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史·列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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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华辀远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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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百七十八 

  宣缯 薛极 陈贵谊 曾从龙 郑性之 李鸣复 邹应龙 余天锡 许应龙 林略 徐荣叟 别之杰 刘伯正 金渊 李性传 陈韡(崔福附)

  宣缯,庆元府人。嘉泰三年,太学两优释褐。历官以太学博士召试,为秘书省校书郎。升著作佐郎兼权考功郎官、知吉州、福建提点刑狱。迁考功员外郎,又迁秘书少监。时暂兼权侍立修注官、守起居舍人,为起居郎兼权侍左侍郎,编《孝宗宝训》。试吏部侍郎,权兵部尚书。嘉定十四年,同知枢密院事兼参知政事。明年,拜参知政事。以资政殿学士奉祠。端平三年召赴阙,升大学士、提举洞霄宫,以观文殿大学士致仕。卒,赠少师。诏缯尝预定策,以王尧臣故事赠太师,谥忠靖。

  薛极,字会之,常州武进人。以父任调上元主簿。中词科,为大理评事、通判温州,知广德军。以参知政事楼钥荐,迁大理正、刑部郎官,司封郎中、权右司郎中,迁右司郎中兼提领杂卖场、寄桩库,兼敕令所删修官,中书门下省检正诸房公事,兼删修敕令官。拜司农卿兼权兵部侍郎,寻为真。

  嘉定八年,疏奏:"愿陛下深思顾諟之难,益怀兢业之念。勿谓帝德罔愆而怠于进修,勿以天灾代有而应不以实。政纲虽举,必求益其所未至;德泽虽布,必思及其所未周。誓以今日遇灾警惧之心,永为异时暇逸之戒。将见天心昭格,沛然之泽响应于不崇朝之间。"迁权刑部尚书,寻试户部尚书兼权吏部尚书,遂为真,时暂兼权户部尚书。十五年,特赐同进士出身,拜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

  绍定元年,拜参知政事兼同知枢密院事。寻知枢密院事兼参知政事,封毗陵郡公。以观文殿大学士知绍兴府兼浙东安抚使。端平元年,加少保、和国公,致仕,卒。

  陈贵谊,字正甫,福州福清人。庆元五年进士,授瑞州观察推官。丁内外艰,服除,调安远军节度掌书记,辟差四川制置司书写机宜文字。中博学宏词科,授江南东路安抚司机宜文字。迁太社令。改武学谕、国子录,迁太学博士。

  时议更楮币法,贵谊转对言:"人主令行禁止者,以同民之所好恶。楮券之令,乃使奸恶获逞,道路咨怨,非所以祈天永命、固结人心。"因援熙宁新法为辞。又言:"明锐果敢之才,足以集事而失于剽轻;老成宽博之士,足以厚俗而失于循理。孰若举之以众,取之以公。"主更币之法者,乃摘新法等语激怒时相,且谓"贵谊引类植党",人为危之。

  迁太常博士。以兄贵谦兼礼部郎官,引嫌,迁将作监丞兼魏惠宪王府小学教授。转对,谓:"言路虽开,触犯忌讳者指为好名,切劘时政者指为玩令。利害关于天下,是非公于人心。一人言之未已,或至累十数人言之,则又指为朋党。是非易位,忠佞不分。"史弥远益不乐,迁秘书郎,出知江阴军,提举江西常平。召赴行在,未至,授礼部郎官。

  属金人大扰淮、蜀,贵谊言:"人才所以立国,今旁蹊曲径,幸门四辟。言路所以通下情,今媕阿循默,囊括不言。民力已竭,而科敛之外,馈遗以谋进者未已。军中耻言败北,则阵亡者不恤;耻言弃溃,则逃窜者复招。"又言:"婉顺巽从者,是灾疢也,非爱我也,宜屏之外之;矫拂救正者,是药石也,爱我也,宜用之听之。"弥远滋不乐,讽言者论罢,主管崇禧观。

  起知徽州,召授司封郎官兼翰林权直,兼玉牒所检讨。会有事明堂,首引包拯皇祐中乞因肆赦除聚敛掊克之敝,当察州县府库致羡之由。仿成周邦飨必及死王事者之子与汉置羽林孤儿,专取从军死事之后,教以五兵。

  理宗即位,以为宗正少卿兼侍讲,兼权直学士院。寻迁起居舍人。宝庆初,诏举贤能才识之士。贵谊乃言曰:"世以容嘿滞固为贤,以苛刻生事为能,以褊狭趣办为才,以轻疏尝试为识。及兹初政,当求忠实正直、奉公爱民、知礼义廉耻而不越防范者,以充中外之选。"又言:"成王之初,元臣故老警以《无逸》者,欲其克寿;勉以敬德者,欲其永命;期以岂弟者,欲其受命之长。则可谓爱君切而虑患深矣。"

  迁中书舍人,升兼直学士院。内侍滥受恩赏,辄封还诏书。将郊,贵谊以:"民生实艰,吏员尚众,征敛几于夺取,公费掩为私藏。宜大明黜陟,庶有以见帝于郊。"迁礼部侍郎,仍兼中书舍人、权刑部尚书。升修玉牒官兼侍读。为礼部尚书兼给事中、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

  绍定六年冬,上始亲政,进参知政事。上面谕之曰:"顷闻忧国之言,朕所不忘。"兼同知枢密院事。出师汴、洛时,贵谊已移疾,犹上疏力争。五上章乞归,转四官,加邑封,致仕。卒,赠少保、资政殿大学士。

  曾从龙,字君锡,左仆射公亮四世从孙。初名一龙,庆元五年,擢进士第一,始赐今名。授签书奉国军节度判官厅公事。迁兵部员外郎、左司郎中、起居舍人兼太子右谕德。

  使金还,转官。疏言:"州郡累月阙守,而以次官权摄者,彼惟其摄事也,自知非久,何暇尽心于民事?狱讼淹延,政令玩弛,举一郡之事付之胥吏。幸而除授一人,民望其至如渴望饮,足未及境而复以他故罢去矣。且每易一守,供帐借请少不下万缗。郡帑所入,岁有常数,而频年将迎,所费不可胜计。然则轻于易置,公私俱受其病。欲望明诏二三大臣,郡守有阙,即时进拟。其有求避惮行者,悉杜绝其请;其缴劾弹拄者,疾速行之。盖郡计宽则民力裕,利害常相关故也。"又请已振济者免其后。

  开禧间丐外,知信州。戍卒行掠境内,从龙置于法,索得妇人衣,命枭于市。召权礼部侍郎兼中书舍人兼太子左谕德。缴还张鎡复官词头,以鎡抑令侄女竭资财结姻苏师旦之子故也。寻兼太子谕德,兼同修国史、实录院同修撰,兼国子祭酒。为吏部侍郎,仍兼职兼太子右庶子,兼给事中,兼直学士院,权刑部尚书。

  嘉定六年秋,阴雨,乞放系囚。进对,言"修德政,蓄人材,饬边备"。帝善其言。七年,知贡举。疏奏:"国家以科目网罗天下之英隽,义以观其通经,赋以观其博古,论以观其识,策以观其才。异时谋王断国,皆繇此其选。比来循习成风,文气不振,学不务根祇,辞不尚体要,涉猎未精,议论疏陋,缀缉虽繁,气象萎薾。愿下臣此章,风厉中外,澄源正本,莫甚于斯。"诏从之。

  进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太子宾客,改参知政事。疾胡榘憸壬,排沮正论,陈其罪。榘嗾言者劾罢,以前职提举洞霄宫。起知建宁府。丁内艰,服除,为湖南安抚使。抚安峒獠,威惠并行,兴学养士,湘人纪之石。改知隆兴府,复提举洞霄宫,改万寿观兼侍读,奉朝请。

  端平元年,授资政殿大学士、沿江制置使兼知建康府兼行宫留守。拜参知政事兼同知枢密院事。时有三京之役,极论南兵轻进易退。未几言验。进知枢密院事兼参知政事,以枢密院使督视江淮、荆襄军马。疏言:"边面辽远,声援不接,请并建二阃。"诏许之,专畀江淮,以荆襄属魏了翁。朝论边用不给,诏从龙、了翁并领督府。及从龙卒,赠少师。弟用虎、天麟、治凤,皆历显任。

  郑性之字信之,初名自诚,后改今名,福州人。嘉定元年,进士第一,历官知赣州,改知隆兴府。后以宝章阁待制提举玉隆万寿宫,进华文阁待制、提举上清太平宫。进敷文阁待制、知建宁府。

  端平元年,召为吏部侍郎。入对,言:"陛下大开言路,以通壅蔽,心苟爱君,谁不欲言,言不切直,何能感动?譬如积水,久雍一决,其势必盛,其声必激。故言者多则易于取厌,言之激则难于乐受。若少有厌倦,动于词色,则谗谄乘间,或不自知矣。"又言:"愿陛下明诏百辟,涤去旧污,一以清白相师。权之所在,势所必趋,恐惧戒谨,尤防其微,以保终誉。毋招谤议。则朝纲肃而国体尊矣。"又曰:"为君者不以尧、舜自期,则无善治;告君者不陈尧、舜之道,则无远猷。"

  擢左谏议大夫,言:"台臣交章互诋,愿陛下监古今天下安危之变,君子小人消长之机,公以处之,乃得其当。况夫听言之道,宜以事观,若言果有关国体,有补治道,有益主德,则言之过激,夫亦何伤。彼虽采名,我实有益。惟虚心纳善,若决江河,则激者自平矣。"

  拜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进同知枢密院事兼权参知政事。寻拜参知政事兼同知枢密院事。寻知枢密院事兼参知政事,加观文殿学士,致仕。宝祐二年卒。

  李鸣复,字成叔,泸州人。嘉定二年进士。历官权发遣金州兼干办安抚司公事。制置使郑损荐于朝,乞召审察。授司农寺丞,迁驾部员外郎,迁兵部郎中。面对,迁军器少监、大理少卿,拜侍御史兼侍讲。进对,言:"荆襄制臣有当戒者三:曰去私、禁暴、惩怒。"权工部尚书兼权吏部尚书。又权刑部尚书兼给事中、签书枢密院事。端平三年,拜参知政事。以资政殿学士知绍兴府。嘉熙元年,复为参知政事。明年,知枢密院事兼参知政事,加资政殿大学士,赐衣带、鞍马。淳祐四年,复为参知政事。未几,出知福州、福建安抚使,寻予祠。监察御史蔡次传按劾落职,罢宫观,后卒于嘉兴。

  邹应龙,字景初。庆元二年进士。历官为起居舍人,以直龙图阁权知赣州,迁江西提点刑狱。寻迁中书舍人兼太子右谕德,复兼太子左庶子、试户部尚书。使金还,为太子詹事兼中书舍人。迁给事中兼太子詹事。权礼部侍郎兼侍讲。权工部尚书兼同修国史、实录院同修撰。迁刑部尚书。乞祠,以敷文阁学士提举安庆府真原万寿宫。以徽猷阁学士起知太平州,以臣僚论罢。以敷文阁学士提举玉隆万寿宫,拜礼部尚书兼侍读。嘉熙元年,拜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进资政殿学士、知庆元府兼沿海制置使,依旧职提举洞霄宫。淳祐四年卒,赠少保。

  余天锡,字纯父,庆元府昌国人。丞相史弥远延为弟子师,性谨愿,绝不预外事,弥远器重之。是时弥远在相位久,皇子疆椓恶之,念欲有废置。会沂王宫无后,丞相欲借是阴立为后备。天锡秋告归试于乡,弥远曰:"今沂王无后,宗子贤厚者幸具以来。"

  天锡绝江与越僧同舟,舟抵西门,天大雨,僧言门左有全保长者,可避雨,如其言过之。保长知为丞相馆客,具鸡黍甚肃。须臾有二子侍立,全曰:"此吾外孙也。日者尝言二儿后极贵。"问其姓,长曰赵与莒,次曰与芮。天锡忆弥远所属,其行亦良是,告于弥远,命二子来。保长大喜,鬻田治衣冠,心以为沂邸后可冀也,集姻党且诧其遇以行。

  天锡引见,弥远善相,大奇之。计事泄不便,遽复使归。保长大惭,其乡人亦窃笑之。逾年,弥远忽谓天锡曰:"二子可复来乎?"保长谢不遣。弥远密谕曰:"二子长最贵,宜抚于父家。"遂载与归。天锡母朱为沐浴、教字,礼度益闲习。未几,召入嗣沂王,迄即帝位,是为理宗。

  天锡,嘉定十六年举进士,历监慈利县税,籍田令,超授起居舍人。迁权吏部侍郎兼玉牒所检讨官,兼崇政殿说书。迁户部侍郎兼知临安府、浙西安抚使。试户部侍郎,权户部尚书,皆兼知临安府。升兼详定敕令官,以宝文阁学士知婺州,仍旧职奉祠。起知宁国府,进华文阁学士、知福州。

  召为吏部尚书兼给事中兼侍读。疏奏:"臣荷国恩,起家分阃,旋蒙趣觐,躐玷迩联。时权礼部侍郎曹豳实在谏省,盖尝抗疏谓用臣大骤。臣与豳父交最久,相知最深,今观其所论,于君父有陈善之敬,友朋有责善之道。而豳遂迁官,臣竟污要路。豳以不得其言,累疏丐去。夫亟用旧人而遂退二庄士,则将谓之何哉!豳老成之望,直谅多益,置之近班,可以正乃辟,可以仪有位。欲望委曲留行,使之释然无疑,安于就职,则陛下既昭好贤之美,而微臣亦免妨贤之愧。"帝从之。

  嘉熙二年,拜端明殿学士、同签书枢密院事。寻拜参知政事兼同知枢密院事,封奉化郡公。授资政殿学士、知绍兴府、浙东安抚使。以观文殿学士致仕。朱氏亦封周、楚国夫人,寿过九十。将以生日拜天锡为相,而天锡卒。赠少师,寻加太师,谥忠惠。

  弟天任为兵部尚书。兄弟友爱,方贫时,率更衣以出,终岁同衾。从子晦,历官尚书,出帅全蜀,尝置义壮,以赡宗族;然在蜀以违言论知阆州王惟忠死,士论少之。

  许应龙,字恭甫,福州闽县人。五岁通经旨,坐客曰"小儿气食牛",应龙应声"丈夫才吐凤"为对,四坐嘉叹。入太学,嘉定元年举进士。调汀州教授,差浙东宣抚司掾,差户部架阁。迁籍田令、太学博士。时李全、时青辈归附,应龙入对,有"{艹幵}蜂是惩,养虎遗患"之说,后皆如所言。迁国子博士、国子丞、宗学博士。

  理宗即位,应龙首陈:"正心为治国平天下之纲领。"迁秘书郎兼权尚右郎官,迁著作郎。丐外,知潮州。盗陈三枪起赣州,出没江、闽、广间,势炽甚。而盗钟全相挻为乱,枢密陈韡帅江西任招捕,三路调军,分道追剿。盗逼境上,应龙亟调水军、禁卒、士兵、弓级,分扼要害。明间谍,守关隘,断桥开堑,斩木塞涂。点集民兵,激劝隅总,谕以保乡井、守室庐、全妻子,搜补亲兵,日加训阅。既而横冈、桂屿相继以捷闻。

  招捕司遣统领官齐敏率师由漳趋潮,截赣寇余党。应龙谕敏曰:"兵法攻瑕,今钟寇将穷,陈寇猖獗,若先破钟,则陈不战禽矣。"敏惟命,于是诸寇皆平。方未解严时,有行旅数人,隅总搜其橐中金银,指为贼党。应龙辨其非盗,释之,皆罗拜感泣。始,人疑应龙儒者不闲戎事,及见其区画事宜,分别齐民,静练雍容,莫不叹服。僚属请上功,应龙曰:"守职捍城保民,何功之云?"距州六七十里曰山斜,峒獠所聚,丐耕土田不输赋。禁兵与共,应龙平决之,其首感悦,率父老鸣缶击筒,踊跃诣郡谢。去之日,阖郡遮道攀送。

  端平初,召为礼部郎官。入对,帝谓应龙曰:"卿治潮有声,与李宗勉治台齐名。"应龙顿首曰:"民无不可化,顾牧民者如何耳。臣治州幸免旷瘝,皆陛下德化所暨,臣非曰能之。"兼荣文恭王府教授,力辞,迁国子司业。祭酒徐侨议学校差职,欲先誉望。应龙以为不若差以资格,资格一定,则侥幸之门杜而造请之风息。侨以为然。时有凭势干职者,力却之。

  兼权直舍人院,迁国子祭酒。摄侍右侍郎兼学士院权直。是日,罢郑清之、乔行简制,应龙所草也。翼日文德殿宣布毕,帝遣中使召应龙谕之曰:"草制甚善。"应龙复谢曰:"臣闻昔人有言,进人若将加诸膝,退人若将坠诸渊。今二相乞罢机政,与陛下体貌大臣之意,两尽其美可也。"帝善之,就令草敕书戒谕诸阃。权吏部侍郎兼侍讲,兼权直学士院。试吏部侍郎,升侍读,权兵部尚书。

  时楮币亏甚,行简主行称提之说,州县希旨奉承,贫富猜惧。应龙奏从民便、节用二说,行简然之。兼吏部尚书,迁兵部兼中书舍人。三上章丐外,不允。兼给事中,兼吏部尚书。请外,诏免兼中书,拜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累辞,会正言郭磊卿有论疏,以端明殿学士提举洞霄宫。卒年八十有一。赠资政殿学士、银青光禄大夫。应龙不躁不竞,不激不随,不妄荐士,而亦无伤人害物之事。潮州之治,最可纪也。

  林略,字孔英,温州永嘉人。庆元五年,举进士。历饶州大宁监教授,辟干办四川茶马司公事。崔与之帅蜀,目之曰"此台阁之瑞也",荐之。迁武学博士、国子监丞、太常寺丞。奉祠,拜宗正少卿兼崇政殿说书。迁右司谏,寻迁左司谏兼侍讲,告于帝曰:"虚心以为从谏之本,从谏以为求治之本。"拜殿中侍御史,升侍御史,试右谏议大夫。嘉熙三年,以端明殿学士同签书枢密院事,以言罢,提举洞霄宫。以资政殿学士致仕。淳祐三年八月卒,特赠宣奉大夫。

  徐荣叟,字茂翁,焕章阁学士应龙之子。嘉定七年,举进士。历官通判临安府,迁太学博士兼崇政殿说书,迁秘书郎,升著作佐郎兼侍左郎官。出为江东提点刑狱,直秘阁、知婺州。迁著作郎兼礼部郎官,以集英殿修撰知静江府兼广西经略安抚使。召为行在司谏,复兼说书兼侍讲。

  嘉熙四年,拜右谏议大夫。入对,言:"自楮币不通,物价倍长,而民始怨;自米运多阻,粒食孔艰,而民益怨。此见之京师者然也。外而郡邑,苛征横敛,无所不有,严刑峻罚,靡所不施。和籴则科抑以取赢,军需则并缘而规利,逃亡强令代纳,蠲放忍至重催。犯私贩者不问多寡,概遭黥徒;逋官课者不恤有无,动辄监系。囹圄充斥,率是干连;词讼追呼,莫非枝蔓。如此则民安得而不怨?甚者富家巨室,武断乡闾,贵族豪宗,侵牟民庶。茹冤者不敢告,负抑者不得伸,怨气薰蒸,天示之应。此亢阳之所以为沴也。"

  迁权礼部尚书兼权吏部尚书,拜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淳祐二年乞归田里,以资政殿大学士提举洞霄宫。六年,转一官致仕。卒。

  别之杰,字宋才,郢州人。嘉定二年进士。历官差充京西安抚司参议官,迁太府寺主簿,又迁将作监丞,差知澧州、知德安府。亲丧,起复,知德安府。加直宝谟阁、知江陵府、湖北安抚副使。进直焕章阁,言亲年八十,乞祠归养,庶几君亲之义两全。从之。以京湖安抚制置使陈晐论罢,以前职主管崇禧观。进直敷文阁、知江陵府、湖北安抚使。起复,知真州,改知江宁府、湖北安抚副使,加兵部郎官,差充督视行府参谋官。迁军器监,加直宝文阁、京西转运判官兼提点刑狱。加秘阁修撰、知江陵兼京湖制置副使。进宝章阁待制、知太平州。又进宝谟阁学士,依旧沿江制置使兼知建康府、江东安抚使。加兵部尚书兼淮西制置使,边事听便行之。加端明殿学士。淳祐二年,授同知枢密院事兼权参知政事,进资政殿学士、湖南安抚使兼知潭州。监察御史蔡次传论罢。七年,拜参知政事。乞归田里,依前职知绍兴府,复以两浙转运判官翁甫论罢。宝祐元年卒,特赠少师。

  刘伯正,字直卿,饶州余干人。父简,为丞相赵汝愚客,尝书庆历四谏奏议授伯正,而伯正以开禧元年举进士。调太平主簿,通判枣阳军,辟荆湖制置司机宜、两浙转运司主管公事。历军器、将作、太府三监主簿,枢密院编修官,兵部郎官,监察御史。有事于明堂,雷电忽至,执事者鲜不离次,伯正立殿下,绅笏俨然,声色不动。帝遂以大任期之。

  迁左司谏,疏言:"兵籍浸广,粮饷益艰,请豫备军食。"又言铨选、财计、刑狱之积敝,"乞以愿治之心而急董正治官之图,以勤政之思而严察计吏之法"。又言:"所忧非一,而急务之当虑者有三:曰申饬边备,区处流民,堤防奸盗。"帝皆善其言。升右正言。以华文阁待制知广州兼广东经略安抚使。召见,赐金带鞍马。改转运使,以宝章阁直学士知太平州。召为礼部侍郎兼中书舍人,迁吏部侍郎兼侍讲、同修国史、实录院同修撰。兼给事中,权刑部尚书兼侍读。

  淳祐四年,拜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兼权参知政事。真拜参知政事。以监察御史孙起予言罢,授资政殿学士、提举洞霄宫。监察御史蔡次传言之,降一官,寻复旧官致仕。卒,赠正奉大夫,加少保。时论谓伯正立朝,以静重镇浮,不求名誉,善藏其用云。

  金渊,字渊叔,临安府人。嘉定七年进士。历官为太学博士,迁太府寺丞、秘书郎。升著作佐郎兼权司封郎官。迁秘书丞,拜右正言兼工部侍郎。迁将作少监兼侍右郎官,兼国子司业,兼国史编修、实录检讨,兼崇政殿说书。拜监察御史,论曹豳、项寅孙。兼侍讲,迁礼部侍郎,寻兼国子祭酒。迁吏部侍郎,拜右谏议大夫,改左谏议大夫。迁礼部尚书兼给事中。淳祐四年,知贡举,拜端明殿学士、同签书枢密院事。侍御史刘汉弼论渊尸位妨贤,罢政予祠。监察御史刘应起言,落职罢祠。十一年,妻盛氏诉于朝,乞曲加贷宥,少叙官职。诏止量移平江府居住。卒。

  李性传,字成之,崇正寺主簿舜臣之子也。嘉定四年举进士。历干办行在诸军审计司。进对:"有崇尚道学之名,未遇其实。"帝曰:"实者何在?"性传对曰:"在陛下格物致知,以为出治之本。"迁武学博士。寻为太常博士兼诸王宫大小学教授。升太常寺丞兼权工部郎中,兼权都官郎官,迁起居舍人兼侍讲。

  疏言:"东周以后,诸侯卿大夫皆以既葬而除服。秦、汉之际,尤为浅促,孝文定为三十六日之制,则视孝惠以前已有加矣。东汉以后又损之为二十七日,谓之以日易月,则薄之至也。千数百年,惟晋武帝、魏孝文为能复古之制,而群臣沮格,未克尽行。惟孝宗通丧三年,近古所独。陛下继之,至性克尽,前烈有光。乞以此疏付之史官,庶几四海闻风,民德归厚。"

  迁起居郎,兼国史编修、实录检讨。权刑部侍郎,进礼部侍郎。以臣僚言罢。寻以宝章阁待制知饶州,改知宁国府,再知饶州,复以言罢。召为兵部侍郎兼侍讲,兼同修国史,兼实录院同修撰。升兼侍读,权兵部尚书。进读《仁皇训典》,乞读《帝学》,从之。权吏部尚书。臣僚论舜臣立庙封爵事,落职,提举太平兴国宫。

  淳祐四年,权礼部尚书兼给事中,兼同修国史、实录院同修撰,兼侍读。五年,拜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兼权参知政事。寻同知枢密院事。未几,落职与郡。十二年,以资政殿大学士提举洞霄宫。宝祐二年,依旧职提举万寿观兼侍读。以观文殿学士致仕。卒,特赠少保。

  陈韡,字子华,福州候官人。父孔硕,为朱熹、吕祖谦门人。韡让父郊恩与弟韔。登开禧元年进士第,从叶适学。嘉定十四年,贾涉开淮阃,辟京东、河北干官。韡谓:"山东、河北遗民,宜使归耕其土,给耕牛农具,分配以内郡之贷死者。然后三分齐地,张林、李全各处其一,其一以待有功者。河南首领以三两州来归者,与节度使,一州者守其土,忠义人尽还北。然后括淮甸闲田,仿韩琦河北义勇法,募民为兵,给田而薄征之,择土豪统率;盐丁又别廪为一军,此第二重藩篱也。"

  十五年,淮西告捷,韡策金人必专向安丰而分兵缀诸郡,使卞整、张惠、李汝舟、范成进各以其兵屯卢州以待之。金将卢鼓捶新胜于潼关,乘锐急战,当持久困之,不过十日必遁,设伏邀击,必可胜。又使时青、夏全候金人深入,以轻兵捣其巢穴,第一策也。其后金人果犯安丰,韡如盱眙犒师。改淮东制置司干办公事。再如盱眙见刘琸,调下整、张惠、范成进、夏全诸军应援捣虚,皆行韡之策,遂有堂门之捷,俘其四驸马者。

  迁将作监丞,又迁太府寺丞,差知真州、淮东提点刑狱。加直宝章阁,依旧提点刑狱兼知宝应州。迁宗正寺丞、权工部郎中,改仓部员外郎。入对,言:"臣所陈夏、周、汉、唐数君之事,如布德兆谋、任贤使能、信赏必罚、区处藩镇、不事姑息,规摹莫大于此。"又言:"人主所以御天下者,赏罚而已。"

  绍定二年冬,盗起闽中,帅王居安属韡提举四隅保甲,韡有亲丧,辞之。转运使陈汶、提举常平史弥忠告急于朝,谓非韡莫可平。明年,以宝章阁直学士起复,知南剑州,提举汀州、邵武军兵甲公事,福建路兵马钤辖,同共措置招捕盗贼兼福建路招捕使。未几,加提点刑狱。韡籍土民丁壮为一军。沙县紫云台告急。沙县破,贼由间道趋城,忠勇军破之于高桥,贼乃趋邵武,势益炽。时有议当招不当捕者,韡言:"始者贼仅百计,招而不捕,养之至千,又养之至万,今复养之,将至于无算。求淮西兵五千人可图万全。"诏韡兼福建路招捕使。

  贼急攻汀州,淮西帅曾式中调精兵三千五百人由泉、漳间道入汀,击贼于顺昌胜之。六月,兵大合,加福建提点刑狱。七月,韡亲提兵至沙县、顺昌、将乐、清流、宁化督捕,所至克捷。九月,分兵进讨。十月,进攻五贼营砦,平之。十一月,破潭瓦磜贼起之地,夷其巢穴。十二月,诛汀州叛卒,谕降连城七十有二砦,汀境皆平。四年正月,遣将破下瞿张原砦。二月,躬往邵武督捕余寇,贼首晏彪迎降,韡以其力屈乃降,卒诛之。进右文殿修撰,依旧提点刑狱、招捕使兼知建宁府。衢州寇汪徐、来二破常山、开化,势张甚。韡命淮将李大声提兵七百,出贼不意,夜薄其砦,贼出迎战,见算子旗,惊曰:"此陈招捕军也!"皆大哭,急击之,衢寇悉平。

  六年,进宝章阁待制、知隆兴府。赣寇陈三枪据松梓山砦,出没江西、广东,所至屠残。韡遣官吏谕降,贼辄杀之。乃谓盗贼起于贪吏,劾其尤者二人。又谓:"寇盗稽诛,以臣下欺诞、事权涣散所致,若决计荡除,数月可毕。"十一月,诏节制江西、广东、福建三路捕寇军马。韡奏遣将刘师直扼梅州、齐敏扼循州,自提淮西兵及亲兵捣贼巢穴。十二月,兼知赣州。

  端平元年正月,进华文阁待制、江西安抚使。二月至赣,斩将士张皇贼势及掠子女货财者。齐敏、李大声所至克捷。三月,分兵守大石堡,截贼粮道,遂破松梓山。三枪与余党缒厓而遁。韡亲督诸将,乘春瘴未生,薄松梓山。贼悉精锐下山迎敌,旗帜服色甚盛。韡军步骑夹击,又纵火焚之,士皆攀厓上,贼巢荡为烟埃,贼首张魔王自焚。斩千五百级,禽贼将十二,得所掠妇女、牛马及僣伪服物各数百计。三枪中箭,与敏军遇,击败之,贼遁。翼日,追及下黄,又败之。余众尚千余,薙猕略尽。三枪仅以数十人遁至兴宁就禽,槛车载三枪等六人,斩隆兴市。

  初,贼跨三路数州六十砦,至是悉平。诏曰:"韡忠勤体国,计虑精审,身任讨捕之责,江、闽、东广,讫底宁辑。"乃进权工部侍郎,仍知隆兴兼江西安抚使。未几,为工部侍郎,改江东安抚使、知建康府,兼行宫留守。二年,入奏事,帝称其平寇功,韡顿首言曰:"臣不佞,徒有孤忠,仗陛下威灵,苟逃旷败耳,何功之有。"迁权工部尚书,又权刑部尚书、沿江制置大使,依旧江东安抚使、知建康府。往来巡视鄂州江面,措置捍御。三年,加宝谟阁学士。十月,诏选猛将精兵,相视缓急,据地利,遏要冲,以伐奸谋。嘉熙元年,进焕章阁学士。四年,拜刑部尚书,辞免。加徽猷阁学士、知潭州、荆湖南路安抚使。

  淳祐四年,召为兵部尚书,迁礼部尚书兼侍读,兼同修国史、实录院同修撰。拜端明殿学士、同签书枢密院事兼参知政事。寻拜参知政事兼同知枢密院事。七年,知枢密院事、湖南安抚大使兼知潭州。九年,以观文殿学士、福建安抚大使知福州,五上章辞,以旧职提举洞霄宫。开庆元年,召赴阙,落致仕,充醴泉观使兼侍读。景定元年,授福建安抚大使兼知福州。久之,提举佑神观,力请致仕。明年卒,年八十有三。赠少师,谥忠肃。

  崔福者,故群盗,尝为官军所捕,会夜大雪,方与婴儿同榻,儿寒啼不止,福不得寐,觉捕者至,因以故衣拥儿口,遂逸去。因隶军籍。初从赵葵,收李全有功,名重江、淮,又累从韡捕贼,积功至刺史、大将军。

  后从韡留隆兴。既而韡移金陵,而福犹在隆兴。属通判与郡僚燕滕王阁,福恚其不见招,道遇民诉冤者,福携其人直至饮所,责以郡官不理民事,麾诸卒尽碎饮具,官吏皆惴恐窜去,莫敢婴其锋。韡知之,遂檄建康,署为钤辖。福又夺统制官王明鞍马,及迫逐总领所监酒官亲属。韡戒谕之,不听。

  会淮兵有警,步帅王鉴出师,鉴请福行,韡因厚遣之。福不乐为鉴用,遇敌不击,托以葬女擅归,亦不闻于制置司。鉴怒,遂白其前后过恶,请必正其慢令之罪。会韡亦厌忌之,遂坐以军法,然后声其罪于朝,且自劾专杀之罪。下诏奖谕,免其罪。

  福勇悍善战,颇著威声;其死也,军中惜之。时论以为良将难得,而韡以私忿杀之。然福跋扈之迹已不可掩,杀身之祸,亦有以自取之也。

  论曰:宋自嘉定以来,居相位者贤否不同,故执政者各以其气类而用之,因其所就而后世得以考其人焉。宣缯、薛极者,史弥远之腹心也。陈贵谊、曾从龙、郑性之、李性传、刘伯正,皆无所附丽。李鸣复、金渊者,史嵩之之羽翼也。邹应龙无所考见,许应龙治郡见称循良,林略所谓虚心从谏者,有益于人主矣。徐荣叟父子兄弟皆为名臣,陈韡将帅才也,优于别之杰多矣。

卷一百七十九 

  王伯大 郑寀 应亻繇 徐清叟 李曾伯 王野 蔡抗 张磻 马天骥朱熠 饶虎臣 戴庆炣 皮龙荣 沈炎

  王伯大,字幼学,福州人。嘉定七年进士。历官主管户部架阁,迁国子正、知临江军,岁饥,振荒有法。迁国子监丞、知信阳军,改知池州兼权江东提举常平。久之,依旧直秘阁、江东提举常平,仍兼知池州。端平三年,召至阙下,迁尚右郎官,寻兼权左司郎官,迁右司郎官、试将作监兼右司郎中,兼提领镇江、建宁府转般仓,兼提领平江府百万仓,兼提领措置官田。进直宝谟阁、枢密副都承旨兼左司郎中。进对,言:

  今天下大势如江河之决,日趋日下而不可挽。其始也,搢绅之论,莫不交口诵咏,谓太平之期可矫足而待也;未几,则以治乱安危之制为言矣;又未几,则置治安不言而直以危乱言矣;又未几,则置危乱不言而直以亡言矣。呜呼,以亡为言,犹知有亡矣,今也置亡而不言矣。人主之患,莫大乎处危亡而不知;人臣之罪,莫大乎知危亡而不言。

  陛下亲政,五年于兹,盛德大业未能著见于天下,而招天下之谤议者何其籍籍而未已也?议逸欲之害德,则天下将以陛下为商纣、周幽之人主;议戚宦近习之挠政,则天下将以朝廷为恭、显、许、史、武、韦、仇、鱼之朝廷;议奸俦佞朋之误国,则天下又将为汉党锢、元祐党籍之君子。数者皆犯前古危亡之辙迹,忠臣恳恻而言之,志士愤激而和之。陛下虽日御治朝,日亲儒者,日修辞饰色,而终莫能弭天下之议。言者执之而不肯置,听者厌之而不惮烦,于是厌转而为疑,疑增而为忿,忿极而为愎,则罪言黜谏之意藏伏于陛下之胸中,而凡迕己者皆可逐之人矣。彼中人之性,利害不出于一身,莫不破厓绝角以阿陛下之所好。其稍畏名义者,则包羞闵默而有跋前疐后之忧;若其无所顾恋者,则皆攘袂远引,不愿立于王之朝矣。

  陛下试反于身而自省曰:吾之制行,得无有屋漏在上、知之在下者乎?徒见嬖昵之多,选择未已,排当之声,时有流闻,则谓精神之内守,血气之顺轨,未可也。陛下又试于宫阃之内而加省曰:凡吾之左右近属,得无有因微而入,缘形而出,意所狎信不复猜觉者乎?徒见内降干请,数至有司,里言除臣,每实人口,则谓浸润之不行,邪迳之已塞,未可也。陛下又试于朝廷政事之间而三省曰:凡吾之诸臣,得无有谗说殄行,震惊朕师,恶直丑正,侧言改度者乎?徒见刚方峭直之士,昔者所进,今不知其亡,柔佞阘茸之徒,适从何来,而遽集于斯也,则谓举国皆忠臣,圣朝无阙事,未可也。

  夫以陛下之好恶用舍,无非有招致人言之道;及人言之来,又复推而不受。不知平日之际遇信任者,肯为陛下分此谤乎?无也。陛下诚能布所失于天下,而不必曲为之回护,凡人言之所不贷者,一朝赫然而尽去之,务使蠹根悉拔,孽种不留,如日月之更,如风雷之迅,则天下之谤,不改而自息矣。陛下何惮何疑而不为此哉!

  又极言边事,曲尽事情。

  以直宝谟阁知婺州。迁秘书少监,拜司农卿,复为秘书少监,进太常少卿兼中书门下检正诸房公事。迁起居舍人,升起居郎兼权刑部侍郎。臣僚论罢,以集英殿修撰提举太平兴国宫。起,再知婺州,辞免,复旧祠。

  淳祐四年,召至阙,授权吏部侍郎兼权中书舍人。寻为吏部侍郎仍兼权中书舍人、兼侍读。时暂兼权侍右侍郎,兼同修国史、实录院同修撰。权刑部尚书,寻为真。七年,拜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兼权参知政事。八年,拜参知政事。以监察御史陈垓论罢,以资政殿学士知建宁府。宝祐元年,卒。

  郑采,不详何郡人。初历官为秘书省校书郎兼国史编修、实录检讨。迁著作佐郎兼权侍右郎官,升著作郎兼侍讲。拜右正言,言:"丞相史嵩之以父忧去,遽欲起之,意甚厚也。奈何谤议未息,事关名教,有尼其行。"帝答曰:"卿言虽切事理,进退大臣岂易事也!"

  擢殿中侍御史。疏言:"台谏以纠察官邪为职,国之纪纲系焉。比刘汉弼劾奏司农卿谢逵,陛下已行其言矣,未及两月,忽复叙用,何其速也!汉弼虽亡,官不可废。臣非为汉弼惜,为朝廷惜也。"又奏劾王瓒、龚基先、胡清献,镌秩罢祠,皆从之。三人者,不才台谏也。

  迁侍御史。疏言:"比年以来,旧章寝废。外而诸阃,不问勋劳之有无,而爵秩皆得以例迁;内而侍从,不问才业之忧劣,而职位皆可以例进。执政之归休田里者,与之贴职可也,而凡补外者,皆授之矣。故自公侯以至节度,有同序补,自书殿以至秘阁,错立周行。名器之轻,莫此为甚。无功者受赏,则何以旌有功之士;有罪者假宠,则何以服无罪之人。矧事变无穷,而名器有限,使名器常重于上,则人心不敢轻视于下,非才而罔功者不得觊幸于其间,则负慷慨之气、怀功名之愿者,陛下始可得而鼓舞之矣。"迁左谏议大夫。

  淳祐七年,拜端明殿学士、同签书枢密院。以监察御史陈求鲁论罢。淳祐九年五月,卒。采之居言路,尝按工部侍郎曹豳、主管吏部架阁文字洪芹,则大伤公论云。

  应亻繇,字之道,庆元府昌国人。刻志于学。嘉定十六年,试南省第一,遂举进士,为临江军教授。入为国子学录兼庄文府教授。迁太学博士,又迁秘书郎,请蚤建太子。入对,帝问星变,亻繇请"修实德以答天戒"。帝问州县贪风,亻繇曰:"贪黩由殉色而起。成汤制官刑,儆有位,首及于巫风淫风者,有以也。"帝问藏书,亻繇请"访先儒解经注史",因及程迥、张根所著书皆有益世教。帝善之。迁秘书省著作佐郎兼权尚左郎官、兼翰林权直。又迁著作郎,仍兼职,以言罢。

  淳祐二年,叙复奉祠。迁宗正寺丞兼权礼部郎官,兼国史编修、实录检讨,以言罢。差知台州,召兼礼部郎官、崇政殿说书。迁秘书少监,仍兼职,兼权直学士院。又迁起居舍人、权兵部侍郎,时暂兼权吏部侍郎兼直学士院,帝一夕召亻繇草麻,夜四鼓,五制皆就,帝奇其才。迁吏部侍郎仍兼职。进翰林学士兼中书舍人。

  八年,授同知枢密院事兼参知政事。九年拜参知政事,封临海郡侯,乞归田里。以资政殿学士知平江府,提举洞霄宫。宝祐三年,殿中侍御史丁大全论罢,寻卒。德祐元年,诏复元职致仕。

  徐清叟,字直翁,焕章阁学士应龙之子。嘉定七年进士。历主管户部架阁,迁籍田令。疏言:"迩者江右、闽峤,盗贼窃发,监司帅守,未免少立威名,专行诛戮,此特以权济事而已。而偏州僻垒,习熟见闻,转相仿效,亦皆不俟论报,辄行专杀。欲望明行禁止,一变臣下嗜杀希进之心,以无坠祖宗立国仁厚之意。"迁军器监主簿。入对,言:"太后举哀之日,陛下以后服下同媵妾,令别置大袖一袭。文思院观望,欲如后饰,再造其一以进,诏却之。此真知嫡庶之辨者。请宣付史馆,以垂法后世。"

  迁太常博士。入对,疏言:"陛下亲政以来,精神少振而气脉未复,条目毕举而纲纪未张,公道若伸而私意之未尽克者,则亦风化之先务,劝戒之大权,与夫选用之要术,犹有阙略而未之讲明者尔。何谓风化之先务?曰原人伦以释群惑者是已。何谓劝戒之大权?曰惜名器以示正义者是已。何谓选用之要术?曰因物望而进人才者是已。"盖欲请复皇子竑王爵,裁抑史弥远恤典,召用真德秀、魏了翁也。

  兼崇政殿说书。迁秘书郎,升著作佐郎兼权司封郎官,迁军器少监,皆兼职依旧。迁将作监,拜殿中侍御史兼侍讲。迁太常少卿兼权户部侍郎兼侍讲。三疏丐外,给事中洪咨夔、起居舍人吴泳皆抗疏留之。寻权工部侍郎。以右文殿修撰知泉州,集英殿修撰知静江府、广西经略安抚使。迁侍右侍郎、主管云台观。召赴阙,迁户部侍郎,再为侍右侍郎。以宝章阁直学士知温州,改知福建安抚使,改知婺州。以焕章阁直学士差知泉州,辞免。改知袁州,又改知绍兴府、两浙东路安抚使,辞免。改知潭州,寻知广州兼广东经略安抚使。

  召赴阙,权兵部尚书兼侍读。淳祐九年,兼同修国史、实录院同修撰,权吏部尚书,迁礼部尚书。拜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进同知枢密院事,封晋宁郡公。奏修《四朝国史》志传,五上章乞改机政,帝不许。十二年,拜参知政事。寻知枢密院事兼参知政事,监察御史朱应元论罢,以资政殿大学士提举玉隆万寿宫,改洞霄宫,复以监察御史朱熠论罢。久之,以旧职提举洞霄宫。

  开庆元年,召赴阙,以旧职提举佑神观兼侍读。出知泉州,复提举佑神观。景定三年,转两官致仕,卒,赠少师,谥忠简。清叟父子兄弟皆以风节相尚,而清叟劾罢袁甫,于公论少贬云。

  李曾伯,字长孺,覃怀人,后居嘉兴。历官通判濠州,迁军器监主簿,添差通判鄂州兼沿江制置副使司主管机宜文字。迁度支郎官,授左司郎官、淮西总领。寻迁右司郎官,太府少卿兼左司郎官,兼敕令所删修官。迁太府卿、淮东制置使兼淮西制置使,诏军事便宜行之。曾伯疏奏三事:答天心,重地势,协人谋。又言:"边饷贵于广积,将材贵于素储,赏与不可以不精,战士不可以不恤。"又条上:"淮面舟师之所当戒,湖面险阻之所当治。"加华文阁待制,又加宝章阁直学士,进权兵部尚书。

  淳祐六年正月朔,日食。曾伯应诏,历陈先朝因天象以谨边备、图帅材,乞早易阃寄,放归田里。又请修浚泗州西城。加焕章阁学士,言者相继论罢。

  九年,以旧职知静江府、广西经略安抚使,兼广西转运使。陈守边之宜五事。进徽猷阁学士、京湖安抚制置使、知江陵府,兼湖广总领,兼京湖屯田使,进龙图阁学士。疏言:"襄阳新复之地,城池虽修浚,田野未加辟;室庐虽草创,市井未阜通。请蠲租三年。"诏从之。加端明殿学士兼夔路策应大使。进资政殿学士,制置四川边面,与执政恩例。寻授四川宣抚使,特赐同进士出身。召赴阙,加大学士,知福州兼福建安抚使。辞免,以大学士提举洞霄宫。

  起为湖南安抚大使兼知潭州,兼节制广南,移治静江。开庆元年,进观文殿学士,以谏议大夫沈炎等论罢。景定五年,起知庆元府兼沿海制置使。咸淳元年,殿中侍御史陈宗礼论劾,褫职。德祐元年,追复元官。

  曾伯初与贾似道俱为阃帅,边境之事,知无不言。似道卒嫉之,使不竟其用云。

  王野,字子文,宝章阁待制介之子也。以父阴补官,登嘉定十二年进士第。仕潭时,帅真德秀一见异之,延致幕下,遂执弟子礼。德秀欲授以词学,野曰:"所以求学者,义理之奥也。词科惟强记者能之。"德秀益器重之。

  绍定初,汀、邵盗作,辟议幕参赞,摄邵武县,后复摄军事。盗起唐石,亲勒兵讨之。后为枢密院编修兼检讨。襄、蜀事急,议遣使讲和,时相依违不决。史嵩之帅武昌,首进和议。野言:"今日之事宜先定规模,并力攻守。"上疏言八事。继为副都承旨,奏请"出师,绝和使,命淮东、西夹攻。不然,利害将深。"理宗深然之,令枢密院下三阃谕旨。嘉熙元年,轮对,采事系安危者四端,而专以司马光仁、明、武推说。复推广前所言八事,以孝宗讲军实激发帝意。

  淳祐初,自江西赴阙,奏祈天永命十事。嵩之起复,倾国争之,野上疏乞听终丧,后又言嵩之当显绝而终斥,益严君子小人之限。拜礼部尚书,奏十事,终之曰:"陛下一心,十事之纲领也。"前后奏陈,皆明正剀切,凿凿可行。其为两浙转运判官,以察访使出视江防,首嘉兴至京口增修官民兵船守险备具。为江西转运副使、知隆兴府,继有它命,时以米纲不便,就湖口造转般仓,请事毕受代。

  知镇江府,兼都大提举浙西兵船。江面几千里,调兵捍御,以守江尤重于淮,瓜洲一渡甚狭,请免镇江水军调发,专一守江,置游兵如吕蒙所言"蒋钦将万人巡江上",增创水舰,就扬子江习水战,登金山指麾之。是冬,扬子桥有警,急调汤孝信所领游兵救之而退。

  淳祐末,迁沿江制置使、江东安抚使、节制和州无为军安庆府兼三郡屯田、行宫留守。巡江,引水军大阅,舳舻相衔几三十里。凭高望远,考求山川险厄,谓要务莫如屯田。讲行事宜,修饬行宫诸殿室,推京口法,创游击军万二千,蒙冲万艘,江上晏然。宝祐二年,拜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封吴郡侯。与宰相不合,言者攻之,以前职主管洞霄宫。卒,赠七官,位特进。

  野因德秀知朱熹之学,凡熹门人高弟,必加敬礼。知建宁府,创建安书院,祠熹,以德秀配。有奏议、文集若干卷。野工于诗,书法祖唐欧阳询,署书尤清劲。

  蔡抗,子仲节,处士元定之孙。绍定二年进士。其后差主管尚书刑、工部架阁文字。召试馆职,迁秘书省正字。升校书郎兼枢密院编修官,迁诸王宫大小学教授。疏奏:"权奸不可复用,国本不可不早定。"帝善其言。迁枢密院编修官兼权屯田郎官。迁著作佐郎兼侍右郎官,兼枢密院编修官。寻兼国史院编修官、实录检讨官。江东提点刑狱,加直秘阁,特授尚书司封员外郎,进直宝章阁,寻加宝谟阁,移浙东。召为国子司业兼资善堂赞读,兼玉牒所检讨官,时暂兼侍立修注官。拜宗正少卿兼国子司业。进直龙图阁、知隆兴府。试国子祭酒兼侍立修注官。拜太常少卿,仍兼资善堂翊善。权工部侍郎兼国史院编修官、实录院检讨官。

  迁工部侍郎,时暂兼礼部侍郎,兼权吏部尚书。加端明殿学士、同签书枢密院事,差兼同提举编修《经武要略》。同知枢密院事,拜参知政事。落职予祠,起居郎林存请加窜削,从之。未逾年,复端明殿学士、提举洞霄宫。乞致仕。转一官,守本官职致仕。卒,谥文简,以犯祖讳,更谥文肃。

  张磻,字渭老,福州人。嘉定四年进士。历官辟点检赡军激赏酒库所主管文字,差主管尚书吏部架阁。迁太常博士、宗正丞兼权兵部郎官。迁国子祭酒,时暂兼权礼部侍郎,寻为真,兼国史编修、实录检讨。加集英殿修撰,差知婺州。复为礼部侍郎、权兵部尚书,时暂兼权吏部尚书。以右补阙程元凤论罢。宝祐三年,复权刑部尚书兼侍读,拜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升同知枢密院事兼参知政事。五年,拜参知政事。进封长乐郡公,转三官,守参知政事致仕。九月,卒。遗表上,赠少师。

  马天骥,字德夫,衢州人。绍定二年进士,补签书领南判官厅公事。迁秘书省正字兼沂靖惠王府教授。迁秘书省校书郎,升著作佐郎。轮对,假司马光五规之名,条上时敝,词旨切直。迁考功郎官,入对,言:"周世宗当天下四分五裂之余,一念振刷,犹能转弱为强,陛下有能致之资,乘可为之势,一转移间耳。"

  迁秘书监、直秘阁、知吉州。迁宗正少卿,以秘阁修撰知绍兴府,主管浙东安抚司公事兼提举常平。权兵部侍郎,授沿海制置使,差知庆元府。改知池州兼江东提举常平。改知广州兼广东经略安抚使。宝祐四年,迁礼部侍郎,兼直学士院,兼侍读,兼国子祭酒。拜端明殿学士、同签书枢密院事,封信安郡侯。五年,以殿中侍御史朱熠、右正言戴庆炣、监察御史吴衍翁应弼等论罢,依旧职提举洞霄宫。景定元年,知衢州,以兵部侍郎章鉴论罢。有旨,依旧职予祠。起知福州、福建安抚使,以职事修举,升大学士。改知平江府。又改知庆元府兼沿海制置使,提举洞霄宫。褫职罢祠。咸淳三年,追夺执政恩数,送信州居住。四年,放令自便,后卒于家。

  朱熠,温州平阳人。端平二年,武举第一。迁阁门舍人,差知沅州,改横州,复为阁门舍人、知雷州。入对,为监察御史陈垓论罢;臣僚复论,降一官。久之,授带御器械兼干办皇城司,差知兴国军。迁度支郎官,拜监察御史兼崇政殿说书。擢右正言,殿中侍御史兼侍讲,迁侍御史。宝祐六年,迁左谏议大夫。拜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同知枢密院事。开庆元年,拜参知政事兼权知枢密院事。景定元年,知枢密院事兼参知政事,兼太子宾客。以旧职知庆元府、沿海制置使。奉祠。为监察御史胡用虎论罢。久之,监察御史张桂、常茂相继纠劾,送处州居住。咸淳四年,诏令自便。五年,侍御史章鉴复以为言,驱之还乡,寻卒。熠居言路弹劾最多,一时名士若徐清叟、吕中、尤焴、马廷鸾,亦皆不免云。

  饶虎臣,字宗召,宁国人。嘉定七年进士。历官迁将作监主簿,差知徽州。迁秘书郎,升著作郎兼权右司郎官。迁兵部郎官兼权左司郎官,特授左司郎中。迁司农少卿兼左司,兼国史编修、实录检讨。迁司农卿、直龙图阁、福建转运判官,浙东提点刑狱。拜太府卿兼中书门下检正诸房公事。以秘阁修撰、两浙转运使权礼部侍郎,寻为真。时暂兼权侍右侍郎。宝祐六年,兼同修国史、实录院同修撰,暂通摄吏部尚书。拜端明殿学士、同签书枢密院事。开庆元年,同知枢密院事,兼权参知政事。景定元年,拜参知政事。殿中侍御史何梦然论罢,以资政殿学士提举洞霄宫。梦然再劾之,褫职罢祠。四年,叙复元官,提举太平兴国宫。卒。德祐元年,礼部侍郎王应麟、右史徐宗仁乞追复元官,守资政殿学士致仕。

  戴庆炣,字彦可,温州永嘉人。淳祐十年进士。历官差主管户部架阁文字。召试馆职,迁秘书省正字兼史馆校勘。升校书郎,迁右正言、左司谏、殿中侍御史。升侍御史。开庆元年,拜右谏议大夫。寻加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兼权参知政事,同知枢密院事兼参知政事。未几,守本官致仕。卒,赠特进、资政殿大学士。

  皮龙荣,字起霖,一字季远,潭州醴陵人。淳祐四年进士。历官主管吏部架阁文字,迁宗学谕,授诸王宫大小学教授兼资善堂直讲。入对,请"以改过之实,易运化之名,一过改而一善著,百过改而百善融。"迁秘书郎,升著作郎。入对,因及真德秀、崔与之廉,龙荣曰:"今天下岂无廉者,愿陛下崇奖之以风天下,执赏罚之公以示劝惩。"帝以为然。兼兵部郎官、差知嘉兴府。

  召赴阙,迁侍右郎官兼资善堂赞读。又迁吏部员外郎兼直讲。入对,言:"忠王之学,愿陛下身教之于内。"帝嘉纳。迁将作监兼尚右郎官,秘书少监兼吏部郎中,宗正少卿、起居郎兼权侍左侍郎,兼给事中,吏部侍郎兼赞读,封醴陵县男。迁集贤殿修撰、提举太平兴国宫。召见,进刑部侍郎,加宝章阁待制、荆湖南路转运使,权刑部尚书兼翊善。景定元年四月,拜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进封伯。权参知政事兼太子宾客。二年,拜参知政事,仍兼太子宾客,封寿沙郡公。三年,罢为湖南安抚使,判潭州。四年,以资政殿大学士提举洞霄宫。以右正言曹孝庆论罢。

  咸淳元年,以旧职奉祠。殿中侍御史陈宗礼、监察御史林拾先后论劾,削一官。它日,帝偶问龙荣安在,贾似道恐其召用,阴讽湖南提点刑狱李雷应劾之。雷应至官,谒龙荣,龙荣托故不出;既退,又斥骂之。或以语雷应,不能平,遂疏其罪,又谓"每对人言,有'吾拥至尊于膝上'之语。"诏徙衡州居住。湖南提刑治衡州,龙荣恐不为雷应所容,未至而殁。

  龙荣少有志略,精于《春秋》学,有文集三十卷。性伉直,似道当国,不肯降志。又以度宗旧学,卒为似道所摈。德祐元年,复其官致仕。二年,太府卿柳岳乞加赠谥,未及行而宋亡。

  沈炎,字若晦,嘉兴人。宝庆二年进士。调嵊县主簿,广西经略司准备差遣,湖南安抚司干办公事。讨郴寇有功,改知金华县,沿江制置司干官。通判和州,沿江制置主管机宜文字。监三省、枢密院门,枢密院编修官。为监察御史、右正言、左司谏、殿中侍御史、侍御史。景定元年,拜右谏议大夫。加端明殿学士、同签书枢密院事兼太子宾客。二年,拜同知枢密院事,兼权参知政事,以资政殿学士提举洞霄宫。三年,进大学士,致仕。卒,赠少保。炎居言路,尝按劾福建转运使高斯得、观文殿学士李曾伯、沿江制置司参谋官刘子澄、左丞相吴潜。然论罢右丞相丁大全及其党与,则为公论也。

  论曰:王伯大立朝直谅。郑寀、沈炎居言路,不辨君子小人,皆弹拄之,吾不知其何说也。应亻繇清慎没世。徐清叟风采凛乎班行之间。李采伯之治边,短于才者也。王野得名父师,而其学问益光。蔡抗号为君子,史阙其事。若张磻、马天骥、饶虎臣未见卓然有可称道者。戴庆炣、皮龙荣登第皆未久而位至执政,龙荣不附权臣,为所摈斥而死,犹为可取,庆炣无所称述焉。朱熠在台察如狂猘,遇人辄噬之云。

卷一百八十

  杨栋 姚希得 包恢 常挺 陈宗礼 常 家铉翁 李庭芝

  杨栋,字元极,眉州青城人。绍定二年进士第二。授签书剑南西川节度判官厅公事。未上,丁母忧。服除,迁荆南制置司,改辟西川,入为太学正。丁父忧,服除,召试授秘书省正字兼吴益王府教授,迁校书郎、枢密院编修官。入对,言:"飞蝗蔽天,愿陛下始终一德,庶几感格天心,消弭灾咎。"又言:"迩来中外之臣,如主兵理财,听其言无非可用,迹其实类皆欺诬,上下相蒙,无一可信。陛下先之以至诚,而后天下之事可为也。"又言:"祖宗立国,不恃兵财法,惟恃民心固结而已。愿陛下常存忠厚之意,勿用峻急之人。"理宗悦,以臣僚言奉祠。

  起知兴化军。孔子之裔有居氵亟头镇者,栋为建庙辟田,训其子弟。迁福建提点刑狱,寻加直秘阁兼权知福州,兼本路安抚使,迁都官郎官,又迁左司郎官,寻为右司郎官兼玉牒所检讨官,除宗正少卿。进对,帝曰:"止是正心修身之说乎?"栋对曰:"臣所学三十年,止此一说。用之事亲取友,用之治凋郡、察冤狱,至为简易。"时有女冠出入宫禁,颇通请谒,外廷多有以为言者。栋上疏曰:"陛下何惜一女冠,天下所侧目而不亟去之乎?"帝不谓然。栋曰:"此人密交小人,甚可虑也。"又言:"京、襄、两淮、四川残破郡县之吏,多是兵将权摄,科取无艺,其民可矜,非陛下哀之,谁实哀之。"帝从之。

  迁太常少卿、起居郎,差知滁州,以殿中侍御史周坦论罢。起直龙图阁、知建宁府,不拜。提举千秋鸿禧观,迁起居郎兼权侍左侍郎、崇政殿说书,继迁吏部侍郎兼同修国史、实录院同修撰兼侍读,以集英殿修撰兼中书舍人兼侍讲,出知太平州,以右补阙萧泰来论罢,依旧职提举太平兴国宫。起知婺州。召奏事,以旧职奉祠。度宗立为太子,帝亲擢栋太子詹事。迁工部侍郎,仍为詹事兼同修国史、实录院同修撰兼中书舍人,兼直学士院,权刑部尚书兼国子祭洒,迁礼部尚书,加端明殿学士、同签书枢密院事兼太子宾客,进同知枢密院事兼权参知政事,拜参知政事。

  台州守王华甫建上蔡书院,言于朝,乞栋为山主,诏从之。因卜居于台。寻授资政殿学士、知建宁府,不拜。以旧职提举洞霄宫,复依旧职知庆元府、沿海制置使。以监察御史胡用虎言罢,仍奉祠。加观文殿学士知庆元府、沿海制置使,又不拜,仍奉祠。乃以资政殿大学士充万寿观使。卒,遗表上,帝辍朝,特赠少保。

  栋之学本诸周、程氏,负海内重望。方贾似道入相,登用故老,列之从官,栋亦预焉。及彗星见,栋乃言蚩尤旗,非彗也,故为世所少云。或谓栋姑为是言,阴告于帝,谋逐似道,似道觉之,遂蒙疑而去。所著有《崇道集》、《平舟文集》。

  姚希得,字逢原,一字叔刚,潼川人,嘉定十六年进士。授小溪主簿,待次三年,朝夕讨论《六经》、诸子百家之言。调盘石令。会蜀有兵难,军需调度不扰而集,更调嘉定府司理参军。改知蒲江县。巨室挟势,邑号难治。希得绥强扶弱,声闻著闻。同知枢密院事游似以希得名闻,召审察,迁行在都进奏院,通判太平州,改福州,徒步至候官,吏不知为通判也。

  召为国子监丞,迁太府寺丞,时暂书拟金部文字兼沂靖王府教授。时帝斥逐权奸,收召名德,举朝相庆。希得以为外观形状,似若清明之朝;内察脉息,有类危亡之证。乃上疏言:"尧、舜、三代之时,无危亡之事,而常喜危亡之言;秦、汉以来,多危亡之事,而常讳危亡之言。夫危亡之事不可有,而危亡之言不可亡。后世人主乃履危如履坦,讳言如讳病。"又言:"君子非不收召,而意向犹未调一;小人非不斥逐,而根株犹未痛断。大权若操握,而不能无旁蹊曲迳之疑;大势若更张,而未见有长治久安之道。廷臣之所讽谏,封囊之所奏陈,非不激切,而陛下固不之罪,亦不之行。自古甘蹈危亡之机,非独暗主,而明君亦有焉,此臣之所甚惧。朝廷者,万化之所自出也,实根于人君之一心。夫何大明当天,犹有可议者?内小学之建,人皆知陛下有意建储也。然岁月逾迈,未睹施行,人心危疑,无所系属。秦、汉而下,嗣不蚤定,事出仓卒,或宫闱出令,或宦寺主谋,或奸臣首议,此皆足以危人之国也。陛下何惮而不蚤定大计?邸第之盛,人皆知笃于亲爱也。然依冯者众,轻视王法,请托之行,捷于影响。杨干,晋侯弟也,乱行于曲梁,而魏绛戮其仆,晋侯始怒而终悔,晋卒以霸。平原君,赵王弟也,不出租税,而赵奢刑其用事者,赵王贤而用之,赵卒以强。皆足以兴人之国也。陛下何为而不少伸国法?今女冠者流,众所指目;近珰小臣,时窃威福。此皆陛下之心乍明乍晦之所致,岂不谓之危乎?国有善类,犹人有元气,善类一败一消,元气一病一衰。善类能几,岂堪数消,沙极则国随之矣。陛下明于知人,公于用人,固无权奸再用之意。然道路之人往往窃议,此元祐、绍圣将分之机也。祸根犹伏而未去,不几于安其危乎?"帝改容曰:"朕决不用史嵩之。"

  迁知大宗正丞兼权金部郎官。李韶以病告,十上疏欲去。希得言:"韶有德望,虽以病告,曷若留奉内祠,侍经幄,亦足为朝廷重。"又言:"财用困竭,民生憔悴,移此不急之费,以实军储,以厚民生,敬天莫大于此,岂在崇大宫宇,庄严设像哉!"又条救钱楮三策,请置惠民局,帝皆以为可行。

  进秘书丞,寻迁著作郎,授江西提举常平。役法久坏,临川富室有赂吏求免者,希得竟罪之。遂提点刑狱,加直秘阁。未几,加度支员外郎,寻直宝章阁,移治赣州。盗有伪号"崔太尉"者,据石壁,连结数郡;刘老龙等聚众焚掠,一方绎骚。希得指授方略,不五旬平之。以直宝谟阁、广西转运判官兼权静江府。寻授直徽猷阁、知静江府、主管广西经略安抚司公事兼转运判官。母丧,免。召为秘书少监兼中书门下省检正诸房公事。入对,言君子小人邪正之辩,且曰:"君子犯颜敢谏,拂陛下之意,退甘家食,此乃为国计,非为身计也。小人自植朋党,挤排正人,甘言佞语,一切顺陛下之意,遂取陛下官爵,此乃为身计,非为国计也。"迁宗正少卿兼国史编修、实录检讨兼权给事中,兼权刑部侍郎、同修国史、实录院同修撰。时西方用兵,有为嵩之复出计者,谓非此人不能办。帝有意再用,知希得必执之,出旨谕意,希得毅然具疏密奏,不报。又缴邓泳予祠之命。右正言邵泽、监察御史吴衍、殿中侍御史朱熠相继论罢。

  久之,以集英殿修撰提点千秋鸿禧观。未几,依旧职两淮宣抚使司判官,俄加宝谟阁待制,移京西、湖南北、四川。诏叙复元官。护江陵有功,召为户部侍郎。帝曰:"姚希得才望可为阃帅。"乃进焕章阁待制、知庆元府、沿海制置使,继升敷文阁待制。诏增沿海舟师,希得为之广募水军,造战舰,蓄粮食,蠲米一万二千石、旧逋一百万。去官,库余羡悉以代民输。召为工部尚书兼侍读。入侍经筵,帝问庆元之政甚悉。以华文阁直学士、沿江制置使知建康府、江东安抚使、行宫留守。希得按行江上,慰劳士卒,众皆欢说。溧阳饥,发禀劝分,全活者众。创宁江军,自建康、太平至池州列砦置屋二万余间,屯戍七千余人。帝闻之,一再降诏奖谕。加宝章阁学士,寻加刑部尚书,依旧任兼淮西总领。

  景定五年,召为兵部尚书兼侍读。乃言用人才、修政事、治兵甲、惜财用四事。拜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兼太子宾客。公星变,上疏引咎,乞解机务。兼权参知政事。度宗即位,授同知枢密院事兼权参知政事,寻授参知政事。以言罢,授资政殿学士、提举洞霄宫。起知潭州、湖南安抚使,以疾甚,辞,乃仍旧职奉祠。请致仕,诏不许,力请,以资政殿大学士、金紫光禄大夫、依旧潼川郡公致仕。咸淳五年,卒。遗表闻,帝辍朝,赠少保。

  希得忠亮平实,清俭自将,好引善类,不要虚誉,盖有诵荐于上而其人莫之知者。广西官署以锦为帟幕,希得曰:"吾起身书生安用此!"命以缯缬易之。蜀之亲族姻旧相依者数十家,希得廪之终身,昏丧悉损己力,晚年计口授田,各有差。所著有《续言行录》、《奏稿》、《橘州文集》。

  包恢,字宏父,建昌人。自其父扬、世父约、叔父逊从朱熹、陆九渊学。恢少为诸父门人讲《大学》,其言高明,诸父惊焉。嘉定十三年,举进士。调金谿主簿。邵武守王遂辟光泽主簿,平寇乱。建宁守袁甫荐为府学教授,监虎翼军,募土豪讨唐石之寇。授掌故,改沿海制置司干官。会岁饥,盗起金坛、溧阳之间,恢部诸将为十诛夷之。沿江制置使陈韡辟为机宜,复有平寇功,改知吉州永丰县,未行,差发运干官。福建安抚使陈垲檄平寇,迁武学谕、宗正寺主簿,添差通判台州。徐鹿卿讨温寇,辟兼提点刑狱司主管文字,议收捕。改通判临安府,迁宗正寺主簿、知台州。有妖僧居山中,号"活佛",男女争事之,因为奸利,豪贵风靡,恢诛其僧。

  进左司郎官,未行,改湖北提点刑狱,未行,移福建兼知建宁。闽俗以九月祠"五王"生日,靡金帛,倾市奉之。恢曰:"彼非犬豕,安得一日而五子同生,非不祥者乎?而尊畏之若是。"众感悟,为之衰止。兼转运判官,以侍御史周坦论罢。光州布衣陈景夏上书云:"包恢刚正不屈之臣,言者污蔑之耳。"又四年,起为广东转运判官,权经略使,迁侍右郎官,寻为大理少卿,即日除直显文阁、浙西提点刑狱。是时海寇为乱,恢单车就道、调许、澉浦分屯建砦,一旦集诸军讨平之。嘉兴吏因和籴受赇百万,恢被旨虑囚,曰:"吾用此消沴气。"乃减死,断其手。

  进直龙图阁、权发运,升秘阁修撰,知隆兴府兼江西转运。沈妖妓于水,化为狐,人皆神之。有母诉子者,年月后状作"疏"字,恢疑之,呼其子至,泣不言。及得其情,母孀居,与僧通,恶其子谏,以不孝坐之,状则僧为之也。因责子侍养跬步不离,僧无由至。母乃托夫讳日,入寺作佛事,以笼盛衣帛,因纳僧于内以归。恢知之,使人要之,置笼公库,逾旬,吏报笼中臭达于外,恢命沉于江,语其子曰:"为汝除此害矣。"又姑死者假子妇棺以敛,家贫不能偿,妇愬于恢,恢怒,买一棺,绐其妇卧棺中以试,就掩而葬之。改湖南转运使,罢。

  景定初,拜大理卿、枢密都承旨兼侍讲,权礼部侍郎,寻为中书舍人。林希逸奏恢守法奉公,其心如水。权刑部侍郎,进华文阁直学士、知平江府兼发运。豪有夺民包举田寄公租诬上者,恢上疏,指为以小民祈天永命之一事,帝览奏恻然,罪任事者,即归民田。召赴阙,辞,改知绍兴,又辞。度宗即位,召为刑部尚书,进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封南城县侯。郊祀礼成,还,以资政殿学士致仕。

  恢历仕所至,破豪猾,去奸吏,治蛊狱,课盆盐,理银欠,政声赫然。尝因轮对曰:"此臣心恻隐所以深切为陛下告者,陛下恻隐之心如天地日月,其闭而食之者曰近习、曰外戚耳。"参知政事董槐见而叹曰:"吾等有惭色矣。"他日讲官因称恢疏剀切,愿容纳。理宗欣然曰:"其言甚直,朕何尝怒直言!"经筵奏对,诚实恳恻,至身心之要,未尝不从容谆至。度宗至比恢为程颢、程颐。恢侍其父疾,涤濯拚除之役不命僮仆。年八十有七,临终,举卢怀慎卧箦穷约事戒诸子敛以深衣,作书别亲戚而后卒,有光陨其地。遗表闻,帝辍朝,赠少保,谥文肃,赙银绢五百。

  常挺字方叔,福州人。嘉熙二年进士。历官为太学录,召试馆职,迁秘书省正字兼庄文府教授,升校书郎。轮对,乞以李若水配享高宗。改秘书郎兼考功郎官,出知衢州,拜监察御史兼崇政殿说书。疏言边阃三事:曰辟实才,曰奏实功,曰招实兵。朝廷二事:曰选良吏,曰擢正人。又言:"愿陛下深思宏远之规模,奋发清明之志气,立纲陈纪必为万世之法程,昭德塞违以示百官之宪度。"迁太常少卿兼国子司业,兼国史编修、实录检讨兼直舍人院。迁起居郎,权工部侍郎兼直学士院。迁工部侍郎、给事中。右谏议大夫陈尧道论罢。以宝章阁直学士知漳州,改知泉州,权兵部尚书兼侍读,权礼部尚书兼同修国史、实录院同修撰。进《帝学发题》,迁吏部尚书。咸淳三年,授同知枢密院事兼权参知政事,封合沙郡公,拜参知政事。四年,致仕,寻卒,赠少保。

  陈宗礼字立之。少贫力学,袁甫为江东提点刑狱,宗礼往问学焉。淳祐四年,举进士。调邵武军判官,入为国子正,迁太学博士、国子监丞,转秘书省著作佐郎。入对,言火不循轨。帝以星变为忧,宗礼曰:"上天示戒,在陛下修德布政以回天意。"又曰:"天下方事于利欲之中,士大夫奔竞趋利,惟至公可以遏之。"兼考功郎官,兼国史实录院校勘,兼景献府教授,升著作郎,迁尚左郎官兼右司。时丁大全擅国柄,以言为讳。宗礼叹曰:"此可一日居乎!"陛对,言:"愿为宗社大计,毋但为仓廪府库之小计;愿得天下四海之心,毋但得左右便嬖戚畹之心;愿寄腹心于忠良,毋但寄耳目于卑近;愿四通八达以来正人,毋但旁蹊曲迳类引贪浊。"拜太常少卿,以直宝谟阁、广东提点刑狱进直焕章阁,迁秘书监。以监察御史虞虑言追两官,送永州居住。

  景定四年,拜侍御史,直龙图阁、淮西转运判官,迁刑部尚书。以起居舍人曹孝庆言罢。度宗即位,兼侍讲,拜殿中侍御史。疏言:"恭俭之德自上躬始,清白之规自宫禁始,左右之言利者必斥,蹊隧之私献者必诛。"以《诗》进讲,因奏:"帝王举动,无微不显,古人所以贵于慎独也。"权礼部侍郎兼给事中。进读《孝宗圣训》,因奏:"安危治乱,常起于一念虑之间,念虑少差,祸乱随见。天下之乱未有不起于微而成于著。"又言:"不以私意害公法,乃国家之福。"帝曰:"孝宗家法,惟赏善罚恶为尤谨。"宗礼言:"有功不赏,有罪不罚,虽尧舜不能治天下,信不可不谨也。"

  迁礼部侍郎,寻权礼部尚书,乞奉祠,帝曰:"岂朕不足与有为耶?"以华文阁直学士知隆兴府,再辞,依旧职与待次差遣。逾年,依旧职广东经略安抚使兼知广州,加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寻兼权参知政事。疏奏:"国所以立,曰天命人心。因其警而加敬畏,天命未有不可回也;因其未坠而加绥定,人心未尝不可回也。"卒官,遗表上,赠开府仪同三司、盱江郡侯,谥文定。所著有《寄怀斐稿》、《曲辕散木集》、《两朝奏议》、《经筵讲义》、《经史明辨》、《经史管见》、《人物论》。

  常楙字长孺,显谟阁直学士同之曾孙。入太学。淳祐七年举进士。调常熟尉。公廉自持,不畏强御,部使者交荐之。调婺州推官。疏决滞讼,以剸繁裁剧称。临安府尹马光祖又荐于朝,辟差平江府百万仓检察,不受和籴事例,戢吏卒苛取。发运使赵与{竹忌}兼提点刑狱,属楙检核,雪无锡翟氏冤狱。监江淮茶盐所芜湖局,不受商税赢,光祖益敬之。改知嘉定县。岁大水,劝分和籴,按籍均敷。发运使王爚、提点刑狱孙子秀俱特荐于朝,签书临安府判官,不为权势挠。有为淮东提举常平,辟楙提管,楙知其不可与共事,笑而却之。未几,政府强楙行,遂拂衣去,朝野高之。主管城南厢,听讼严明,豪石益惮之。都城火后,瓦砾充斥,差民船徙运,在籍者百五十家,惟二十有五家应役,余率为势要宦官所庇。楙悉追之,不服者杖其人,械于他所,无不听命。又力拒户部科买。叶梦鼎、陈昉深期奖焉。添差临安通判。朝命鞫封桩库吏范成狱,不肯承庙堂风旨,无辜者悉出之。

  知广德军。郡有水灾,发社仓粟以活饥民,官吏难之,楙先发而后请专命之罪,置慈幼局,立先贤祠。故事,郡守秋苗例可得米千石,乃以代属县偿大农纲欠。拜监察御史,知无不言。尝论天变及贾似道家争田事,论继皇子竑嗣,触度宗怒,迁司农卿,寻为两浙转运使。禁戢吏奸,不以急符督常赋。海盐岁为咸潮害稼,楙请于朝,捐金发粟,复辍己帑,大加修筑新塘三千六百二十五丈,名曰海晏塘。是秋,风涛大作,塘不浸者尺许,民得奠居,岁复告稔,邑人德之。

  迁户部侍郎。受四方民词,务通下情。兼中书门下省检正诸房公事,兼刑部侍郎。极论检覆之敝。上进故事,首论雷雪非时之变,帝意不悦。丐祠,不许,以集英殿修撰知平江。值旱。故事,郡守合得缗钱十五万,悉以为民食、军饷助。蠲苗九万、税十三万、版帐十六万,又蠲新苗二万八千,大宽公私之力。飞蝗几及境,疾风飘入太湖。节浮费,修府库。既代,有送还事例,自给吏卒外,余金万楮,楙悉不受。吏惊曰:"人言常侍郎不爱钱,果然。"改浙东安抚使。值水灾,捐万楮以振之,复请籴于朝,得米万石,蠲新苗三万八千。又以诸暨被水尤甚,给二万楮付县折运,民食不至乏绝。民各祀于家。两浙及会稽、山阴死者暴露与贫而无以为殓者,乃以十万楮置普惠库,取息造棺以给之。寻以刑部侍郎召。申明期赦叙改法,与庙堂争可否,辨伪关狱,救八仓亏欠免死罪,平反天井巷杀人狱,全活者甚众。兼给事中,封还隆国夫人从子黄进观察使录黄。帝怒,似道以御书令委曲书行,楙迄不奉命。以宝章阁待制提举太平兴国宫。

  德祐元年,拜吏部尚书,以老病辞,累诏不许,专官趣行甚峻。楙入见,首言"霅川之变,非其本心,置之死,过矣,不与立后,又过矣。巴陵帝王之胄,生不得正命,死不得血食,沉冤幽愤,郁结四五十年之久,不为妖为札于冥冥中者几希。愿陛下勿摇浮议,特发神断,宗社幸甚"。于是诏国史院讨论典故以闻。明堂礼成,进端明殿学士、提领户部财用,特与执政恩数。楙以国步方艰,非臣子贪荣之时,力辞恩数。与庙堂议事不合,以疾谒告。二年春,拜参知政事,为夏士林缴驳,拜疏出关,后六年卒。

  家铉翁,眉州人。以荫补官。累官知常州,政誉翕然。迁浙东提点刑狱,入为大理少卿,直华文阁,以秘阁修撰充绍兴府长史,迁枢密都丞旨,知建宁府兼福建转运副使,权户部侍郎兼知临安府、浙西安抚使,迁户部侍郎,权侍右侍郎,仍兼枢密都丞旨。赐进士出身,拜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

  大元兵次近郊,丞相吴坚、贾余庆檄告天下守令以城降,铉翁独不署。元帅遣使至,欲加缚,铉翁曰:"中书省无缚执政之理。"坚奉表祈请于大元,以铉翁介之,礼成不得命,留馆中。闻宋亡,旦夕哭泣不食饮者数月。大元以其节高欲尊官之,以示南服。铉翁义不二君,辞无诡对。宋三宫北还,铉翁再率故臣迎谒,伏地流涕,顿首谢奉使无状,不能感动上衷,无以保存其国。见者莫不叹息。文天祥女弟坐兄故,系奚官,铉翁倾橐中装赎出之,以归其兄璧。

  铉翁状貌奇伟,身长七尺,被服俨雅。其学邃于《春秋》,自号则堂,改馆河间,乃以《春秋》教授弟子,数为诸生谈宋故事及宋兴亡之故,或流涕太息。大元成宗皇帝即位,放还,赐号"处士",锡赍金币,皆辞不受。又数年以寿终。

  李庭芝,字祥甫。其先汴人,十二世同居,号"义门李氏",后徙随之应山县。金亡,襄、汉被兵,又徙随。然特以武显。

  庭芝生时,有芝产屋栋,乡人聚观,以为生男祥也,遂以名之。少颖异,日能诵数千言,而智识恒出长老之上。王旻守随,庭芝年十八,告其诸父曰:"王公贪而不恤下,下多怨之,随必乱,请徙家德安以避。"诸父勉强从之,未浃旬,旻果为部曲挟之以叛,随民死者甚众。嘉熙末,江防甚急,庭芝得乡举不行,以策干荆帅孟珙请自效。珙善相人,且夜梦车骑称李尚书谒己,明日庭芝至。珙见其魁伟,顾诸子曰:"吾相人多,无如李生者,其名位当过我。"时四川有警,即以庭芝权施之建始县。庭芝至,训农治兵,选壮士杂官军教之。期年,民皆知战守,善驰逐,无事则植戈而耕,兵至则悉出而战。夔帅下其法于所部行之。淳祐初始去,举进士,中第。辟珙幕中,主管机宜文字。珙卒,遗表举贾似道自代,而荐庭芝于似道,庭芝感珙知己,扶其柩葬之兴国,即弃官归,为珙行三年丧。

  似道镇京湖,起为制置司参议,移镇两淮,与似道议栅清河五河口,增淮南烽百二十。继知濠州,复城荆山以备淮南。皆切中机会。开庆元年,似道宣抚京湖,留庭芝权扬州。寻以大兵在蜀,奏知峡州,以防蜀江口。朝廷以赵与{竹忌}为淮南制置,李应庚为参议官。应庚发两路兵城南城,大暑中暍死者数万。李璮窥其无谋,夺涟水三城,渡淮夺南城。鄂兵解,庭芝丁母忧去。朝议择守扬者,帝曰:"无如李庭芝。"乃夺情主管两淮制置司事。庭芝再破璮兵,杀璮将厉元帅,夷南城而归。明年,复败璮于乔村,破东海、石圃等城。又明年,璮降,徙三城民于通、泰之间。又破蕲县,杀守将。

  庭芝初至扬时,扬新遭火,庐舍尽毁。州赖盐为利,而亭户多亡去,公私萧然。庭芝悉贷民负逋,假钱使为屋,屋成又免其假钱,凡一岁,官民居皆具。凿河四十里入金沙余庆场,以省车运。兼浚他运河,放亭户负盐二百余万。亭民无车运之劳,又得免所负,逃者皆来归,盐利大兴。始,平山堂瞰扬城,大元兵至,则构望楼其上,张车弩以射城中。庭芝乃筑大城包之,城中募汴南流民二万人以实之,有诏命为武锐军。又大修学,为诗书、俎豆,与士行习射礼。郡中有水旱,即命发廪,不足则以私财振之。扬民德之如父母。刘槃自淮南入朝,帝问淮事,槃对曰:"李庭芝老成谨重,军民安之。今边尘不惊,百度具举,皆陛下委任得人之效也。"

  咸淳五年,北兵围襄阳急,夏贵入援,大败虎尾州;范文虎总诸兵再入,又败,文虎以轻舠遁,兵乱,士卒溺汉水死者甚众。冬,命庭芝以京湖制置大使督师援襄阳。文虎闻庭芝至,贻书似道曰:"吾将兵数万入襄阳,一战可平,但无使听命于京阃,事成则功归恩相矣。"似道喜,即除文虎福州观察使,其兵从中制之。文虎日携美妾,走马击球军中为乐。庭芝屡欲进兵,曰:"吾取旨未至也。"明年六月,汉水溢,文虎不得已始一出师,未至鹿门,中道遁去。庭芝数自劾请代,不允,竟失襄阳。陈宜中请诛文虎,似道芘之,止降一官知安庆府,而贬庭芝及部将苏刘义、范友信广南。庭芝罢居京口。

  未几,大元兵围扬州,制置印应雷暴死,即起庭芝制置两淮。庭芝请分淮西夏贵,而己得专力淮东,从之。十年,筑清河口,诏以为清河军。十二月,大元兵破鄂,诏天下勤王,庭芝首遣兵为诸道倡。德祐元年春,似道兵溃芜湖,沿江诸郡或降或遁,无一人能守者。庭芝率所部郡县城守。有李虎者持招降榜入扬州,庭芝诛虎,焚其榜。总制张俊出战,持孟之缙书来招降,庭芝焚书,枭俊五人于市。而日调苗再成战其南,许文德战其北,姜才、施忠战其中。时出金帛牛酒燕犒将士,人人为之死斗。朝廷亦以督府金劳之,加庭芝参知政事。七月,以知枢密院事征入朝,徙夏贵知扬州,贵不至,事遂已。

  十月,大元丞相伯颜入临安,留元帅阿术军镇江以遏淮兵。阿术攻扬久不拔,乃筑长围困之。冬,城中食尽,死者满道。明年二月,饥益甚,赴濠水死者日数百,道有死者,众争割啖之立尽。宋亡,谢太后及瀛国公为诏谕之降,庭芝登城曰:"奉诏守城,未闻有诏谕降也。"已而两宫入朝,至瓜州,复诏庭芝曰:"比诏卿纳款,日久未报,岂未悉吾意,尚欲固圉邪?今吾与嗣君既已臣伏,卿尚为谁守之?"庭芝不答,命发弩射使者,毙一人,余皆退去。姜才出兵夺两宫,不克,复闭城守。三月,夏贵以淮西降,阿术驱降兵至城下以示之,旌旗蔽野,幕客有以言觇庭芝者,庭芝曰:"吾惟一死而已。"阿术使者持诏来招降,庭芝开壁纳使者,斩之,焚诏陴上。已而知淮安州许文德、知盱眙军张思聪、知泗州刘兴祖皆以粮尽降。庭芝犹括民间粟以给兵,粟尽,令官人出粟,粟又尽,令将校出粟,杂牛皮、曲糵以给之。兵有烹子而食者,犹日出苦战。七月,阿术请赦庭芝焚诏之罪,使之降,有诏从之。庭芝亦不纳。是月,益王遣使以少保、左丞相召庭芝,庭芝以朱焕守扬,与姜才将兵七千人东入海,至泰州,阿术将兵追围之。朱焕既以城降,驱庭芝将士妻子至泰州城下,陴将孙贵、胡惟孝等开门降。庭芝闻变,赴莲池,水浅不得死。被执至扬州,朱焕请曰:"扬自用兵以来,积骸满野,皆庭芝与才所为,不杀之何俟?"于是斩之。死之日,扬之民皆泣下。

  有宋应龙者为泰州咨议官,泰守孙良臣之弟舜臣自军中来说降,良臣召应龙与计,应龙极陈国家恩泽,君臣大义,请杀舜臣以戒持二心者,良臣不得已杀之。及泰州降,应龙夫妇自经死。提刑司谘议褚一正置司高邮,督战被创,没水死。知兴化县胡拱辰,城破亦死。

  论曰:杨栋学本伊、洛,而尼于权臣,速谤召尤,谁之过欤?姚希得蔼然君子。包恢以严为治,抑以衰世之民非可以纵驰待之耶?常挺、陈宗礼咸通济,著声望。常楙晚讼皇子竑事,光明正大,公义炳然。家铉翁义不二君,足为臣轨。李庭芝死于国难,其可悯哉!

卷一百八十一

  林勋 刘才邵 许忻 应孟明 曾三聘 徐侨 度正 程珌 牛大年陈仲微 梁成大 李知孝

  林勋,贺州人。政和五年进士,为广州教授。建炎三年八月,献《本政书》十三篇,言:"国家兵农之政,率因唐末之故。今农贫而多失职,兵骄而不可用,是以饥民窜卒,类为盗贼。宜仿古井田之制,使民一夫占田五十亩,其有羡田之家,毋得市田,其无田与游惰末作者,皆驱之使为隶农,以耕田之羡者,而杂纽钱谷,以为十一之税。宋二税之数,视唐增至七倍。今本政之制,每十六夫为一井,提封百里,为三千四百井,率税米五万一千斛、钱万二千缗;每井赋二兵、马一匹,率为兵六千八百人、马三千四百匹,岁取五之一以为上番之额,以给征役。无事则又分为四番,以直官府,以给守卫。是民凡三十五年而役使一遍也。悉上则岁食米万九千余斛,钱三千六百余缗,无事则减四分之三,皆以一同之租税供之。匹妇之贡,绢三尺,绵一两。百里之县,岁收绢四千余匹,绵三千四百斤。非蚕乡则布六尺、麻二两,所收视绢绵率倍之。行之十年,则民之口算,官之酒酤,与凡茶、盐、香、矾之榷,皆可弛以予民。"其说甚备。书奏,以勋为桂州节度掌书记。

  其后,勋又献《比较书》二篇,大略谓:"桂州地东西六百里,南北五百里,以古尺计之,为方百里之国四十,当垦田二百二十五万二千八百顷,有田夫二百四万八千,出米二十四万八千斛,禄卿大夫以下四千人,禄兵三十万人。今桂州垦田约万四十二顷,丁二十一万六千六百一十五,税钱万五千余缗,苗米五万二百斛有奇,州县官不满百员,官兵五千一百人。盖土地荒芜而游手末作之人众,是以地利多遗,财用不足,皆本政不修之故。"朱熹甚爱其书。东阳陈亮曰:"勋为此书,考古验今,思虑周密,可谓勤矣。世之为井地之学者,孰有加于勋者乎?要必有英雄特起之君,用于一变之后,成顺致利,则民不骇而可以善其后矣。"

  刘才邵,字美中,吉州庐陵人。其上世鹗,太宗召见,未及用而卒。尝愤五季文辞卑弱,仿杨雄《法言》,著《法语》八十一篇行于世。才邵以大观二年上舍释褐,为赣、汝二州教授,复为湖北提举学事管干文字。宣和二年,中宏词科,迁司农寺丞。靖康元年,迁校书郎。

  高宗即位,以亲老归侍,居闲十年。御史中丞廖刚荐之,召见,迁秘书丞,历驾部员外郎,迁吏部员外郎,典侍右选事。先是,宗室注宫观、岳庙,例须赴部,远者或难于行。才邵言许经所属以闻于部,依条注拟,行之而便。迁军器监,既而迁起居舍人,未几,为中书舍人兼权直学士院。帝称其能文,时宰忌之,出知漳州。即城东开渠十有四,为闸与斗门以潴汇决,溉田数千亩。民甚德之。两奉祠。绍兴二十五年,召拜工部侍郎兼直学士院,寻权吏部尚书。以疾请祠,加显谟阁直学士。卒,赠通奉大夫。才邵气和貌恭,方权臣用事之时,雍容逊避,以保名节。所著《檆溪居士集》行世。

  许忻,拱州人。宣和三年进士,高宗时,为吏部员外郎,有旨引见。是时,金国使人张通古在馆,忻上疏极论和议不便,曰:

  臣两蒙召见,擢置文馆,今兹复降睿旨引对。今见陛下于多故之时,欲采千虑一得之说以广聪明,是臣图报万分之秋也,故敢竭愚而效忠。臣闻金使之来,陛下以祖宗陵寝废祀,徽宗皇帝、显肃皇后梓宫在远,母后春秋已高,久阙晨昏之奉,渊圣皇帝与天族还归无期,欲屈己以就和,遣使报聘。兹事体大,固已诏侍从、台谏各具所见闻矣,不知侍从台谏皆以为可乎?抑亦可否杂进,而陛下未有所择乎?抑亦金已恭顺,不复邀我以难行之礼乎?是数者,臣所不得而闻也。请试别白利害,为陛下详陈之。

  夫金人始入寇也,固尝云讲和矣。靖康之初,约肃王至大河而返,已而挟之北行,讫无音耗。河朔千里,焚掠无遗,老稚系累而死者亿万计,复破威胜、隆德等州。渊圣皇帝尝降诏书,谓金人渝盟,必不可守。是岁又复深入,朝廷制置失宜,都城遂陷。敌情狡甚,惧我百万之众必以死争也,止我诸道勤王之师,则又曰讲和矣。乃邀渊圣出郊,次邀徽宗继往,追取宗族,殆无虚日,倾竭府库,靡有孑遗,公卿大臣类皆拘执,然后伪立张邦昌而去。则是金人所谓"讲和"者,果可信乎?

  此已然之祸,陛下所亲见。今徒以王伦缪悠之说,遂诱致金人责我以必不可行之礼,而陛下遂已屈己从之,臣是以不觉涕泗之横流也。而彼以"诏谕江南"为名而来,则是飞尺书而下本朝,岂讲和之谓哉?我躬受之,真为臣妾矣。陛下方寝苫枕块,其忍下穹庐之拜乎?臣窃料陛下必不忍为也。万一奉其诏令,则将变置吾之大臣,分部吾之诸将,邀求无厌,靡有穷极。当此之时,陛下欲从之则无以立国,不从之则复责我以违令,其何以自处乎?况犬羊之群,惊动我陵寝,戕毁我宗庙,劫迁我二帝,据守我祖宗之地,涂炭我祖宗之民,而又徽宗皇帝、显肃皇后鉴舆不返,遂致万国痛心,是谓不共戴天之仇。彼意我之必复此仇也,未尝顷刻而忘图我,岂一王伦能平哉?方王伦之为此行也,虽闾巷之人,亦知其取笑外夷,为国生事。今无故诱狂敌悖慢如此,若犹倚信其说而不寝,诚可恸哭,使贾谊复生,谓国有人乎哉,无人乎哉?

  古之外夷,固有不得已而事之以皮币、事之以珠玉、事之以犬马者,曷尝有受其诏,惟外夷之欲是从,如今日事哉!脱或包羞忍耻,受其诏谕,而彼所以许我者不复如约,则徒受莫大之辱,贻万世之讥;纵使如约,则是我今日所有土地,先拱手而奉外夷矣,祖宗在天之灵,以谓如何?徽宗皇帝、显肃皇后不共戴天之仇,遂不可复也,岂不能痛哉!陛下其审思之,断非圣心所能安也。自金使入境以来,内外惶惑,傥或陛下终以王伦之说为不妄,金人之诏为可从,臣恐不惟堕外夷之奸计,而意外之虞,将有不可胜言者矣。此众所共晓,陛下亦尝虑及于此乎?

  国家两尝败外夷于淮甸,虽未能克复中原之地,而大江之南亦足支吾。军声粗震,国势粗定,故金人因王伦之往复,遣使来尝试朝廷。我若从其所请,正堕计中;不从其欲,且厚携我之金币而去,亦何适而非彼之利哉!为今之计,独有陛下幡然改虑,布告中外,以收人心,谓祖宗陵寝废祀,徽宗皇帝、显肃皇后梓宫在远,母后、渊圣、宗枝族属未还,故遣使迎请,冀遂南归。今敌之来,邀朝廷以必不可从之礼,实王伦卖国之罪,当行诛责,以释天下之疑。然后激厉诸将,谨捍边陲,无堕敌计,进用忠正,黜远奸邪,以振纪纲,以修政事,务为实效,不事虚名,夕虑朝谋,以图兴复,庶乎可矣。

  今金使虽已就馆,谓当别议区处之宜。臣闻万人所聚,必有公言。今在廷百执事之臣,与中外一心,皆以金人之诏为不可从,公言如此,陛下独不察乎?若夫谓粘罕之已死,外夷内乱,契丹林牙复立,故今金主复与我平等语,是皆行诈款我师之计,非臣所敢知也。或者又谓金使在馆,今稍恭顺。如臣之所闻,又何其悖慢于前,而遽设恭顺于后?敌情变诈百出,岂宜惟听其甘言,遂忘备豫之深计,待其祸乱之已至,又无所及?此诚切于事情。今日之举,存亡所系,愚衷感发,不能自己,望鉴其忄卷忄卷之忠,特垂采纳,更与三二大臣熟议其便,无贻异时之悔,社稷天下幸甚。

  疏入,不省。后忻托故乞从外补,乃授荆湖南路转运判官。谪居抚州,起知邵阳,卒。

  应孟明,字仲实,婺州永康人。少入太学,登隆兴元年进士第。试中教官,调临安府教授,继为浙东安抚司干官、乐平县丞。侍御史葛邲、监察御史王蔺荐为详定一司敕令所删定官。

  轮对,首论:"南北通好,疆场无虞,当选将练兵,常如大敌之在境,而可以一日忽乎?贪残苛酷之吏未去,吾民得无不安其生者乎?贤士匿于下僚,忠言壅于上闻,无乃众正之门未尽开,而兼听之意未尽孚乎?君臣之间,戒惧而不自持,勤劳而不自宁,进君子,退小人,以民隐为忧,以边陲为警,则政治自修,纪纲自张矣。"孝宗曰:"朕早夜戒惧,无顷刻忘,退朝之暇,亦无它好,正恐临朝或稍晏,则万几之旷自此始矣。"次乞申严监司庇贪吏之禁,荐举徇私情之禁,帝嘉奖久之。它日,宰相进拟,帝出片纸于掌中,书二人姓名,曰:"卿何故不及此?"其一则孟明也。乃拜大理寺丞。

  故大将李显忠之子家僮溺死,有司诬以杀人,逮系几三百家。孟明察其冤,白于长官,释之。出为福建提举常平,陛辞,帝曰:"朕知卿爱百姓,恶赃吏,事有不便于民,宜悉意以闻。"因问当世人才,孟明对曰:"有才而不学,则流为刻薄,惟上之教化明,取舍正,使回心向道,则成就必倍于人。"帝曰:"诚为人上者之责。"孟明至部,具以临遣之意咨访之。帝一日御经筵,因论监司按察,顾谓讲读官曰:"朕近日得数人,应孟明,其最也。"寻除浙东提点刑狱,以乡部引嫌,改使江东。

  会广西谋帅,帝谓辅臣曰:"朕熟思之,无易应孟明者。"即以手笔赐孟明曰:"朕闻广西盐法利害相半,卿到任,自可详究事实。"进直秘阁、知静江府兼广西经略安抚。初,广西盐易官般为客钞,客户无多,折阅逃避,遂抑配于民。行之六年,公私交病,追逮禁锢,民不聊生。孟明条具驿奏除其弊,诏从之。禁卒朱兴结集党侣,弄兵雷、化间,声势渐长,孟明遣将缚致辕门斩之。

  光宗即位,迁浙西提点刑狱,寻召为吏部员外郎,改左司,迁右司,再迁中书门下省检正诸房公事。宁宗即位,拜太府卿兼吏部侍郎。庆元初,权吏部侍郎,卒。

  孟明以儒学奋身受知人主,官职未尝幸迁。韩侂胄尝遣其密客诱以谏官,俾诬赵汝愚,孟明不答,士论以此重之。

  曾三聘,字无逸,临江新淦人。乾道二年进士。调赣州司户参军,累迁军器监主簿。有旨造划车弩,三聘谓:"划车弩六人挽之,而箭之所及止二百六十步。今所用克敌弓较之,工费不及十之三,一人挽之而射可及三百六十步,利害晓然。"乃不果造。

  光宗不朝重华宫,中外疑惧,三聘以书抵丞相留正。正未及言,会以它事不合求去。三聘谓:"丞相今泯默而退耶,亦将取今日所难言者别白言之而后退?凡今阙庭之内,闺门衽席之间,父子夫妇之际,群臣莫敢深言者,避嫌远罪耳。丞相身退计决,言之何嫌乎?"迁秘书郎。帝欲幸玉津园,三聘上疏言:"今人心既离,大乱将作,小大之臣震怖请命,而陛下安意肆志而弗闻知,万一敌人谍知,驰一介之使,问安北宫,不知何以答之?奸宄窥间,传一纸之檄,指斥乘舆,不知何以御之?望亟备法驾朝谒,不然,臣实未知死所也。"

  孝宗病革,复上疏言:"道路流言,汹汹日甚,臣恐不幸而有狂夫奸人,托忠愤以行诈,假曲直以动众,至此而后悔之,则恐无及矣。"帝意为动。及孝宗崩,帝疾不能执丧,朝论益震汹,三聘谓今日事势,莫若建储。或戒之曰:"前日台谏诸公谓汝夺其职,今复有疏耶?"三聘曰:"此何时而可避烦言也。"

  宁宗立,兼考功郎,后知郢州。会韩侂胄为相,指三聘为故相赵汝愚腹心,坐追两官。久之,复元官与祠。差知郴州,改提点广西、湖北刑狱,皆辞不赴。侂胄诛,诸贤遭窜斥者相继召用,三聘禄不及,终不自言。嘉熙间,三聘已卒,有旨特赠三官,直龙图阁,赐谥忠节。

  徐侨,字崇甫,婺州义乌人。蚤从学于吕祖谦门人叶邽。淳熙十四年,举进士。调上饶主簿,始登朱熹之门,熹称其明白刚直,命以"毅"名斋。入为秘书省正字、校书郎兼吴、益王府教授。直宝谟阁、江东提点刑狱,以迕丞相史弥远劾罢。宝庆初,葛洪、乔行简代为请祠,迄不受禄。绍定中,告老,得请。

  端平初,与诸贤俱被召,迁秘书少监、太常少卿。趣入觐,手疏数千言,皆感愤剀切,上劘主阙,下逮群臣,分别黑白,无所回隐。帝数慰谕之,顾见其衣履垢敝,愀然谓曰:"卿可谓清贫。"侨对曰:"臣不贫,陛下乃贫耳。"帝曰:"朕何为贫?"侨曰:"陛下国本未建,疆宇日蹙;权幸用事,将帅非材;旱蝗相仍,盗贼并起;经用无艺,帑藏空虚;民困于横敛,军怨于掊克;群臣养交而天子孤立,国势阽危而陛下不悟:臣不贫,陛下乃贫耳。"又言:"今女谒、阉宦相为囊橐,诞为二竖,以处国膏肓,而执政大臣又无和、缓之术,陛下此之不虑而耽乐是从,世有扁鹊,将望见而却走矣。"时贵妃阎氏方有宠,而内侍董宋臣表里用事,故侨论及之。帝为之感动改容,咨嗟太息。明日,手诏罢边帅之尤无状者,申儆群臣以朋党为之戒,命有司裁节中外浮费,而赐侨金帛甚厚。侨固辞不受。

  侍讲,开陈友爱大义,用是复皇子竑爵,请从祀周敦颐、程颢、程颐、张载、朱熹,以赵汝愚侑食宁宗,帝皆如其请。金使至,侨以无国书宜馆之于外,如叔向辞郑故事,迕丞相意,力丐休致,帝谕留甚勤。迁工部侍郎,辞益坚,遂命以内祠侍读,不得已就职。遇事尽言。以疾申前请,乃以宝谟阁待制奉祠。卒,谥文清。

  侨尝言:"比年熹之书满天下,不过割裂掇拾,以为进取之资,求其专精笃实,能得其所言者盖鲜。"故其学一以真践实履为尚。奏对之言,剖析理欲,因致劝惩。弘益为多。若其守官居家,清苦刻厉之操,人所难能也。

  度正字周卿,合州人。绍熙元年进士。历官为国子监丞。时士大夫无贤愚,皆策李全必反而不敢言,正独上疏极言之,且献毙全之策有三,其言鲠亮激切。

  迁军器少监。轮对,言:"陛下推行圣学,当自正家始。"进太常少卿。适太庙灾,为二说以献,其一则用朱熹之议,其一则因宋朝庙制而参以熹之议:"自西徂东为一列,每室之后为一室,以藏祧庙之主。如僖祖庙以次祧主则藏之,昭居左,穆居右,后世穆之祧主藏太祖庙,昭之祧主藏太宗庙。仁宗为百世不迁之宗,后世昭之祧主则藏之。高宗为百世不迁之宗,后世穆之祧主则藏之。室之前为两室;三年祫享,则帷帐幕之通为一室,尽出诸庙主及祧庙主并为一列,合食其上。往者此庙为一室,凡遇祫享合祭于室,名为合享,而实未尝合享。合增此三室,后有藏祧主之所,前有祖宗合食之地,于本朝之制初无更革,而颇已得三年大祫之义。"

  迁权礼部侍郎兼侍右郎官,兼同修国史、实录院同修撰。迁礼部侍郎,转一官,守礼部侍郎致仕。卒,赠四官,赙银绢三百。所著有《性善堂文集》。

  程珌,字怀古,徽州休宁人。绍熙四年进士。授昌化主簿,调建康府教授,改知富阳县,迁主管官告院。历宗正寺主簿、枢密院编修官,权右司郎官、秘书监丞,江东转运判官。陛辞,宁宗谓宰臣曰:"程珌岂可容其补外?"遂复旧职。

  迁浙西提举常平,又迁秘书丞,升秘书省著作郎,寻为军器少监兼权左司郎官。迁国子司业兼国史编修、实录检讨,兼权直舍人院,迁起居舍人,兼职依旧。权吏部侍郎,直学士院兼同修国史、实录院同修撰,兼权中书舍人。迁礼部侍郎仍兼侍读,权刑部尚书,封休宁县男。授礼部尚书兼同修国史、实录院同修撰,兼权吏部尚书,拜翰林学士、知制诰,兼修玉牒官,进封子。五上疏丐祠,以焕章阁学士、知建宁府,授福建路招捕使。以旧职提举玉隆万寿宫,进封伯。进敷文阁学士、知宁国府,改知赣州,皆不赴。进封新安郡侯,加宝文阁学士、知福州兼福建安抚使。再奉祠,又加龙图阁学士。以端明殿学士致仕,卒,年七十有九,赠特进、少师。

  珌十岁咏冰,语出惊人。直学士院时,宁宗崩,丞相史弥远夜召珌,举家大惊。

  珌妻丞相王淮女也,泣涕,疑有不测,使人瞷之,知弥远出迎,而后收涕。弥远与珌同入禁中草矫诏,一夕为制诰二十有五。初许珌政府,杨皇后缄金一囊赐珌,珌受之不辞,归视之,其直不赀。弥远以是衔之,卒不与共政云。

  牛大年,字隆叟,扬州人。庆元二年进士。历官将作监主簿。入对,言:"人主所当先者,要以天命人心之所系致念焉。夫以人主居富贵崇高之位,重而承宗社之托,尊而为臣辟之戴,一指意而众莫敢违,一动作而人孰敢议,然而天心靡常,则可畏也。"又言:"今日士气亦久靡矣,宜体立国之意以振起之。夫有扶持作兴之意,而后缙绅无贪名嗜利之习;无贪名嗜利之习,而后有持正秉义之操。国家之休戚,在士大夫之风俗,而风俗之善恶在朝廷。惟陛下为之振起,机括一运,天下转移,而风俗易矣。"

  迁军器监主簿、大宗正丞、四川提举茶马兼权总领、知黎州兼管内安抚司公事、节制黎雅州屯戍军马,加直宝章阁,为工部郎官。入对,请惩贪吏。迁侍左郎中,进直华文阁、浙东提点刑狱,迁守秘书少监、宗正少卿,升秘书监,迁起居舍人,升起居郎兼崇政殿说书。以宝章阁待制提举太平兴国宫,卒,特赠四官。大年清操凛然,所至以廉洁自将。

  陈仲微,字致广,瑞州高安人。其先居江州,旌表义门。嘉泰二年,举进士。调莆田尉,会守令阙,通判又罢软不任,台阃委以县事。时岁凶,部卒并饥民作乱,仲微立召首乱者戮之。籍闭粜,抑强籴一境以肃。囊山浮屠与郡学争水利,久不决,仲微按法曰:"曲在浮屠。"它日沿檄过寺,其徒久揭其事钟上以为冤,旦暮祝诅,然莫省为仲微也。仲微见之曰:"吾何心哉?吾何心哉?"质明,首僧无疾而死。寓公有诵仲微于当路而密授以荐牍者,仲微受而藏之。逾年,其家负县租,竟逮其奴。寓公有怨言,仲微还其牍,缄封如故,其人惭谢,终其任不敢挠以私。

  迁海盐丞。邻邑有疑狱十年,郡命仲微按之,一问立决。改知崇阳县,寝食公署旁,日与父老樵竖相尔汝,下情毕达,吏无所措手。通判黄州,职兼饷馈,以身律下,随事检柅,军兴赖以不乏。制置使上其最,辞曰:"职分也,何最之有?"复通判江州,迁干办诸司审计事,知赣州、江西提点刑狱,迕丞相贾似道,监察御史舒有开言罢。久之,起知惠州,迁太府寺丞兼权侍右郎官。轮对,言:"禄饵可以钓天下之中才,而不可啖尝天下之豪杰;名航可以载天下之猥士,而不可以陆沉天下之英雄。"似道怒,又讽言者罢夺其官。久之,叙复。

  时国势危甚,仲微上封事,其略曰:"误襄者,老将也。夫襄之罪不专在于庸阃、疲将、孩兵也,君相当分受其责,以谢先皇帝在天之灵。天子若曰罪在朕躬,大臣宜言咎在臣等,宣布十年养安之往缪,深惩六年玩寇之昨非,救过未形,固已无极,追悔既往,尚愈于迷。或谓覆护之意多,克责之辞少;或谓陛下乏哭师之誓,师相饰分过之言,甚非所以慰恤死义,祈天悔祸之道也。往往代言乏知体之士,翘馆鲜有识之人,吮旨茹柔,积习成痼,君道相业,两有所亏。方今何时,而在廷无谋国之臣,在边无折冲之帅。监之先朝宣和未乱之前、靖康既败之后,凡前日之日近冕旒,朱轮华毂,俯首吐心,奴颜婢膝,即今日奉贼称臣之人也;强力敏事,捷疾快意,即今日畔君卖国之人也。为国者亦何便于若人哉!迷国者进慆忧之欺以逢其君,托国者护耻败之局而莫敢议,当国者昧安危之机而莫之悔。臣尝思之,今之所少不止于兵。阃外之事,将军制之,而一级半阶,率从中出,斗粟尺布,退有后忧,平素无权,缓急有责,或请建督,或请行边,或请京城,创闻骇听。因诸阃有辞于缓急之时,故庙堂不得不掩恶于败阙之后,有谋莫展,有败无诛,上下包羞,噤无敢议。是以下至器仗甲马,衰飒厖氵京,不足以肃军容;壁垒堡栅,折樊驾漏,不足以当冲突之骑。号为帅阃,名存实亡也。城而无兵,以城与敌;兵不知战,以将与敌;将不知兵,以国与敌。光景蹙近目睫矣!惟君相幡然改悟,天下事尚可为也。转败为成,在君相一念间耳。"乃出仲微江东提点刑狱。

  德祐元年,迁秘书监,寻拜右正言、左司谏、殿中侍御史。益王即位海上,拜吏部尚书、给事中。厓山兵败,走安南。越四年卒,年七十有二。

  其子文孙与安南王族人益稷出降,乡导我师南征。安南王愤,伐仲微墓,斧其棺。

  仲微天禀笃实,虽生长富贵,而恶衣菲食,自同窭人。故能涵饫《六经》,精研理致,于诸子百家、天文、地理、医药、卜筮、释老之学,靡不搜猎云。

  梁成大,字谦之,福州人。开禧元年进士。素苟贱亡耻,作县满秩,谄事史弥远家干万昕,昕言真德秀当击,成大曰:"某若入台,必能辨此事。"昕为达其语。通判扬州,寻迁宗正寺簿。

  宝庆元年冬,转对,首言:"大佞似忠,大辨若讷,或好名以自鬻,或立异以自诡,或假高尚之节以要君,或饰矫伪之学以欺世。言若忠鲠,心实回邪,一不察焉,薰莸同器,泾、渭杂流矣。言不达变,谋不中机,或巧辨以为能,或诡讦以市直,或设奇险之说以駴众听,或肆妄诞之论以惑士心。所行非所言,所守非所学,一不辨焉,枘凿不侔,矛盾相激矣。"

  越六日,拜监察御史。寻奏:"魏了翁已从追窜,人犹以为罪大罚轻。真德秀狂僣悖缪,不减了翁,相羊家食,宜削秩贬窜,一等施行。"章既上,不下者两月,或传德秀有衡阳之命,时宰于帝前及之。帝曰:"仲尼不为已甚。"遂止镌三秩。明年三月,又奏杨长孺寝新命,徐瑄追三秩移象州居住,胡梦昱移钦州编管。是冬,拜右正言。绍定元年,进左司谏。四年正月,迁宗正少卿。五年二月,权刑部侍郎,明年十月,帝夜降旨黜之,提举千秋鸿禧观。莫泽时兼给事中,急于别异,上疏驳之,遂寝祠命。端平初,洪咨夔、吴泳交章论驳,镌两秩。泳复上疏,送泉州居住。会王遂论亦上,再镌秩,徙潮州。

  成大天资暴狠,心术崄巇,凡可贼忠害良者,率多攘臂为之。四方赂遗,列置堂庑,宾至则导之使观,欲其效尤也。尤嗜豪夺,冒占宇文氏赐第。既摈归,讼之者不下百数。窜之日,朝命毁其庐,虽小人如李知孝亦曰:"所不堪者,他日与成大同传耳。"

  李知孝,字孝章,参知政事光之孙。嘉定四年进士。尝为右丞相府主管文字,不以为耻。差充干办诸司审计司,拜监察御史。

  宝庆元年八月,上疏:"士大夫汲汲好名,正救之力少而附和沽激之意多,扶持之意微而诋訾扇摇之意胜。既虑君上之或不能用,又恐朝廷之或不能容,姑为激怒之辞,退俟斥逐之命。始则慷慨而激烈,终则恳切而求去,将以树奇节而求令名,此臣之所未解。"盖阴诋真德秀等。又奏洪咨夔镌三秩、放罢,胡梦昱追毁、除名、勒停,羁管象州。知孝犹语魏了翁曰:"此所论咨夔等,乃府第付出全文。"其情状变诈如此。

  越月,复言:"近年以来,诸老凋零,后学晚出,不见前辈,不闻义理,不讲纲常,识见卑陋,议论偏诐,更唱迭和,蛊惑人心,此风披扇,为害实深。乞下臣章,风厉内外,各务靖共,以杜乱萌。"拜右正言。又言:"德秀节改圣语,缪誊牒示,导信邪说,簧鼓同流,其或再有妄言,当追削流窜,以正典刑。"疏既上,遂镂榜播告天下。又言:"趣召之人,率皆迟回,久而不至,以要君为高致,以共命为常流,可行而固不行,不疾而称有疾,比比皆是,相扇成风,欲求难进易退之名,殊失尊君亲上之义。愿将趣召之人计其程途,限以时日,使之造朝;其有衰病者,早与改命。"时召傅伯成、杨简、刘宰等皆不至,故知孝诋之。又奏张忠恕落职、镌秩、罢郡。

  知孝拜殿中侍御史,升侍御史。绍定元年,迁右司谏,进右谏议大夫。五年,迁工部尚书兼侍读。越月,进兵部。明年,理宗亲政,以宝谟阁直学士出知宁国,后省驳之,令提举嵩山崇福宫。端平初,监察御史洪咨夔、权直舍人院吴泳交章论驳,镌秩罢祠。泳复封驳,继送婺州居住。殿中侍御史王遂且论之,再镌秩,徙瑞州。

  知孝起自名家,苟于仕进,领袖庶顽,怀谖迷国,排斥诸贤殆尽。时乘小舆,谒醉从官之家,侵欲敛积,不知纪极。绍定末,犹自乞为中丞,世指知孝及梁成大、莫泽为三凶。卒以贬死,天下快之。

  论曰:读《本政书》,然后知林勋之于井地,可谓密矣。刘才邵能全名节于权奸之时。许忻之论和议,最为忠恳,卒以是去国,尤足悲夫。应孟明、曾三聘之不污韩侂胄,孔子所谓"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徐侨之清节,度正之淳敏,牛大年之廉正,陈仲微之忠实,然皆不至于大用,非可惜哉!若乃程珌之窃取富贵,梁成大、李知孝甘为史弥远鹰犬,遗臭万年者也。

卷一百八十二 

  吴泳 徐范 李韶 王迈 史弥巩 陈埙(子蒙) 赵与{竹忌} 李大同 黄(缺) 杨大异

  吴泳,字叔永,潼川人。嘉定二年进士,历官为军器少监,行太府寺丞,行校书郎,升秘书丞兼权司封郎官,兼枢密院编修官,升著作郎,时暂兼权直舍人院。

  轮对,言:"愿陛下养心,以清明约己,以恭俭进德,以刚毅发强,毋以旨酒违善言,毋以嬖御嫉壮士,毋以靡曼之色伐天性。杜渐防微,澄源正本,使君身之所自立者先有其地。夫然后移所留之聪明以经世务,移所舍之精神以强国政,移所用之心力以恤罢民,移所当省之浮费以犒边上久戍之士,则不惟可以消弭灾变,攘除奸凶,殄灭寇贼,虽以是建久安长治之策可也。"

  他日入对,又言:"诵往哲之遗言,进谋国之上策,实不过曰内修政事而已。然所谓内修者,非但车马器械之谓也。衮职之阙,所当修也;官师之旷,所当修也;出令之所弗清,所当修也;本兵之地弗严,所当修也;直言敢谏之未得其职,所当修也;折冲御侮之弗堪其任,所当修也。陛下退修于其上,百官有司交修于其下,朝廷既正,人心既附,然后申警国人,精讨军实,合内修外攘为一事,神州赤县,皆在吾指顾中矣。"

  火灾,应诏上封曰:"京城之灾,京城之所见也。四方有败,陛下亦得而见之乎?夫惨莫惨于兵也,而连年不戢,则甚于火矣。酷莫酷于吏也,而频岁横征,则猛于火矣。闽之民困于盗,浙之民困于水,蜀之民困于兵。横敛之原既不澄于上,包苴之根又不绝于下。譬彼坏木,疾用无枝,而内涸之形见矣。"

  迁秘书少监,兼权中书舍人,寻迁起居舍人兼权吏部侍郎,兼直学士院。疏言:"世之识治体而忧时几者,以为天运将变矣,世道将降矣,国论将更矣,正人将引去而旧人将登用矣。执持初意,封植正论,兹非砥柱倾颓之时乎?若使廉通敏慧者专治财赋,淑慎晓畅者专御军旅,明清敬谨者专典刑狱,经术通明使道训典,文雅丽则使作训辞,秉节坚厉使备风宪,奉法循理使居牧守,刚直有守者不听其引去,恬退无竞者不听其里居,功名慷慨者不佚之以祠庭,言论闿爽者不置之于外服,随才器使,各尽其分,则短长小大,安有不适用者哉!"又言谨政体、正道揆、厉臣节、综军务四事。

  权刑部尚书兼修玉牒,以宝章阁直学士知宁国府,提举太平兴国宫,进宝章阁学士,差知温州。赴官,道间闻温州饥,至处州,乞蠲租科降,救饿者四万八千有奇,放夏税一十二万有奇,秋苗二万八千有奇,病者复与之药。事闻,赐衣带鞍马。改知泉州,以言罢。所著有《鹤林集》。

  徐范,字彝父,福州候官人。少孤,刻苦授徒以养母。与兄同举于乡,入太学,未尝以疾言遽色先人。

  丞相赵汝愚去位,祭酒李祥、博士杨简论救之,俱被斥逐。同舍生议叩阍上书,书已具,有闽士亦署名,忽夜传韩侂胄将置言者重辟,闽士怖,请削名,范之友亦劝止之。范慨然曰:"业已书名矣,尚何变?"书奏,侂胄果大怒,谓其扇摇国是,各送五百里编管。范谪临海,与兄归同往,禁锢十余年。

  登嘉定元年进士第。授清江县尉,辟江、淮制置司准备差遣。属边事纷纠,营砦子弟募隶军籍者未及涅,汹汹相惊。一夕,秉烛招刺千余人,踊跃争奋。差主管户部架阁,改太学录,迁国子监主簿。入对,言:"时平,不急之务、无用之官,犹当痛加裁节,矧多事之秋,所贵全万民之命,纾一时之急,独奈何坐视其无救而以虚文自蔽哉!愿惩既往之失,废无用之文,一意养民,以培国本。"

  丐外,添差通判泽州。湖湘大旱,振救多所裨益。知邵武军,寻召赴行在,言:"功利不若道德,刑罚不若恩厚,杂伯不若纯王,异端不若儒术,谀佞不若直谏,便嬖不若正人,奢侈不若诗书,盘游不若节俭,玩好不若宵衣旰食,穷黩不若偃兵息民。是非两立,明白易见。几微之际,大体所关。积习不移,治道舛矣。"迁国子监丞,徙太常丞,权都官郎官,改秘书丞、著作郎、起居郎、兼国史编修、实录检讨。以朝奉大夫致仕。卒,赠朝请大夫、集英殿修撰。

  李韶,字元善,弥逊之曾孙也。父文饶,为台州司理参军,每谓人曰:"吾司臬多阴德,后有兴者。"韶五岁,能赋梅花。嘉定四年,与其兄宁同举进士。调南雄州教授。校文广州,时有当国之亲故私报所业,韶却之。调庆元。丞相史弥远荐士充学职,韶不与。袁燮求学宫射圃益其居,亦不与,燮以此更敬韶。

  以廉勤荐,迁主管三省架阁文字,迁太学正,改太学博士。上封事谏济王竑狱,且以书晓弥远,言甚恳到。又救太学生宁式,迕学官。丐外,添差通判泉州。郡守游九功素清严,独异顾韶。改知道州。葺周惇颐故居,录其子孙于学宫,且周其家。绍定四年,行都灾,韶应诏言事。提举福建市舶。会星变,又应诏言事。入为国子监丞,改知泉州兼市舶。

  端平元年,召。明年,转太府寺丞,迁都官郎官,迁尚左郎官。未几,拜右正言。奏乞以国事、边防二事专委丞相郑清之、乔行简各任责。论汰兵、节财及襄、蜀边防。又论史嵩之、王遂和战异议,迄无成功,请出遂于要藩,易嵩之于边面,使各尽其才。史宅之将守袁州,韶率同列一再劾之。俱不报。乞解言职,拜殿中侍御史,辞,不允。奏曰:"顷同臣居言职者四人,未逾月徐清叟去,未三月杜范、吴昌裔免,独臣尚就列。清叟昨言'三渐',臣继其说,李宗勉又继之,陛下初不加怒,而清叟竟去,犹曰清叟倡之也。今臣与范、昌裔言,未尝不相表里,二臣出台,臣独留,岂臣言不加切于二臣邪?抑先去二臣以警臣,使知择而后言邪?清叟所言'三渐',臣犹以为未甚切。今国柄有陵夷之渐,士气有委靡之渐,主势有孤立之渐,宗社有阽危之渐,上下偷安,以人言为讳,此意不改,其祸岂直三渐而已。"

  时魏了翁罢督予祠,韶讼曰:"了翁刻志问学,几四十年,忠言谠论,载在国史,去就出处,具有本末。端平收召,论事益切。去年督府之遣,体统不一,识者逆知其无功。了翁迫于君命,黾勉驱驰,未有大阙,襄州变出肘腋,未可以为了翁罪。枢庭之召,未几改镇,改镇未久,有旨予祠。不知国家四十年来收拾人才,烨然有称如了翁者几人?愿亟召还,处以台辅。"又劾奏陈洵益刑余腐夫,粗通文墨,扫除贱隶,窃弄威权,乞予洵益外祠。劾女冠吴知古在宫掖招权纳贿,宜出之禁庭。帝怒,韶还笏殿陛乞归。会祀明堂,雷电,免二相,韶权工部侍郎、正言,迁起居舍人。复疏洵益、知古,不报。辞新命,不许。应诏上封事,几数千言。帝谕左右曰:"李韶真有爱朕忧国之心。"凡三辞不获,以生死祈哀乞去。帝蹙额谓韶曰:"曲为朕留。"退,复累疏乞补外,以集英殿修撰知漳州,号称廉平。朝廷分遣部使者诸路称提官楮,韶疏极言其敝。

  嘉熙二年,召。明年,上疏乞寝召命云:

  端平以来,天下之患,莫大于敌兵岁至,和不可,战不能,楮券日轻,民生流离,物价踊贵,遂至事无可为。臣窃论以为必自上始,九重菲衣恶食,卧薪尝胆,使上下改虑易听,然后可图。今二患益深,虽欲效忠,他莫有以为说。此其不敢进者一。

  史宅之,故相子,予郡,外议皆谓扳援之徒将自是复用,故尝论列至再。今圣断赫然,用舍由己,人才一变矣。环视前日在廷之臣,流落摈弃,臣虽欲贪进,未知所以处其身。此其不敢进者二。

  始臣为郎,蜀受兵方亟,庙堂已遣小使至,特起嵩之于家,而言者攻击不已。臣妄论以为讲和固非策,而首兵亦岂能无罪。故居言路,首乞出高论者付以兵事,使稍知敌情者尝试其说于阃外。不知事势推移,遂竟罢废,而款敌无功者,白麻扬廷矣。或者将议臣前日有所附会。此臣重不敢进者三。

  又臣昨弹内侍女冠,不行,退惟圣主高明,必不容其干政。然未几首相去位,臣亦出台,传闻其人谓臣受庙堂风旨,故决意丐外。今臣言迄不行,苟贪君命,窃恐或者讥臣向何所闻而去,今何所见而来。此臣重不敢进者四。

  四年,诏趣赴阙,辞,迁户部侍郎,再辞,不许。五年,改礼部侍郎,辞,诏不允,令所在州军护遣至阙。嵩之遣人谓诏曰:"毋言济邸、宫媪、国本。"韶不答。上疏曰:"臣生长淳熙初,犹及见度江盛时民生富乐,吏治修举。事变少异,政归私门,绍定之末,元气索矣。端平更化,陛下初意岂不甚美。国事日坏,其人或罢或死,莫有为陛下任其责者。考论至是,天下事岂非陛下所当自任而力为乎?《左氏》载史墨言:'鲁公世从其失,季氏世修其勤。'盖言所由来者渐矣。陛下临御日久,宜深思熟念,威福自己,谁得而盗之哉?舍此不为,悠悠玩悽,乃几于《左氏》所谓'世从其失者。'"盖以世卿风嵩之也。疏出,嵩之不悦,曰:"治《春秋》人下语毒"当是时,杜范亦在列,二人廉直,中外称为"李、杜"。

  兼侍讲,累辞,兼国史编修、实录检讨,辞,迁吏部侍郎兼中书舍人,三辞,不许。淳祐二年,疏言:"道揆之地,爱善类不胜于爱爵禄,畏公议不胜于畏权势。陛下以腹心寄之大臣,大臣以腹心寄之一二都司,恐不能周天下之虑。故以之用人,则能用其所知,岂能用其所不知;以之守法,则能守其所不与,必不能守于其所欲与。"又及济王、国本、宫媪。三上疏乞归,以宝章阁直学士知泉州,辞,乞畀祠,不许。既归,三辞,仍旧职提举鸿庆宫。

  淳祐五年,韶被召,再辞,诏本州通判劝勉赴阙。迁礼部侍郎,三辞,迁权礼部尚书,复三辞,不许。入见,疏曰:"陛下改畀正权,并进时望,天下孰不延颈以觊大治。臣窃窥之,恐犹前日也。君子小人,伦类不同。惟不计近功,不急小利,然后君子有以自见;不恶闻过,不讳尽言,然后小人无以自托。不然,治乱安危,反覆手尔。"

  又曰:"陛下所谋者嫔妃近习,所信者贵戚近亲。按《政和令》:'诸国戚、命妇若女冠、尼,不因大礼等辄求入内者,许台谏觉察弹奏。'乞申严禁廷之籍,以绝天下之谤。世臣贵戚,牵联并进,何示人以不广也。借曰以才选,他时万一有非才者援是以求进,将何以抑之耶!"

  又曰:"今土地日蹙者未反,人民丧败者未复,兵财止有此数,旦旦而理之,不过椎剥州县,朘削里闾。就使韩、白复生,桑、孔继出,能为陛下强兵理财,何补治乱安危之数,徒使国家负不韪之名。况议论纷然,贤者不过苟容而去,不肖者反因是以媒其身,忠言至计之不行,浅功末利之是计,此君子小人进退机括所系,何不思之甚也!"

  又曰:"闻之道路,德音每下,昆虫草木咸被润泽,恩独不及于一枯胔。威断出,自公卿大夫莫敢后先,令独不行于一老媪。小大之臣积劳受爵,皆得以延于世,而国储君副,社稷所赖以灵长,独不蚤计而豫定。"又疏乞还,不许。兼侍读,三辞,不许。又三疏乞归。

  时游似以人望用,然有牵制之者,韶奏云:"人主职论一相而已,非其人不以轻授。始而授之,如不得已,既乃疑之,反使不得有所为,是岂专任责成之体哉!所言之事不必听,所用之人不必从,疑畏忧沮,而权去之矣。"擢翰林学士兼知制诰、兼侍读,不拜,诏不许,又三辞,不许。

  嵩之服除,有乡用之意,殿中侍御史章琰、正言李昂英、监察御史黄师雍论列嵩之甚峻,诏落职予祠。韶同从官抗疏曰:"臣等谨按《春秋》桓公五年书:'蔡人、卫人、陈人从王伐郑。'春秋之初,无君无亲者莫甚于郑庄。二百四十二年之经,未有云'王伐国'者,而书'王'书'伐',以见郑之无王,而天王所当声罪以致讨。未有书诸侯从王以伐者,而书三国从王伐郑,又见诸侯莫从王以伐罪,而三国之微者独至,不足伸天王之义,初不闻以其尝为王卿士而薄其伐。今陛下不能正奸臣之罪,其过不专在上,盖大臣百执事不能辅天子以讨有罪,皆《春秋》所不赦。乞断以《春秋》之义,亟赐裁处。"诏嵩之勒令致仕。既而嵩之进观文殿大学士,韶上疏争之甚力。未几,琰、昂英他有所论列,并罢言职。韶复上疏留之。

  七年,韶十上疏丐去,以端明殿学士提举玉隆宫。时直学士院应亻繇、中书舍人赵汝腾拜疏留韶内祠,未报。韶陛辞,疏甚剀切,其略曰:"彼此相视,莫行其志,而

  剸裁庶政,品量人物,相与运于冥冥之中者,不得不他有人焉。是中书之手可束,而台谏之口可钤,朝廷之事所当力为,不可枚举,皆莫有任其责者,甚非所以示四方、一体统。"改提举万寿观兼侍读,即出国门,力辞,道次三衢,诏趣受命,再辞,仍奉祠玉隆。

  八年,被召,辞,不许。再辞,仍旧职奉祠万寿兼侍读,令守臣以礼趣行。又辞,不许。九年,仍奉祠玉隆。十一年,祠满再任。卒,年七十五。韶忠厚纯实,平粹简淡,不溺于声色货利,默坐一室,门无杂宾云。

  王迈字贯之,兴化军仙游人。嘉定十年进士,为潭州观察推官。丁内艰,调浙西安抚司干官。考廷试,详定官王元春欲私所亲置高第,迈显擿其缪,元春怒,嗾谏官李知孝诬迈在殿庐语声高,免官。

  调南外睦宗院教授。真德秀方守福州,迈竭忠以裨郡政。赴都堂审察,丞相郑清之曰:"学官掌故,不足凂吾贯之。"俄召试学士院,策以楮币,迈援据古今,考究本末,谓:"国贫楮多,弊始于兵。乾、淳初行楮币,止二千万,时南北方休息也。开禧兵兴,增至一亿四千万矣。绍定有事山东,增至二亿九千万矣。议者徒患楮穷,而弗惩兵祸,姑以今之尺籍校之,嘉定增至二十八万八千有奇。用寡谋之人,试直突之说,能发而不能收,能取而不能守。今无他策,核军实,窒边衅,救楮币第一义也。"又言:"修内司营缮广,内帑宣索多,厚施缁黄,滥予嫔御,若此未尝裁撙,徒闻有括田、榷盐之议者。向使二事可行,故相行之久矣。更化伊始,奈何取前日所不屑行者而行之乎?"又因楮以及时事,言:"君子之类虽进,而其道未行;小人之迹虽屏,而其心未服。"真德秀病危,闻迈所对,善之。

  帝再相乔行简,或传史嵩之复用,迈上封事曰:"天下之相,不与天下共谋之,是必冥冥之中有为之地者。且旧相奸憸刻薄,天下所知,复用,则君子空于一网矣。"又言吴知古、陈洵益挠政。轮对,言:"君不可欺天,臣不可欺君,厚权臣而薄同气,为欺天之著。"迈由疏远见帝,空臆无隐,帝为改容。言者劾迈论边事过实,魏了翁侍经筵,为帝言惜其去,改通判漳州。禋祀雷雨,迈应诏言:"天与宁考之怒久矣。曲糵致疾,妖冶伐性,初秋逾旬,旷不视事,道路忧疑,此天与宁考之所以怒也。隐、刺覆绝,攸、熹尊宠,纲沦法斁,上行下效,京卒外兵,狂悖迭起,此天与宁考之所以怒也。陛下不是之思,方用汉灾异免三公故事,环顾在廷,莫知所付。遥相崔与之,臣恐与之不至,政柄他有所属,此世道否泰,君子小人进退之机也。"于是台官李大同言迈交结德秀、了翁及洪咨夔以收虚誉,削一秩免。蒋岘劾迈前疏妄论伦纪,请坐以非所宜言之罪,削二秩。久之,复通判赣州,改福州、建康府、信州,皆不行。淳祐改元,通判吉州。右正言江万里袖疏榻前曰:"迈之才可惜,不即召,将有老不及之叹。"帝以为然。有尼之者,遂止。

  知邵武军。在郡,诏以亢旱求言,迈驿奏七事,而以彻龙翔宫、立济王后为先。时郑清之再相,以左司郎官召,力辞。以直秘阁提点广东刑狱,亦辞,改侍右郎官,谏官焦炳炎论罢。予祠,卒,赠司农少卿。

  迈以学问词章发身,尤练世务。易祓戒潭人曰:"此君不可犯。"夺势家冒占田数百亩以还民。李宗勉尝论迈,然迈评近世宰辅,至宗勉,必曰"贤相"。徐清叟与迈有违言,迈晚应诏,谓清叟有人望可用。世服其公云。

  史弥巩,字南叔,弥远从弟也。好学强记。绍熙四年,入太学,升上舍。时弥远柄国,寄理不获试,淹抑十载。嘉定十年,始登进士第。

  时李{直土}开鄂阃,知弥巩持论不阿,辟咨幕府事。寿昌戍卒失律,欲尽诛其乱者,乃请诛倡者一人,军心感服。改知溧水县,首严庠序之教。端平初,入监都进奏院。转对,有君子小人才不才之奏,护蜀保江之奏。嘉熙元年,都城火,弥巩应诏上书,谓修省之未至者有五。又曰:"天伦之变,世孰无之。陛下友爱之心亦每发见。洪咨夔所以蒙陛下殊知者,谓霅川之变非济邸之本心,济邸之死非陛下之本心,其言深有以契圣心耳,矧以先帝之子,陛下之兄,乃使不能安其体魄于地下,岂不干和气,召灾异乎?蒙蔽把握,良有以也。"

  出提点江东刑狱。岁大旱,饶、信、南康三郡大侵,谓振荒在得人,俾厘户为五,甲乙以等第粜,丙为自给,丁籴而戊济,全活为口一百一十四万有奇。徽之休宁有淮民三十余辈,操戈劫人财,逮捕,法曹以不伤人论罪。弥巩曰:"持兵为盗,贷之,是滋盗也。"推情重者僇数人,一道以宁。饶州兵籍溢数,供亿不继,请汰冗兵。令下,营门大噪。乃呼诸校谓曰:"汰不当,许自陈,敢哗者斩。"咸叩头请罪,诸营帖然,禀给亦大省。召为司封郎中,以兄子嵩之入相,引嫌丐祠,遂以直华文阁知婺州。时年已七十,丐祠,提举崇禧观。里居绝口不道时事。卒,年八十。真德秀尝曰:史南叔不登宗衮之门者三十年,未仕则为其寄理,已仕则为其排摈,皭然不污有如此。

  五子,长肯之,终刑部郎官,能之、有之、胄之俱进士。肯之子蒙卿,咸淳元年进士,调江阴军教授,蚤受业色川阳恪,为学淹博,著书立言,一以朱熹为法。

  陈埙,字和仲,庆元府鄞人。大父叔平与同郡楼钥友善,死,钥哭之。埙才四岁,出揖如成人。钥指盘中银杏使属对,埙应声曰:"金桃。"问何所据?对以杜诗"鹦鹉啄金桃。"钥竦然曰:"亡友不死矣。"长受《周官》于刘著,顷刻数千百言辄就。试江东转运司第一,试礼部复为第一。

  嘉定十年,登进士第。调黄州教授。丧父毁瘠,考古礼制时祭、仪制、祭器行之。忽叹曰:"俗学不足学。"乃师事杨简,攻苦食淡,昼夜不怠。免丧,史弥远当国,谓之曰:"省元魁数千人,状元魁百人,而恩数逾等,盍令省元初授堂除教授,当自君始。"埙谢曰:"庙堂之议甚盛,举自埙始,得无嫌乎?"径部注处州教授以去,士论高之。

  理宗即位,诏求言,埙上封事曰:"上有忧危之心,下有安泰之象,世道之所由隆。上有安泰之心,下有忧危之象,世道之所由污。故为天下而忧,则乐随之。以天下为乐,则忧随之。有天下者,在乎善审忧乐之机而已。今日之敝,莫大于人心之不合,纪纲之不振,风俗之不淳,国敝人偷而不可救。愿陛下养之以正,励之以实,莅之以明,断之以武。"而埙直声始著于天下。与郡守高似孙不合,去,归奉其母。召为太学录,逾年始至。转对,言:"天道无亲,民心难保。日月逾迈,事会莫留。始之锐,久则怠。始之明,久则昏。垂拱仰成,盛心也,不可因以负有为之志。遵养时晦,至德也,不可因以失乘时之机。"上嘉纳之。迁太学博士,主宗正寺簿。都城火,埙步往玉牒所,尽藏玉牒于石室。诏迁官,不受。应诏言应上天非常之怒者,当有非常之举动,历陈致灾之由。又有吴潜、汪泰亨上弥远书,乞正冯榯、王虎不尽力救火之罪,及行知临安府林介、两浙转运使赵汝惮之罚。人皆壮之。

  迁太常博士,独为袁燮议谥,余皆阁笔,因叹曰:"幽、厉虽百世不改,谥有美恶,岂谀墓比哉?"会朱端常子乞谥,埙曰:"端常居台谏则逐善类,为藩牧则务刻剥,宜得恶谥,以戒后来。"乃谥曰荣愿。议出,宰相而下皆肃然改容。考功郎陈耆覆议,合宦者陈洵益欲改,埙终不答。

  李全在楚州有异志,埙以书告弥远:"痛加警悔,以回群心。蚤正典刑,以肃权纲。大明黜陟,以饬政体。"不纳。未几,贾贵妃入内,埙又言:"乞去君侧之蛊媚,以正主德;从天下之公论,以新庶政。"弥远召埙问之曰:"吾甥殆好名邪?"埙曰:"好名,孟子所不取也。夫求士于三代之上,惟恐其好名;求士于三代之下,惟恐其不好名耳。"力丐去,添差通判嘉兴府。弥远卒,召为枢密院编修官。入对,首言:"天下之安危在宰相。南渡以来,屡失机会。秦桧死,所任不过万俟禼、沈该耳。侂胄死,所任史弥远耳。此今日所当谨也。"次言:"内廷当严宦官之禁,外廷当严台谏之选。"于是洵益阴中之,监察御史王定劾埙,出知常州,改衢州。

  寇卜日发漈坑,遵江山县而东。埙获谍者,即遣人致牛酒谕之曰:"汝不为良民而为劫盗,不事耒耜而弄甲兵,今享汝牛酒,冀汝改业,否则杀无赦。"于是自首者日以百数,献器械者重酬之,遂以溃散。改提点都大坑冶,徙福建转运判官。侍御史蒋岘常与论《中庸》,不合,又劾之。主管崇道观。逾年,迁浙西提点刑狱。岁旱,盗起,捕斩之,盗惧徙去。安吉州俞垓与丞相李宗勉连姻,恃势黩货,埙亲按临之。弓手戴福以获潘丙功为副尉,宗勉倚之为腹心,盗横贪害,埙至,福闻风而去。贻书宗勉曰:"埙治福,所以报丞相也。传间实走丞相,贤辅弼不宜有此。"宗勉答书曰:"福罪恶贯盈,非君不能治。宗勉虽不才,不敢庇奸凶。惟君留意。"及获福豫章,众皆欲杀之,埙曰:"若是则刑滥矣。"乃加墨徇于市,囚之圜土。以吏部侍郎召,及为国子司业,诸生咸相庆,以为得师。

  未几,兼玉牒检讨、国史编修、实录修撰,乃辞兼史馆。历陈境土之蹙,民生之艰,国计之匮,"既无经理图回之素,惟有感动转移之策,必有为之本者,本者何?复此心之妙耳"。又言:"履泰安而逸乐者,有习安致危之理。因艰危而克惧者,有虑危图安之机。明用舍以振纪纲,躬节俭以汰冗滥,屏奸妄以厉将士,抑贵近以宽粜,结乡社以防窃发,黜增创以培根本。今任用混殽,薰莸同器,遂使贤者耻与同群。"谏议大夫金渊见之,怒。埙乞补外,不许,又辞免和籴转官赏,亦不许。知温州,未上,以言罢。

  埙家居,时自娱于泉石,四方学者踵至。轻财急义,明白洞达,一言之出,终身可复。忽卧疾,戒其子抽架上书占之,得《吕祖谦文集》,其《墓志》曰:"祖谦生于丁巳岁,没于辛丑岁。"埙曰:"异哉!我生于庆元丁巳,今岁在辛丑,于是一甲矣。吾死矣夫!"

  子蒙,年十八,上书万言论国事。吴子良奇之,妻以女。为太府寺主簿。入对,极言贾似道为相时国政阙失,文多不录。为淮东总领,似道诬以贪污,贬建昌军簿,录其家,惟青毡耳。德祐初,礼部侍郎李珏乞放便,以刑部侍郎召,不赴,卒。

  赵与{竹忌},字德渊,太祖十世孙。居湖州。嘉定十三年进士。历官差主管官告院,迁将作监主簿,差知嘉兴府,迁知大宗正兼权枢密院检详诸房文字,寻为都官郎官,加直宝章阁、两浙转运判官。进焕章阁、知庆元府,主管沿海制置司公事,拜司农少卿,仍兼知庆元府兼沿海制置副使。迁浙西提点刑狱,授中书门下省检正诸房公事,拜司农卿兼知临安府,主管浙西安抚司公事,权刑部侍郎兼详定敕令官,权兵部侍郎,迁户部侍郎,权户部尚书,时暂兼吏部尚书,寻为真,兼户部尚书,时暂兼浙西提举常平,加端明殿学士、提领户部财用,皆依旧兼知临安府。与执政恩泽,加资政殿大学士。以观文殿学士知绍兴府、浙东安抚使;知平江府兼淮、浙发运使,时暂兼权浙西提点刑狱;授沿江制置使,知建康府、江东安抚使、马步军都总管兼行宫留守,节制和州、无为军、安庆府三郡屯田使;时暂兼权扬州、两淮安抚制置使,改兼知扬州,寻兼知镇江府,兼淮东总领,提举洞霄宫;复为淮、浙发运使,差知平江府,特转两官致仕。景定元年八月,卒,特赠少师。与{竹忌}所至急于财利,几于聚敛之臣矣。

  李大同,字从仲,婺州东阳人。嘉定十六年进士。历官为秘书丞兼崇政殿说书,拜右正言兼侍讲。疏言:"赵、冀分野,乃有荧惑犯填星之变,则我师之出,岂无当长虑而却顾者。故臣愿陛下勿以星文为小异而或加忽。一话一语,一政一事,必求有以格天心而弭灾变。至于进兵攻讨,尤切谨重。"迁太常少卿兼国史编修、实录检讨,兼侍讲,兼权侍立修注官,迁起居郎,拜殿中侍御史,权刑部侍郎兼同修国史、实录院同修撰,选吏部侍郎,进工部尚书,以宝谟阁直学士知平江府,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乞致仕,不许,后卒于家。

  黄(缺),字子耕,隆兴分宁人。尝从郭雍、朱熹学,熹深期之,而(缺)亦以道自任,反复论辨,必无所疑然后止。举太学进士,为瑞昌主簿,监文思院,知卢阳县,五溪獠犷悍,(缺)为诗谕之,獠感悦,有公事莫敢违。

  通判处州,经、总制有额无钱,俗号殿最纲,(缺)会十年中成赋酌取之,阁免逋负,钱额钧等,独以最闻。主管官告院、大理寺簿、军器监丞,岁余三迁,(缺)乃不乐。间行西湖,慨然曰:"我昔在南、北山,一水一石,无不自题品,今无复情味,何邪?"

  丐外,知台州。谢良佐子孙居台者既播越流落,(缺)求之民间,收而教之。勤苦夙夜,先劝后禁,讼牒销缩,郡称平治。为济粜仓,为抵当库,葬民之栖寄暴露者为棺千五百,置养济院,又创安济坊以居病囚,皆自有子本钱,使不废。故叶适谓(缺)条目建置,忧民如家。迁袁州,哭从弟哀甚,得疾卒。所著有《复斋集》。

  杨大异,字同伯,唐天平节度使汉公之后,十世祖祥避地醴陵,因家焉。祥事亲孝,亲亡哀毁,泣尽继以血,庐墓终身,有白芝、白乌、白兔之瑞。事闻于朝,褒封至孝公,赐名木植墓道,以旌其孝。大异从胡宏受《春秋》大义。登嘉定十三年进士第。授衡阳主簿,有惠政。经龙泉尉,摄邑令。适岁饥,提刑司遣吏和籴米二万石于邑,米价顿增,民乏食,大异即以提刑司所籴者如价发粜,民甚德之。提刑赵与{竹忌}大怒,捃其罪弗得,坐以方命,移安远尉。

  邑有峒寇扰民,官兵致讨,积年弗获,檄大异往治之。大异以一仆负告身自随,肩舆入贼峒,传呼尉至,贼露刃成列以待,徐谕以祸福,皆伏地叩头,愿改过自新。留告身为质,偕其渠魁数辈出降。以赏迁吉州户曹,改广西经干,复以弭盗赏,除四川制置司参议官。北兵入成都,大异从制置使丁黼巷战,兵败,身被数创死,阖门皆遇难。诘旦,其部曲窃往瘗之,大异复苏,负以逃,获免。进朝奉郎,宰石门县,就除通判溧阳,摄州事,皆有惠政。去官之日,老弱攀号留之,大异易服潜去。擢知登闻鼓院,迁大理寺丞,平反冤狱者七。召对,极言时政得失,迕宰相意,出知澧州。理宗曰:"是四川死节更生者杨大异耶?论事剀切,有用之材也。何遽出之?"对曰:"是人尤长于治民。"命予节兼庾事,进直秘阁、提点广东刑狱兼庾事。

  时常平司逋负山积,械系追索,奸蠹百出。大异与之约,悉纵遣之,负者如期毕输,吏无所容其奸。访张九龄曲江故宅,建相江书院,以祀九龄。改提点广西刑狱兼漕、庾二司,所至奸吏屏息,寇盗绝迹。凡可以为民兴利除害者,必奏行之。复建宣成书院祀张栻、吕祖谦。广海幅员数千里,道不拾遗,报政为最。未六十即丐致仕,不允,章四上,除秘阁修撰、太中大夫,提举崇禧观、醴陵县开国男,食邑三百户,赐紫金鱼袋。归里第,与居民无异,学者从之,讲肄谆谆,相与发明经旨,条析理学。食祠禄者二十四年,卒,年八十二。子霆、霖。霆在《忠义传》。

  论曰:正论之在天下,未尝亡也。徐范之于韩侂胄,吴泳、李韶、王迈之于史氏,皆能无所回挠,正色直言。至于史弥巩则弥远之弟,陈埙其甥也,不以私亲而废天下之公论。抑孟子所谓"寡助之至"者欤?赵与{竹忌}扬历最久,甘为聚敛之臣。李大同以乡人乔行简为相,荐起之。黄(缺)出仕,以恤民尊贤为急,可谓知本。大异节义如此,宜其善政之著称于世也。

卷一百八十三

  陆持之 徐鹿卿 赵逢龙 赵汝腾 孙梦观 洪天锡 黄师雍 徐元杰孙子秀 李伯玉

  陆持之,字伯微,知荆门军九渊之子也。七岁能为文。九渊授徒象山之上,学者数百人,有未达,持之为敷绎之。荆门郡治火,持之仓卒指授中程,九渊器之。

  韩侂胄将用兵,持之忧时之怿,乃历聘时贤,将有以告,见徐谊于九江,时议防江,持之请择僚吏察地形,孰险而守,孰易而战,孰隘而伏,毋专为江守。具言:"自古兴事造业,非有学以辅之,往往皆以血气盛衰为锐惰。故三国、两晋诸贤,多以盛年成功名。公更天下事变多矣,未举一事,而朝思夕惟,利害先入于中,愚恐其为之难也。"谊怃然。又之鄂谒薛叔似、项安世,之荆谒吴猎,争欲留之,寻皆谢归。著书十篇,名《戆说》。

  嘉定三年,试江西转运司预选,常平使袁燮荐于朝,谓持之议论不为空言,缓急有可倚仗。不报。豫章建东湖书院,连帅以书币强起持之长之。嘉定十六年,宁宗特诏持之秘书省读书,固辞,不获。既至,又诏以迪功郎入省,乞归,不许。理宗即位,转修职郎,差干办浙西安抚司,以疾请致仕,特命改通直郎。所著有《易提纲》、《诸经杂说》。

  徐鹿卿,字德夫,隆兴丰城人。博通经史,以文学名于乡,后进争师宗之。嘉定十六年,廷试进士,有司第其对居二,详定官以其直抑之,犹置第十。

  调南安军学教授。张九成尝以直道谪居,鹿卿摭其言行,刻诸学以训。先是周惇颐、程颢与其弟颐皆讲学是邦,鹿卿申其教,由是理义之学复明。立养士纲条,学田多在溪峒,异时征之无艺,农病之,鹿卿抚恤,无逋租者。其后盗作,环城屋皆毁,惟学宫免,曰:"是无挠我者。"

  辟福建安抚司干办公事。会汀、邵寇作,鹿卿赞画备御,动中机会。避寇者入城,多方振济,全活甚众。郡多火灾,救护有方。会都城火,鹿卿应诏上封事,言积阴之极,其征为火,指言惑嬖宠、溺燕私、用小人三事尤切。真德秀称其气平论正,有忧爱之诚心。改知尤溪县。德秀守泉,辟宰南安,鹿卿以不便养辞。德秀曰:"道同志合,可以拯民,何惮不来?"鹿卿入白其母,欣然许之。既至,首罢科敛之无名者,明版籍,革预借,决壅滞,达冤抑,邑以大治。德秀寻帅闽,疏其政以劝列邑。岁饥,处之有法,富者乐分,民无死徙。最闻,令赴都堂审察。以母丧去。

  诏服阕赴枢密禀议,首言边事、楮币。主管官告院,干办诸司审计司。故相子以集英殿修撰食祠禄,又帮司农少卿米麦,鹿卿曰:"奈何为一人坏成法。"持不可。迁国子监主簿。入对,陈六事,曰:"洗凡陋以起事功,昭劝惩以收主柄,清班著以储实才,重藩辅以蔽都邑,用闽、越舟师以防海,合东南全力以守江。"上皆嘉纳。改枢密院编修官,权右司,赞画二府,通而守法。会右史方大琮、编修刘克庄、正字王迈以言事黜,鹿卿赠以诗,言者并劾之,太学诸生作《四贤诗》。知建昌军,未上,而崇教、龙会两保与建黎原、铁城之民修怨交兵,鹿卿驰书谕之,敛手听命。既至,则宽赋敛,禁掊克。汰赃滥,抑强御,恤寡弱,黥黠吏,训戍兵,创百丈砦,择兵官,城属县,治行大孚,田里歌诵。

  督府横取秋苗斛面,建昌为米五千斛。鹿卿争之曰:"守可去,米不可得。"民恐失鹿卿,请输之以共命。鹿卿曰:"民为守计则善矣。守独不为民计乎?"卒争以免。召赴行在,将行,盗发南丰,捕斩渠首二十人,余不问。擢度支郎官兼右司。入对,极陈时敝。改侍右郎官兼敕令删修官,兼右司。鹿卿又言当时并相之敝。宰相以甘言诱鹿卿,退语人曰:"是牢笼也,吾不能为宰相私人。"言者以他事诋鹿卿,主管云台观。越月,起为江东转运判官。岁大饥,人相食,留守别之杰讳不诘,鹿卿命掩捕食人者,尸诸市。又奏援真德秀为漕时拨钱以助振给,不报。遂出本司积米三千余石减半贾以粜,及减抵当库息,出缗钱万有七千以予贫民,劝居民收字遗孩,日给钱米,所活数百人。宴集不用乐。

  会岳珂守当涂,制置茶盐,自诡兴利,横敛百出,商旅不行,国计反屈于初。命鹿卿核之,吏争窜匿。鹿卿宽其期限,躬自钩考,尽得其实。珂辟置贪刻吏,开告讦以罔民,没其财,民李士贤有稻二千石,囚之半岁。鹿卿悉纵舍而劝以其余分,皆感泣奉命。珂罢,以鹿卿兼领太平,仍暂提举茶盐事。弛苛征,蠲米石、芜湖两务芦税。江东诸郡飞蝗蔽天,入当涂境,鹿卿露香默祷,忽飘风大起,蝗悉度淮。之杰密请移鹿卿浙东提点刑狱,加直秘阁兼提举常平。鹿卿言罢浮盐经界硷地,先撤相家所筑,就捕者自言:"我相府人。"鹿卿曰:"行法必自贵近始。"卒论如法。丞相史弥远之弟通判温州。利韩世忠家宝玩,籍之,鹿卿奏削其官。

  初,鹿卿檄衢州推官冯惟说决婺狱,惟说素廉平,至则辨曲直,出淹禁。大家不快其为,会乡人居言路,乃属劾惟说。州索印纸,惟说笑曰:"是犹可以仕乎?"自题诗印纸而去。衢州郑逢辰以缪举,鹿卿以委使不当,相继自劾,且共和其诗。御史兼二人劾罢之。及知泉州,改赣州,皆辞。迁浙西提点刑狱、江淮都大坑冶,皆以病固辞,遂主管玉局观。及召还,又辞,改直宝章阁知宁国府,提举江东常平,又辞。

  淳祐三年,以右司召,犹辞。丞相杜范遗书曰:"直道不容,使人击节。君不出,岂以冯惟说故耶?惟说行将有命矣。"鹿卿乃出。擢太府少卿兼右司。入对,请定国本、正纪纲、立规模,"时事多艰,人心易摇,无独力任重之臣,无守节伏义之士,愿蚤决大计"。上嘉纳之。兼中书门下省检正诸房公事,兼崇政殿说书。逾年,兼权吏部侍郎。时议使执政分治兵财,鹿卿执议不可。以疾丐祠,迁右文殿修撰、知平江府兼发运副使。力丐祠,上谕丞相挽留之。召权兵部侍郎,固辞,上令丞相以书招之,鹿卿至,又极言君子小人,切于当世之务。兼国子祭酒,权礼部侍郎,兼同修国史,兼实录院同修撰,兼侍讲,兼权给事中。鹿卿言"琐闼之职无所不当问,比年命下而给舍不得知,请复旧制"。从之。

  上眷遇冞笃而忌者浸多,有撰伪疏托鹿卿以传播,历诋宰相至百执事,鹿卿初不知也,遂力辨上前,因乞去,上曰:"去,则中奸人之计矣。"令临安府根捕,事连势要,狱不及竟。迁礼部侍郎。累疏告老,授宝章阁待制、知宁国府,而引年之疏五上,不允,提举鸿禧观,遂致仕,进华文阁待制。卒,遗表闻,赠四官。

  鹿卿居家孝友,喜怒不形,恩怨俱泯,宗族乡党,各得欢心。居官廉约清峻,豪发不妄取,一庐仅庇风雨。所著有《泉谷文集》、奏议、讲义、《盐楮议政稿》、《历官对越集》,手编《汉唐文类》、《文苑菁华》,谥清正。

  赵逢龙,字应甫,庆元之鄞人。刻苦自修,为学淹博纯实。登嘉定十六年进士第。授国子正、太学博士,历知兴国、信、衢、衡、袁五州,提举广东、湖南、福建常平。每至官,有司例设供张,悉命撤去,日具蔬饭,坐公署,事至即面问决遣。为政务宽恕,抚谕恻怛,一以天理民彝为言,民是以不忍欺。居官自常奉外,一介不取。民赋有逋负,悉为代输。尤究心荒政,以羡余为平籴本。迁将作监,拜宗正少卿兼侍讲。凡道德性命之蕴,礼乐刑政之事,缕缕为上开陈。疏奏甚众,稿悉焚弃。年八十有八终于家。

  逢龙家居讲道,四方从游者皆为钜公名士。丞相叶梦鼎出判庆元,修弟子礼,常谓师门庳陋,欲市其邻居充拓之。逢龙曰:"邻里粗安,一旦惊扰,彼虽勉从,我能无愧于心!"逢龙寡嗜欲,不好名,扬历日久,泊然不知富贵之味。或问何以裕后,逢龙笑曰:"吾忧子孙学行不进,不患其饥寒也。"

  赵汝腾,字茂实,宗室子也。居福州。宝庆二年进士。历官差主管礼、兵部架阁,迁籍田令,召试馆职,授秘书省正字,升校书郎,寻升秘书郎兼史馆校勘。轮对,言节用先自乘舆宫掖始。兼玉牒所检讨官,以直焕章阁知温州,进直徽猷阁、江东提点刑狱,又进直宝文阁,差知婺州。召赴阙,迁起居舍人,兼权中书舍人,升起居郎,时暂兼权吏部侍郎,兼国史编修、实录检讨,兼同修国史、实录院同修撰,兼侍讲,迁吏部侍郎兼侍讲,权工部尚书兼权中书舍人,皆兼同修撰,以左司谏陈垓论罢。召为礼部尚书兼给事中,兼修国史、实录院修撰。入奏,言:"前后奸谀之臣,伤善害贤,自取穹官要职,何益于陛下,而深损于圣德。兴利之臣,移东就西,顺适宫禁,自遂溪壑无厌之欲,何益于陛下,而深戕于国脉。则陛下私惠群小之心,可以息矣。"又言:"陛下有用君子之名,无用君子之实。"

  兼直学士院,拜翰林学士兼知制诰,兼侍读。辞归故里,累召,力辞,以龙图阁学士知绍兴府、浙东安抚使。召至阙,以端明殿学士提举佑神观,兼翰林学士承旨,知泉州、知州南外宗正事,复提举佑神观兼侍读。兼翰林学士承旨。景定二年,卒,遗表上,特赠四官。

  孙梦观,字守叔,庆元府慈溪人。宝庆二年进士。调桂阳军教授、浙西提举司干办公事,差主管吏部架阁文字,为武学谕。轮对,言:"人主不容有所惮,尤不容有所玩,惮则有言而不能容,玩则虽容其言而不能用。"力请外,添差通判严州,主管崇道观,召为武学博士、太常寺丞兼诸王宫大小学教授,大宗正丞兼屯田郎官、将作少监。知嘉兴府,仍旧班兼右司郎官、将作监。转对,极言:"风宪之地,未闻有十八疏攻一竦者。封驳之司,未闻有三舍人不肯草制者。道揆不明,法守滋乱,天下之权将有所寄,而倒持之患作。"当路者滋不悦。出知泉州兼提举市舶,改知宁国府。蠲逋减赋,无算泛入者尽籍于公帑。户部遣官督赋,急若星火,阖郡皇骇,莫知为计。梦观曰:"吾宁委官以去,毋宁病民以留。"力丐祠,且将以府印牒所遣官,所遣官闻之夜遁。他日梦观去宁国,人言之为之流涕。

  丞相董槐召还,帝问江东廉吏,槐首以梦观对,帝说,乃迁司农少卿兼资善堂赞读。轮对,谓:"今内外之臣,恃陛下以各遂其私,而陛下独一无可恃,可为寒心!"次论:"郡国当为斯民计,朝廷当为郡国计。乞命大臣应自前主计之臣夺州县之利而归版曹者,复归所属,庶几郡国蒙一分之宽,则斯民亦受一分之赐。"帝善其言。迁太府卿、宗正少卿,兼给事中、起居舍人、起居郎。八上章辞免,以监察御史吴燧论罢,直龙图阁与祠,授秘阁修撰、江淮等路提点铸钱司公事。甫至官,即复召为起居郎兼侍右侍郎、给事中兼赞读,兼国子祭酒,权吏部侍郎。奏事抗论益切,以宠赂彰、仁贤逝、货财偏聚为言,且谓"未易相之前,敝政固不少;既易相之后,敝政亦自若。"在廷之士皆危之。梦观曰:"吾以一布衣蒙上恩至此,虽捐躯无以报,利钝非所计也。"

  力求补外,以集英殿修撰知建宁府。蠲租税,省刑罚,郡人徐清叟、蔡抗以为有古循吏风。民有梦从者甚郡,迎祠山神,出视之则梦观也。俄而梦观得疾,口授遗表,不忘规谏,遂卒。帝悼惜久之,赙银帛三百。梦观退然若不胜衣,然义所当为,奋往直前;其居败屋数间,布衣蔬食,而重名节云。

  洪天锡,字君畴,泉州晋江人。宝庆二年进士。授广州司法。长吏盛气待僚属,天锡纠正为多。丁内艰,免丧,调潮州司理。势家夺民田,天赐言于守,还之。

  帅方大琮辟真州判官,留置幕府。改秩知古田县。行乡饮酒礼。邑剧,牒诉猥多,天锡剖决无留难。有倚王邸势杀人者,诛之不少贷。调通判建宁府。大水,擅发常平仓振之。擢诸司粮料院,拜监察御史兼说书。累疏言:"天下之患三:宦官也,外戚也,小人也。"劾董宋臣、谢堂、厉文翁,理宗力护文翁,天锡又言:"不斥文翁,必为王府累。"上令吴燧宣谕再三,天锡力争,谓:"贵幸作奸犯科,根柢蟠固,乃迟回护惜,不欲绳以法,势焰愈张,纪纲愈坏,异时祸成,虽欲治之不可得矣。"上又出御札,俾天锡易疏,欲自戒饬之。天锡又言:"自古奸人虽凭怙,其心未尝不畏人主之知,苟知之而止于戒饬,则凭怙愈张,反不若未知之为愈也。"章五上,出关待罪。诏二人已改命,宋臣续处之。天锡言:"臣留则宋臣去,宋臣留则臣当斥,愿早赐裁断。"越月,天雨土,天锡以其异为蒙,力言阴阳君子小人之所以辨,又言修内司之为民害者。

  蜀中地震,浙、闽大水,又言:"上下穷空,远近怨疾,独贵戚巨阉享富贵耳。举天下穷且怨,陛下能独与数十人者共天下乎?"会吴民仲大论等列诉宋臣夺其田,天锡下其事有司,而御前提举所移文谓田属御庄,不当白台,仪鸾司亦牒常平。天锡谓:"御史所以雪冤,常平所以均役,若中贵人得以控之,则内外台可废,犹为国有纪纲乎?"乃申劾宋臣并卢允升而枚数其恶,上犹力护之。天锡又言:"修内司供缮修而已,比年动曰'御前',奸赃之老吏,迹捕之凶渠,一窜名其间,则有司不得举手,狡者献谋,暴者助虐,其展转受害者皆良民也。愿毋使史臣书之曰:'内司之横自今始。'"疏上至六七,最后请还御史印,谓:"明君当为后人除害,不当留患以遗后人。今朝廷轻给舍台谏,轻百司庶府,而北司独重,仓卒之际,臣实惧焉。"言虽不果行,然终宋世阉人不能窃弄主威者,皆天锡之力,而天锡亦自是去朝廷矣。改大理少卿,再迁太常,皆不拜。

  改广东提点刑狱,五辞。明年,起知潭州,久之始至官。戢盗贼,尊先贤,逾年大治。直宝谟阁,迁广东转运判官,决疑狱,劾贪吏,治财赋,皆有法。召为秘书监兼侍讲,以聩辞,升秘阁修撰、福建转运副使,又辞。度宗即位,以侍御史兼侍读召,累辞,不许,在道间,监察御史张桂劾罢之。乃疏所欲对病民五事:曰公田,曰关子,曰银纲,曰盐钞,曰赋役。又言:"在廷无严惮之士,何以寝奸谋?遇事无敢诤之臣,何以临大节?人物稀疏,精采销耎,隐惰惜已者多,忘身徇国者少。"进工部侍郎兼直学士院,加显文阁待制、湖南安抚使、知潭州,改潭州,皆力辞。

  又明年,改福建安抚使,力辞,不许。亭户买盐至破家陨身者,天锡首罢之,民作佛事以报。罢荔枝贡。召为刑部尚书,诏宪守之臣趣行无虚日,不起。久之,进显文阁直学士,提举太平兴国宫,三降御札趣之,又力辞。逾年,进华文阁直学士,仍旧宫观,寻致仕,加端明殿学士,转一官。疾革,草遗表以规君相。上震悼,特赠正议大夫,谥文毅。

  天锡言动有准绳,居官清介,临事是非不可回折。所著奏议、《经筵讲义》,《进故事》、《通祀辑略》、《味言发墨》、《阳岩文集》。

  黄师雍,字子敬,福州人。少从黄斡学。入太学。宝庆二年,举进士。诏为楚州官属。出盗贼白刃之冲,不畏不慑。李全反状已露,师雍密结忠义军别部都统时青图之,谋泄,全杀青,师雍不为动,全亦不加害。秩满,朝议褒异,师雍耻出史弥远门,不往见之。调婺州教授,学政一以吕祖谦为法。李完勉、赵必愿、赵汝谈皆荐之。

  师雍慕徐侨有清望,欲谒之,会其有召命,师雍曰:"今不可往也。"侨闻而贤之,至阙,以其学最闻,宗勉在政府,力言于丞相乔行简,行简已许以朝除。师雍以书见行简,劝其归老,行简不悦,宗勉之请遂格。

  知遂之龙溪,转运使王伯大上其邑最。行简罢,宗勉与史嵩之入相,召师雍审察,将至而宗勉卒。嵩之延师雍,密示相亲意,师雍不领;迁粮料院,又曰:"料院与相府密迩,所以相处。"师雍亦不领。嵩之独相,权势浸盛,上下惧祸,未有发其奸者。博士刘应起首疏论嵩之,帝感悟,思逐嵩之。师雍与应起相善,故嵩之疑师雍左右之,讽御史梅杞击师雍,差知兴化军,旋夺之,改知邵武军。及应起为监察御史,师雍迁宗正寺簿,寻亦拜监察御史。首疏削金渊秩,送外居住。再疏斥赵纶、项容孙、史肯之。嵩之终丧,正言李昴英、殿中侍御史章琰共疏乞窜斥之,师雍亦上疏论列,帝感悟,即其日诏勒令致仕。权直舍人院刘克庄封还词头,乞畀嵩之以贴职如宰臣去国故事,遂得守金紫光禄大夫、观文殿学士致仕。议者曰:"大夫,官也。观文,职也。元降御笔但云'守官',无'本官职'之辞。观文之命,自克庄启之。朋邪顾望,不可赦。"师雍遂劾克庄临事失身犯义,免所居官,琰亦继劾克庄,师雍又乞籍嵩之家隶张叔仪,皆从之。

  未几,昴英劾临安尹赵与{竹忌}及执政,琰亦劾执政,帝怒昴英并及琰。郑采乘间劾琰、昴英,又嗾同列再疏,以昴英属某人,琰属师雍。师雍毅然不从,独击叶阊乃与{竹忌}腹心。琰、昴英去国,采于是荐周坦、叶大有入台,首劾程公许、江万里,善类日危矣。未逾月,坦攻参政吴潜去,陈垓为监察御史,时采、与{竹忌}、坦、垓、大有合为一,师雍独立。采恶之尤甚,思所以去师雍,未得,招四人共谋之。会大旱求言,应招者多指采、坦等为起灾之由,牟子才、李伯玉、卢钺语尤峻。坦等伪撰匿名书,诬三士,师雍榻前辨,谓:"匿名书条令所禁,非公论也,不知何为至前。"因发其伪撰之迹。适钺疏誉师雍,采乃以钺附师雍,帝不听,擢师雍左司谏。

  未几,采入政府,谢方叔、赵汝腾疏其奸,采遂罢去。师雍与丞相郑清之故同舍,然以劾刘用行、魏岘皆清之亲故,清之不乐。坦喜曰:"吾得所以去之矣。"遣其妇日造清之妻,谮曰:"彼去用行、岘,乃去丞相之渐也。"帝将以师雍为侍御史,清之曰:"如此,则臣不可留。"迁起居舍人兼侍讲,即力丐去。清之犹冀师雍少贬,师雍曰:"吾欲为全人。"终不屈。数月,坦卒劾师雍及高斯得俱罢。久之,以直宝文阁奉祠,陈垓又嗾同列寝之。清之卒,起师雍为左史,既而改江西转运使,迁礼部侍郎,命下而卒于江西官舍。

  师雍简淡寡欲,靖厚有守,言若不出口,而于邪正之辨甚明,视外物轻甚,故博采公论,当官而行,爱护名节,无愧师友云。

  徐元杰,字仁伯,信州上饶人。幼颖悟,诵书日数千言,每冥思精索。闻陈文蔚讲书铅山,实朱熹门人,往师之。后师事真德秀。绍定五年,进士及第。签书镇东军节判官厅公事。

  嘉熙二年,召为秘书省正字,迁校书郎。奏否泰、剥复之理,因及右辖久虚,非骨鲠耆艾,身足负荷斯世者,不可轻畀。又言皇子竑当置后及蚤立太子,乞蚤定大计。时谏官蒋岘方力排竑置后之说,遂力请外,不许,即谒告归,丐祠,章十二上。三年,迁著作佐郎兼兵部郎官,以疾辞。差知安吉州,辞。召赴行在奏事,辞益坚。

  淳祐元年,差知南剑州。会峡阳寇作,擒渠魁八人斩之。余释不问。父老或相语曰:"侯不来,我辈鱼肉矣。"郡有延平书院,率郡博士会诸生亲为讲说。民讼,率呼至以理化诲,多感悦而去。输苗听其自概,阖郡德之。丁母忧去官,众遮道跪留。既免丧,授侍左郎官。言敌国外患,乞以宗社为心。言钱塘驻跸,骄奢莫尚,宜抑文尚质。兼崇政殿说书,每入讲,必先期斋戒。尝进仁宗诏内降指挥许执奏及台谏察举故事为戒,语多切宫壶。拜将作监,进杨雄《大匠箴》,陈古节俭。时天久不雨,转对,极论《洪范》天人感应之理及古今遇灾修省之实,辞益忠恳。

  丞相史嵩之丁父忧,有诏起复,中外莫敢言,惟学校叩阍力争。元杰时适轮对,言:"臣前日晋侍经筵,亲承圣问以大臣史嵩之起复,臣奏陛下出命太轻,人言不可沮抑。陛下自尽陛下之礼,大臣自尽大臣之礼,玉音赐俞,臣又何所容喙。今观学校之书,使人感叹。且大臣读圣贤之书,畏天命,畏人言。家庭之变,哀戚终事,礼制有常。臣窃料其何至于忽送死之大事,轻出以犯清议哉!前日昕庭出命之易,士论所以凛凛者,实以陛下为四海纲常之主,大臣身任道揆,扶翊纲常者也。自闻大臣有起复之命,虽未知其避就若何,凡有父母之心者莫不失声涕零,是果何为而然?人心天理,谁实无之,兴言及此,非可使闻于邻国也。陛下乌得而不悔悟,大臣乌得而不坚忍?臣恳恳纳忠,何敢诋讦,特为陛下爱惜民彝,为大臣爱惜名节而已。"疏出,朝野传诵,帝亦察其忠亮,每从容访天下事,以筵益申前议。未几,夜降御笔黜四不才台谏,起复之命遂寝。

  元老旧德次第收召,元杰亦兼右司郎官,拜太常少卿,兼给事中、国子祭酒,权中书舍人。杜范入相,复延议军国事。为书无虑数十,所言皆朝廷大政,边鄙远虑。每裁书至宗社隐忧处,辄阁笔挥涕,书就随削稿,虽子弟无有知者。六月朔,轮当侍立,以暴疾谒告。特拜工部侍郎,随乞纳,诏转一官致仕。夜四鼓。遂卒。

  先,元杰未死之一日,方谒左丞相范钟归,又折简察院刘应起,将以冀日奏事。是夕,俄热大作,诘朝不能造朝,夜烦愈甚,指爪忽裂,以死。朝绅及三学诸生往吊,相顾骇泣。讣闻,帝震悼曰:"徐元杰前日方侍立,不闻有疾,何死之遽耶?"亟遣中使问状,赙赠银绢二百计。已而太学诸生伏阙诉其为中毒,且曰:"昔小人有倾君子者,不过使之自死于蛮烟瘴雨之乡,今蛮烟瘴雨不在领海,而在陛下之朝廷。望奋发睿断,大明典刑。"于是三学诸生相继叩阍讼冤,台谏交疏论奏,监学官亦合辞闻于朝。二子直谅、直方乞以恤典充赏格。有旨付临安府逮医者孙志宁及常所给使鞫治。既又改理寺,诏殿中侍御史郑采董之,且募告者赏缗钱十万、官初品。大理寺正黄涛谓伏暑证,二子乞斩涛谢先臣。然狱迄无成,海内人士伤之,帝悼念不已,赐官田五百亩、缗钱五千给其家。赐谥忠愍。

  孙子秀,字元实,越州余姚人。绍定五年进士。调吴县主簿。有妖人称"水仙太保",郡守王遂将使治之,莫敢行,子秀奋然请往,焚其庐,碎其像,沈其人于太湖,曰:"实汝水仙之名矣。"妖遂绝。日诣学宫与诸生讨论义理。辟淮东总领所中酒库,檄督宜兴县围田租。既还,白水灾,总领恚曰:"军饷所关,而敢若此,独不为身计乎?"子秀曰:"何敢为身计,宁罪去尔。"力争之,遂免。

  调滁州教授,至官,改知金坛县。严保伍,厘经界,结义役,一切与民休息。讼者使赍牒自诣里正,并邻证来然后行,不实者往往自匿其牒,惟豪黠者有犯,则痛绳不少货。淮民流入以万计,振给抚恤,树庐舍,括田使耕,拔其能者分治之。崇学校,明教化,行乡饮酒礼。访国初茅山书院故址,新之,以待远方游学之士。

  通判庆元府,主管浙东盐事。先是,诸场盐百袋附五袋,名"五厘盐",未几,提举官以为正数,民困甚,子秀奏蠲之。辟干办行在诸司粮料院。衢州冠作,水冒城郭,朝廷择守,属子秀行。子秀谓捕贼之责,虽在有司,亦必习土俗之人,乃能翦其凭依,裁其奔突。乃立保伍,选用土豪,首旌常山县令陈谦亨、寓士周还淳等捍御之劳,且表于朝,乞加优赏,人心由是竞劝。未几,盗复起江山、玉山间,甫七日,而众禽四十八人以来。终子秀之任,贼不复动,水潦所及,则为治桥梁,修堰闸,补城壁,浚水原,助葺民庐,振以钱米,招通邻籴。奏蠲秋苗万五千石有奇,尽代纳其夏税,并除公私一切之负;坍溪沙壅之田,请于朝,永蠲其税,民用复苏。

  南渡后,孔子裔孙寓衢州,诏权以衢学奉祀,因循逾年,无专飨之庙。子秀撤废佛寺,奏立家庙如阙里。既成,行释菜礼。以政最迁太常丞,以言罢。未几,迁大宗正丞,迁金部郎官。金部旧责州郡以必不可辨之泛数,吏颠倒为奸欺。子秀日夜讨论,给册转递以均其输,人人如债切身,不遣一字而输足。迁将作监、淮东总领,辞。改知宁国府,辞。为左司兼右司,再兼金部。与丞相丁大全议不合,去国。差知吉州,寻镌罢。

  时嬖幸朱熠凡三劾子秀。开庆元年,为浙西提举常平。先是,大全以私人为之,尽夺亭民盐本钱,充献羡之数;不足,则估籍虚摊。一路骚动,亭民多流亡。子秀还前政盐本钱五十余万贯,奏省华亭茶盐分司官,定衡量之非法多取者,于是流徙复业。徙浙西提点刑狱兼知常州。淮兵数百人浮寓贡院,给饷不时,死者相继,子秀请于朝,创名忠卫军,置砦以居,截拨上供赡之。盗劫吴大椿,前使者讳其事,诬大椿与兄子焴争财,自劫其家,追毁大椿官,编置千里外,徙黥其臧获。子秀廉得实,乃悉平反之。寻以兼郡则行部非便,得请专臬事。击贪举廉,风采凛然,犴狱为清。

  进大理少卿,直华文阁、浙东提点刑狱兼知婺州。婺多势家,有田连阡陌而无赋税者,子秀悉核其田,书诸牍,势家以为厉己,嗾言者罢之。寻迁湖南转运副使,以迎养非便辞,移浙西提点刑狱。子秀冒暑周行八郡三十九县,狱为之清。安吉州有妇人诉人杀其夫与二仆,郡守捐赏万缗,逮系考掠十余人,终莫得其实。子秀密访之,乃妇人赂宗室子杀其夫,仆救之,并杀以灭口。一问即伏诛,又释伪会之连逮者,远近称为神明。

  初,狱讼之滞,皆由期限之不应。使者下车,或亲书戒州县勿违,而违如故,则怒之。怒之,改匣,又违则又重怒之,至再三。而专卒四出,巡尉等司缴限抱匣费不赀,则其势必违。子秀与州县约,到限者径诣庭下,吏不得要索,亦无违者。其后创循环总匣属各州主管官,凡管内诸司报应皆并入匣,一日一遣,公移则又总实于匣以往。于是事无小大,纤悉毕具,而风闻者反谓专卒凌州县,劾罢之,子秀笑而已。移江东提点刑狱。度宗即位,进太常少卿兼右司,寻兼知临安府,以言罢。起知婺州,卒。

  子秀少从上虞刘汉弼游,磊落英发,抵掌极谈,神采飞动。与人交久而益亲,死生患难,营救不遗力。闻一善则手录之。

  李伯玉,字纯甫,饶州余干人。端平二年,进士第二。初名诚,以犯理宗潜讳更今名。授观察推官、太学正兼庄文府教授、太学博士。召试馆职,历诋贵戚大臣,直声暴起。改校书郎,奏言:"台评迎合上意,论罢尤焴、杨栋、卢钺三人,忠邪不辨,乞同罢。"帝不允。监察御史陈垓连劾罢之。

  奉云台祠,差知南康军,迁著作佐郎兼沂靖惠王府教授,兼考功郎官,兼尚书右司员外郎。引故事弹台臣萧隶来,迁著作郎。帝怒,降两官罢叙。复知邵武军,改湖北提点刑狱,移福建,迁尚右郎官。侍御史何梦然论伯玉乃吴潜之死党,奉祀,迁福建提举常平、淮西转运判官。召赴经筵,迁考功郎兼太子侍读,拜太府少卿、秘书少监、起居郎、工部侍郎。

  度宗即位,兼侍讲,权礼部侍郎,升兼同修国史、实录院同修撰。贾似道尝集百官议事,忽厉声曰:"诸君非似道拔擢,安得至此!"众默然莫敢应者,伯玉答曰:"伯玉殿试第二名,平章不拔擢,伯玉地步亦可以至此。"似道虽改容而有怒色。既退,即治归。以显文阁待制知隆兴府,右正言黄万石论罢。召入觐,擢权礼部尚书兼侍读。似道益专国柄,帝以伯玉旧学,进之卧内,相对泣下,欲用以参大政,似道益忌之,而伯玉寻病卒。

  伯玉尝请罢童子科,以为非所以成人材,厚风俗。赵汝腾尝荐八士,各有品目,于伯玉曰"铜山铁壁"。立朝风节,大较似之。所著有《斛峰集》。

  论曰:陆持之学足以承其家,而不幸蚤丧,徐鹿卿论议明达,克施有政,赵逢龙之清操,汝腾之不挠,孙梦观之平直,洪天锡、黄师雍、徐元杰、李伯玉皆悉心直言,不避权势,孙子秀政绩著见,皆当时之杰出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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