韩绛荐其材,阅试延和殿。安南、泸川之役,皆在军行。历泾原、秦凤将,驻甘谷城,知通远镇戎军、岷州,官累左骐骥使。绍圣中,渭帅章楶城平夏,雄部熙河兵策援,夏人倾国来,与之鏖斗,流矢注肩,战罙厉,贼引却,追蹑大破之,斩首三千级,俘虏数万。先五日,折可适败于没烟,士气方沮,雄贾勇得隽,诸道始得并力。城成,擢东上阁门使、秦州刺史。

  明年,虏攻平夏,势锐甚,城几不守。雄与弟古合兵却之。徙知会州,领熙河钤辖。王赡略地青唐,羌人攻湟、鄯,诏雄与苗履援之。邈川方急,雄适至,羌望见尘起,惊而溃。围既解,遂趋鄯州,履后期乃至,赡言兰溪宗有遗寇,宜悉荡平之。履即往,雄谏不听,戒所部严备以待。俄而履师退,贼追及,雄整众迎击,破之,献馘二千。哲宗遣中使持诏劳问,徙河州。种朴战没,王赡军陷敌中,雄自鄯至湟,四战皆捷,拔出之。遂筑安乡关,夹河立堡,以护浮梁,通湟水漕运,商旅负贩入湟者,始络绎于道。加复州防御使。

  建中靖国初,议弃湟州,诏访雄利害。雄以为可弃,遂以赐赵怀德,徙雄知熙州,进华州观察使。蔡京用王厚复河湟,治弃地罪,停雄官,光州居住。三年,得自便。后论为责轻,复窜金州。明年,乃听归。高永年死,西宁诸戍阻绝,起雄权经略熙河、安辑复新边使。知沧州,加捧日、天武四厢都指挥使,复为熙州,迁安德军节度观察留后、步军副都指挥使,拜武康军节度使。召诣阙,为中太一宫使。引疾纳节钺,改左金吾卫上将军,又以武康节知熙州。熙河十八年间更十六帅,唯雄三至,凡六年。未几,以检校司空、奉宁军节度使致仕。卒,赠开府仪同三司,谥武宪。

  古亦以边功,官累熙河经略。靖康元年,金兵逼京城,古与秦凤经略种师中及折彦质、折可求等俱勒兵勤王。时朝命种师道为京畿、河北路制置使,趣召之,师道与古子平仲先已率兵入卫。钦宗拜师道同知枢密院、宣抚京畿、河北、河东,平仲为都统制。上方倚师道等却敌,而种氏、姚氏素为山西巨室,两家子弟各不相下。平仲恐功独归种氏,忌之,乃以士不得速战为言,欲夜劫斡离不营。谋泄,反为所败。

  既而议和,金兵退,诏古与种师中、折彦质、范琼等领兵十余万护送之。粘罕陷隆德府,以古为河东制置,种师中副之。古总兵援太原,师中援中山、河间诸郡。粘罕围太原,内外不相通。古进兵复隆德府、威胜军,厄南北关,与金人战,互有胜负。太原围不解,诏古与师中掎角,师中进次平定军,乘胜复寿阳、榆次等县。朝廷数遣使趣战,师中约古及张灏两军齐进,而二人失期不至。师中回趋榆次,兵败而死。金人进兵迎古,遇于盘陀,古兵溃,退保隆德。诏以解潜代之。古之屯威胜军也,帐下统制官焦安节妄传寇至以动军情,既又劝古遁去,故两郡皆溃。李纲召安节,斩于琼林苑。中丞陈过庭奏古罪不可恕,诏安置广州。

  杨燧,开封人。善骑射,应募隶军籍,从征贝州,穴城以入。贼平,功第一,补神卫指挥使。又从征侬智高,接战,手杀数十人,众乘之而捷。擢万胜都指挥使,迁荣州团练使、京城左厢巡检。救濮宫火,英宗识其面,及即位,以为邓州防御使、步军都虞候。历环庆、泾原、鄜延三路副都总管,至马军副都指挥使,由容州观察使拜宁远军节度、殿前副都指挥使。卒,赠侍中,谥曰庄敏。

  燧初穴贝州城时,为叛兵所伤,同行卒刘顺救之得免。及贵,顺已死,访恤其家甚至。故人妻子贫不能活者,一切收养之。人推其义。

  刘舜卿。字希元,开封人。父钧,监镇戎兵马,庆历中,与子尧卿战死于好水。舜卿年十岁,录为供奉官,历昌州驻泊都监。谕降泸水蛮八百人,诛其桀鳌骜者。知水洛城。

  神宗经略西边,近臣荐其能,召问状,对曰:"自元昊称臣,秦中不复戒严。今宜先自治。"帝善之,命训京东将兵。一年,入阅于内殿,帝叹曰:"坐作有度,其可用也。尔无忘世雠,勉思忠孝,期以尽敌。"舜卿泣谢,即日加通事舍人。

  环庆有警,诏帅长安兵赴之,乃单骑驰往庆州,至则难已解。知原州,改秦凤钤辖。袭击西市城,先登有功,迁皇城副使。久之,知代州,加客省副使。辽遣谍盗西关锁,舜卿密易旧钥鐍而大之。数日,虏以锁来归,舜卿曰:"吾未尝亡锁也。"引视,纳之不能受,遂惭去,诛谍者。

  转西上阁门使、知雄州。始视事,或告契丹游骑大集,请甲以俟,舜卿不为动,乃妄也。契丹系州民,檄索之,不听。会有使者至,因捕取其一以相当,必得释乃遣。在雄六年,恩信周浃。

  元祐初,进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高州刺史、知熙州。夏人聚兵天都,连西羌鬼章青宜结,先城洮州,将大举入寇,舜卿欲乘其未集击之,会诸将议方略。使姚兕部洮西,领武胜兵合河州熟羌捣讲珠城,遣人间道焚河桥以绝西援;种谊部洮东,由哥龙谷宵济邦金川,黎明,至临洮城下,一鼓克之,俘鬼章并首领九人,斩馘数千计。迁马军都虞候,再迁徐州观察使、步军副都指挥使、知渭州。召还宿卫,未上道,卒,赠奉国军节度使,谥曰毅敏。

  舜卿知书,晓吏事,谨文法,善料敌,著名北州。

  宋守约,开封酸枣人。以父任为左班殿直,至河北缘边安抚副使,选知恩州。仁宗谕以乱后抚御之意,对曰:"恩与他郡等耳,而为守者犹以反侧待之,故人心不自安。臣愿尽力。"徙益州路钤辖,累迁文州刺史、康州团练使、知雄州,历龙神卫、捧日天武都指挥使,马步殿前都虞候。

  入宿卫,迁洋州观察使。卫兵以给粟陈哗噪,执政将付有司治,守约曰:"御军安用文法!"遣一牙校语之曰:"天子太仓粟,不请何为?我不贷汝。"众惧而听命。进步军副都指挥使、威武军留后。神宗以禁旅骄惰,为简练之法,屯营可并者并之。守约率先推行,约束严峻,士始怨终服。或言其持军太急,帝密戒之,对曰:"臣为陛下明纪律,不忍使恩出于臣,而怨归陛下。"帝善之,欲擢置枢府,宰相难之,乃止。故事,当郊之岁,先期籍士卒之凶悍者,配下军以警众,当受粮而倩人代负者罚,久而浸弛,守约悉举行之。所居肃然无人声,至蝉噪于庭亦击去,人以为过。莅职十年卒,年七十一。赠安武军节度使,谥曰勤毅。

  子球,以荫干当礼宾院。条秦、川券马四弊,群牧使用其议,马商便之。再使高丽,密访山川形势、风俗好尚,使还,图纪上之,神宗称善,进通事舍人。帝崩,告哀契丹,至,则使易吉服,球曰:"通和岁久,忧患是同,大国安则为之。"契丹不能夺。积迁西上阁门使、枢密副都承旨。为人谨密,朝日所闻上语,虽家人不以告。卒于官。

  论曰:自郝质至宋守约,皆恂直忠笃,为一时名将。遭世承平,边疆少警,拥节旄,立殿陛,高爵重禄,以寿考终,宜也。姚氏世用武奋,兕与弟麟并有威名,关中号"二姚"。兕之子雄,亦以战功至节度使,而古竟以败贬,其才否可见已。

卷一百零九 

  苗授(子履)王君万(子赡)张守约 王文郁 周永清 刘绍能 王光祖李浩 和斌(子诜)刘仲武 曲珍 刘阒 郭成 贾岩 张整 张蕴 王恩杨应询 赵隆

  苗授,字授之,潞州人。父京,庆历中,以死守麟州抗元昊者也。少从胡翼之学,补国子生,以荫至供备库副使。

  王韶取镇洮,授为先锋,破香子城,拔河府。羌虽败,气尚锐,辄围香子以迎归师。韶遣将田琼救之,琼死,乃简骑五百属授,授奋击败之。休士二日,羌复要于架麻平,注矢如雨,众惧,授令曰:"第进毋恐!毡牌数百且至。"行前者传呼,羌惊乱。力战数十,斩首四千级。又破之于牛精谷,取珂诺城,尽得河湟地。

  知德顺军,三迁西上阁门使。鬼章寇河州,诏授往,一战克撒宗,论功第一,遂知州事。加四方馆使、荣州刺史。从燕达取银川,降木征,献之京师,加引进使、果州团练使、泾原都钤辖。

  召使契丹,神宗劳之曰:"曩香子之役,非汝以寡击众,几败吾事。"以为秦凤副总管,徙熙河,复知河州。副李宪讨生羌于露骨山,斩首万级,获其大酋泠鸡朴,羌族十万七千帐内附,威震洮西。拜昌州团练使、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徙知雄州、熙州。

  元丰西讨,授出古渭取定西,荡禹臧花麻诸族,降户五万。城兰州,遇贼数万于女遮谷,登山逆战,败退伏垒中,半夜遁去。授逾天都山,焚南牟,屯没烟,凡师行百日,转斗千里,始入塞。

  授遇事持议不苟合。初在德顺,或议城篯南,授曰:"地阻大河,粮道不济,非万全计也。"役即止。师征灵武,诏令援高遵裕,即条上进退利害甚切。历进步军副都指挥使、威武军节度观察留后。元祐三年,迁武泰军节度使、殿前副都指挥使。逾岁,以保康节度知潞州,提举上清太平宫,复使殿前,薨,年六十七,赠开府仪同三司,谥曰庄敏。子履。

  履束发从戎。授之降木征也,履护送至京,得阁门祗候。历熙、延、渭、秦四路钤辖,知镇戎军。及其父时,已官四方馆使、吉州防御使矣,以事窜房州,起为西上阁门副使、熙河都监。又责右清道率府率,监峡州酒税。元符初,悉还其官,以熙河兰会都钤辖知兰州。

  诏同王赡取青唐,与姚雄合兵讨峗羌篯罗结。赡将李忠战败,罗结大集众,宣言欲围青唐。履、雄将至,羌列阵以待,势甚盛。履叱军士纳弓于鞬,拔刀而入。羌怙巢穴殊死斗,枭将陈迪、王亨辈皆反走,履独驻马不动。有酋青袍白马突而前,手剑击履,帐下王拱以弓格之,仅免。复绕出履背,欲断军为二,别将高永年率所部力战数十合,羌退,乘胜围兰宗堡,弗能拔。日暮,收兵入营,羌宵溃。明日,纵兵四掠,焚其族帐而还。

  既而阿章叛,诏履与种朴过河讨荡,辞以兵少,朴遂陷。录履前功,擢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成州团练使,知庆州,徙渭州,进捧日、天武都指挥使。是后史失其传。子傅,在《叛臣传》。

  王君万,秦州宁远人。以殿侍为秦凤指挥使。王韶开边,青唐大酋俞龙珂归国,独别羌新罗结不从。经略使韩缜期诸将一月取之。君万诈为猎者,逐禽至其居,稍相亲狎,与同猎,乘间挝之,坠马,斩首驰归以献。甫及一月,积功得阁门祗候。

  王师定武胜,首领药厮逋邀劫于阗贡物,帅师讨焉。君万出南山,履险略地。羌潜伏山谷间,忽一骑跃出,横矛将及,君万亟侧身避之,回首奋击,斩以徇。其众惊号,相率听命,所斩乃药厮逋也。复破北关、南市,功最多,擢熙河路钤辖,进领英州刺史、达州团练使,赐绢五百。

  洮西羌叛,围河州,君万请于王韶,以为南撒宗城小而坚,强勇所聚,若并兵破之,围当自解。韶用其计,围果解。累官客省使,为副总管。坐贷结籴钱数万缗,为转运使孙迥所纠,贬秩一等。讨西山、铁城有功,复故官职。君万怨孙迥,使番官木丹讼之,鞫于秦、陇,又贬为凤翔钤辖,籍家赀偿逋,遂以愤卒。子赡。

  赡始因李宪以进。立战功,积官至皇城使,领开州团练使。元符中,知河州。熙帅钟傅以冒白草原赏,狱治于秦,诏转运使张询谕诸将得自首。赡具伏诈增首级,因说询云:"青唐人有叛瞎征意,可取也。"询信之,即具奏言已令赡结约起兵。誓宗与辅臣罪其狂妄专辄,亟罢询,而命孙迥究实。狱上,夺赡十一官,犹令领州。

  赡欲以功赎过,乃密画取青唐之策,遣客诣章惇言状。惇下其事于孙路,路以为可取。赡遂引兵趣邈川。路知赡狡狯难制,使总管王愍统军,而以赡副。赡为前锋度河,先下陇朱黑城。忌愍分其功,绐之曰:"晨食毕乃发。"愍信之。夜半,赡忽传发。平明,入邈川,据府库,径上捷书,不以白军府。愍过午始至,以事诉于路,路亦怒,颛以兵柄付愍,而留赡屯邈川。

  宗哥酋舍钦脚求内附,赡遣裨将王咏享五千骑赴之。既入,而诸羌变,咏驰书告急,王厚使高永年救之,乃免。赡与愍交讼,又诉路指画相违。惇主赡而不直路,曰:"首谋者赡也,路欲掩其功,故抑赡。"乃徙路河南,罢愍统制,以胡宗回为帅。

  时瞎征已来降,青唐戍将惟心牟钦毡父子百余人在。赡不即取,二羌遂迎溪巴温之子陇拶入守。始,孙路乞先全邈川及河南北诸城,然后进师。赡怨路,因言青唐不烦大兵可下,而路逗遛失机会。暨宗回至,乃云夏人谋攻邈川,当为守备,青唐未可取。宗回责其反覆,日夜督出师,遣使威以军法,且声言欲使王愍代将。赡惧,急进攻陇拶及心牟等,皆出降。赡入据其城。诏建为鄯州,进赡四方馆使、荣州防御使、知州事。黄履谓赏薄,乃拜维州团练使,为路钤辖。

  赡纵所部剽兑攵,羌众携贰,心牟等结诸族帐谋复青唐,其在山南者先发。赡遣将李宾领二千骑掩袭心牟以下,自守西城与羌斗。宾逾南山入保敦谷讨荡,羌战败奔北,四山皆空。赡戮心牟等九人,悉捕斩城中羌,积级如山。

  初,赡讽诸酋籍胜兵者涅其臂,无应者。篯罗结请归帅本路为唱,赡听之去,遂啸集外叛,以数千人围邈川,夏众十万助之,城中危甚。苗履、姚雄来援,围始解。已而王吉、魏钊、种朴相继败没,将士夺气。书闻,帝震骇,于是转运使李譓、秦希甫劾赡盗取二城财物,因此致变;又杀心牟钦毡以灭口。曾布言赡创造事端以生边害,万死不塞责。诏贬右千牛将军,房州安置。言者论之不已,熙河又奏青唐诸族怨赡入骨髓,日图报复,枢密院乞斩赡以谢一方。诏配昌化军,行至穰县而缢。

  崇宁初,蔡京入相,钱遹讼赡功;及王厚平鄯、廓,于是追赠保平军节度观察留后,除其子珏通事舍人。

  张守约,字希参,濮州人。以荫主原州截原砦,招羌酋水令逋等十七族万一千帐。为广南走马承受公事,当侬寇之后,二年四诣阙,陈南方利害,皆见纳用,欧阳修荐其有智略、知边事,擢知融州。峒将吴侬恃险为边患,捕诛之。修复荐守约可任将帅,为定州路驻泊都监,徙秦凤。居职六年,括生羌隐土千顷以募射手,筑硖石堡、甘谷城,第功最多。

  夏人万骑来寇,守约适巡边,与之遇,不解鞍,简兵五百逆战,众寡不侔,势小却。夏人张两翼来,守约挺身立阵前,自节金鼓,发强弩殪其酋,敌遂退。

  神宗开拓熙河,召问曰:"王韶能办事否?"对曰:"以天威临之,当无不济;但董毡忠勤效顺,恐不宜侵逼。"因请名古渭为军,以根本陇右。帝从之,建为通远军。加通事舍人、熙河钤辖,仍统秦凤羌兵驻通远。

  河州羌率众三万屯于敦波,欲复旧地,守约度洮水击破之,取窖粟食军。羌老弱畜产走南山,左右欲邀之,云可获万万。守约曰:"彼非敢迎战,逃死耳,辄出者斩!"鬼章围岷州,守约提敢死士鸣鼓张帜高山上,贼惊顾而遁,遂知岷州,降其首领千七百人。迁西上阁门使、知镇戎军,徙环州。

  慕家族颉佷难制,摇动种落,勒兵讨擒之,余遁入夏国。守约驻师境上,檄取不置,居数日,械以来,斩于市。

  从征灵武,至清远军,言于高遵裕曰:"此去灵州不三百里,用以前军先出,直捣其城。今夏人以一方之力,应五路之师,横山无人,灵州城中惟僧道数百。若裹十日粮,疾驰三日可至,军无事矣。"又劝高遵裕令士众护粮饷,以防抄掠,不听,果以败还。守约有捍海南咸平之功,亦不录。

  进为环庆都钤辖、知邠州,徙泾原、鄜延、秦凤副总管,领康州刺史。夏人十万屯南牟,畏其名,引去。知泾州,泾水善暴城,每春必增治堤堰,费不赀。适岁饥,罢其役。或曰:"如水害何?"守约曰:"歉岁劳民,甚于河患,吾且徐图之。"河神祠故在南壖,祷而迁诸北,以杀河怒。一夕雷雨,明日,河徙而南,其北遂为沙碛。以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召还,道卒,年七十五。

  守约典七州,皆有惠爱可纪。神宗尝谓武臣可任者,以燕达、刘昌祚、姚麟、王崇极、刘舜卿等对,其后皆为名将,时称知人。

  王文郁,字周卿,麟州新秦人。以供奉官为府州巡检。韩琦荐其材,加阁门祗候、麟府驻泊都监。

  熙宁讨夏国,文郁败之吐浑河。其将香崖夜遣使以剑为信,欲举众降,许之。旦而至,与偕行,众情忽变,噪以出。文郁击之,追奔二十里。据险大战,矢下如雨,文郁徐引度河,谓吏士曰:"前追强敌,后背天险,韩信驱市人且破赵,况尔曹皆百战骁勇邪?"士感奋进击,夏人大溃,降其众二千。迁通事舍人。夏人逾屈野河,掠塞上,文郁追至长城坂,尽夺所掠而还。

  神宗召见,问曰:"向者招纳香崖,群议不一,其为朕言之。"对曰:"此乃致敌上策,恨未能,多尔。并边生羌善驰突,识乡导,傥能抚柔之,所谓以外夷而攻外夷也。"帝于是决意招纳,多获其用。知文郁善左射,并招其子弟阅肄殿庭,文郁九发八中,诏官其二子。

  知镇戎、德顺军,预定洮、河,迁左骐骥副使、知麟州。夏众践稼,袭败之,部使者劾为生事,夺郡印。

  未几,为熙河将。李宪讨灵武,文郁得羌户万余,迁路钤辖。夏人围兰州,已夺两关门,文郁募死士夜缒而下,持短兵突贼,即扫营去。擢东上阁门使、知兰州。谍知夏人将大入,清野以俟,果举国趋皋兰,文郁乘城御之,杀伤如积,围九日而解,收其尸为京观,加荣州团练使,以捧日、天武都指挥使为副都总管,以殿前都虞候知河州。筑安西城、金城关,进秦州防御、冀州观察使。卒,年六十六。

  周永清字肃之。世家灵州,州陷,祖美归京师。永清以荫从仕,宰相宠籍言其忠勇,加阁门祗候。押时服赐夏国,至宥州,夏人受赐不跪,诘之,恐而跪。迁通事舍人、渭州钤辖。渭兵劲而陈伍不讲,永清训以李靖法。帅蔡挺嘉其整,图上之,诏推于诸道。

  知德顺军,夏众入寇,击擒其酋吕效忠。又募勇士夜驰百里,捣贼巢穴,斩首三百级,俘数千人,获橐驼、甲马万计。城中无知者。并砦禁地三百里,盗耕不可禁,永清拓籍数千顷,置射士二千,声闻敌廷。降者引入帐下,待之不疑。多得其死力。

  徙秦凤钤辖、河北沿边安抚副使、知代州。契丹无名求地,朝廷命韩缜分画,永清贰焉,入对言:"疆境不可轻与人,臣职守土,不愿行。"固遣之,复上章陈利害,竟以母病辞。历高阳关、定州、泾原路钤辖,知泾州、保州,又为定州路副总管,终东上阁门使。

  刘绍能字及之,保安军人。世为诸族巡检,父怀忠,官内殿崇班、阁门祗候。元昊叛,厚以金币及王爵招之,怀忠毁印斩使,洎入寇,力战以死。录绍能右班殿直,赐以名,为军北巡检。击破夏右枢密院党移赏粮数万众于顺宁。夏人围大顺城,绍能为军锋,毁其栅,至奈王川,邀击于长城岭,熙宁中,又败夏人于破啰川,皆策功最。累迁洛苑使、英州刺史、鄜延兵马都监。旧制,内属者不与汉官齿,至是,悉如之,仍以其子袭故职。

  元丰西讨,召诣阙,神宗访以计,对曰:"师旅远征,储偫不继为大患。若俟西成后,因粮深入,乃可以得志。"帝以为然,命统两军进讨。绍能世世边将,为敌所忌,每设疑以间之。帝独明其不然,手诏云:"绍能战功最多,忠勇第一,此必夏人畏忌,为间害之计耳。"绍能捧诏感泣。尝坐谗逮对,按验卒无实。守边圉四十七年,大小五十战,以皇城使、简州团练使卒。

  王光祖,字君俞,开封人。父珪,为泾原勇将,号"王铁鞭",战死好水川。录光祖为供奉官、阁门祗候。

  熙宁中,同提点河北刑狱,改沿边安抚都监,进副使。界河巡检赵用扰北边,契丹以兵数万压境,造浮桥,如欲度者。光祖在舟中,对其众尽彻户牖。或谓:"契丹方阵,而以单舟临之,如不测何?"光祖曰:"彼所顾者,信誓也;其来,欲得赵用耳。避之则势张,吾死不足塞责。"已而契丹欲相与言,光祖即命子襄往。兵刃四合,然语唯在用,襄随机折塞之。其将萧禧遽挥兵去,且邀襄食,付所戴青罗泥金笠以为信,即上之。时已有诏罢光祖矣。吴充曰:"向非光祖以身对垒,又使子冒白刃取从约,则事未可知。宜赏而黜,何以示惩劝?"乃除真定钤辖。

  徙梓夔。渝獠叛,诏熊本安抚,而命内藏库使杨万、成都钤辖贾昌言、梓夔都监王宣与光祖同致讨,皆受本节度。本疑光祖不为用,分三道进师,使光祖将后军,出黄沙坎。比发,日已暮,士以杖索涂,相挽而前,夜半,抵绝顶。质明,獠望见,大骇,一鼓而溃。万等困于松谿,又亟往援。出石门,敓其险,促黔兵先登袭贼,贼舍去。光祖夜泊松岭上,旦始遇万等,与俱还。本愧谢,上其功第一。

  吐蕃围茂州,光祖领兵三千,会王中正破鸡宗关,贼据石鼓村,扼其半道。中正召诸将问计,光祖独请行。既抵石鼓,择锐兵分袭吐蕃背,出其不意,皆惊遁,遂会中正于茂。

  泸夷乞弟杀王宣,诏从韩存宝讨之,军于梅岭。夷数万众出驻落个栈,欲老我师。霖雨不止,光祖劝存宝早决战。不听。林广至,复从征,荡其巢窟。积功至四方馆使、知泸州。置泸南安抚使,俾兼领,边事听颛决。迁客省使、嘉州刺史。历泾原、河东、定州路副总管,卒。

  李浩,字直夫,家本绥州,徙西河。浩务学,通兵法,以父定荫,从军破侬智高。韩绛城啰兀,领兵战赏堡岭川,杀大首领讹革多移,斩首千三百余级。积官供备库副使、广西都监。

  裒西北疆事著《安边策》,谒王安石。安石言之神宗,召对,改管干麟府兵马。未行,又从章惇于南江,引兵由三路屯镇江,入遂州,讨舒光贵,破盈口栅,下天府,会于洽州,入懿州。蛮酋田元猛、元哲合狤狑拒官军,浩分兵击之,杀狤狑,降元猛、元哲,遂城懿州。进讨黔江蛮,复城黔江。惇上其功,谓不当与他将比,擢引进副使、熙河钤辖。

  李宪讨山后羌,浩将右军至合龙岭会战,遣降羌乞嘊轻骑突敌帐,俘其酋冷鸡朴、李密撒,馘三千。迁东上阁门使,为副总管、知河州、安抚洮西。五路大举,浩将前军,复兰州。迁引进使、陇州防御使、知兰州兼熙河、泾原安抚副使。坐西关失守及报上不实,再贬秩。旋以战吃啰、瓦井连立功,复之。

  哲宗即位,拜忠州防御使、捧日天武都指挥使、马军都虞候,进黔州观察使,历鄜延、太原、永兴、环庆路副都总管,再知兰州。卒,赠安化军留后。

  和斌,字胜之,濮州鄄城人。选隶散直,为德顺军指挥使,凡五年,数捍敌,被重创十余。知军事刘兼济以兄平败没,执送京师,并逮其家。斌慰安调护,为寓金帛他所,密告兼济勿以家为恤。平冤既伸,兼济获免,家赖以全。定川之役,将曹偀丧所乘马,斌辍骑与之,且战且行,与俱免。

  狄青南征,使部骑兵为前锋。青驻宾州十日以怠寇,既乃倍道兼行。斌以兵疲于险,利在速战,即日度关。鏖贼归仁驿,孙节死,斌引骑血战,绕出贼后,遂败之。师还,张破贼陈形于殿廷,仁宗拊劳,擢文思副使、权广西钤辖。改秦凤,广西以蛮事乞留,秦州亦请之,诏留广西。

  累岁,徙泾原。召对,议者谓交州可取,斌盛言有害无益,愿戒边臣无妄动。神宗叹曰:"卿质直如此,乃知两路争卿,为不诬矣。"进带御器械。渭部饥,帅王广渊命吏赈给,斌曰:"救之无术,是杀之耳。"广渊以委斌,斌择地营居,养视有法,所活以万数。

  安南入寇,复徙广西。累迁皇城使、昭州刺史。抚水蛮罗世念犯宜州,守将战死。斌提步骑三千进讨,方暑,昼夜趣兵,至怀远寨,曰:"此要害之地,得之则生。"或曰:"奈何背龙江邪?"笑曰:"是所以生也。"因示弱骄之,蛮果大至,斌选将迎敌,戒以遇之则走,诱至平坂,列八阵以待之。张疑兵左右山上,蛮登岭望见,始大惊。斌分骑翼其旁,自被甲步出,为众士先,殊死战。蛮大败,世念率酋党四千八百内附。遂以荣州团练使知宜州,迁西上阁门使、知邕州,以老请还,除高阳关副总管,历永兴军路。召拜龙、神卫四厢都指挥,至步军都虞候,卒,年八十。赠宁州防御使。

  斌老于为将,以恩信得边人心,岭南珍货,一无所蓄。边吏欲希功造事,皆惮不敢发;或巧为谍报启衅,亦必折其奸谋。故所至无事,士大夫称之。

  子诜,以荫为河北副将,累官至右武大夫、威州刺史、知雄州。上制胜强远弓式,能破坚于三百步外,边人号为"凤凰弓。"进相州观察使。在雄十年,颇能侦敌。童贯攻燕,召诜计事,悦之。分麾下兵俾以副统制,从种师道军于白沟,旬有二日而退。追兵至,北风,大雨雹,师不能视。契丹以背盟谯责,薄暮,始得还。于是贯以契丹尚盛未可图,劾诜觇候不实,贬濠州团练副使,筠州安置。

  诜始兴取燕之谋,见事势浸异,则又以为不宜取,故平燕肆赦,独不得还。后复官,卒。

  刘仲武,字子文,秦州成纪人。熙宁中,试射殿庭异等,补官。数从军,累转礼宾使,为泾原将。夏人谋犯天圣砦,渭帅檄诸将会兵,约曰:"过某日贼不至,即去。"仲武谍得的期,乞缓分屯。帅不乐,但留一将及仲武军,如期而敌至,力战却之。迁皇城使、熙河都监。复湟州,进东上阁门使、知河州。

  吐蕃赵怀德、狼阿章众数万叛命,仲武相持数日,潜遣二将领千骑扣其营,戒曰:"彼出,勿与战,亟还,伏兵道左。"二将还,羌果追之,遇伏大败,斩首三千级,复西宁州。未几,怀德、阿章降。累进客省使、荣州防御使。

  副高永年西征。仲武欲持重固垒,永年易贼轻战,遂大败。仲武引咎自劾,坐流岭南。命未下,与夏人战,伤足。朝廷闵之,贷其罚,以为西宁都护。

  童贯招诱羌王子臧征仆哥,收积石军,邀仲武计事。仲武曰:"王师入,羌必降;或退伏巢穴,可乘其便。但河桥功力大,非仓卒可成,缓急要预办耳。若禀命待报,虑失事机。"贯许以便宜。仆哥果约降,而索一子为质。仲武即遣子锡往,河桥亦成。仲武帅师渡河,挈与归。贯掩其功,仲武亦不自言。徽宗遣使持钱至边,赐获王者。访得仲武,召对,帝劳之曰:"高永年以不用卿言失律,仆哥之降,河南绥定,卿力也。"问几子,曰:"九人。"悉命以官,锡阁门祗候。

  仲武知西宁州,徙渭州,召为龙、神卫都指挥使,复出熙州、秦州,迁步军副都指挥使。熙帅刘法死,又以熙、渭都统制摄之。历拜徐州观察使、保静军承宣使、泸川军节度使。以老,提举明道宫,再起为熙州。卒于官,年七三。赠检校少保,谥曰威肃。子锜,别有传。

  曲珍,字君玉,陇干人,世为著姓。宝元、康定间,夏人数入寇,珍诸父纠集族党御之,敌不敢犯。于是曲氏以材武长雄边关。

  珍好驰马试剑,尝与叔父出塞游猎,猝遇夏人,陷其围中。驰击大呼,众披靡,得出,顾叔不至,复持短兵还决斗,遂俱脱。秦凤都钤辖刘温润奇其材,一日,出宝剑令曰:"能射一钱于百步外者,与之。"诸少年百发不能中,珍后至,一矢破之。从温润城古渭,与羌战,先登陷陈。为绥德城监押,提孤军拒寇,斩其大酋,加阁门祗候。有功洮西,迁内殿崇班。

  郭逵、赵禼南征,为第一将。进自右江,抚接广源三州十二县,降伪守已下百六十人,老稚三万六千口。是行也,功最诸将,迁西染院使。得疾,舆还京师,神宗遣使临问,少间,令入对。珍念二帅不和睦,上问必及之,言之必形曲直,将何以对,乃以余疾未平为解。帝复使奖劳,赐之弓剑、鞍勒,命有司蠲其乡徭斌,擢鄜延钤辖,进副总管。

  从种谔攻金汤、永平川,斩二千级。累迁客省使,拜怀州防御使、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徐禧城永乐,珍以兵从。版筑方兴,羌数十骑济无定河觇役,珍将追杀之,禧不许。谍言夏人聚兵甚急,珍请禧还米脂而自居守。明日果至,禧复来,珍曰:"敌兵众甚,公宜退处内栅,檄诸将促战。"禧笑曰:"曲侯老将,何怯邪?"夏兵且济,珍欲乘其未集击之,又不许。及攻城急,又劝禧曰:"城中井深泉啬,士卒渴甚,恐不能支。宜乘兵气未衰,溃围而出,使人自求生。"禧曰:"此城据要地,奈何弃之?且为将而奔,众心摇矣。"珍曰:"非敢自爱,但敕使、谋臣同没于此,惧辱国耳。"数日城陷,珍缒而免,子弟死者六人。亦坐贬皇城使。帝察其无罪,谕使自安养,以图后效。

  元祐初,为环庆副总管。夏人寇泾原,号四十万,珍捣虚驰三百里,破之曲律山,俘斩千八百人,解其围。进东上閤门使、忠州防御使。卒,年五十九。珍善抚士卒,得其死力。虽不知书,而忠朴好义,本于天性。

  刘阒,字静叔,青州北海人。以拳力为军校,从延州军出塞遇敌,矢贯左耳,战不顾,众服其勇。从文彦博讨贝州,次城下,攀垒欲登,贼以曲戟钩其甲,阒裂之而坠。议者欲穿地道入,阒曰:"穴地积土,贼且知之。城濒河,若昼囊土而夜投诸河,宜无知者。"彦博以为然。穴成,阒持短兵先入,众始从,遂登陴,引绳而上,迟明,师毕入。贝州平,功第一,擢虎翼指挥使。累迁宣武神卫都指挥使、昭州刺史、辰州团练使。

  韩绛宣抚陕西,诏阒自河东为犄角。至铁冶沟,夏人大集。众惧,阒自殿后,率锐骁搏战,飞矢蔽体不为却,敌解去。

  为冀州驻泊总管。河水涨,堤防垫急,阒请郡守开青杨道口以杀水怒,莫敢任其责。阒躬往浚决,水退,冀人赖之。以左金吾大将军致仕。卒,年八十五。

  郭成,字信之,德顺中安堡人也。从军,得供奉官。王师趋灵武,成将泾原兵击破夏人于漫〈口移〉隘。至城下,有羌乘白马驰突阵前,大将刘昌祚曰:"谁能取此者?"成跃马枭其首以献,进秩四等。

  朝廷筑平夏城,置将戍之,又环以五砦。渭帅章楶问可守者于诸将,皆曰:"非郭成不可。"遂使往守。夏人恚失地,空国入争,谋曰:"平夏视诸垒最大,郭成最知兵。"遂自没烟峡连营百里,飞石激火,昼夜不息。成与折可适议乘胜深入,以万骑异道并进,遂俘阿埋、都逋二大酋。捷闻,进雄州防御使、泾原钤辖。徽宗诏诸军并力筑绥戎、怀戎二堡,成独当合流之役,暴露雪中,感疾卒。帝悼之甚,赙以金帛,官其子婿。

  成轻财好施,名震西鄙。既没,廉访使者王孝谒白于朝,帝手书报曰:"郭成尽忠报国,有功于民,宜载祀典。"榜其庙曰"仁勇"云。子浩,绍兴中为西边大将,至节度使。

  贾岩,字民瞻,开封人。少时,善骑射,喟然叹曰:"大丈夫生世,要当自奋,扬名显亲可也。"遂起家从戎。神宗选材武,以为内殿承制、庆州荔原堡都监。

  林广讨泸夷,辟将前锋。又为河东将,败西夏兵于明堂川。累功转庄宅副使。迁路监。绍圣中,夏兵数万围麟州神堂砦甚急,岩以数百骑往援,令其下曰:"国家无事时,不惜厚禄养汝辈,正以待一旦之用耳。今力虽不敌,吾誓以死报!"众感厉,即循屈野河行,且五里,据北拦坡岭上,一矢殪其酋,众骇溃。哲宗嘉叹,赐以袍带。知皇城使、威州刺史,迁路钤辖。

  岩在兵间二十年,在智略,能拊御士卒,所乡辄胜。时以良将入对,留擢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迁步军都虞候、濠州团练使。卒,年五十二,赠雄州防御使。

  张整,字成伯,亳州赞阝阳人。初隶皇城司御龙籍,补供奉官,为利、文州都巡检使。边夷岁钞省地,吏习不与校,至反遗之物,留久乃去。整恶其贪暴无已,密募死士,时其来,掩击几尽。有司劾生事,神宗壮之,不问。

  调荆湖将领,拓溪蛮地,筑九城,董兵镇守。又破蛮于大田,岁中三迁。犭吉狑万众乘舟屯托口,迫黔江城,时守兵才五百,人情大恐。整伏其半于托口旁,戒曰:"须吾旦度金斗崖,举帜,则噪而前。"及旦,率其半,缚艨艟,建旗鼓,溯流急趋。贼望见大笑。帜举伏发,前后合击,人人殊死斗,蛮腾践投江中,杀获不可计。为广西钤辖,坐杀降徭,责监江州酒税。复为泾原、真定、京东、环庆钤辖。

  整莅军严明,哲宗尝访于辅臣,召之对,擢为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管干马军司。卒,官至威州刺史。

  张蕴,字积之,开封将家子也。从军为小校,隶刘昌祚。至灵州,遇敌中矢,拔镞复战,以功赐金带。从征安南,次富良江,诸将犹豫未进,蕴褰裳先济,众随之。蛮遁走,使巫被发登崖为厌胜,蕴射之,应弦而毙,一军欢噪。

  历京西、泾原将,知绥德、怀宁、顺宁军等六城,储粟至三十万斛。将兵取宥州,破夏人于大吴神流堆。宥州监军引铁骑数千趋松林堡,蕴谍知之,顿兵长城岭以待,戒诸部曰:"贼远来气盛,少休必困,困而击之,必捷。"果以胜归。夏人寇顺宁,蕴置伏狭中,约闻呼则起,俘斩数百十人,获马、械甚众。累迁皇城使、荣州刺史、成州团练使、通州防御使,开德、河阳马步军副总管。

  显肃皇后母自郑氏再适蕴,徽宗屡欲以恩进其官,辄力辞不敢受,人以为贤。卒,年七十三,赠感德军节度使,谥曰荣毅。

  王恩,字泽之,开封人。以善射入羽林,神宗阅卫士,挽强中的,且伟其貌,补供备库副使。为河州巡检,夏羌寇兰州,恩搏战城下,中两矢,拔去复斗,意气弥厉。迁泾原将。尝整军出万惠岭。士饥欲食,恩倍道兼行,众汹汹。已而遇敌数万,引兵先入壁,井灶皆具,诸将始服。羌扣壁愿见,恩单骑径出,遥与语,一夕,羌引去。

  哲宗召见,语左右曰:"先帝时宿卫人,皆杰异如此。"留为龙、神卫都指挥使,迁马军都虞候。契丹使来,诏陪射,使者问:"闻泾原有王骑将,得无是乎?"应曰:"然。"射三发皆中,使以下相视皆叹息。

  出为泾原副都总管,并护秦、渭、延、熙四路兵,城西安,筑临羌、天都十余垒。羌围平夏,诸校欲出战,恩曰:"贼倾国远寇,难以争锋,宜以全制其敝。彼野无所掠,必携,携而遇伏,必败。"乃先行万人设伏,羌既退师,果大获。

  徽宗立,以卫州防御使徙熙河,改知渭州。括隐地二万三千顷,分弓箭士耕屯,为三十一部,以省馈饷。边臣献车战议,帝以访恩,恩曰:"古有之,偏箱、鹿角,今相去益远,人非所习,恐缓急难用。夫操不习之器,与敌周旋,先自败耳。"帝善其对。迁马步军都指挥使、殿前都指挥使、武信军节度使。

  尝汰禁卒数十人,枢密请命都承旨覆视,恩言:"朝廷选三帅,付以军政,今去数十冗卒而不足信,即其他无可为者。"帝立为罢之。眷顾甚宠,赐居宅,又赐城西地为园囿。属疾,以检校司徒致仕。薨,年六十二,赠开府仪同三司。

  杨应询。字仲谋,章惠皇后族孙也。历知信安保定军、霸州。塘泺之间地沮洳,水潦易集,居人浮板以济。应询增堤防为长衢,浚其旁以泄流,民利赖之。为河北沿边安抚使。徽宗以归信、容城两县弓手为契丹所惮,欲增为千人,或恐生事,应询曰:"吾欲备他盗,彼安能禁我?"卒增之。

  知雄州,朝廷多取西夏地,契丹以姻娅为言,遣使乞还之,不得,拥兵并塞,中外恫疑。应询曰:"是特为虚声吓我耳。愿治兵积粟示有备,彼将闻风自戢。"明年,果还兵。复遣其相臣萧保先、牛温舒来请,诏应询逆于境。既至,帝遣问所以来,应询对:"愿固守前议。"寻兼高阳关路钤辖。

  边人捕得北盗吕忏儿,契丹谓略执平民,有诏使纵释。应询言:"吾知执盗耳,因其求而遂与之,是示以怯也。"不与。遂质我民,固索之。应询以违诏贬秩,再迁洋州观察使。入提举万寿观。馆契丹使,当赐柑而贡未至,有司代以他物,使不受,庆询以言折之,乃下拜。复为定州、真定、大名副都总管。卒,年六十三,赠昭化军节度使,谥曰康理。

  赵隆,字子渐,秦州成纪人。以勇敢应募,从王韶取熙河。大将姚麟出战,被重创,谓曰:"吾渴欲死,得水尚可活。"时已暮,有泉近贼营,隆独身潜往,渍衣泉中。贼觉,隆且斗且行,得归,持衣裂水以饮麟,麟乃苏。又从李宪破西市。师讨鬼章,外河诸羌皆以兵应之。隆率众先至,斧其桥,鬼章失援,乃成擒。

  为泾原将,战平夏川,功最多。崇宁中,钤辖熙河兵,将前军出邈川,预复鄯、廓。夏人寇泾原,诏熙河深入分其兵,无令专乡东方。师至铁山,隆先登,士皆殊死战,夏人解去。召诣阙,徽宗慰劳之曰:"铁山之战,卿力也。"

  童贯与论燕云事,隆极言不可。贯曰:"君能共此,当有殊拜。"隆曰:"隆武夫,岂敢干赏以败祖宗二百年之好?异时起衅,万死不足谢责。"贯知不可夺,白以知西宁州,充陇右都护。羌豪信服,十二种户三万六千,愿屯内地。

  帅刘法西讨,隆以奇兵袭羌,羌溃,城震武。迁温州防御使,龙神卫、捧日天武都指挥使,仍为本道马步副都总管。卒,赠镇潼军节度使,命词臣制碑,帝篆额曰"旌忠"。

  论曰:有国家者不可忘武备,故高祖以马上得天下,而犹有"安得猛士守四方"之叹。然所贵为将领者,非取其武勇而已也,必忠以为主,智以为本,勇以为用,及其成功,虽有小大之殊,俱足以尊主庇民也。苗授策篯南之不可城,履不肯讨阿章,永清不以地与敌,文郁抚纳香崖,绍能之忠勇,珍之忠朴好义,光祖、应询明于料敌,守约及整御众严明,斌、浩之善战,岩、恩之善射,阒之出则先登,入则殿后,其材虽殊,其可以任奔走御侮之责于四境则一也。成以捍卫边陲,服勤致死,明诏褒饬,庙食一方,宜哉。君万挟诬报怨,赡狡谲喜功,国有常罚,父子谪死,亦宜也。诜首取燕,终变其说,既黜旋复,为失刑矣。至若仲武败则引咎责己,胜则不自言功,隆不敢启衅干赏,蕴甘分而辞荣,有士君子之行焉,尤武士之所难能也。

卷一百一十

  赵挺之 张商英(兄唐英)刘正夫 何执中 郑居中 张康国 朱谔 刘逵 林摅 管师仁 侯蒙

  赵挺之,字正夫,密州诸城人。进士上第。熙宁建学,选教授登、棣二州,通判德州。哲宗即位,赐士卒缗钱,郡守贪耄不时给,卒怒噪,持白梃突入府。守趋避,左右尽走。挺之坐堂上,呼问状,立发库钱,而治其为首者,众即定。魏境河屡决,议者欲徙宗城县。转运使檄挺之往视,挺之云:"县距高原千岁矣,水未尝犯。今所迁不如旧,必为民害。"使者卒徙之,财二年,河果坏新城,漂居民略尽。

  召试馆职,为秘阁校理,迁监察御史。初,挺之在德州,希意行市易法。黄庭坚监德安镇,谓镇小民贫,不堪诛求。及召试,苏轼曰:"挺之聚敛小人,学行无取,岂堪此选。"至是,劾奏轼草麻有云"民亦劳止",以为诽谤先帝。既而坐不论蔡确,通判徐州,俄知楚州。

  入为国子司业,历太常少卿,权吏部侍郎,除中书舍人、给事中。使辽,辽主尝有疾,不亲宴,使近臣即馆享客。比岁享乃在客省,与诸国等,挺之始争正其礼。

  徽宗立,为礼部侍郎。哲宗祔庙,议迁宣祖,挺之言:"上于哲宗兄弟,同一世;宣祖未当迁。"从之。拜御史中丞,为钦圣后陵仪仗使。曾布以使事联职,知禁中密指,谕使建议绍述,于是挺之排击元祐诸人不遗力。由吏部尚书拜右丞,进左丞、中书门下侍郎。时蔡京独相,帝谋置右辅,京力荐挺之,遂拜尚书右仆射。

  既相,与京争雄,屡陈其奸恶,且请去位避之。以观文殿大学士、中太一宫使留京师。乞归青州,将入辞,会彗星见,帝默思咎徵,尽除京诸蠹法,罢京,召见挺之曰:"京所为,一如卿言。"加挺之特进,仍为右仆射。京在崇宁初,首兴边事,用兵连年不息。帝临朝,语大臣曰:"朝廷不可与四夷生隙,隙一开,祸拿不解,兵民肝脑涂地,岂人主爱民恤物意哉!"挺之退谓同列曰:"上志在息兵,吾曹所宜将顺。"已而京复相,挺之仍以大学士使佑神观。未几卒,年六十八。赠司徒,谥曰清宪。

  张商英,字天觉,蜀州新津人。长身伟然,姿采如峙玉。负气俶傥,豪视一世。调通川主簿。渝州蛮叛,说降其酋。辟知南川县。章惇经制夔夷,狎侮郡县吏,无敢与共语。部使者念独商英足抗之,檄至夔。惇询人才,使者以商英告,即呼入同食。商英著道士服,长揖就坐。惇肆意大言,商英随机折之,落落出其上。惇大喜,延为上客。归,荐诸王安石,因召对,以检正中书礼房擢监察御史。

  台狱失出劫盗,枢密检详官刘奉世驳之,诏纠察司劾治。商英奏:"此出大臣私忿,愿收还主柄,使耳目之官无为近臣所胁。"神宗为置不治。商英遂言奉世庇博州失入囚,因摭院吏徇私十二事,语侵枢臣,于是文彦博等上印求去。诏责商英监荆南税,更十年,乃得馆阁校勘、检正刑房。商英尝荐舒亶可用,至是,亶知谏院,商英以婿王沩之所业示之,亶缴奏,以为事涉干请,责监赤岸盐税。

  哲宗初,为开封府推官,屡诣执政求进。朝廷稍更新法之不便于民者,商英上书言:"'三年无改于父之道,可谓孝矣。'今先帝陵土未干,即议变更,得为孝乎?"且移书苏轼求入台,其廋词有"老僧欲住乌寺,呵佛骂祖"之语。吕公著闻之,不悦。出提点河东刑狱,连使河北、江西、淮南。

  哲宗亲政,召为右正言、左司谏。商英积憾元祐大臣不用己,极力攻之,上疏曰:"先帝盛德大业,跨绝今古,而司马光、吕公著、刘挚、吕大防援引朋俦,敢行讥议。凡详定局之所建明,中书之所勘当,户部之所行遣,百官之所论列,词臣之所作命,无非指擿抉扬,鄙薄嗤笑,翦除陛下羽翼于内,击逐股肱于外,天下之势,岌岌殆矣。今天青日明,诛赏未正,愿下禁省检索前后章牍,付臣等看详,签揭以上,陛下与大臣斟酌而可否焉。"遂论内侍陈衍以摇宣仁,至比之吕、武;乞追夺光、公著赠谥,仆碑毁冢;言文彦博背负国恩,及苏轼、范祖禹、孙升、韩川诸人,皆相继受谴。又言:"愿陛下无忘元祐时,章惇无忘汝州时,安焘无忘许昌时,李清臣、曾布无忘河阳时。"其观望捭阖,以险语激怒当世,概类此。

  惇、焘交恶,商英欲助惇,求所以倾焘者。阳翟民盖氏养子渐,先为祖母所逐,以家资属其女,经元丰诉理不得直。商英论其冤,导渐使遮执政,及诣御史府讦焘姻家与盖女为道地。哲宗不直商英,徙左司员外郎。既,与渐交关事皆露,责监江宁酒。起知洪州,为江、淮发运副使,入权工部侍郎,迁中书舍人。谢表历诋元祐诸贤,众益畏其口。徽宗出为河北都转运使,降知随州。

  崇宁初,为吏部、刑部侍郎,翰林学士。蔡京拜相,商英雅与之善,适当制,过为褒美。寻拜尚书右丞,转左丞。复与京议政不合,数诋京"身为辅相,志在逢君。"御史以为非所宜言,且取商英所作《元祐嘉禾颂》及《司马光祭文》,斥其反覆。罢知亳州,入元祐党籍。

  京罢相,削籍知鄂州。京复相,以散官安置归、峡两州。大观四年,京再逐,起知杭州。过阙赐对,奏曰:"神宗修建法度,务以去大害、兴大利,今诚一一举行,则尽绍述之美。法若有弊,不可不变,但不失其意足矣。"留为资政殿学士、中太一宫使。顷之,除中书侍郎,遂拜尚书右仆射。京久盗国柄,中外怨疾,见商英能立同异,更称为贤,徽宗因人望相之。时久旱,彗星中天,是夕,彗不见,明日,雨。徽宗喜,大书"商霖"二字赐之。

  商英为政持平,谓京虽明绍述,但借以劫制人主,禁锢士大夫尔。于是大革弊事,改当十钱以平泉货,复转般仓以罢直达,行钞法以通商旅,蠲横敛以宽民力。劝徽宗节华侈,息土木,抑侥幸。帝颇严惮之,尝葺升平楼,戒主者遇张丞相导骑至,必匿匠楼下,过则如初。杨戩除节度使,商英曰:"祖宗之法,内侍无至团练使。有勋劳当陟,则别立昭宣、宣政诸使以宠之,未闻建旄钺也。"讫持不下,论者益称之。

  然意广才疏,凡所当为,先于公坐诵言,故不便者得预为计。何执中、郑居中日夜酿织其短,先使言者论其门下客唐庚,窜之惠州。有郭天信者,以方技隶太史,徽宗潜邸时,尝言当履天位,自是稍眷宠之。商英因僧德洪、客彭几与语言往来,事觉,鞫于开封府。御史中丞张克公疏击之,以观文殿大学士知河南府,旋贬崇信军节度副使,衡州安置。天信亦斥死。京遂复用。

  未几,太学诸生诵商英之冤,京惧,乃乞令自便。继复还故官职。宣和三年卒,年七十九。赠少保。

  商英作相,适承蔡京之后,小变其政,譬饥者易为食,故蒙忠直之名。靖康褒表司马光、范仲淹,而商英亦赠太保。绍兴中,又赐谥文忠,天下皆不谓然。兄唐英。

  唐英字次功。少攻苦读书,至经岁不知肉味。及进士第,翰林学士孙抃得其《正议》五十篇,以为马周、魏元忠不足多。荐试贤良方正,不就。调谷城令。县圃岁畦姜,贷种与民,还其陈,复配卖取息,铨曹指为富县。唐英至,空其圃,植千株柳,作柳亭其中,闻者咨羡。

  英宗继大统,唐英上《谨始书》云:"为人后者为子,惧他日必有引汉定陶故事以惑宸听者,愿杜其渐。"既而濮议果起。帝不豫,皇太后垂帘,又上书请立颍王为皇太子。神宗即位,知其人,擢殿中侍御史。入对,帝问何尚衣绿,对曰:"前者固得之,回授臣父。"帝嘉其孝,赐五品服。

  帝方厉精图治,急于用人,唐英言:"知江宁府王安石经术道德,宜在陛下左右。"又论宗室禄多费钜,宜以服为差杀;天下苦差役不均,盍思所以宽民力、代民劳者。其后略施行。帝方欲用之,以父忧去,未几卒。

  唐英有史材,尝著《仁宗政要》、《宋名臣传》、《蜀梼杌》,行于世。

  刘正夫,字德初,衢州西安人。未冠入太学,有声,与范致虚、吴材、江屿号"四俊"。元丰八年,南省奏名在优选,而犯高鲁王讳,凡五人皆当黜。宣仁后曰:"外家私讳颁未久,不可以妨寒士。"命置末级。久之,为太学录、太常博士。母服阕,御史中丞石豫荐之,召赴阙,道除左司谏。

  时方究蔡邸狱,正夫入对,徽宗语及之,徐引淮南"尺布、斗粟"之谣以对。帝感动,解散其狱,待蔡王如初。他日,谓正夫曰:"兄弟之间,人所难言,卿独能及此,后必为公辅。"又言:"元祐、绍圣所修《神宗史》,互有得失,当折中其说,传信万世。"遂诏刊定,而以起居舍人为编修官。不阅月,迁中书舍人,进给事中、礼部侍郎。

  蔡京据相位,正夫欲附翼之,奏言:"近命官纂录绍述先志及施行政事,愿得陈力其间。"诏俾阅详焉。京罢,正夫又与郑居中阴援京。京憾刘逵次骨,而逵善正夫,京虽赖其助,亦恶之。因章綖铸钱狱辞及正夫,时使辽还,京讽有司追逮之。帝知其情,第贬两秩。京又出之成都,入辞,留为翰林学士。京愈不能平,谋中以事。作春宴乐语,有"紫宸朝罢衮衣闲"之句,京党张康国密白帝曰:"衮衣岂可闲?"竟改龙图阁直学士、知河南府。

  召为工部尚书,拜右丞,进中书侍郎。太学诸生习乐成,京欲官之。正夫曰:"朝廷长育人材,规为时用,而使与伶官齿,策名以是,得无为士子羞乎?"东封仪物已具,正夫请间,力陈不可,帝皆为之止,益喜其不与京同。

  政和六年,擢拜特进、少宰。才半岁,属疾,三上章告老,除安化军节度使、开府仪同三司致仕。病小愈,丐东归,诏肩舆至内殿,长子皂民掖入坐。从容及燕云事,曰:"臣起书生,军旅之事未之学,然两朝信誓之久,四海生灵之众,愿深留圣思。"明日,徙节安静军,起充中太一宫使,封康国公。将行,赐之诗及砚笔、图画、药饵、香茶之属甚厚。正夫献诗谢,帝又属和以荣其归。至盱眙,病亟,命子弟作遗牍,自书"留神根本,深戒持盈"八字,遂卒,年五十六。赠太保,谥文宪,再赠太傅。

  正夫由博士入都,驯致宰相,能迎时上下,持禄养权。性吝啬,惟恐不足于财。晚年,筑第杭州万松岭,以建阁奉御书为名,悉取其旁军营民舍,议者讥之。帝眷念不衰,以阜民为兵部侍郎;少子阜民,徽猷阁待制。

  何执中,字伯通,处州龙泉人。进士高第,调台、亳二州判官。亳数易守,政不治。曾巩至,颇欲振起之,顾诸僚无可仗信者,执中一见合意,事无纤钜,悉委以剸决。有妖狱久不竟,株连浸寝多。执中讯诸囚,听其相与语,谓牛羊之角皆曰:"股",扣其故,闭不肯言,而相视色变。执中曰:"是必为师张角讳耳。"即扣头引伏。蒋之奇使淮甸,号强明,官吏望风震慑,见执中喜曰:"一州六邑,赖有君尔。"知海盐县,为政识后先,邑人纪其十异。

  入为太学博士,以母忧去,寓苏州。比邻夜半火,执中方索居,遑遑不能去,拊柩号恸,誓与俱焚。观者悲其孝而危其难,有顷火却,柩得存。绍圣中,五王就傅,选为记室,转侍讲。端王即位,是为徽宗,超拜宝文阁待制,迁中书舍人、兵部侍郎、工部、吏部尚书兼侍读。四选案籍,吏多藏于家,以舞文取贿。执中请置库架阁,命官莅之,是后六曹皆仿其法。

  蔡京籍上书人为邪等,初无朝觐及入都之禁,执中申言之,且请任在京职秩者皆罢遣。辟雍成,执中请开学殿,使都人士女纵观,大为士论所贬。

  崇宁四年,拜尚书右丞。大观初,进中书、门下侍郎,积官金紫光禄大夫。一意谨事京,三年,遂代为尚书左丞,加特进。制下,太学诸生陈朝老诣阙上书曰:"陛下知蔡京奸,解其相印,天下之人鼓舞,有若更生。及相执中,中外默然失望。执中虽不敢肆为非法若京之蠹国害民,然碌碌庸质,初无过人。天下败坏至此,如人一身,脏府受沴已深,岂庸庸之医所能起乎?执中夤缘攀附,致位二府,亦已大幸,遽俾之经体赞元,是犹以蚊负山,多见其不胜任也。"疏奏不省,而眷注益异。初,赐第信陵坊,以为浅隘,更徙金顺坊甲第。建嘉会成功阁,帝亲书钜额以示宠。

  执中与蔡京并相,凡营立皆预议,略无所建明。及张商英任事,执中恶其出己上,与郑居中合挤之。陈瓘在台州,执中起迁人石悈知州事,使胁取《尊尧集》,谋必死瓘,瓘不死,执中怒罢悈。

  政和二年,大长公主丧,罢上元端门观灯,执中言:"不宜以长主故阏众情,愿特为徙日,以昭与民同乐之意。"帝重逆其请,为申五日期。用提举修《哲宗史纪》恩,加少保。入宴太清楼,锡白玉带。会正宰相官名,转少傅,为太宰;又迁少师,封荣国公。

  执中辅政一纪,年益高。五年,卧疾甚,赐宽告。他日造朝,命止赴六参起居,退治省事。明年,乃以太傅就第,许朝朔望,仪物廪稍,一切如居位时。入见,帝曰:"自相位致为臣,数十年无此矣。"对曰:"昔张士逊亦以旧学际遇,用太傅致仕,与臣适同。"帝曰:"当时恩礼,恐未必尔。"执中顿首谢。其在政府,尝戒边吏勿生事,重改作,惜人材,宽民力。虽居富贵,未尝忘贫贱时。斥缗钱万置义庄,以赡宗族。性复谨畏,至于迎顺主意,赞饰太平,则始终一致,不能自克。

  卒,年七十四。帝即幸其家,以不及视其病为恨,辍视朝三日,赠太师,追封清源郡王,谥曰正献。

  郑居中,字达夫,开封人。登进士第。崇宁中,为都官礼部员外郎,起居舍人,至中书舍人、直学士院。初,居中自言为贵妃从兄弟,妃从蕃邸进,家世微,亦倚居中为重,由是连进擢。会妃父绅客祝安中者,上书涉谤讪,言者并及居中,罢知和州,徙颍州。明年,归故官,迁给事中、翰林学士。大观元年,同知枢密院。时妃宠冠后宫,于居中无所赖,乃用宦官黄经臣策,以外戚秉政辞。改资政学士、中太一宫使兼侍读。

  蔡京以星文变免,赵挺之相,与刘逵谋尽改京所为政。未几,徽宗颇悔更张之暴,外莫有知者。居中往来绅所,知之,即入见言:"陛下建学校、兴礼乐,以藻饰太平;置居养、安济院,以周拯穷困,何所逆天而致威谴乎?"帝大悟。居中退语礼部侍郎刘正夫,正夫继请对,语同。帝意乃复向京。京再得政,两人之助为多。

  居中厚责报,京为言枢密本兵之地,与三省殊,无嫌于用亲。经臣方恃权,力抗前说,京言不效。居中疑不己援,始怨之,乃与张康国比而间京。都水使者赵霖得龟两首于黄河,献以为瑞。京曰:"此齐小白所谓'象罔',见之而霸者也。"居中曰:"首岂宜有二?人皆骇异,而京独主之,殆不可测。"帝命弃龟金明池,谓"居中爱我",遂申前命,进知院事。四年,京又罢。居中自许必得相,而帝觉之,不用。妃正位中宫,复以嫌,罢为观文殿学士。

  政和中,再知枢密院,官累特进。时京总治三省,益变乱法度。居中每为帝言,帝亦恶京专,寻拜居中少保、太宰,使伺察之。居中存纪纲,守格令,抑侥幸,振淹滞,士论翕然望治。丁母忧,旋诏起复。逾年,加少傅,得请终丧。服除,以威武军节度使使佑神观。还领枢密院,加少师。连封崇、宿、燕三国公。

  朝廷遣使与金约夹攻契丹,复燕云,蔡京、童贯主之。居中力陈不可,谓京曰:"公为大臣。国之元老,不能守两国盟约,辄造事端,诚非妙算。"京曰:"上厌岁币五十万,故尔。"居中曰:"公独不思汉世和戎用兵之费乎?使百万生灵肝脑涂地,公实为之。"由是议稍寝。其后金人数攻,契丹日蹙,王黼、童贯复议举兵,居中又言:"不宜幸灾而动,待其自毙可也。"不听。燕山平,进位太保,自陈无功,不拜。

  入朝,暴遇疾归舍,数日卒,年六十五。赠太师、华原郡王,谥文正。帝亲表其隧曰:"政和寅亮醇儒宰臣文正郑居中之墓。"

  居中始仕,蔡京即荐其有廊庙器。既不合,遂因蔡渭理其父确功状,追治王珪。居中,珪婿也,故借是撼之,然卒不能害。

  子修年、亿年,皆至侍从。亿年遭靖康之难,没入于金。后遣事刘豫,晚得南归,秦桧以妇氏亲擢为资政殿大学士,位视执正。桧死,亦窜死抚州。

  时又有安尧臣者,亦尝上书论燕云之事,其言曰:

  宦寺专命,倡为大谋,燕云之役兴,则边衅遂开;宦寺之权重,则皇纲不振。

  昔秦始皇筑长城,汉武帝通西域,隋炀帝辽左之师,唐明皇幽蓟之寇,其失如彼。周宣王伐玁狁,汉文帝备北边,元帝纳贾捐之之议,光武斥臧宫、马武之谋,其得如此。艺祖拨乱反正,躬擐甲胄,当时将相大臣,皆所与取天下者,岂勇略智力,不能下幽燕哉?盖以区区之地,契丹所必争,忍使吾民重困锋镝!章圣澶渊之役,与之战而胜,乃听其和,亦欲固本而息民也。

  今童贯深结蔡京,同纳赵良嗣以为谋主,故建平燕之议。臣恐异时唇亡齿寒,边境有可乘之衅,狼子蓄锐,伺隙以逞其欲,此臣所以日夜寒心。伏望思祖宗积累之艰难,鉴历代君臣之得失,杜塞边隙,务守旧好,无使外夷乘间窥中国,上以安宗庙,下以慰生灵。

  徽宗然之,命尧臣以官;后竟为奸谋所夺。尧臣尝举进士不第,盖惇之族子也。

  论曰:君子小人,犹冰炭不可一日而处者也。赵挺之为小官,薄有才具,熙宁新法之行,迎合用事,元祐更化,宜为诸贤鄙弃。至于绍圣,首倡绍述之谋,牴排正人,靡所不至。其论蔡京,不过为攘夺权宠之计而已,所谓"楚固为失,齐亦未为得"也。徽宗知京不可颛任,乃以张商英、郑居中辈敢与京为异者参而用之。殊不知二人者,向背离合,视利所在,亦何有于公议哉?商英以倾诐之行,窃忠直之名,没齿犹见褒称,其欺世如此!何执中夤缘旧学,致位两府,无所建明,惟务媢嫉,至用石悈胁陈瓘取《尊尧集》,欲因以杀瓘,何为者耶?宣、政命相,得若而人,尚望治乎?刘正夫生平所为,睒眒出没正邪之间,商英之徒也。唐英有清才而寡失德,独荐王安石为可咎;然安石未相,正人端士孰不与之,又何责乎唐英!

  张康国,字宾老,扬州人。第进士,知雍丘县。绍圣中,户部尚书蔡京整治役法,荐以参详利害,使提举两浙常平推行之,豪猾望风敛服。发仓救荒,江南就食者活数万口。徙福建转运判官。崇宁元年,入为吏部、左司员外郎,起居郎。二年,为中书舍人。徽宗知其能词章,不试而命。迁翰林学士。三年,进承旨,拜尚书左丞,而以其兄康伯代为学士。寻知枢密院事。康国自外官为郎,不三岁至此。

  始因蔡京进,京定元祐党籍,看详讲议司,编汇章牍,皆预密议,故汲汲引援之,帝亦器重焉。及得志,浸为崖异。帝恶京专愎,阴令沮其奸,尝许以相。是时,西北边帅多取部内好官自辟置,以力不以才。康国曰:"并塞当择人以纾忧顾,奈何欲私所善乎?"乃随阙选用,定为格。

  京使御史中丞吴执中击康国,康国先知之。旦奏事,留白帝曰:"执中今日入对,必为京论臣,臣愿辟位。"既而执中对,果陈其事,帝叱去之。他日,康国因朝退,趋殿庐,暴得疾,仰天吐舌,舁至待漏院卒,或疑中毒云。年五十四。赠开府仪同三司,谥曰文简。康伯,仕终吏部尚书。

  朱谔,字圣与,秀州华亭人,初名绂。进士第二,调忠正军推官。崇宁初,由太常丞擢殿中侍御史,迁侍御史、给事中。以同党籍人姓名,故改名。进御史中丞,入谢,徽宗曰:"今朝廷肃清,上下无事,宜审重以称朕意。"对曰:"前此中执法类不知职守,言事多妄,至过天津桥,见汴堤一角垫陷,乞修葺。如许细故,何足论哉?"帝曰:"然。比石豫、许敦仁妄发,皆如是。"谔遂奏:"愿如神宗故事,听政之余,开内阁,延群臣,从容论道。"

  又言:"陛下手诏屡下,恻怛愿治。然吏奉行者多安于苟简,或怀二三,柅置不行,使德音善教,无由下达。愿分命使者刺举诸道,有受令而不行及行令而不尽者,论如古留令、亏令之罪,则令出而朝廷尊矣。元祐纷更,凡得罪于熙宁、元丰者,不问是否,辄陈冤诉,自归无过之地,彰先朝之失刑,希合奸臣,规求进用。门下侍郎许将顷下御史狱,抗章云:'丝毫自知其无事,父子相系而为囚,追属吏十有六人,系病者百有三日,终无可坐之罪,遂加不实之刑。'夫以追属吏如是之多,系病者如是之久,卒之于无可坐,则先帝所用之刑为何哉?将于哲庙表,泛为平词;至宣仁太后之前,则衔冤负痛。其辞如此,于陛下绍述成功,得无少损乎?"诏出将河南。

  六察官弹治稽违,近岁察事多者辄推赏,有侥求之敝。谔乞罢赏,使各安职分,从之。俄兼侍读,徙兵、礼、吏三部尚书。大观元年,拜右丞。居三月卒,年四十。赠光禄大夫,谥忠靖。

  谔出蔡京门,善附合,不能有所建白。既死,京为志其墓。

  刘逵,字公路,随州随县人。进士高第,调越州观察判官。入为太学、太常博士,礼部、考功员外郎,国子司业。崇宁中,连擢秘书少监、太常少卿、中书舍人、给事中、户部侍郎,使高丽,迁尚书。繇兵部同知枢密院,拜中书侍郎。

  逵无他才能,初以附蔡京故躐进。京以彗星见去相,而逵贰中书,首劝徽宗碎《元祐党碑》,宽上书邪籍之禁;凡京所行悖理虐民事,稍稍澄正。逵与赵挺之同心;然挺之多智,虑后患,每建白,务开其端,而使逵终其说。逵欲自以为功,直情不顾。未满岁,帝疑逵擅政,而郑居中、刘正夫之策售矣。

  帝意既移,于是御史余深、石公弼论逵专恣反覆,乘间抵巘,尽废绍述良法;愚视丞相,陵蔑同列;凡所启用,多取为邪党学术者及邪籍中子弟;庇其妇兄章綖,使之盗铸。罢知亳州。

  京复相,再责镇江节度副使,安州居住。京再以星变去,稍起知杭州,加资政殿学士。以醴泉观使召,及都而卒,年五十。赠光禄大夫。

  林摅,字彦振,福州人,徙苏。父邵,显谟阁直学士。摅用荫至敕令检讨官。蔡京讲明熙宁、元丰故事,引以为属,迁屯田、右司员外郎。

  时遣朝士察诸道,摅使河北。入辞,言大府宜择帅,边州宜择守,西山木不宜采伐,保甲有艺者宜贡诸朝,骄兵宜使更戍,钱货、文书阑出疆外者宜遏绝。徽宗喜曰:"卿所陈,已尽河朔利害,毋庸行。"赐进士第,擢起居舍人,进中书舍人。俄直学士院,禁林官不乏,帝特命,遂为翰林学士。

  初,朝廷数取西夏地,夏求援于辽,辽为请命。摅报聘,京密使激怒之以启衅。入境,盛气以待迓者,小不如仪,辄辨诘。及见辽主,始跪授书,即抗言数夏人之罪,谓北朝不能加责而反为之请。礼出不意,辽之君臣不知所答。及辞,辽使摅附奏,求还进筑夏人城栅。摅答语复不巽,辽人大怒,空客馆水浆,绝烟火,至舍外积潦亦污以矢溲,使饥渴无所得。如是三日,乃遣还,凡饔饩、祖犒皆废。归复命,议者以为怒邻生事,犹除礼部尚书。既而辽人以失礼言,出知颍州。

  寻召为开封尹。大驵负贾钱久不偿,一日,尽辇当十钱来,贾疑不纳,驵讼之。摅驰诣蔡京,问曰:"钱法变乎?"京色动曰:"方议之,未决也。"摅曰:"令未布而贾人先知,必有与为表里者。"退鞫之,得省吏主名,置于法。

  张怀素妖事觉,摅与御史中丞余深及内侍杂治,得民士交关书疏数百,摅请悉焚荡,以安反侧,众称为长者,而京与怀素游最密,摅实为京地也。京深德之,用鞫狱明允,加秩二等。改兵部尚书,进同知枢密院、尚书左丞、中书侍郎。自大观元年春至二年五月,繇朝散大夫九迁至右光禄大夫。

  集英胪唱贡士,摅当传姓名。不识"甄盎"字,帝笑曰:"卿误邪?"摅不谢,而语诋同列。御史论其寡学,倨傲不恭,失人臣礼,黜知滁州。言者不厌,罢,提举洞霄宫。起为越州、永兴军,皆以亲年高辞。拜端明殿学士,久之,知扬州,政以察察闻,锄大侠,绳污吏,下不敢欺。有行商寓逆旅,晨出不反,馆人以告,摅曰:"此当不远,或利其货杀之耳。"指踪物色,得尸沟中,果城民张所为也。

  徙大名府。道过阙,为帝言:"顷使辽,见其国中携贰,若兼而有之,势无不可。"摅盖以曩辱,故修怨焉。其后北伐,盖兆于此。加观文殿学士,拜庆远军节度使。言者复论罢之。还姑苏,疡生于首而卒,年五十九。帝念其奉使之勤,申赠开府仪同三司,录子伟直秘阁,数月伟死,嗣遂绝。靖康元年,以京死党,追贬节度副使。

  管师仁,字元善,处州龙泉人。中进士第,为广亲、睦亲宅教授。通判澧州,知建昌军,有善政。擢右正言、左司谏。论苏轼、苏辙深毁熙宁之政,其门下士吏部员外郎晁补之辈不宜在朝廷,逐去之。河北滨、棣诸州岁被水患,民流未复,租赋故在,师仁请悉蠲减,以绥徕之,一方赖其赐。迁起居郎、中书舍人、给事中、工部侍郎。选曹吏多挠法为过,师仁暂摄领,发其奸,抵数人于罪,士论称之。改吏部,进刑部尚书,以枢密直学士知邓州,未行,改扬州,又徙定州。

  时承平百余年,边备不整,而辽横使再至,为西人请侵疆。朝廷诏师仁设备,至则下令增陴浚湟,缮葺甲胄。僚吏惧,不知所裁。师仁预为计度,一日而举众十万,转盼迄成,外间无知者。于是日与宾客燕集,以示闲暇,使敌不疑。帝手书诏奖激。召为吏部尚书,俄同知枢密院。才两月,病。拜资政殿学士、佑神观使。卒,年六十五。赠正奉大夫。

  侯蒙,字元功,密州高密人。未冠,有俊声,急义好施,或一日挥千金。进士及第,调宝鸡尉,知柏乡县。民讼皆决于庭,受罚者不怨。转运使黄湜闻其名,将推毂之,召诣行台白事,蒙以越境不肯往。湜怒,他日行县,阅理文书,欲翻致其罪;既而无一疵可指,始以宾礼见,曰:"君真能吏也。"率诸使者合荐之。徙知襄邑县,擢监察御史,进殿中侍御史。

  崇宁星变求言,蒙疏十事,曰去冗官,容谏臣,明嫡庶,别贤否,绝幸冀,戒滥恩,宽疲民,节妄费,戚里毋预事,阉寺毋假权。徽宗听纳,有大用意。迁侍御史。

  西将高永年死于羌,帝怒,亲书五路将帅刘仲武等十八人姓名,敕蒙往秦州逮治。既行,拜给事中。至秦,仲武等囚服听命,蒙晓之曰:"君辈皆侯伯,无庸以狱吏辱君,第以实对。"案未上,又拜御史中丞。蒙奏言:"汉武帝杀王恢,不如秦缪公赦孟明;子玉缢而晋侯喜,孔明亡而蜀国轻。今羌杀吾一都护,而使十八将繇之而死,是自艾其支体也。欲身不病,得乎?"帝悟,释不问。

  迁刑部尚书,改户部。比岁郊祭先期告办,尚书辄执政。至是,帝密谕之。对曰:"以财利要君而进,非臣所敢。"母丧,服除,归故官,遂同知枢密院。进尚书左丞、中书侍郎。先是,御史中丞蔡薿诋张商英私事甚力,有旨令廷辨。蒙曰:"商英虽有罪,宰相也;蔡薿虽言官,从臣也。使之廷辨,岂不伤国体乎?"帝以为然。一日,帝从容问:"蔡京何如人?"对曰:"使京能正其心术,虽古贤相何以加。"帝颔首,且使密伺京所为。京闻而衔之。

  大钱法敝,朝廷议改十为三,主藏吏来告曰:"诸府悉辇大钱市物于肆,皆疑法当变。"蒙曰:"吾府之积若干?"曰:"八千缗。"蒙叱曰:"安有更革而吾不知!"明日,制下。又尝有几事蒙独受旨,京不知也;京侦得之,白于帝,帝曰:"侯蒙亦如是邪?"罢知亳州。旋加资政殿学士。

  宋江寇京东,蒙上书言:"江以三十六人横行齐、魏,官军数万无敢抗者,其才必过人。今青溪盗起,不若赦江,使讨方腊以自赎。"帝曰:"蒙居外不忘君,忠臣也。"命知东平府,未赴而卒,年六十八。赠开府仪同三司,谥文穆。

  论曰:崇宁、宣和之间,政在蔡京,罢不旋踵辄起,奸党日蕃。一时贪得患失之小人,度徽宗终不能去之,莫不趋走其门。若张康国、朱谔、刘逵、林摅者,皆是也。康国、逵中虽异京,然其材智皆非京敌,卒为京党所击。摅奉京奸谋,激怒邻国,渝约启衅,罪莫大焉。《易》曰:"开国承家,小人勿用。"其谓是欤!管师仁执政仅两月,引疾求去,斯可尚己。侯蒙逮治五路将帅,力为申理,十八人者繇之而免,其仁人利溥之言乎?

卷一百一十一

  唐恪 李邦彦 余深 薛昂 吴敏 王安中 王襄 赵野 曹辅 耿南仲(王宇附)

  唐恪,字钦叟,杭州钱塘人。四岁而孤,闻人言其父,辄悲泣。以荫登第,调郴尉。县民有被害而尸不获,吏执其邻人,抑使自诬,令以为信。恪争之,令曰:"否将为君累。"恪曰:"吾为尉而盗不能捕,更俾亡辜死平?"躬出访求,夕,若有告者,旦而得尸,遂获盗。知榆次,县豪子雄于乡,萃逋庇奸,不输公赋,前后莫敢诘。恪以理善晓之,悟而自悔,折节为长者。最闻,擢提举河东常平、江东转运判官。

  大观中,牂牁内附,召为屯田员外郎,持节招纳夷人。夷始恫疑,衷甲以逆,恪尽去兵卫,从数十卒单行。夷望见欢呼,投兵听命。以奉使称职,迁右司员外郎、起居舍人。迎辽使还,言河北边备弛废,宜及今无事,以时治之。徽宗壮之,曰:"非卿谁宜为者。"命为都转运使,加集贤殿修撰。中贵人称诏有所市,恪不答,愤而归,中以他事,降直龙图阁、知梓州。

  历五年,徙沧州。河决,水犯城下,恪乘城救理。都水孟昌龄移檄索船与兵,恪报水势方恶,船当以备缓急;沧为极边,兵非有旨不敢遣。昌龄怒,劾之,恪不为动,益治水。水去,城得全,诏书嘉奖。乃上疏请暂免保甲、保马呈阅及复诸县租,等第振贷,以宽被水之民。未报,悉便宜罢行之,民大悦。

  进龙图阁待制、知扬州,召拜户部侍郎。京师暴水至,汴且溢,付恪治之。或请决南堤以纾宫城之患,恪曰:"水涨堤坏,此亡可奈何,今决而浸之,是鱼鳖吾民也。"亟乘小舟,相水源委,求所以利导之,乃决金堤注之河。浃旬水平,入对,帝劳之曰:"宗庙社稷获安,卿之力也。"恪再拜,因上疏言:"水,阴类也,至犯京阙,天其或者以阴盛之沴儆告陛下乎?愿垂意时事,益谨天戒。"

  宣和初,迁尚书,帝许以二府。为宰相王黼所陷,罢知滁州。言者论其治第历阳,扰民逾制,提举鸿庆宫。五年,起知青州;未行,召为吏部尚书,徙户部。复请外,以延康殿学士知潭州,请往钱塘扫墓,然后之官,遂改杭州,

  靖康初,金兵入汴,李邦彦荐之,拜同知枢密院事,至则为中书侍郎。时进见者多论宣和间事,恪言于钦宗曰:"革弊当以渐,宜择今日之所急者先之。而言者不顾大体,至毛举前事,以快一时之愤,岂不伤太上道君之心哉。京、攸、黼、贯之徒既从窜斥,姑可已矣,他日边事既定,然后白道君,请下一诏,与天下共弃之,谁曰不可。"帝曰:"卿论甚善,为朕作诏书,以此意布告在位。因赐东宫旧书万卷,且用近比除子璟直秘阁,力辞之。

  八月,进拜少宰兼中书侍郎,帝注礼之甚渥。然恪为相,无济时大略。金骑再来,邀割三镇,恪集廷臣议,以为当与者十九,恪从之。使者既行,于是诸道勤王兵大集,辄谕止令勿前,皆反旆而去。洎金兵薄城下,始悔之,密言于帝曰:"唐自天宝而后屡失而复兴者,以天子在外可以号召四方也。今宜举景德故事,留太子居守而西幸洛,连据秦、雍,领天下亲征,以图兴复。"帝将从其议,而开封尹何栗入见,引苏轼所论,谓周之失计,未有如东迁之甚者。帝幡然而改,以足顿地曰:"今当以死守社稷。"擢栗门下侍郎,恪计不用。

  从帝巡城,为都人遮击,策马得脱,遂卧家求去。御史胡舜陟继劾其罪,谓"恪之智虑不能经画边事,但长于交结内侍,今国势日蹙,诚不可以备位。"乃以观文殿大学士、中太一宫使兼侍读罢,栗代为相。

  京城不守,车驾至金帅营,恪曰:"计失矣。一入,将不得还。"既而还宫,恪迎拜道左,请入觐,栗不可。二年正月,复幸,恪曰:"一之谓甚,其可再乎?"及金人逼百官立张邦昌,令吴开、莫俦入城取推戴状,恪既书名,仰药而死。

  李邦彦,字士美,怀州人。父浦,银工也。邦彦喜从进士游,河东举人入京者,必道怀访邦彦。有所营置,浦亦罢工与为之,且复资给其行,由是邦彦声誉弈弈。入补太学生,大观二年,上舍及第,授秘书省校书郎,试符宝郎。

  邦彦俊爽,美风姿,为文敏而工。然生长闾阎,习猥鄙事,应对便捷;善讴谑,能蹴鞠,每辍街市俚语为词曲,人争传之,自号李浪子。言者劾其游纵无检,罢符宝郎,复为校书郎。俄以吏部员外郎领议礼局,出知河阳,召为起居郎。邦彦善事中人,争荐誉之,累迁中书舍人、翰林学士承旨。

  宣和三年,拜尚书右丞;五年,转左丞。浦死,赠龙图阁直学士,谥曰宣简。邦彦起复,与王黼不协,乃阴结蔡攸、梁师成等,谗黼罢之。明年,拜少宰,无所建明,惟阿顺趋谄充位而已,都人目为"浪子宰相"。

  徽宗内禅,命为龙德宫使,升太宰。知众议不与,外患日逼,抗疏丐宫祠。金人既薄都城,李纲、种师道罢,邦彦坚主割地之议。太学生陈东数百人伏宣德门上书,言邦彦及白时中、张邦昌、赵野、王孝迪、蔡懋、李乂之徒为社稷之贼,请斥之。邦彦退朝,群指而大诟,且欲殴之,邦彦疾驱得免。乃以特进、观文殿大学士充太一宫使。不旬日,吴敏为请,复起为太宰。人皆骇愕,言者交论之。出知邓州,遂请持余服,提举亳州明道宫。建炎初,以主和误国,责建武军节度副使,浔州安置。

  方蔡京、王黼用事,附丽者多援引入政府,若余深、薛昂、吴敏、王安中、赵野,史皆逸其事,因附著于此云。

  余深,福州人。元丰五年,进士及第。崇宁元年,为太常博士、著作佐郎,改司封员外郎,拜监察御史、殿中侍御史,试辟雍司业。

  累官御史中丞兼侍读。治张怀素狱,事连蔡京,与开封尹林摅曲为掩覆,狱辞有及京者辄焚之。京遂力引深与摅骤至执政。大观二年,以吏部尚书拜尚书左丞。三年,转中书侍郎;四年,转门下侍郎。京既致仕,深不自安,累疏请罢,乃以资政殿学士知青州。

  政和二年,京复赴都堂治事,于是深复入为门下侍郎。七年,拜少宰。宣和元年,为太宰,进拜少保,封丰国公。再封卫国,加少傅。时福建以取花果扰民,深为言之,徽宗不悦。遂请罢,出为镇江军节度使、知福州。靖康初,加恩特进、观文殿大学士。故事,凡仆射、使相、宣徽使皆判州府,深以少傅、节度知福州,有司失之也。

  深谄附蔡京,结为死党。京奸谋诡计得助多者,深为首,摅次之。言者累章劾深,深益惧,丐致仕。建炎二年,降中大夫,临江军居住。寻以渡江赦恩,还乡里,卒。子日章,亦以言者罢徽猷阁待制。

  薛昂,杭州人,登元丰八年进士第。崇宁初,历太学博士、校书郎、著作佐郎,为殿中侍御史,试起居郎,改中书舍人兼侍讲,升给事中兼大司成。昂寡学术,士子有用《史记》、《西汉》语,辄黜之。在哲宗时,常请罢史学,哲宗斥为俗佞。拜翰林学士,以不称职改刑部尚书,转兵部。大观三年,拜尚书左丞。明年,请补外,出知江宁,徙河南。久之,提举嵩山崇福宫。

  政和三年,蔡京复用事,昂复自尚书右丞为左丞,迁门下侍郎。寻请罢,授彰化军节度使、佑神观使,改特进,充资政殿大学士、知应天府。昂与余深、林摅始终附会蔡京,至举家为京讳。或误及之。辄加笞责,昂尝误及,即自批其口。靖康初,言者斥其罪,诏以金紫光禄大夫致仕。杭州军乱,昂不请命领州事,责徽州居住。昂主王氏学,尝在安石坐,围棋赌诗,局败,昂不能作,安石代之,时人以为笑云。

  吴敏,字元中,真州人。大观二年,辟雍私试首选。蔡京喜其文,欲妻以女,敏辞。因擢浙东学事司干官,为秘书省校书郎,京荐之充馆职。中书侍郎刘正夫以敏未尝过省,不可,京乃请御笔特召上殿,除右司郎官。御笔自此始,违者以大不恭论,繇是权幸争请御笔,而缴驳之任废矣。升中书舍人、同修国史,改给事中。敏为蔡京所引,郑居中方秉政,敏数言其失,居中衔之。坐驳盗当死者,罢为右文殿修撰、提举南京鸿庆宫。久之,复为给事中、权直学士院兼侍讲。

  徽宗将内禅,蔡攸探知上意,引敏入对。宰臣执政皆在,敏前奏事,且曰:"金人渝盟,举兵犯顺,陛下何以待?"上蹙然曰:"奈何!"时东幸计已定,命户部尚书李棁先出守金陵。敏退,诣都堂言曰:"朝廷便为弃京师计,何理也?此命果行,须死不奉诏。"宰执以为言,棁遂罢行。皇太子除开封尹,上去意益决,敏因奏对得请,遂荐李纲。纲尝语敏以上宜传位,如唐天宝故事,故荐之,冀上或有所问也。明日,宰臣奏事,徽宗独留李邦彦,语敏所对。命除门下侍郎,辅太子。敏骇曰:"臣既画计,当从陛下巡幸。陛下且传位,而臣受不次之擢,臣曷敢?"上曰:"不意卿乃尔敢言。"于是命敏草传位诏。

  钦宗既立,上皇出居龙德宫,敏与蔡攸同为龙德宫副使,迁知枢密院事,拜少宰。敏主和议,与太宰徐处仁议不合,纷争上前。御史中丞李回劾之,与处仁俱罢,为观文殿大学士、醴泉观使。顷之,言者论其芘蔡京父子,出知扬州,再贬崇信军节度副使,涪州安置。建炎初,移柳州。俄用范宗尹荐,起知潭州,敏辞免,丐宫祠,乃提举洞霄宫。绍兴元年,复观文殿大学士,为广西、湖南宣抚使,卒于官。

  王安中,字履道,中山阳曲人。进士及第,调瀛州司理参军、大名县主簿,历秘书省著作郎。政和间,天下争言瑞应,廷臣辄笺表贺,徽宗观所作,称为奇才。他日,特出制诏三题使具草,立就,上即草后批:"可中书舍人。"未几,自秘书少监除中书舍人,擢御史中丞。开封逻卒夜迹盗,盗脱去,民有惊出与卒遇,缚以为盗;民讼诸府,不胜考掠之惨,遂诬服。安中廉知之,按得冤状,即出民,抵吏罪。

  有徐禋者,以增广鼓铸之说媚于蔡京,京奏遣禋措置东南九路铜事,且令搜访宝货。禋图绘坑冶,增旧几十倍,且请开洪州严阳山坑,迫有司承岁额数十两。其所烹炼,实得铢两而已。禋术穷,乃妄请得希世珍异与古之宝器,乞归书艺局,京主其言。安中独论禋欺上扰下,宜令九路监司覆之,禋竟得罪。

  时上方乡神仙之事,蔡京引方士王仔昔以妖术见,朝臣戚里寅缘关通。安中疏请自今招延山林道术之士,当责所属保任,宣召出入,必令察视其所经由,仍申严臣庶往还之禁;并言京欺君僣上、蠹国害民数事。上悚然纳之。已而再疏京罪,上曰:"本欲即行卿章,以近天宁节,俟过此,当为卿罢京。"京伺知之,大惧,其子攸日夕侍禁中,泣拜恳祈。上为迁安中翰林学士,又迁承旨。

  宣和元年,拜尚书右丞;三年,为左丞。金人来归燕,谋帅臣,安中请行。王黼赞于上,授庆远军节度使、河北河东燕山府路宣抚使、知燕山府,辽降将郭药师同知府事。药师跋扈,府事皆专行,安中不能制,第曲意奉之,故药师愈骄。俄加检校少保,改少师。时山后诸州俱陷,唯平州为张觉所据。金人入燕,以觉为临海军节度使。其后叛金,金人攻之,觉败奔燕。金人来索急,安中不得已,缢杀之,函其首送金。郭药师宣言曰:"金人欲觉即与,若求药师,亦将与之乎?"安中惧,奏其言,因力求罢。药师自是解体,金人终以是启衅。安中以上清宝箓宫使兼侍读召还,除检校太保、建雄军节度使、大名府尹兼北京留守司公事。

  靖康初,言者论其缔合王黼、童贯及不几察郭药师叛命,罢为观文殿大学士、提举嵩山崇福宫;又责授朝议大夫、秘书少监、分司南京,随州居住;又贬单州团练副使,象州安置。高宗即位,内徙道州,寻放自便。绍兴初,复左中大夫。子辟章知泉州,迎安中往,未几卒,年五十九。

  安中为文丰润敏拔,尤工四六之制。徽宗尝宴睿谟殿,命安中赋诗百韵以纪其事。诗成,尝叹不已,令大书于殿屏,凡侍臣皆以副本赐之。其见重如此。有《初寮集》七十六卷传于世。

  王襄,初名宁,邓州南阳人,擢进士第。崇宁二年,以军器监主簿言事称旨,擢库部员外郎,改光禄少卿,出察访陕西。还,为显谟阁待制、权知开封府。府事浩穰,讼者株蔓千余人,缧系满狱。襄昼夜决遣,四旬俱尽;又阅月,狱再空。迁龙图阁直学士、吏部侍郎,出知杭州;未至,改海州;又改应天府,徙郓州。召为礼部尚书,移兵部,出知颍州,改永兴军。蒲城妖贼王宁适同姓名,请更名宓。为左司谏石公弼所劾,徙汝州,俄夺学士,提举南京鸿庆宫。

  大观三年,以集贤殿修撰知潭州,改兵部侍郎,使高丽。还对称旨,诏赐名襄。历工部、吏部尚书,拜同知枢密院事。坐荐引近侍,以延康殿学士罢知亳州;又坐交通郭天信落职,提举嵩山崇福宫。久之,起知郢州,复学士秩,寻加资政殿学士,徙知淮宁府。以言事忤王黼,复提举崇福宫。

  宣和六年,起为河南尹。金人再入,出为西道都总管,张杲副之。高宗开大元帅府,襄以所部兵会于虞城县。即位,命襄知河南府。襄初与赵野分总西北道诸军,金人围京师,征兵入援,二人故迂道宿留。至是,降宁远军节度副使,永州安置,卒。

  赵野,开封人。登政和二年进士第。历监察御史、殿中侍御史,试起居舍人兼太子舍人,俄迁中书舍人、给事中、大司成,拜刑部尚书、翰林学士。时蔡京、王黼更秉政,植党相挤,一进一退,莫有能两全者,野处之皆得其心,京、黼亦待之不疑。宣和七年,拜尚书右丞,升左丞。

  靖康初,为门下侍郎。徽宗东幸,诏野为行宫奉迎使。以左司谏陈公辅言,罢野行,出为北道都总管,颜岐副之。已而落职,提举嵩山崇福宫。元帅府建,命与范讷为宣抚司,守东京,寻帅师屯宛亭,以待王师。王襄既责,野亦降安远军节度副使,邵州安置。

  建炎元年,复起知密州。时盗贼充斥山东,车驾如淮南,命令阻绝,野弃城去。军校杜彦等乘间作乱,追野以归。彦坐堂上数之曰:"汝知州而携家先遁,此州之人,谁其为主?"野不能应,遂见杀。家属悉为贼所分,唯子学老得免。

  曹辅,字载德,南剑州人。第进士。政和二年,以通仕郎中词学兼茂科,历秘书省正字。

  自政和后,帝多微行,乘小轿子,数内臣导从。置行幸局,局中以帝出日谓之有排当,次日未还,则传旨称疮痍,不坐朝。始,民间犹未知。及蔡京谢表有"轻车小辇,七赐临幸",自是邸报闻四方,而臣僚阿顺,莫敢言。辅上疏略曰:

  陛下厌居法宫,时乘小舆,出入廛陌之中、郊坰之外,极游乐而后反。道涂之言始犹有忌,今乃谈以为帝某日由某路适某所,某时而归;又云舆饰可辨而辟。臣不意陛下当宗庙社稷付托之重,玩安忽危,一至于此。夫君之与民,本以人合,合则为腹心,离则为楚、越,畔服之际在于斯须,甚可畏也。昔者仁祖视民如子。悯然惟恐其或伤。一旦宫闱不禁,卫士辄逾禁城,几触宝瑟。荷天之休,帝躬保祐。俚语有之,'盗憎主人',主人何负于盗哉?况今革冗员,斥滥奉,去浮屠,诛胥吏,蚩愚之民,岂能一一引咎安分?万一当乘舆不戒之初,一夫不逞,包藏祸心,发蜂虿之毒,奋兽穷之计,虽神灵垂护,然亦损威伤重矣。又况有臣子不忍言者,可不戒哉!

  臣愿陛下深居高拱,渊默雷声,临之以穹昊至高之势,行之以日月有常之度。及其出也,太史择日,有司除道,三卫百官,以前以后。若曰省烦约费,以便公私,则临时降旨,存所不可阙,损所未尝用。虽非祖宗奋制,比诸微服晦迹,下同臣庶,堂陛陵夷,民生奸望,不犹愈乎?

  上得疏,出示宰臣,令赴都堂审问。太宰余深曰:"辅小官,何敢论大事?"辅对曰:"大官不言,故小官言之。官有大小,爱君之心,则一也。"少宰王黼阳顾左丞张邦昌、右丞李邦彦曰:"有是事乎?"皆应以不知。辅曰:"兹事虽里巷细民无不知,相公当国,独不知邪?曾此不知,焉用彼相!"黼怒其侵已,令吏从辅受辞。辅操笔曰:"区区之心,一无所求,爱君而已。"退,待罪于家。黼奏不重责辅,无以息浮言,遂编管郴州。辅将言,知必获罪,召子绅来,付以家事,乃闭户草疏。夕有恶鸟鸣屋极,声若纺轮,心知其不祥,弗恤也。处郴六年,黼当国不得移,辅亦怡然不介意。

  靖康元年,召为监察御史,守殿中侍御史,除左谏议大夫、御史中丞。不旬日,拜延康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未几,免签书。金人围汴都,要亲王、大臣出盟,辅与尚书左丞冯澥出使粘罕军。康王开元帅府于相州,金人请钦宗诏召之,乃遣辅往迓。至曹州,不见而复,遂从二帝留金军中。张邦昌请归辅,辅归,乞奉祠,邦昌不从。康王次南京,邦昌遣辅来见。康王即位,辅仍旧职。未几卒,诏厚恤其家。

  耿南仲,开封府人。与余深同年登第,历提举两浙常平,徙河北西路,改转运判官、提点广南东路及夔州路刑狱、荆湖江西两路转运副使,入为户部员外郎、辟雍司业,坐事罢知衢州。政和二年,以礼部员外郎为太子右庶子,改定王、嘉王侍读,俄试太子詹事、徽猷阁直学士,改宝文阁直学士。在东宫十年。

  钦宗辞内禅,得疾,出卧福宁殿,宰相百官班候,日暮不敢退。李邦彦曰:"皇太子素亲耿南仲,可召之入。"南仲与吴敏至殿中侍疾。明日,帝即位,拜资政殿大学士、签书枢密院事。未几,免签书。帝以南仲东宫旧臣,礼重之,赐宅一区,升尚书左丞、门下侍郎。

  金人再举乡京师,请割三镇以和,议者多主战守,唯南仲与吴幵坚欲割地。康王使军前,请南仲偕。帝以其老,命其子中书舍人延禧代行。金人次洛阳,不复言三镇,直请画河为界。于是议遣大臣往,南仲以老辞,聂昌以亲辞。上大怒,即令南仲出河东、昌出河北,议割地。

  初,南仲自谓事帝东宫,首当柄用,而吴敏、李纲越次进,位居己上,不能平。因每事异议,摈斥不附己者。纲等谓不可和,而南仲力沮之,惟主和议,故战守之备皆罢。康王在相州,南仲偕金使王汭往卫州。乡兵谷杀汭,汭脱去,南仲独趣卫,卫人不纳。走相州,以上旨喻康王,起河北兵入卫京师,因连署募兵榜揭之,人情始安。二帝北行,南仲与文武官吏劝进。

  高宗既即位,薄南仲为人,因其请老,罢为观文殿大学士、提举杭州洞霄宫。延禧以龙图阁直学士知宣州。已而言者论其主和误国罪,诏镌学士秩,延禧亦落职与祠。寻责南仲临江军居住。御史中丞张澂又言:"南仲趣李纲往救河东,以致师溃,盖不恤国事,用此报雠。"帝曰:"南仲误渊圣,天下共知,朕尝欲手剑击之。"命降授别驾,安置南雄,行至吉州卒。建炎四年,复观文殿大学士。

  王字元忠,江州人。父易简,资政殿大学士兼侍讲。历校书郎、著作佐郎、度支员外郎兼充编修官、国子司业,为起居舍人,改中书舍人兼蕃衍宅直讲。钦宗立,以给事中命兼迩英殿经筵侍讲,转吏部侍郎,升礼部尚书、翰林学士。

  康王之使金也,以为尚书左丞副之。惮行,假梦兆丐免,易简亦上书以请。上震怒,追毁左丞命,降单州团练副使,新州安置,并易简宫祠黜之。建炎四年,贼马进破江州,易简等三百人俱被害。

  论曰:三代之后,有天下而长久者,汉、唐、宋尔。汉、唐末世,朋党相确,小人在位,然犹有君子扶持迁延,浸微浸灭;未有纯用小人,至于主辱国播,如宋中叶之烈也。蔡京以绍述为罗,张端官、修士而尽之,上箝下锢,其术巧矣。徽宗亦颇悟,间用郑居中、王黼、李邦彦辈,褫京柄权。以不肖易不肖,犹去野葛而代乌喙也,庸愈哉!当是时,王、蔡二党,阶京者芘京,缔黼者右黼,援丽省台,迭相指嗾,徼功挑患,汴、洛既震,则恇缩无策,苟生丐和。彼邦彦、安中、深、敏辈误国之罪,当正其僇,而钦、高二君徒从窜典,信失刑矣。恪既预推戴,署状乃死,无足赎者。辅以小臣劘上,面谯大臣,坐斥不变,独终始无朋与,其贤矣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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