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元史

     著书立意乃赠花于人之举,然万卷书亦由人力而为,非尽善尽美处还盼见谅 !

                     —— 华辀远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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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传一百二十一

徐寿辉陈友谅理明玉珍升

徐寿辉,一名贞一,蕲州罗田人。以贩缯为业。往来蕲、黄间。

初,袁州有妖僧彭莹玉,用泉水治病多愈,远近神之。至正十年,其徒周子旺以妖术惑众,从之者五十余人,僭称国王,官王获而杀之。莹玉遁去,匿淮西民家,日夜密构异图。

寿辉浴于池,莹玉之徒见其有赤光,异之。十一年八月,乃拥寿辉为主,聚众剽掠。九月,陷蕲水县,蕲州总管李孝先败死。进陷黄州。寿辉僭称皇帝,号天完国,都蕲州,改元治平。以麻城人邹普胜为太师。其众以红巾裹首,与汝、颖妖贼同。

十二年,竹山孟海马志兵,陷襄阳、荆门以应寿辉,号南锁红巾。襄阳总管柴兰及县尹孛术远俱败死。寿辉将丁普郎等连陷汉阳、兴国。曾法兴等陷安陆,执知府丑驴,不屈,法兴义而释之。丑驴与其妻侯氏俱自经死。湖广行省平章星吉,闻老将郑万户知兵,令募兵为守御计。寿辉遣其众千余人至武昌降。星吉知其诈,使郑万户伏兵邀之,获六百人,械以俟命。会朝廷征星吉为司农,以和尚代之,纳贼贿,释其缚,反下郑万户于狱。寿辉使赵普胜袭武昌,六百人为内应,城遂陷。沿江郡县,皆望风奔溃。

二月赵普胜乘武昌之捷,舳舫相衔,顺流攻江西,江州总管李黼与主簿也孙帖木儿拒战,大败之。普胜又以舟师攻城,亦为黼所败。普胜攻益急,城陷,黼死之。普胜遂陷南康。是月,孟海马陷归、峡、房诸州。寿辉别将陷岳州,徇忠、万、夔诸州,皆下之。又有周伯者,起兵陷道州,以应寿辉。

时湖南之地,多为寿辉所有。乃分道入江西,奸民乘势应之。不旬日,众辄数万,率以天完将为名。行省右丞太不花兵至应山,广水镇巡检王珪参其军事,三上书于太不花毋玩寇,太不花怒,使珪为前锋。珪连败寿辉兵,以无后援,众溃。珪率麾下数百人奔孝感,县人刘禹、吴思明方举义兵,闻珪至,从之,败寿辉将王思明于莲花寨。思明悉众围之,逾月,珪与禹等皆战没。

是月,寿辉将欧普祥入萍乡,遂陷袁州。分宜人彭继凯与安福人袁明东击走普祥,复袁州。已而继凯为知府宝童所嫉,使客刺杀之,袁州复为普祥所据。彭莹玉陷瑞州。陈普文陷吉安。闰三月,泰和州达鲁花赤达里麻失理复吉安。达里麻失理所部号黄衫军,寿辉兵畏之。未几,项普略陷饶州、信州,游骑至婺源,江泊震恐。朝廷以亦怜真为江西行省右丞,将兵击之。湖广行省参政铁杰以兵复岳州。四川行省平章咬住克忠、万、夔、云阳诸州。

是月,寿辉兵攻南昌,靖安达鲁花赤湖海大败之。贼再至,湖海与勇士黄云等且战且守。连兵八月,皆战死。寿辉兵围抚州,州人木古丙、赵均保等倡义助官军防守,贼不能克,遂引去。时江西诸路皆陷,独抚州坚守不下。是月,咬住克归州,进攻峡州,斩寿辉将李太素。寿辉别将陷池州,围安庆,势张甚。平章卜颜帖木儿等败之于丁家洲,遂复池州。复败,贼于白湄,斩其大将周驴。

十三年五月,咬住复中兴。建昌人戴良起兵,复建昌。咬住进克襄阳,杀贼将王权。六月,行省左丞火你赤复瑞州,执彭莹玉斩而脔之。莹玉攻城略地,所至无噍类,至是就戮,天下快之。七月,项普胜陷婺源州、徽州,自昱岭关入浙西,遂陷杭州。八月,咬住与寿辉将俞君正战于楼台,失利,咬住奔松滋,俞君正复陷中兴,为荆门僧李皆等所袭败,咬住还屯石马。是时,项普胜分兵据宜兴、历阳、丹阳、句容,前锋至钟山,平章庆童以兵来援,始败退。

先是,承平日久,寿辉兵四出,州县皆望风降附。已而民习见,不以为意,于是智通之士多思自奋,为朝廷讨贼。寿辉所得杭州县旋复失之,贼势遂不振。是年,元帅董搏霄得州,受代去,寿辉兵复入昱岭关,陷于潜。行省檄搏霄御之,事具《搏霄传》。九月,官军大集于中兴,以攻寿辉。初,寿辉树栅于黄州之阑溪口,积金帛其中,最号险固。至是,亦为官军所克。十月,广西元帅甄崇福复道州,周伯颜伏诛。十一月,卜颜帖木儿与中丞蛮子海牙等,率兵二十万,分道攻蕲水县。寿辉出战,大败,遁入黄梅山。官军入城,擒其伪将相以下四百余人,遂尽复武昌诸路及均房等州。朝廷以贼已溃败,檄诸将班师。

十四年,寿辉收合余众,饥民多附之,势复振。

十五年,寿辉将倪文俊败威顺王宽彻不花,纵横湖、汀间,官军屡为所挫。五月,文俊陷中兴。自兵兴以后,湖南北州县相继陷,独茶陵州坚守数年。至是,亦为文俊所陷。七月,俊陷武昌、汉阳。

十六年正月,文俊乃建都于汉阳,迎寿辉徙都之。寿辉性宽纵,权在群下。及邹普胜死,以文俊为丞相,大权悉出其手,寿辉无如之何。是年,文俊连陷常德、澧州、衡州,又分兵陷岳州。

十七年,寿辉将明玉珍陷重庆,寿辉以玉珍为陇西右丞。文俊怙侈自专,谋杀寿辉不果,奔黄州。寿辉伪元帅陈友谅袭杀之,并其众,自称平章。文俊生时,其母梦白虎入其室将死,其母复梦白虎毙。文俊骁勇善战,官军畏之,呼为倪蛮子。

十八年,陈友谅陷安庆,龙兴、信州诸路尽为所有,寿辉欲徙都安庆,友谅不奉命。

十九年十二月,寿辉引兵至江州,友谅佯出迎寿辉,既入,门闭,悉杀其从者。自是,权归友谅,寿辉仅有空名而已。

二十年五月,友谅挟寿辉攻太平,舟至采石矶,使人诣寿辉白事,以铁挝自后击之,碎其首而死。陈友谅,沔阳黄蓬人。其先平吉州谢氏,为黄蓬陈芪赘婿,遂冒姓陈。父普才,以渔为业,生五子。

友谅其次子也。读书粗通大义,尝为州吏,郁郁不乐。季父普文,从倪文俊作乱,友谅亦往从之。文俊用为簿书掾,寻为元帅,将兵。至正十六年,友谅袭杀文俊,自称平章,寿辉因而命之。文俊党在归州者,保山栅自守,友谅使其弟友能及部将欧普祥等招之,久始降。是时,余阙守安庆,寿辉兵至辄败,贼惮其威名。

十七年,友谅合赵普胜、祝宗等攻之,友谅自上游引兵直捣小孤山,守将胡伯启力战四昼夜,夺还安庆,友谅遂逼城下。阙血战当之。

十八年,友谅与普胜等合围,百道燕进,城遂陷,阙赴水死。友谅乘胜薄龙兴,左丞火你赤望其军,骇曰:“贼与往时异,是恶可当?”乃弃城走。友谅自驻龙兴,规取江西,遣其将王奉国陷临江及瑞州,熊天瑞陷吉安,又分兵攻抚州,围三月,城始陷。友谅闻州人吴彤守城,多智略,令军中有生致彤者,赏百金。及得彤,友谅释而用之。八月,陷建昌。九月,遣其将辛文才陷赣州,又徇南安下之。是年,友谅之兵入福建者,其将为康泰等;陷汀州入广东者,其将为熊天瑞,陷南雄州、韶州。十九年,王奉国陷信州。是时,明祖已称吴国公,与友谅地接壤。明祖在池州,赵普胜引兵争之,败走。未几,复败吴兵于沙子港。明祖遣俞廷玉以水陆兵攻之,至枞阳。普胜潜横铁縆于水中,舟至,柁桂縆不行,普胜蹙之,一军尽没。普胜勇决,善战,号双刀赵,名闻敌国,友谅忌之。至是,友谅将弑寿辉,惧普不从,乃以会师为名,自江州猝至。普胜迎于雁汊,甫登舟,友谅杀普胜,并其军。未几,挟寿辉东下,攻太平,引巨舟薄城外,士卒缘柁尾登城,遂克之。弑寿辉于采石。乃以采石五通庙为行殿,僭号皇帝,国称大汉,建元大义,以邹普胜为太师,张必先为丞相。其党班沙岸称贺,值大风雨,不能成礼。

友谅恃其兵强,欲东取集庆。吴人恐其与士诚连兵,乃用刘基策,使裨将康茂才伪降。友谅令速来,阍者赍书以往。茂才与友谅有旧,其阍者则尝事友谅者也。友谅大喜,引舟师东下,至江东桥,连呼老康,无应者,始知见绐。即与其弟号五王者趋龙湾,遣万人立栅岸上,势锐甚。明祖伏兵于石灰山,突起,四面蹙之。友谅兵败,走下岸,登舟。潮退,舟胶于河,溺死者又无算。其将张志雄、梁铉、喻国兴、刘世衍等皆降,友谅遁去。

张志雄者,赵普胜部将也,怨友谅杀普胜,无斗志。及降,言于明祖曰:“今降卒,皆安庆之兵。友谅败走,安庆空虚,可取也。”明祖从之,使徐达、冯胜、张德胜等追友谅至慈湖,又败之。友谅收兵再战,张德胜败死,友谅乃还。徐达等遂克太平。方友谅东下,吴人亟使衢州胡大海捣信州,以牵制之。大海克信州。十一月,友谅浮梁守将于光、鄱阳守将徐椿,以饶州降于吴。

二十年六月,友谅将李明道、王汉宝攻信州,胡大海败之,禽汉宝,明祖释之,问友谅事,汉宝尽以虚实告之。八月,明祖以王汉宝为乡导,率舟师逆流而上,以报龙江之役。攻安庆不克,刘基曰:“此不足取也。宜径袭江州!”明祖至湖口,距江州五里,友谅不虞兵至,大惊,挈妻孥走武昌。明太祖遂入江州,友谅将傅友德、丁普郎皆以所部降。南康、龙兴、袁州,皆送款于吴。

二十一年,友谅改元大定。是时,江西诸路惟熊天瑞据赣州,为友谅固守。群盗附友谅者,树白帜号为白军;降于吴者,则易红帜,号为红军;日夜相攻,死亡无算。

二十二年四月,友谅复以舟师攻龙兴,号高稍子战船,甲士六十万,载其妻孥百官,倾国而出。攻围八十五日,不克。明祖率舟师二十万以援龙兴,友谅闻之,解围东出鄱阳湖。

六月戊子,大战于康郎山。两军鼓噪,嚣声动天地,燃巨炮如震雷。至晡,友谅掷火烧明祖船,忽反风,自焚,十里之内,湖水尽赤。友谅叔父陈普略等皆死,吴将张志雄、丁普郎亦战殁。已丑,徐达焚友谅平章蒋必胜船,死者千五百人。是日,战数合。互有胜负。翌日,明祖见友谅兵强,有惧色,问刘基曰:“我气色何如?”基以必胜对。辛卯,日光惨澹,两军咸震恐,战不力。友谅弟友仁、友贵皆死,其骁将张定边敢深入,中流矢败退。自是,相持六昼夜。

刘基劝明祖移军湖口,期以金木相犯日决胜。吴人乃移舟入港。至夕,舟置一灯,首尾相衔。比晓,兵尽渡泊于左蠡,列栅南北江岸,置火筏于中流,水陆戒严。友谅亦称移军楮溪,缀乱使不得去。未见,友谅引兵次鞋山,吴兵亦次于湖口,相距十有五日。

八月壬戍,友谅知乘楼船,率其军下趋九江,常遇春以火筏御之。顺流而下,至禁江口,炮击明祖船,明祖适在地船,获免。友谅兵谓已死,欢呼万岁。明人遣使诈为诸将约降,友谅亲出引见使者,为流矢所中,贯晴及颅而死。兵大溃,退至江口。癸亥,明祖乘势蹙之,擒其太子善儿及平章张荣等,降士卒五万人。友谅僭位四年,死年四十八。

其太尉张定边等,乘夜以小舟载友谅尸,及其少子理,走武昌。九月,理僭称皇帝,改元德寿。明太祖征之,立栅逼其城,又联船为水栅,以绝出入之路。

二十三年,理计穷,悉众出战。其将陈佥同,骁捷,善用槊,直犯中军,吴将郭英剌杀之。定边等不敢复出。其丞相张必先以湖南兵赴援,战于城下,兵败,被执。城中之援始绝。明祖使降将罗复仁入城谕理降,理乃率其大将张定边等出降。明祖封理为顺德侯,普才为承恩侯,友谅史友宁归仁伯,友直怀仁伯,追封友仁为康山王,立庙祀之。张定边、张必筅等,寻皆诛死。普才徙滁州,理徙高丽,皆不知所终。明玉珍,隋州沔阳人,农家子也。身长八尺,目重瞳子,性明决,为乡人所推服。

十一年,颖州盗起,远近响应。玉珍聚众于青山,筑栅自守。徐帮辉据蕲州,遣使招之。玉珍自度不能敌寿辉,遂以众降,寿辉授为元帅,益其兵,使屯沔阳。

十二年,与哈林秃战,为流矢所中,眇其右目,人呼为明眼子。时沔阳连年饥馑。十五年春,玉珍以斗船五十艘,率所部籴粮于夔州。明年,辰州人杨汉率精兵五千人,降于重庆帅完者都。

十七年,完者都袭杀汉,其众东走夔州,遂归于玉珍,目言重庆无重兵,守将哈林秃、完者都二人不协,兵至,可一鼓而下。玉珍疑而未行,其部将戴寿进曰:“争兵输粮于沔,以麾下率杨汉余袭重庆,济则大事可成,不济则掠其资财而归,上策也。”玉珍从之。时重庆承平日久,见贼至,远近震骇。完者都遁,获哈林秃。城中父老以香花迎玉珍入城,玉珍禁侵掠,居民安堵如故,降附日众。

十八年二月,完者都自辰州会平章囊革歹、参政赵资,以兵次嘉定之大佛崖,规复重庆。玉珍遣明二攻之,潜师登乌牛山,陷嘉定。惟大佛崖官军相持半载。玉珍自率兵攻之,遣明二倍道袭成都府,遂略定两川郡县。玉珍之出兵也,舟行过沪州,其部将刘泽民言于玉珍曰:“前进士刘祯,有策略,尝官大名经历,青巾贼李喜喜入蜀,祯避乱于此。公盍往见之?”玉珍曰:“尔与偕来。”泽民曰:“是不可屈,宜亲往。”玉珍乃入山中访之,语未华,玉珍喜不自胜曰:“吾得一也明矣!”拜为参谋。

二十年,陈友谅弑寿辉自立,玉珍议讨之,闭夔关不与友谅通。二十一年,刘祯劝玉珍自立,玉珍不许。戴寿、张文炳复劝之,玉珍咨于部众,同心推戴。二十二年三月戊辰,遂僭称皇帝,都重庆,号大夏国,建元大统。立妻彭氏为皇后,子升为太子。仿周制,设六官,以戴寿为冢宰,明二复姓万,赐名胜,为司马,张文炳为司空,向大亨、莫仁寿为司寇,邹兴为司徒,刘祯为宗伯。又以牟图南为丞相,史天章为翰林学士。改知府曰刺史,知州曰太守。废驿老,止奉弥勒佛教。定赋税,十取其一,免力役之征。

二十三年,命万胜、邹兴、芝麻李分道攻云南,胜兵不满万人,锋锐甚,遂入中庆。已而馈运不继,士卒剽掠为粮,滇民叛之。梁王乞师于大理,累战皆捷。胜度众寡不敌,乃全师而返。

二十三年,万胜攻兴元不克,遣邹胜攻巴州,陷之。石柱安抚司马克用叛,降于玉珍,乃改设永守宣慰司,及邑海溪洞军民府。又立于茶永化军民府。独播州杨元晶坚守拒之,玉珍以重兵临其境,元晶始降。

二十四年,更六卿为中书省、枢密院,以戴寿、万胜为左、右丞相,向大亨、张文炳知枢密院。邹兴守成都,吴友仁守保宁,莫仁寿守夔州,俱为平章。窦英守播州,为参政。时明祖已灭陈友谅,遣使通好,玉珍使其参政江俨报聘。明祖闻云南之师败还,复以书贻之。

二十五年夏,玉珍死,年三十六。玉珍躬履节俭,好贤礼士,蜀人称之。然无远略,仅能自守而已。子升嗣。升僭立甫十岁,其母彭氏垂帘听政,改元开熙。万胜与张文炳有隙,胜密使人杀文炳。玉珍养子明昭等,矫彭氏命,召胜入,缢杀之。胜,黄陂人,有智勇,玉珍妻以弟妇,称为明二。开国之功,胜居七、八。彭氏以刘祯为丞相。

二十六年,吴友仁移檄远近,言万胜无辜受戮,诸将寒心,友仁不得已而叛明氏。遂据保宁,附于陕西李思齐。升遣兵攻之,皆败还。

二十七年,戴寿攻保宁,友仁登城,语寿曰:“使参政文彦彬来,吾即降。”及彦彬入城,友仁密与约曰:“明昭等不诛,丞相必不免,奈何舍此不图,而加兵于我。我明氏旧臣,宁有他耶!”彦彬出告寿,寿然之。时昭等皆从寿讨友仁,寿乃召诸将会议,执昭等杀之,友仁即诣军门持寿而泣,偕寿至重庆谢罪,升慰谕之,复其位。明祖赐以玺书,又遣杨景往谕之,使奉土地入朝,升不从。二十八年,友仁攻兴元,明人乃决意用兵。是秋,升丞相刘祯死。二十九年,明人假道伐云南,升不许,乃遣汤和、廖永忠等伐之,又使傅友德由阶、文逼成都。

三十年,汤和等入峡,莫友仁以铁锁横截瞿塘口,戴寿、向大亨凿两崖为飞桥,又置大木水中,战舰将至,顺流以大木冲之。和等不能克。友德入绵州,寿、大亨悉众来援战于汉州,败走。永忠亦败邹兴于峡口,兴战殁,遂入夔州。进次铜锣峡,升面缚衔壁,率其群臣出降。友德进攻成都,寿等闻升降,亦出降。分兵克保宁,执吴友仁,送金陵杀之。寿、大亨至夔州,亦被诛。升僭立六年,父子据蜀十一年而亡。明封升为归义侯,召彭氏入宫。后迁升于高丽,不知所终。

列传一百二十二

方国珍何真邵宗愈李质陈均义陈舜隆陈良玉欧普祥邓克明 熊天瑞王宣信

方国珍,黄岩洋山澳人,后避明太祖字,改名谷珍。初与兄国馨、国璋,弟国瑛,皆以贩盐海上为业。国珍与州人蔡乱头以争盐贩相仇,州不与直。已而蔡聚众海上剽掠漕运,再杀使者,势张甚。行省悬格捕之。国珍欲捕蔡以应赏格,蔡惧,自归于官。总管焦鼎纳蔡赂薄其罪。国珍恚曰:“蔡能为盗,我顾不能耶!”适以逋租,遣巡检往捕之,国珍方食,左执食案,右持挺,格杀巡检,遂与其兄弟亡入海,劫粮艘,梗运道。时至正八年十一月也。

行省参政朵儿只班讨之,追至福州。国珍焚舟将遁,官军自相惊溃,朵儿只班为国珍所执,使请于朝,授国珍海运千户,不受。

十年十一月,率水贼千艘,泊松门港,索粮。十二月,攻温州及沿海诸县,行省左丞孛罗帖木儿击之。

十一年六月,官军至大闾洋,国珍纵火焚之,官军大败,赴水死者过半。孛罗帖木儿及郝万户皆被执,二人乃为饰词,以国珍求招安上闻。郝故出奇皇后位下,请托得行,遂议立巡防千户所,设长贰等官,授其兄弟及党与数十人。复遣大司农达识帖木儿黄岩,招降,国珍兄弟皆登岸罗拜,退舍民居。绍兴总管泰不华欲遣壮士袭杀之,达识帖木儿曰:“我受命招降,公欲擅命耶!”事乃止。

明年,贬泰不华为台州路达鲁花赤。时官军方讨徐州,募舟师防江,国珍疑惧,复入海。泰不华遣方大用往谕国珍留之,遣其党陈仲达来议降。泰不华具舟,建受降旗,至澄江,与国珍遇于黄林港,呼仲达申前议。仲达目动气索,泰不华知有变,手斩之,即前攻国珍船。贼党麇集,拥泰不华入其船,泰不华瞋目叱之,为国珍所杀。六月,国珍据定光观,悉毁黄岩官居民舍。八月,进攻台州,以舟师诱总管赵琬至黄岩,舍于白龙澳,琬不食而死。

十三年,遣行省左丞帖里帖木儿、南台侍御史左答纳失里招谕之。二人奏国珍已降,遂降金符,授其兄弟,党与官有差,伐石立宣德碑,国珍仍不受命。时州人潘有光挺身说国珍降,国珍使盗要于路杀之,遂据台、温、庆元三路。行省无可如何,奏以国珍为海道万户。

明年,又迁为都镇抚,兼行枢密院判官。自后,汝、颖兵起,海内大乱,累迁国珍浙江省参知政事,诏使讨张士诚,士诚遣其将史文炳、吕珍,率兵七万御国珍。文炳与珍陈于昆山,仍以步骑夹岸为阵,士诚命游兵往来,旌旗数十里不绝。国珍曰:“濒海之地,非通衢可比,士诚参用步骑,兵虽盛,不足畏也。”国珍舟师仅五万,自率壮士数百趋萌子桥。文炳使十将军搏战,矢石如雨。国珍戒其众持苇席,涂泥,冒矢石而入。士诚兵以火箭攒射之,国珍燎及须发,横刀大呼,杀两将军及十余人,士诚兵大溃。国珍与将士追击,辏其中坚,步骑讫不得成列,文炳、珍皆弃马而遁。明日以战,七战七捷,直至平江城下。士诚遣使纳款,请奉元正朔,国珍乃还。累擢至太尉、行省左丞。初国珍作乱,朝廷出空名宣敕数十道,募人击贼。海濒壮士多应募立功,所司邀重贿,不辄与,有一家死数人,卒不得官者。国珍再受招谕,遽至大官。则是民慕为贼,从国珍者益众。国家既失江淮,藉国珍舟师以通海运,重以官爵羁縻之,国珍愈横。

十八年,明人取婺州,遣主簿蔡元刚招国珍,国珍欲藉为声援,以观事变。十九年二月,遣其郎中张仁本奉书献黄金五十斤、白银百斤、文绮百匹。明祖复遣镇抚曾养浩报之,国珍请献温、台、庆元三路,且以次子关为质。明祖曰:“古者虑人不从则为质,今既诚心归顺,何以质子为!”厚赐关而遣之,拜国珍福建行省平章政事。

是年,朝廷亦授国珍行省平章政事,已又改为淮南行省左丞。是时,国珍岁治海运,舟漕张士诚粟十余万石至京师,于是封国珍为衢国公,官为江浙行省左丞相,分省庆元。

明祖累以书谕之,国珍阳为恐怖谢罪,以金宝饰鞍马献,明祖却之。已而苗帅蒋英杀胡大海,持其首奔于国珍,国珍不受。国璋为蒋英所杀,明祖遣使吊祭。及胡深克瑞安,进兵温州,国珍惧,请岁输白银三万犒军,俟杭州下,即纳士。明祖诏深班师。国珍数通使于扩廓帖木儿及陈友定,图为犄角。明人知其事,移书数其十二罪,复责军粮二十万石。国珍日夜运珍宝,治舟楫,为航海计。

迨明人取平江,朱亮祖攻台州,进右温州,汤和以大军直抵元,国珍走入海。追败之盘屿,国珍始遣子关乞降。明祖赐书,许寡其罪,国珍乃谒和于军门。和送国珍等超至建康入朝,明祖谯让之,国珍顿首谢罪,且曰:“臣闻天下无道,乘桴浮于海,天下有道,束带立于朝。”明祖笑而宥之,授广西行省左丞,食禄,不之官。数岁卒。疾革,遣内史问所欲,国轸以子孙愚鲁,愿赐保全为对。明祖悯之,为文赐祭葬,官其子礼卫指挥佥事,关卫千户所镇抚。关弟行,明敏善诗,宋濂尝称之。

先是,有周必达者,隐天台山,国珍造其居问之,必达曰:“当今四方大乱,君能举义除盗,名正言顺,富贵可致,余非我所知。”国珍不听。及屡败,始悔曰:“不意黄毛野人,能料事如此。”由是国珍颇敬礼文士,萨都剌等皆入其慕府。

何真,字邦佐,东莞员冈人。少孤,事母以孝闻。为人美须髯,音若洪钟。尝有相者谓曰:“君材兼文武,霸王器也。惜生南方,微带火色,位不过封侯耳。”至正初,官河源务副使、淡水盐场管勾。会增城盗朱光卿起,湖广蛮蒋丙又攻破连、桂二诈,真乃弃官归。

至正十二年,王成、陈仲玉作乱于东莞,真请于行省,举义兵讨之,自擒仲玉以归。成筑寨自守,真使弟迪及骁将黄从简、高彬围之,募能生缚成者,赏钞十千。既而,成奴缚以献,真释之,引成坐,谓曰:“何养虎自贻患?”成掩面愧谢曰:“始以为犬,孰知其为虎耶?”奴请赏,真如数与之,而使人具汤镬,驾转轮车,置奴其上,督奴妻烹之,数人鸣钲以号于众,一号则众应之曰:“四境之上,有以奴缚主求荣利者,视此奴也。”由是众心畏服。行省上其功于朝,未报。

居一年,惠州人黄仲刚与叛将黄常据惠州,民怨其虐,迎真守惠州。真乃逐常,杀仲刚,遂有循、惠二州之地。兴宁人谢以文倔强不服,真又击灭之。朝廷授真惠州路同知,寻进广东都元帅、宣慰使。

至正二十一年,邵宗愚入广州,戕杀官吏,真帅师来援,遂入广州,秋毫无犯,州人大悦。擢广东行省参知政事。真乃遣何迪击香山、增城诸盗,皆于之,未几,江西、福建合为一省,改授江西福建行省左丞,仍治广州。

二十四年,宗愚复挟廉访使广宁围广州,真拒守数月,城中粮尽,民煮蕉头、麻根以食,终无叛志。二十五年二月,真将张镇抚以兵入援,败宗愚于城北。宗愚再战,会真次子富入援,又败之。宗愚愤甚,仍坚壁不退,恃其众,日夜攻。七月,诱真将博罗、马丑寒叛真,率兵攻惠州,且绝广州粮道。真闻之,使廉访副使黑的儿守城,自将兵夜从间道出,救惠州。宗愚知真去,攻陷广州。真至惠州,围解,执博罗、马丑寒戮之,复攻诸垒之与宗愚合者。靖康李维东,诸文,七小响寨张伯宁,翁源大小张诸贼帅,或走或降,惠州境内悉平。

二十七年四月,真率兵复攻广州,宗愚不能抗,弃城走,广宁死于乱兵。真遂再入广州。朝廷进真行省右丞。始真与宗愚相轧,各倚行省以为重。二人皆再入广州,然州人莫不苦宗愚之暴,而乐属真。

及明祖定天下,遣汤和、廖永忠次于闽,先檄真使降。会永忠航海趋广东,而裨将陆仲亨亦自大庚岭入。真使都事刘克佐、检校梁浚初,诣永忠军,上其印绶,永忠再以檄谕之真遂迎降。明封为东莞伯,卒。

与真同据广东者,有邵宗愚、李质。

邵宗愚,南海三山人。至正二十一年,广东都元帅世杰班谋杀廉访使百家奴,事觉,佥事八撒刺不花执而戮之。八撒刺不花亦专恣自用。诏除八撒刺不花江南行台侍御史,而以完者笃代之。八撒刺不花怒,杀完者笃等数人,拥兵自卫。广州内外凶惧不安。于是宗愚起三山,罗实善起龙潭,秦德用起清远,王可成起增城,皆据地自称元帅。而香山人李祖二,亦聚众攻掠县城。宣差朵罗歹不能御,县人郑荣叟徙治于古罗寨,实善数以兵攻之。广东大乱。

二十二年冬十月,江西平章朵列不花移檄讨八撒刺不花,宗愚声言承檄讨贼进攻广州,元帅何深力战死之,城遂陷,杀八撒刺不花。诏除宗愚江西福建行省参知政事。及何真入广州,宗愚复争之,再取广州,杀掠尤甚。既而复不能守,奔还三山。

二十七年,江西右丞铁里迷失按广州,宗愚遣人迎之,且指真为僭据,诱之攻真。铁里迷失遂入三山,竟为宗愚所杀。四月,明兵临广东,宗愚遣其将罗元祥诣廖永忠军约降,以觇之,实无降意。永忠语之曰:“欲降则降,毋以虚言相款。”宗愚终迁延不至。永忠夜攻破其寨,擒之,与其徒皆斩于广州市。

宗愚据三山,贪残嗜杀,邻境咸被其毒。再入广州,广州民尤恨之。及面缚入城,争唾其面。然真与宗愚俱受命于朝廷,真迎降而宗愚死,议者亦有取焉。

李质,字文彬,德庆人。通经史,有器局,浮庆府掾中。至元中,广东大乱。质亦聚众保乡里,据有肇沈、封川、新会等州县之地。一时三山、龙潭诸贼,莫能与争。朝廷嘉之,授广东枢密同佥。何真恐质图之,遣其幕士孙贲说与连和。质每以安民为念,雅好儒学,衣冠之士多往从之。如江西伯颜子中、茶陵刘善、建安张智等,皆见宾礼。后亦降于明,仕至江浙行省参政,卒。

时乐昌有小张元帅者,出没邻境。廖永忠兵至虎头门,张亦迎降。

陈均义,桂阳临武人。沈毅有勇略,家丰于资。至正初,洞寇出没,均义召募士兵千余,从参知政事哈剌帖木儿等收捕之。

十二年,红巾贼廖景知等攻陷临武,均义将所募兵及陈舜隆等二千余人,破走景知。贼将唐云龙复以蓝山伪帅陈渊等来寇,城再陷,均义在家闻变,复率兵擒杀云龙,渊等遁去。

十七年,渊及艾舜等再至,众万余,屯于界上,均义出战,陈斩舜及伪镇抚梁国安等二十余人,渊败死。湖广行省以均义领义兵万户,判临武县事。复以所部,合彬州义兵,攻复宜章,走伪元帅欧阳平泰。迁永州路同知总管府事。广东廉访使八撒刺不花檄均义攻巢韶、廉诸寇,以功迁授武略将军、同知南雄路事。是时,潭州诸路相继陷没,朝廷从行省议,开设屯田水军元帅府,以均义领水军万户,从右丞荣禄攻克长衡等路,进江西等处征行副元帅。巢伪帅黄景中等克之,又以本官兼湖南宣慰使副都元帅。均义攻破永兴伪太平贼巢,因谕下彬、桂、韶、连未附诸郡,朝廷即以均义领之。

二十七年,授湖南宣慰使、都元帅,总领湖南兵事。均义以万户屡立战功,岭南、北,方千里,皆听节制。陈友谅僭据荆楚,均义控制要隘,友谅不能下。明兴,湖南诸路以次平定,均义率所部归附。未几,卒。明祖以前功录其部将陈以宣等,赐官有差。

同均义俱起者有陈舜隆,以功授桂阳路同知,后从元帅李伯颜攻下韶、连等路,斩获贼首李三良等,累进征行副都元帅,年五十卒。族子陈良玉,少从舜隆重斩获有功,授英德路同知,又兼常宁州判官,累官元帅、都镇抚。

均义等始与杨璟部将力战十余年,天下尽平,然后自归,明人虽授官羁縻之,颇以为憾焉。

欧普祥,黄州黄冈人。至正十一年,从徐寿辉以烧香起兵,为元帅,人称为欧道人。引兵掠江西诸郡,攻陷袁州。既而分宜人彭继凯与元帅别速坚起义兵复袁州,普祥怒,复往攻之,不克,乃陷分宜、新喻等县。

十三年二月,复攻袁州,元帅别速坚与万户宝同等坚守。十二月,城陷,普祥遂据之。分兵攻陷安福、上高等县,屡败元兵。寿辉累加普祥左丞、大司徒、袁国公。

普祥性残暴,所过焚掠无遗。陈友谅弑寿辉,征兵于普祥,普祥不听。明兵取江西,普祥令其子广迎降。明太祖厚赐之,命率所部守袁州。未几卒。

时贼将降明者,又有邓克明、熊天瑞。

邓克明,新淦人。自少无赖,恣横乡里。红巾贼陷临江,克明与弟志明亦聚众而起,陷乐安、崇仁等县,自称元帅。后降于陈友谅,遂陷建昌。道顺昌、光泽,以攻建宁,不克,还据抚州。明兵逼抚州,克明出降。明将邓愈遣志明还新淦,收其部曲。志明据麻岭、沙坑、牛陂为寨,明兵攻破之,与克明并诛死。

熊天瑞,荆州人。初以乐工从徐寿辉起兵。后攻陷临江、吉安,又攻陷赣州,据之。造战舰,欲引兵东下,署其帜曰:“无敌”,自称金紫光禄大夫、司徒、平章军国重事,兼侍卫亲军都指挥使。陈友谅攻江西,檄天瑞以兵来援,天瑞坐观胜负,不应命。友谅败死,乃佯遣其子元震赴援。已而与龙泉彭师中相攻。

又欲规取广东,乃攻陷韶州,使其党袁仁仲守之,自率舟师数万攻广州。时何真据广州,以兵逆于胥江,天瑞大破之,意广东可不战而下。忽天昼晦大雨,雷震其樯,舟师不能进。天瑞惧,仰天祝曰:“若广东非吾所当有,则天为明霁,当即日还师。”祝华,天果霁。

既归赣州,望气者言将有外兵至,可厌之。天瑞不之信。是年,攻陷湖南桂阳诸山寨。明兵克临江,天瑞遣元震筑垒太壶湖头,为守御计。九月,明兵围赣州,浚长濠困之。元震窃出觇兵势,明将常玉春亦从数骑出,卒与相遇。元震不知其为遇春也,过之。及遇春还,元震始觉,奋铁挝来追。遇春遣裨将挥双刀以拒之,元震且斗且却,遇春曰:“壮男子也。”舍之。围五月,城中食尽,天瑞率元震肉袒诣军门降。后叛归于张士诚。士诚败,天瑞伏诛。

元震,天瑞养子,本姓田氏,遇春荐其才勇,入明为指挥。

王宣,杨州兴化人。初为司农掾。会黄河决,行省募淮扬才能之士,使召集民夫疏浚之。宣挺身自荐,授淮南淮北都元帅府都事,赍楮币至扬州市竹篾,募丁夫。数月间,得丁夫三万余,就令宣统之。数月,河工竣。时徐州荥麻李据州城,命宣为招讨使,率丁夫,从知枢密院也速复徐州。寻擢淮南淮北义兵都元帅,守马陵。调滕州镇御,且耕且战,以给军食。移镇山东益都。田丰寇益都。宣子信从察罕援之,还镇沂州,授宣父子俱为平章。

二十九年,明太祖遣徐达等伐中原,达以书谕宣父子,宣遂纳款。明授宣江淮行省平章政事。宣外请降,阴持两端,令信密往莒、密等州募兵,又遣其员外郎王仲刚、信妻父老冯等来犒明兵,达受而遣之。仲刚等还,宣以兵劫使者徐唐臣,欲杀之。唐臣脱走,达闻之,即日率师抵沂州。宣自度不能支,乃开门出降。达令宣为书,遣镇抚孙惟德招降信。信杀之,与其兄仁奔山西。达以宣反覆,并怒信杀惟德,遂执宣,杖而戮之,并杀王仲刚等。

列传一百二十三

帖木儿

帖木儿,巴鲁剌思氏。五世祖哈剌察儿,为太祖八十五功臣之一,封千户。父杜尔凯,与察合台汗宰相杜兰斯窝基士阿奈部喀斯庚汗友善,封以基杜戍、纳克寒克二城。

元统元年,帖木儿生于基杜戍,姿貌雄伟,喀斯庚汗妻以孙女窝尔戛公主。

至正十五年,喀斯庚汗与不赛音奎尔德部构衅,兵败,喀斯庚汗及杜尔凯俱见杀,部众离叛。帖木儿佐喀斯庚汗之孙不赛音,图恢复。会察合台后王德克尔克齐穆尔汗率师来援,部内始定。帖木儿谒德克尔克齐穆尔于境上,以忠义自奋,德克尔克齐穆尔大悦,擢为万户。师还,留其子义利阿斯赫戛守撒马尔罕城,填抚杜兰斯窝基士阿奈之地,以帖木儿为大将辅之。未几,义利阿斯赫戛之子义律亚斯与帖木儿不协,其所部皆乌斯卑克人,又与帖木儿争权。帖木儿谋杀义律亚斯父子,事泄,携窝尔戛挺身出走,欲奔货勒自弥。失道,陷沙漠中,为土尔基人所获,絷其夫妇于牛栏,地秽污,又有毒虫啮人。居两月,伺守者懈,与窝尔戛遁去。

招集旧部,屯于勃加拉之地。复潜入撒马尔罕,匿于姊家。为侦者所觉,乘夜去,渡阿模达律阿河,部众至千余。遂据阿富汗境坎达哈尔之地。旁掠赛斯达因部,战不利,伤足。后拓地北至巴达克伤,声威始震。以所部二千人败乌斯卑克兵二万。未几,义律亚斯复率三万人来伐,战于君都斯坦,帖木儿大败之。义律亚斯又得父凶问,引兵去,杜兰斯窝基士阿奈之地,遂为帖木儿所有,建都于撒马尔罕。

帖木儿自以非成吉思汗之后,不敢遽称汗,乃大会诸将及部内长老阿萨兰教士,立察合台后喀普尔西阿特为汗。既而义律亚斯复至,帖木儿使不赛因将左翼西渡尔达利亚河,要击之,自将右翼为后援。不赛因陷敌中,帖木儿拔出之,始转败为胜。不赛因以帖木儿舍已而立喀普尔西阿特,意不能平,乃起兵攻帖木儿,战于巴达克伤。不赛因大败,复自归于帖木儿,帖木儿欲宥之,众议不可,不赛因登高塔自投于地而死。

帖木儿遂废喀普尔西阿特汗,自立于巴里黑,时年三十六岁。帖木儿假护持阿萨兰教以驭众,对教士则称苏尔滩。逾二年,出兵攻货勒自弥,围其乌尔鞬赤都城。其酋耶斯布知不敌,与帖木儿议和,以女妻其长子辛翰塞尔特。帖木儿恐耶斯布反覆,乘间袭陷乌尔鞬赤,以耶斯布之女归,为其子行婚礼。既而辛翰塞尔特死,和好中绝,帖木儿再陷乌尔鞬赤,尽取货勒自弥之地。货勒自弥,钦察金翰耳朵汗之属国也。拔都建金斡耳朵,其后人称金斡耳朵汗云。

帖木儿既克货勒自弥,乃决计攻波斯。初旭烈兀建国于波斯,为阿尔玛里亚,其后分为二国:一曰伊儿汗,一曰莫萨法利汗。帖木儿先攻伊儿汗,降其属国与圣的兰,渡阿拉克塞斯河,高加索之全部望风纳款。又略取西尔番及机兰乌奄等地,逼阿尔玛里亚宣誓臣服,进克西里亚斯城,有席卷波斯南境之势。闻金斡耳朵汗德克达密杜司乘虚袭货勒自弥,始旋师。

先是,德克达密杜司以帖木儿之助为钦察总汗,白斡耳朵汗乌鲁斯忌而逐之。白斡耳朵者,拔都史鄂尔达之后也。德克达密杜司乞援于帖木儿,出兵屡为乌鲁斯所败。乌鲁斯卒,子德克达喀耶立。未几,又卒,其弟齐尔玛利克代之。帖木儿助德克达密杜司与齐尔玛利克战于喀拉达尔之地,大败齐尔玛利克,禽而斩之。德克达密杜司遂并白斡耳朵汗之地,又大败斡罗斯,焚其莫斯科都城,意寝骄。至是分两道进兵:一循西尔达利亚河上流,一出乌斯德乌尔土之野,直抵货勒自弥,及帖木儿驰归撒马尔罕,德克达密杜司始惧,仓皇遁走。时帖木儿得国二十年,明太祖洪武二十一年矣。

帖木儿以德克尔克齐穆尔之子奎塞儿与德克达密杜司为声授,分兵五路攻之,败奎赛儿汗于达俊奎之地。帖木儿休兵于耶尔士乌斡城,使其子窝马儿略地至喀赤喀尔。是时西伯里亚诸部已大定,帖木儿会诸将于克律台,大举伐金斡耳朵汗。军行至达朱兰,帖木儿有疾,留不进。逾年春,经基尔基斯大漠,抵萨玛拉之北境,与德克达密杜司战于昆德乌尔札河。敌兵五十万,帖木儿所部兵三十万,力战三日,德克达密杜司败走,追奔四百余里,横尸蔽野。帖木儿入其夏宫,饮酒高会,慰劳士卒,由窝德拉儿归撒马尔罕。自是帖木儿之威名,震于远近焉。

又二年,帖木儿再伐波斯,统兵三十万。先抵波斯北境,攻拔阿穆尔寨,以其地险要,伤士卒多,屠之。南略琉璃斯坦、哈喀丹、普尔知德、帖义斯布儿等部,与莫萨法利汗戛曼斯尔战于巴齐拉之郊。戛曼斯尔自将突骑陷阵,帖木儿麾下皆望风辟易。其孙戛尔克愤怒,收集散卒,直前搏之。戛尔克手剑先登,斩戛曼斯尔于阵前,其军崩溃。帖木儿遂灭莫萨法利。亚塞尔、巴义香诸城皆降。进拔克尔齐斯坦,围马达克城,其酋不战而降。巴克达为天方教祖国,至是三为蒙古人所躏。伊儿汗闻帖木儿兵至,乘骏马奔于尔比拉之地,其妻子皆为帖木儿所获。

帖木儿已灭波斯二汗国,乘胜北攻,略地至旻奎儿湖,宴将士于军中。侦卒报德克达密杜司奄至,诸将皆挺刃请行。帖木儿徐曰:“吾将使野兽自投陷井也。”坐饮如故。俊敌近,乃麾兵出。德克达密杜司大败,奔于西伯利亚。

帖木儿长驱高加索之北境,略地至莫斯科,立乌鲁斯之子姤戛尔为汗,统治东西钦察之地。帖木儿自平波斯至此,凡用兵五年。

初,明太祖定中原,屡遣使招谕西域诸国,然未有至者。独帖木儿遣回回人满剌哈非思等来朝,贡马十五、驼马。自是,岁贡马驼,欲觇中国虚实,非诚心款附也。洪武二十七年,贡马二匹,上表曰:

恭惟大明大皇帝,受天明命,统一四海,仁德洪布,恩养庶类。万国欣仰,咸知上天欲平治天下,特命皇帝出膺运数,为亿兆之主,光明广大,昭若天镜,无有远迩,咸照临之。

臣帖木儿,僻在万里之外,恭闻至德宽大,超越万古,自古所无之福,皇帝皆有之,所未服之国,皇帝皆服之。远方绝域昏昧之地,皆清明之。老者无不安乐,少者无不长遂,善者无不蒙福,恶者无不知惧。今又特蒙施恩远国,凡商贾之来中国,使观览都邑城池,富贵雄壮,如出昏暗之中,忽睹天日,何幸如之!又承敕书恩抚劳问,使站驿相通,道路无壅,远国之人,咸得其济。钦仰圣心,如照世之杯,使臣心豁然光明。臣国中部落,闻兹德音,欢舞感戴,臣无以报恩,惟仰颂祝,福寿如天地,永永无极。

明太祖得表,悦其甘言。明年,使给事中傅安等赍书币报之。安等至撒马尔罕,帖木儿留不遣,岁贡亦绝。是时,帖木儿国势强盛,受群臣尊号曰成吉思可汗,经蒙古太祖自比,欲先平印度、土尔基,再用兵于中国。

又二年,乃自将大军攻印度,号称八十万。径萨密涅,进拔土基耶汉涅马城,与诸将会议攻铁利城。铁利城者,印度杜儿拉克王斯尔坦马穆士之都城也。有一将进言曰:“我军渡印度之後,俘其教徒及犹太人已逾十万,如事有缓急必为我之大患。”帖木儿然之,杀降众而後进兵。斯尔坦马穆士率步骑五万,阵于铁利于外,列象队于前,以皮甲衣之,涂象牙以毒乐,背负长刀,又置小橹于象背上,以护战士。凡火攻之物,石脑、油火、树脂及火箭、药弹皆备焉。其勇将曰戛克曼斯,跃马入帖木儿军中,为帖木儿之子窝马儿所杀。帖木儿麾兵击其象队,斫象鼻断之,众象狂奔,敌阵乱。斯尔坦马穆士弃众奔还。翼曰,开城门而遁,城民出降。帖木儿纵兵大掠,廛市一空。铁利城富庶甲印度,奇珍环宝,公私充物,悉为帖木儿所有。进至喜马拉雅山之南,闻撒马尔罕盗起,乃班师。帖木儿入印度,兵无留行,然所克诸城,兵退后仍为斯尔坦马穆士拒守,不能有其地云。

是时,撒马尔罕乱民揭竿者为阿塞尔、哈义香诸部,帖木儿自往讨平之,遂渡阿拉古塞斯河,攻土尔基属城。阿尔玛尼亚及朱尔查天方教禁酒,帖木儿自称往讨饮酒之国民,凡不从教者皆杀之。

是时土尔基王曰巴耶知德,自称东罗马皇帝,战屡胜,四邻畏服。埃及,土尔其之与国也。初,帖木儿遣使通好于埃及,其王普耶尔基杀之,乃兴师问罪,略取埃及属地士利阿诸部,进克齐克利斯河畔之模斯尔城。巴耶知德闻之,屯兵于阿列波耶帖萨及齐阿尔别机二地,以备之。帖木儿自率大军,壁于耶尔塞尔模,自此地攻小亚细亚。先拔奎玛儿克,进抵塞巴德城。帖木儿以山林深阻,非用兵之地,又闻土尔其兵聚于土喀德城,扼西机尔依尔玛克河以自固,乃改道至奎萨里河,留辎重为後路之根本,且绝敌军与阿尔萨都城来往之路。帖木儿进围安喀拉城,闻巴耶知德来援,退军待之。黎明,帖木儿阵于晏格拉之野,分军为左右两翼,阵前列象三十有二,又在中军後排骑兵四十队,为游击之师。巴耶知德亦分兵御之。既战,帖木儿先以右翼攻土尔其之左翼,败之。其左翼为塞尔维人,骁勇敢战,既败,全军夺气。又以左翼攻其右翼,右翼将卑律士拉被创死,所部溃走。帖木儿麾诸将追之,塞而维人败而复振,屡却帖木儿追兵,然为溃卒所躏,不能独立。巴耶知德见兵败,战益力。至夜半,欲突围走,马蹶,为帖木儿部将玛穆士所禽。帖木儿遣其孙卑尔摩哈马德,追击巴耶知德之太子索律曼,入其阿尔萨都城,索律曼败走,俘其后宫嫔妾及府藏之货币。是时,小亚细亚全部瓦解,独斯密尔奈城犹坚守不下。帖木儿攻围十余日,始克之。送巴耶知德于撒马尔罕,中道卒。帖木儿旋师,埃及已纳款,献骏马及麒麟以赎罪。西域诸国或遣使,或入朝于撒马尔罕,道路络驿不绝。撒马尔罕宫室壮丽冠西域,远近皆仿效之。

未几,帖木儿遂大举伐明,募精兵二十万,以粮运不给,载谷数百车,军行至沃野,即播种之,弃异日之军食。又驱牝骆驼数吉头,如饷乏,则餐其乳以济饥。中途遇大雪,士马僵毙。帖木儿亦患虐疾,至窝德拉尔城而卒,年七十二,时永乐三年也。遣命以其孙卑尔摩哈马德为嗣。

帖木儿善抚士卒,得人死力,喜怒不形于色,谋定后战,所向有功。善属文,兵事之暇,序其制胜之方略,著为成书。然性嗜杀戮,与成吉思汗相似。又笃信宗教。定新律,分国民为十二级,第一级以摩罕默特之裔当之,宗室及将相大臣不与焉。成吉思汗所创之法制,至是破坏殆尽。初,帖木儿幼时,适于野,见小虫缘草而上,屡堕不已,卒至茎端。叹曰:“人之临事,当如是矣!”故累遭困辱,折而不挠,卒建不世之功焉。帖木儿娶喀斯庚汗女孙,部人称为驸马。或曰察合台后王纳女迪勒沙的阿加公主于帖木儿以请和,部人荣之,称驸马云。

史臣曰:“蒙古三大汗国,帖木儿并其二,克印度,败士尔基。卑辞厚币以诳中国,始则诇伺,终乃大举。傥不死,明人其旰食乎!《明史西域传》略见帖木儿本未,然挂漏已甚,故论次其事,著于篇。”

列传一百二十四

○循吏

刘义谢天吉赵振玉黄顺翁仓振曾冲子张耕葛荣齐克中赵志阎从王琚仁杜处愿刘济周惠李英许维桢王德亮田滋 王安贞邢裕秉仁徐泰亨陈春耶律伯坚陈楚仙刘辉柯谦九思 王肖翁卢克治赵良辅陈炎酉于宏毅孙天正燕立帖木儿谙都剌杨景行干文传林兴祖观音奴周自强白景亮夏日孜聂以道卢琦王大中野仙不华邹伯颜刘秉直许义夫郭思恭合剌不花罗文焕李惟闰叶森孔涛林泉生缪思恭

古者,治民之吏,事权一而责任专,县之事专于令,郡之事专于守,故无所牵制,而吏得展其才。至元之官制,则不然,县有尹、有令,府、州,有知府、知州,路有总管,而皆设达鲁花赤以监之,凡为达鲁花赤者,非蒙古则色目人,皆懵于中国之治术者也。夫既以达鲁花赤监吏矣,则吏之权已夺于达鲁花赤,使其贤,犹将与吏争是非可否,百牵制其所为,而况懵于治术者乎!虽洁已爱民者亦时有之,然其奸贪狂法、虐杀无辜,吏固不绝于书也。此元之吏治所以日窳,而盗贼所以不息欤!吾征之刻石,凡去思、遗爱之碑,颂达鲁花赤、总管以下之德政存而未佚者,尚得五六百事,大抵皆空言无实,习为谀美。呜乎!是亦吏治之窳之一端矣。今为《循史传》,采其卓有治行者,著于篇。庶几信以传信云尔。

刘义,辽州人。父恩为金晋阳公郭文振裨将,累迁同知元帅府事,金亡,率所部来降,胡士虎那颜、杨惟中交荐之,拜辽州军民长官,佩银符,以老致仕。

义袭辽州军民长官,迁同知绛州事。再迁孟州知州,加武略将军,吏民畏爱,治绩为一路之最。至元九年,移知临州,孟州人诣阙上书,乞义再任孟州。十五年,卒于孟州。义每到官,其目有四:一劝农,二兴学,三励风俗,四不贷枉法吏。前后莅四州,未尝有败事云。

谢天吉,字钟祥,临晋人,累官昭勇大将军、镇边元帅、行河中府事,赐金符。金亡,流民多逃难于河南,知无吉以公事至,流民相谓曰:“吾谢帅素有仁名,舍此曷归?”于是来附者数千人。时行省征发无度,天吉计民力必不能供,自出家资助之。复又征黄金百余笏,天吉自度无所出,乃假自投于河。家属迎丧至,观者无不泣下。征金事遂寝。后又征役,民相谓曰:“若谢帅在,事必不至此。”左右或谓之曰:“谢帅实在,向之死伪也。”众皆惊喜,同往谒天吉,求复领府事。天右起,事果寝,其为人所敬信如此。卒年五十九。

赵振玉,大宁龙山人,以干局受知于史天倪,选署龙安府库使。改承安令,迁军中都提控。武仙反状已露,振玉请先图之。天倪曰:“彼鼠子,何能为?”后天倪为武仙所袭杀,振玉及其兄真定府判官真玉,脱身走满城。史天泽复真定,命振玉招降临城、杏树等寨,下邢、赵二州,州民保聚者,悉使还故居,授庆源军节度使,兼赵州观察使。庆源户不满百,振玉为招集流亡,劝耕稼,通贷易。群盗时出剽掠,辄为振玉所搜捕。寻改河北西道按察使,兼帅府参谋。俄复还庆源军,有白昼杀人于市者,振玉案其罪,敕怨家妇于刃之,阖邑称快。时治郡以振玉称首云。

黄顺翁,字济川,江西建昌人。少勤学,草荦有才气。大兵至建昌,制置使黄万石,顺翁族人也,将迎降,置酒谓顺翁曰:“明日则子女玉帛皆他人所有,君可任意攫之。”顺翁辞不肯取。后郡守请为盱江书院山长,顺翁取朱子《小学》以教授学者。授建昌路儒学教授。

旋擢武冈路新宁县尹。民失业久,顺翁招抚流亡,教以程植畜养之法,户口日增,新宁人即顺翁种竹之处,立生祠。湖南廉访副使余恁题曰“种竹堂”以文记之。湖广盗起,右丞刘国杰率兵讨之,顺翁儒服上谒,叩头曰:“请以埂谕之,不从,然后用兵。”国杰从之。顺翁舆轿,从一老兵,遇峒民各予《孝经》一卷,为讲说大义,群盗皆感泣,顿首谢罪,即日诣军门降。国杰大说,遂班师。后峒民家为木主,书“生父黄公”以祀之。累迁龙兴路税务提领、抚州路金溪县丞。皇庆元年,调江州路德化县尹。皆有惠政。延祐元年,乞病归,未几卒。

同时,仓振为新州知州。时瑶贼蜂起,振深入贼窟,谕以祸福,群瑶翕然从命。暇曰,诣学宫与诸生讲说经义。又于驿路夹植松、榕,以便行者,人歌曰:“高松茂榕,一道清风。”

曾冲子,字圣和,抚州金溪人。父钰,宋谏议大夫。兄渊子,参知政事。冲子以父任为浏阳县主簿、江西西宣抚使,赵葵辟佐吉州节制司,改知仁和县。累迁知南安军。宋亡。弃官归。

至元二十四年,以行台荐,除佥福建提刑按察司事。闽地险远,吏骫法,盗贼屡起。冲子行部所至,先榜谕吏民为感切之,吏悚息,或自免去。乡民啸聚山泽,欲出不敢者,得榜皆麇至,罗拜请罪。侍御史吴曼庆闻其事,大悦,非冲子分部,亦檄使按行。有囚杀人当死,入场省私出其罪,使冲子莅刑,冲子曰:“如律,冲子往莅,否则不敢。”未几,以病致仕。大德九年,卒。年七十八,初,冲子至仁和,有劫盗,官论十九人死,冲子阅其状曰:“非盗也。”将理出之。都城盗发,官吏皆当坐,幸藉手以免,语共侵冲子。冲子恚曰:“吾官不足惜,如十九命何!”力辩之。已而果获真盗,赃具在,从始愧服焉。

张耕,佚其籍贯,中统初,为邢州安抚使。兵后,户不满数百。有两达尔罕,言于世祖,请选良吏抚治之。世祖从其言,承制以耕为安抚使,刘肃为副使,邢州大治,流民复业,又兴铁冶、行钞币,公私两济。裕宗在东宫,尝曰:“安得治民如张耕者乎!”利卒于官。

葛荣,淇县人。父旺,大兵南下,旺自奋,说郡守率郡人出迎,乡里得全。元帅必拉罕置县苏门,置旺为令。荣授卫、辉二州提领饥察使,改苏门主簿。苏门改辉州,复提领讥察使,擢辉州判官,苏门复县,仍主簿兼尉。中统初,调卫州军民弹压官。兼录事。三年,复辉州州判。时河北饥,部使颁区田法,郡邑不能行,檄荣察覆。荣躬率野人,相地授方略,熟得百倍。土之硗?角者,教以粪剃。邻境法焉。课最,迁兰台县令。擢磁州判官。转平陆县令,兼诸军奥鲁,以计擒大盗党吾。擢佥岭南广西道提刑按察司事,墨吏闻风遁去。卒于官。年五十五。

同时,齐克中、赵志、阎从、王琚仁均为河北循吏。

齐克中,至元初为扶沟县主簿,有能名。擢津县尹,岁大祲,民流亡载道,克中抚恤招徕,咸得其所。及受代去。数岁再过,延津民感泣送迎之。

赵志,长葛尹,为政宽和,民载之。岁比不登,志教民为水田。旱则决漯灌之,番为沃壤,民获其利焉。

阎从,新安县尉,有贩麦商为贼所杀,莫知主名。从集吏民至尸傍跽听,忽一人屏树立,命卒引诘之,果服。尝于道中遇数人,仆从若贵游者,从曰:“此巨盗也。”讯之,果得其实。邻境号为神明。

王琚仁,涉县尹。县城为山水所圯,民不宁居,琚仁筑堤御之,患乃止。及去,民为刻石。

杜处愿,字荣季,霸州信安人。父瑛,见《兔官传》。以荐为按察司书吏,除济南经历。岁终上计京师,建言:“会计有名无实,徒耗舆与马物力之用。”政府韪其言,罢之。迁睢州判官。是年,睢水溢,几入城,官僚暴露城上。吏白:“城已圯,请具舟筏以逃。”处愿叱之曰:“吾有官守,逃将安之?”水竟退,时论壮之。改大名路经历。官籴米二万石给民食,处愿以出纳之。时吏易为奸,不如径以钱下于民。上其议于行省,从之。岁十月,宗室例以驼马下诸路,分厩饲之。吏率建厩,费多,赋之贫民。至是,处愿均其赋于豪右,民大悦。未几,除东昌路推官。卒。年六十八。

刘济,字巨川,真定行唐人。父信,宋义兵都统,战殁。济,中统初,以荐擢中书左曹掾,迁磨勘官。真定民郭文运告白、萧二人杀其父,岁久不决,命济往谳之。不终日,而虚实辨,真定人称为神明。至元七年,授太原总管府判官。会大水,川泽泛溢,济相度形势,凿渠以泄水势。自是无漂没之患。九年,擢献州知州。下车。罪囚累累,济裁判五日,狱讼一空。迁佥燕南河北道提刑按察司事。十六年,卒。子珪,大名路总管,亦有能名。

周惠,字德甫,晋州隰县人。宪宗二年,朝廷经略江淮,擢惠江淮都转运使,置转运司于胙州。四年,惠入觐,图利病上之。诏以彰德、卫辉、大名民户各五千,实胙州,复其赋,改胙州为淇州。惠治官廨、仓库及境内之廛市、阡陌,皆井井有法。民贫无食者,令习陶甓之业,躬为规劝,无倦色。西山铁官瓷灶久废,惠出资修复之。由是商贾四集。后卒于臣。子锴,淮东高邮路总管。

李英,字彦官,滑州白马人。叔父宥,以宣武将军知滑州。宥卒,荐袭职。岁饥,有多逋赋,英率其父老见世祖于邢州曰:“兵兴,又值饥荒,民逃亡尽,敢昧死请蠲其逋赋。”世祖动色,从之,中统元的,蝗食桑,蚕赋病民,英建言:“俊秋熟,并征蚕赋,如逋负,当以身任。”民德之。至秋,悉如约以偿。州隶大名路,相距二百余里,荐以转输劳费,请储于本州。候指拨,朝廷如所请,著为令。兵兴,甲仗资粮率从豪民称贷,子母旬月相倍。荐入觐,诉其病民,陈词感切,执政韪之。由是官偿其本,不收倍息。至元二年,改顺德路判官,兼清丰、南宫两县尹。又改武略将军、知裕州,换房州,所至有声,卒。年六十九。

许维桢,字周卿,遂州人。至元十五年,为淮安总管府判官。属县盐城及丁溪场,有二虎为害,维桢祷于神祠,一虎去,一虎死祠前。境内旱蝗,维桢祷而雨,蝗亦息。是年冬,无雪,父老言于维桢曰:“冬无雪,民多疾,奈何?”维桢曰:“吾当为尔祷。”已而雪深三尺。朝廷闻其事,未及擢用而卒,年四十四。

王德亮,字仲明,范阳人。由中书省令史,再迁为中书掾。御史台举廉能,擢北京宣慰司都事。乃颜判,宣慰使亦而撒合知德亮才,城守之事,一以委之。论功。进一阶,执政格其事不下,德亮无愠色。未几,选授江西行省左右司员外郎,旋改辽阳行省,累转常德路总管府判官、大都税课同提举。期年,课羡四千余锭。擢奉训大夫、辽阳行省左右司郎中。秩满,迁万亿宝源库提举,出为宜兴州知州。岁大饥,德亮募官、私粟,得一万六千余石,振之,民无饥莩者,以劳致疾,卒年六十一。德亮起家掾史,然恒励其子宏以学问,曰:“吏不可为也,不从吾训者,非王氏子孙。”其爱尚儒不如此。田滋,字荣甫,汴梁开封人。至元二年,由汴梁路总管府知事入为御史台掾。十二年,拜监察御史。十三年,宋平,滋建言:“江南新附,民情未安,加以官吏侵渔,宜立行御史台以镇之。”诏从其言。超拜行御史台侍御史。历两淮盐运使、河南路总管。大德二年,迁浙西廉访使。有县尹张彧者。被诬以赃,狱成。滋审之。但泣而不语。滋以为疑。明日斋沐,诣城隍祷曰:“张彧坐事有冤,伏愿神相滋,明其诬。”守庙道士进曰:“曩有王成等五人,同持誓状焚祷,火未尽而去。烬中得其遣稿,今藏于壁间,岂其人耶?”视之,果然。明日,诣宪司,诘成等,不服,因出火中誓状示之,皆惊愕伏辜。彧得释。十年,改济南路总管。寻拜陕西行省参知政事。时陕西不雨三年,滋祷于西岳。到官,果大雨。滋开仓以麦五千余石给民之无种者,俾来岁收麦偿官。民大悦。未几卒。赠通奉大夫、河南行省参知政事,追封开封郡公。

王安贞,字吉乡,安阳人。由宣使掾,累擢永嘉县尹。永嘉地滨海,盐豪通外夷,贩盐官不能禁,坐是去职者相望。安贞严条禁,察尤者置之法,奸伪屏息。或诬张明一为盗,逮三十余人,察其冤,释之。同官争之,安贞曰:“理冤,令职也。失出,令自坐。”未几,得真盗。其人绘安贞像祀之。入为工部主事。宜徽院都事。掌御膳,恃不考计,并缘为奸蠹。安贞毫发不贷。众惮之。奏稽察北边部落。安贞以老疾,请出,知昆山州。时核田,行省官暴急,抑民虚承,安贞慨然曰:“民困极矣,吾岂爱一身,而置民死地耶!”上不便数十事。识者韪之。州治更徙,庙学未作,安贞倡众作新学,以旧学为玉峰书院。未几,卒,年六十二。

邢裕,字德卿,彰德安阳人。由录事迁潞州判官,再迁阳翟县尹。县民王氏有婢窃簪珥以逃,盗不可得,诖误相连,裕密询其素所往来者,或曰:“王氏侄诱婢,度不可俱行,因杀之,而取其财。”后卒获其侄,一讯而服。迁藁城县尹。会无极县兵队长匿戍卒钞二万五千缗,给言中夜被盗,告于官,三年不能获,捕盗官多受谴。府以白枢密院,咸曰:“是能决阳翟疑狱者。”檄裕谳之。入其室,左右视验,实无盗迹。呼其妻子别讯之,所对异辞。乃直入其室,发床下,钞具在,即日狱具。至元二十九年,卒于官,年六十七。子秉仁。

秉仁,字仁父,辟署河南廉访司掾史,累迁平江路推官,未上,改济南、莱芜等处铁冶等提举。复迁江西行中书省左右司都事。岁饥,请出禀米五十万石赈贷贫民,众难之,秉仁曰:“异日科擅发罪,秉仁愿独坐。”于是全活以数万计。擢抚州路总管。抚州,户部赋木棉织布,民病非所产,秉仁改令输直,公私称便。

调广平路总管。教士以雅乐祀先师孔子,立乡校七百余,课树桑以亿万计。民有妇妒妾,妊,嫁之,夫死,族人欲占其家资,讼久不决。秉仁断归妾子,一郡称快。盗伪以小钞贯文作大钞,事发。诖误七十余人,秉仁止坐为首者,余皆轻减。以礼部尚书致仕。泰定二年卒,年七十六。秉仁励志读书,老而益笃,工书,古隶尤长。子温,字孟直,河间路都转运使。

徐泰亨,字和甫,其先衢州龙游人,后徙余杭。泰亨性警敏,用举者试平江州掾。岁满,署归安县典史。白云宗沈明仁,冒名爵,官吏畏之。沈有怨家二人,其邻女为何人所杀,沈使以他辞引二人,傅致其罪。泰亨欲直其冤,吏白:“此沈公意,孰敢不从!”泰亨语之曰:“吾能死,不敢以滥杀媚人。”卒出之。明仁弟子私民妇,为其夫所欧。适有盗杀人,僧为飞书,诬其夫及平日怨家七人,官为捕治之,狱卒凌虐,皆诬服。泰亨命去其械扭,始垂泣自言,县令以有左验难之。泰亨亲至其地。悉得七人以已物实其赃状,取其家藏布数匹,析缕以比,无不合者,釜灶及他物又合。僧乃伏罪。已而获真盗于武康,人皆叹服。

擢平阳州提控案牍,以忧去官。服除,授海道都漕运万户府提控案牍。时新法经理田赋,泰亨论田不实、役不均之弊,上之,执政大喜,使乘传白于行省。泰亨佐常州经理,又佐池州,所行一如其言,他州皆取法焉。未几,以九品官仍为本府提控案牍,兼照磨承发架阁。泰亨考漕法利弊。下至占侯探测。著《海运纪原》七卷。又条漕运之弊。当更易者十事,行省采用其七。

久之,迁建安路总管府知事,擢池州路青阳县尹。有司岁征荒田租,为田一千四百顷,人苦之。泰亨募民垦辟,因地势以为蓄泄,田熟租完,民扰。累岁饥,有告发廪粟者,吏淮强盗律,泰亨曰:“以救民而抵重禁,当用法外意可也。”笞而遗之。后谢病归。大德二年,卒,年六十五。

同时,陈春,嘉兴路推官,有能名。民贩私盐,事觉,牵连者众,狱久不决。春往治之。释应坐者数百人,合境称为神明。时久旱,至是大雨,乡人称为陈公雨。

耶律伯坚,字寿之,桓州人。用荐举,入官为工部主事,至元九年,转保定路清苑县尹。

初,安肃州苦徐水之害,诉于大司农司,欲夺水故道,导水使东。东则清苑境也,地势不利,水必反故道,伯坚陈其形势,要大司农司官及郡守行视可否,事遂得已。

县西有塘水,溉民田甚广,势家据为硙,民以失利来诉。伯坚命毁硙,决其水而注之田,以溉田余月,得堰水置硙。仍以其事闻于省部,著为定制。

县居南北之冲,岁为亲王大官治庐帐于县西,限以十月成,至明年,复撤而新之,史藉以侵渔,其费不资。伯坚命筑公馆以代帐,其弊遂绝。凡郡府赋役,于县有重于他县者,辄曰:“宁得罪于上,不可得罪于下。”必诣府力争之。在清苑四年,民载之如父母。擢恩州同知。卒。同时,陈楚仙,邹平尹,役均而事集,去任,父老请留之,诏允其请,升秩以旌其贤。

刘辉,字文大,本太原人。曾祖宏,为金山西四路都万户,太宗时徙河东十大家于汴,遂占籍开封。

辉少为广西廉访司令史。会中使至宣诏,百官跪拜,听读毕,复出帝师令,使跪拜如前仪。辉不可,中使怒,径去,人皆悚惧。已而闻中使至湖南北,皆如辉言。廉访使举酒爵,辉曰:“徽文大,几辱我”累迁绍兴路同知余姚州事,辉务以德教化民,不施鞭朴而民自畏服。他县狱有疑,即移辉谳之,一讯必得情实。

礼部侍郎泰不华守杭州,首正经界。辉曰:“宽容慎密,民必输情而尽实;严急苛暴,人将畏罪而生奸。”泰不花华大喜曰:“行之矣。”遂以经界事委之。辉旦夕句稽,须发尽白,越二年而后毕。为田五十五万三千七百亩,为印契以给田主,曰乌由,凡四十六万三千有奇,画之曰流水册,次之曰鱼鳞图,类之曰兜率籍,第其高下以为差徭,曰鼠尾簿,诡名自陈而得实者六千七百余亩,站户既遗而得者万一千二百余亩,因而息讼者七十余家。廉访使用其法,颁于属郡。于是,浙东人皆感颂辉之德政。初,辉承泰不华命,植柏树于厅事前,以荣悴卜事之成否,后人遂名其厅事曰瑞柏堂云。

久之,选授松江府上海县尹。上海民多豪强,轻于犯法。辉出蓝田吕氏乡约,朔望率父老子弟会坐学宫讲之,升降揖拜,彬彬有礼,民翕然化之。丁母忧。逾年,除奉训大夫、户部主事。不赴。终丧,改知绍兴路余姚州事。辉入境,老幼扶携迎遏者相属于道。未几卒,年六十一。

柯谦,字自牧,台州临海人。父采。宋国学进士。谦幼精敏,读书过目成诵。至元中,行省辟昌国州文学掾,不就。元贞初,以翰林国史院检阅官,预修《世祖实录》。书上,应得奖擢,以母老辞,转江浙儒学副提举。时江南多事,儒籍亦不复更繇,谦授诏旨,白于行省免之。”秩满,以便于养母,改温、台检校所大使。

至大元年,擢绍兴诸暨州判官。谦初至,诫属吏毋滥刑,吏白无其事。谦即诣狱验状,多所平反,吏愧服请罪。延祐初,迁饶州路余干州判官。处州学田为僧所占,历数官不敢问,谦夺而复之,远近称快。江浙饥,谦奉檄赈台州,劝富人出谷以济官赈之不足。傍郡流民至,咸谓非谦分地,不宜赈,谦不从,全活无算。临海人相诫,不践谦之先垄,以报其德。延祐六年卒,年六十九,子九思,最知名。

九思,字敬仲,以荫补华亭尉,不就。文宗知之于潜邸,及即位,擢典瑞院都事。帝置奎章阁,特授奎章阁学士参书,阶文林郎,迁鉴书博士。赐牙章,得通籍禁署。以谦善教子,锡碑名训忠,敕虞集为文旌之,宠顾日隆。九思乘间请曰:“臣以文艺遭逢圣明,孤危见忌,乞补外以自效。”帝曰:“朕在,汝复何忧。”未几,御史希宰相意,劾九思,遂罢归,寓平江以卒。

九思善写竹石,始得笔法于文同,自谓写干用篆法,枝用草书法,叶用八分法。又善鉴识鼎彝古器。有《任斋诗》四卷。

王肖翁,字傅明,婺州金华人,宋左丞相淮之元孙,初辟衢、婺二州儒学录。大德中,擢婺州儒学正。秩满,当得州教授。故事,教授必年五十以上者。时蜀郡虞集亦以儒学正在选中,与肖翁年皆不及格,有司持之。廷臣言:“虞集,宋丞相允文孙;肖翁,宋丞相淮孙;皆前代名家,且文学出众,宜不拘常格。”于是集得京畿教授,肖翁得静江州教授。任以病,弃官归。延祐末。笔起为南康教授。

至治初,辟江西行省令史。赣人因核田虚增粮额,激而致变。事平,肖翁谓民乱虽弭,而粮之虚额在所必除。行省韪其言,从之,积年劳。除海道都漕运万户府知事。至元二年,转嘉兴府录事。岁饥,免荒租数万石,民德之。以松江府判官致仕。卒,年六十五。

卢克治,字仲敬,本滑州胙成人。后徙开州。克治由淮东元帅府令史,擢江西行省左司都事,以材敏见知于参知政事徐琰。调江浙行省左右司都事。时琰已迁浙东海右道肃政廉访使,亟奏荐克治署台职,未报,擢两浙都转盐副使。行是两浙盐赋,岁有减耗,克治规措有法,自常算外,得羡盐八万九百引,以最闻。

除知平江常熟州。下车,牒诉坌集,克治谈笑之顷,剖决如流,胥吏莫不畏服。岁饥,募民浚水道之湮废者,为水门,以时其蓄泄,凡役工一百一十四万,食米三万四千四百石,盐一万九千斤,民沾其利,无莩者。未几。迁江浙等处财赋都总管。常熟人相率为生祠祀之。后除知建康溧水州,以亚中大夫知汉阳府致仕。至治三年,卒,年七十四。

克治兄克柔,官至中书参知政事,追封范阳郡公,谥文昭。子恂,晋宁路潞州知州。

赵良辅,字良卿,安阳人。弱冠游京师,以荐授四川屯田令,未几,弃官归。御史大夫相威行台杨州,选为掾,除淮东道按察司经历。改镇江金坛县尹。寒食日,放狱囚归拜扫,约三日返,无一人逸者。告饥于郡。遇大风,舟几覆,良辅曰:“吾为民死,为恤也。”风俄止,运米三千石以归。朝廷在良辅治县五事布告天下,擢平江路推官。时朱清、张瑄势震中外,其徒周千户主杀沈昌妻奴三人。官莫能究。良辅捕之,置于法。擢新喻知州。民有犯恶逆者,州僚惧罪匿之。良辅行部,闻之曰:“吾不发其事,不称职,罪轻;蔽元恶,罪重。”亟执归,杖杀之。有母诉其子,良辅命杖之,立母于庭,戒伍百,喻其母曰:“今杖汝子,必死,死则汝何归?盍诉官,或矜焉。”母果流涕恳请,良辅呼子语曰:“吾欲死尔,哀尔母,故贷尔。”母子感谢如初。累迁醴陵知州、建昌路同知。请老,加中顺大夫、同知潭州路总管府事。延祐中,卒,年七十二。

同时,陈炎酉,至元中为南康路总管。修白鹿书院。岁荒赈饥,给牛具子种,招集流亡四万余户,有麦秀两岐之瑞。民立生祠祀之。

于宏毅,为海盐州知州。飓风,海水暴涨,宏毅朝服拜祷,欲自沉于水,竟反风,一州获免。

孙天正,字梦符,其先益都寿光人,后徙高唐州。父居仁,起家新昌丞,以治盗知名,官中奉大夫、河东山西道宣慰使。始,居仁两梦神人授白麻曰:“宣付孙天正。”已而生子,因以天正名之。幼嗜学,宿卫仁宗潜邸。

大德十一年,立东宫僚属,擢从仁郎、文库副使。选勾补太史掾、监修国史掾,除中书省管勾承发架阁库。服除,知沂州。天正始至,以三皇庙湫隘,令改作,吏民难之,已而规置有法,不三月而成,捐俸倡率,以赈岁饥。立法均役,以革吏弊。临沂民妻徐氏夫丧,自以殉,有司四年不闻,天正白于省,旌其闾。峄州豪曹谊夺民田,凡三移,不为直,郡以属天正,天正立决之。既去,民刻石颂之。

改辽东道左右司员外郎。台除佥山北辽东肃政廉访司事。广宁刘大使诬丞杀人,天正辨释之。俄拜临察御史,擢江北淮东道肃政廉访副使。至顺四年卒,年五十。元统元年,赠中大夫、佥太常礼仪院事、轻事都尉,追封乐安郡侯,谥惠肃。

燕立帖木儿,畏兀人。至治三年,由平凉府判官转西乡县尹。其民不知种木棉之利,燕立帖木儿至兴元,求种给社户,教以种植之法,民得其利。暇日,巡视郊野,以县北之田苦水潦,乃借富室钱,开渠筑堤,泄水于河,其田遂收倍息。

驿马困民尤甚,贩马者乘民之急,价至千五百贯,民以债压不复苏。燕立帖木儿知其弊,令户纳中统钞八贯,官拘之买马,周岁所纳额,计马十一匹,钱为贯七千四百三十,民便之。又以仓卒有事科征,民不能堪,创立官店于城南门外,四乡各立一店,岁入钞为贯二千有奇,以纾民力。又创尤碾磨,二岁课得米或麦五十余斛,代民应官用,民始有更生之庆,为立遗爱碑以颂之,未几,卒于官。

谙都剌,字瑞芝,凯烈氏。祖阿思兰,尝从大将阿术伐宋,仕至冀宁路达鲁花赤,子孙因以兰为氏。父忻都,福建行省右丞。

谙都剌通经史,廉习诸国语。成宗时,为翰林院札尔里赤,职书制诰。会有旨,命书藩王添力圣旨,谙都剌曰:“此旨非惟有亏国体,行且为民殃矣!”帝闻之,谓近臣曰:“小吏如此,真难得也。”事乃止,寻授应奉翰林文字,凡蒙古传记多所校正。升待制。时方选守令,除辽州达鲁花赤。以政闻,赐上尊、名币,加集贤直学士。

至顺元年,选襄阳路达鲁花赤。山西大饥,河南行省恐流民入境为变。檄守武关。谙都剌良民,辄听在度,关吏曰:“得无违上命乎?”谙都剌验曰:“吾防奸耳,非仇良民,可不开其生路耶?”既又煮粥以食之,所活数万人。城临汉水,岁有水患,为筑堤城外,民赖之。

元统二年,除益都路总管。欲悍黠,谙都剌务以平易治之。有贼白昼劫人,久不能捕,谙都剌生擒之。其党赂宣慰使罗锅,诬以枉勘,纵之。已而贼劫河间,复被获,谙都剌之诬始白。命再任一考。至正六年,卒,年七十。

子燮彻坚,同知新喻州事,以孝称。

杨景行,字贤可,吉安太和人。登延祐进二年士第,授赣州路会昌州判官。会昌民素不知井饮,汲于河,故多疾疠;不知陶瓦,以茅覆屋,故多火灾。景行教民穿井以饮,陶瓦以代茅茨,民大悦。豪民十人,号十虎,武断害民,悉捕置之法。乃创学舍,礼师儒,劝民斥腴田以膳士,弦诵之声日盛。

调永新州判官。奉部府使,核民田租,除划宿弊,奸欺不容,细民赖焉。改江西行省照磨,转抚州路宜黄县尹,理白冤狱之不决者数十事。

升抚州路总管府推官。金溪县民陶甲,凶险,屡陷其县长吏罢去之。由是官吏畏其人,不敢诘,陶遂横于一郡,景行至,以法痛绳之,徙五百里外,金溪豪僧云住,发人冢墓取财物,事觉,官吏受贿,缓其狱,景行急按之。僧以贿动之,不听,乃赂当道者,以危语撼之,不顾,卒治之如法。由是豪猾屏迹,良民获安,转湖州路归安县尹,夺行省命,理荒田租,民无欺弊。

景行所历州县,皆有惠政,民立石颂之。以翰林待制、朝列大夫致仕,年七十四卒。

干文传,字受道,平江吴县人。祖宗显,宋承信郎。父雷龙,乡贡进士。宗显以武弁入官。教其子以文易武。故雷龙两举进士。宋亡,不及仕。及生子,乃以文传名之。

文传登延祐二年进士,授同知昌国州事。累迁长洲、乌程两县尹,并婺源知州,又知吴江州。长于治剧,所至俱有善政。

长洲为文传乡邑,文传徙榻公署,无事未尝辄出。亲旧莫敢通私谒。会创行助役法,凡民田百亩,令以三亩入官,为受役者之助。文传既专任县事,而行省又以无锡州及华亭、上海两县之事委之。文传谕豪家大姓,以腴田来归,中人之家自是不病于役。

其在乌程,有富民张申妻王氏无子,张纳一妾于外生子,未瑄,王诱妾以儿来。寻逐妾,杀儿焚之。文传发其事,王厚贿妾父,买邻儿为妾所生,谓儿实不死。文传令妾抱儿乳之,儿啼不就乳,妾之父母吐实,乃呼邻妇至,儿见之,跃入其怀,乳之即饮,王氏遂伏辜。丹徒县民有二弟共杀其姊者,狱久不决。浙西廉访司使文传鞫之,既得其情,其母乞贷二子命,为终养计,文传谓二人所承有轻重,以首从论,则为首者当死,部议从之。

婺源俗,男女婚娉后,富则渝约,有育其女至老死不嫁者;亲丧,贫则不举,或停柩累数世。文传下车,即召其耆老,以礼训告之,阅三月婚丧俱毕。宋儒朱熹上世居婺源,故业为豪民所占,子孙诉之有司,莫能直。文传谕其民以理,不烦穷治而悉归之。复即其故宅建祠,俾朱氏世守焉。有富民江丙游京师,娶娼女张为妇,江客死,张走数千里,返其柩以葬,前妻之子困苦之,既而杀之,瘗其尸,贿官司不问,文传发其事,论如法。文传治行为诸州县最。

至正三年,召修《宋史》。书成,擢集贤待制,以嘉议大夫、礼部尚书致仕。卒,年七十八。林兴祖,字宗起,福州罗源人。至治二年,登进士第,授承事郎、同知黄岩州事。三迁知铅山州。铅山素多造伪钞者,豪民吴友文为之魁。友文奸黠悍鸷,因伪造致富,乃分遗恶少四五十人,为吏于有司,伺有欲告之者,辄先事戕之,前后杀人甚众,夺人妻女十一人为妾。民罹其害,衔冤不敢诉者十余年,兴祖至官,曰:“此害不除,何以牧民!”即张榜禁造伪钞,且立赏募民首告。俄有告者至,佯以不实斥去。又有告获伪造二人并赃者。乃鞫之,款伏。友文自至官,为之营救,兴祖并执之。须臾,来诉友文者百余人,择其重罪一二事鞫之,狱立具,逮捕其党二百余人,悉置之法。民翕然颂之。江浙行省丞相别儿怯不花荐诸朝,擢南阳知府,改建德路同知,俱未赴任。

至正八年,特旨迁为道州路总管。行至城外,贼已迫其后,相去仅二十里,时湖南副使哈剌帖木儿屯兵城外,闻贼至,以乏军需,欲退兵。兴祖闻,即夜诣说留之。哈剌帖木儿曰:“得钞五千锭,桐盾五百,乃可破贼。”兴祖许之。明日,甫入城视事,即以恩信劝谕盐商,贷钞五千锭,且取郡楼旧桐板为盾,日中皆备。哈剌帖木儿大喜,遂留,为御贼计。贼闻新总管一日具五百盾,以为大军且至,中夕遁去。永明县洞瑶屡窃发为民害,兴祖以手榜谕之,皆曰:“林总管廉而爱民,不可犯也。”三年不入境。春旱,虫食苗麦,兴祖为文祷之,大雨三日,虫死而麦稔。宪司考课,以道州为最。年老致仕,终于家。

观音奴,字志能,唐兀氏,居新州。泰定四年进士。由户部主事,再转知归德府。廉明刚断,发擿如神。民有衔冤不直者,皆千里奔走来诉,立为剖决。

富商任甲抵睢阳,驴毙,令郗乙剖之,任以怒殴郗,经宿而死。郗有妻王氏、妾孙氏,孙诉于官,官纳任贿,谓郗非伤死,反抵孙罪,置之狱。王来诉冤,观音奴立破械出孙于狱,呼府胥语之曰:“吾以郗事祷诸城隍神,令神显于吾。”有睢阳小吏,亦预郗事,畏观音奴严明,且惧神显其事,乃以任所赂钞自首曰:“郗实伤死,任赂上下匿其实,吾亦得赂,敢以首。”乃罪任而释孙。

宁陵豪民杨甲,夙购王乙田三顷,未付值。王以饥携其妻就食淮南,得疾死,其妻还,则田为杨据矣。诉之官,杨行贿,伪作文凭,曰:“王在时已售我。”观音奴令王妻与杨,同就崔府君神祠质之,杨先期以羊酒浼巫祷于神,及王妻诣祠质之,无显应。观音奴疑之,召巫诘问,巫吐实。观音奴因讯其得其情,坐杨罪。

豪州有蝗食民禾,观音以事至毫,民以蝗诉,立取蝗食之,仰祝于天,是岁蝗不为灾。全升都水监官。卒。

周自强,字刚善,临江新喻人。以文法推择为吏。泰定间,广西洞瑶反,自强往见瑶酋,说以祸福,瑶酋立为罢兵,贡方物,纳款请命。事闻,超授广西两江道宣慰司都事。

转饶州路经历,迁婺州路义乌县尹,性度宽厚,不为刻深。民有以争讼诉于庭者,一见即能知其曲直,然不遽加刑责,必取经典中语,反覆开譬之,令其诵读讲解。若能悔悟首实,则原其罪,若怙恶不悛,然后绳之以法不少贷。民畏且爱,狱讼顿息。田税籍多失实,以故差徭不平,自强履亩核之,民不能欺,文簿井井有考,于是赋役均平,贫富乐业。由是政治大行,部使者数以廉能誉于朝,选授抚州路金溪县尹,阶奉议大夫。以亚中大夫、江州路总管致仕。卒。

白景亮,字明甫,南阳人。明法律,善书算。由征东行省译史,超迁南恩知州,升沔阳府尹,奏最于朝,特授衢州路总管。

先是,为郡者于民间徭役不尽校田亩以为则,吏得高下其手,富民有余力,而贫弱者多至破产。景亮深知其弊,乃始核验田亩以均之,役之轻重,一视田之多寡,由是民不劳而事易集。他郡邑皆取以为法。郡学诸生无廪膳,祭服乐器不备,景亮皆增之,士风大振,搢绅称颂焉。

景亮性廉介勤苦,自奉甚薄,妻尤俭约,惟以脱粟对饭而已。部使者上其事,特诏褒美,赐以宫锦,改授台州路总管。卒于官。

夏日孜,字仲善,吉水人,天历元年进士,授建昌州判官。有剧寇就捕,越狱亡去。日孜使人踪迹,尽获而杀之,盗以屏息。州有三坡界南昌、新建,可溉田数千顷,废且久,日孜相度形势,浚而障之,民获其利。

改授兴国路录事,再调会稽县尹,吏循故事,越境出迎,日孜撝遣之,令非召不得见,自是一县肃然。会稽盐课侵于私鬻,日孜每乡置局,命里长董之,民给一券,画为十二月,每月令民赍券买盐,以私识验之,私鬻遂绝。山阴富民,尝以私怨杀人,沉尸于海,又仇异母弟,诬其伪造楮币。推官贡师泰委日孜治其狱,日孜收捕,穷治之,论如法,远近叹服。岁大比,行省檄日孜与师泰同考试,所得皆知名士。以母疾去官。未几卒。

聂以道,吉水人。伯父淳,有学行,与刘辰翁齐名。以道明习法律,延祐初,辟广西帅府掾。会瑶蛮反,以道单骑入贼巢,谕使降。由是知名。

累迁道州路江华县尹,邻县瑶贼相戒,毋入江华县境,以道夺豪民占水利,溉良田数万顷,废黄泥渡,别通水道,使民运盐米,水潦至,不为病。民立碑颂之。

天历二年,中书省奏,江华县尹聂以道授武昌推官。文宗惊问:“聂以道廉吏,今才为推官耶!”初,文宗南迁,闻其名,召见赐宴加劳,故稔知以道治状。参政阿荣,素不喜以道。谬对曰:“武昌讼狱繁,非以道不能治。以道又贫,非田禄无以为养。”文宗迟回久之,卒从其请。

是年冬,河南水灾,命以道驰驿赈之。旋擢朝列大夫、海北海南道肃政廉访司经历。廉访使议改平湖书院为老子庙,以道力争不可,又议曰:“职官有罪,不当没其命妇为人妻孥,以励守节者。”事闻,著为令,迁中顺大夫、广东道宣慰副使、佥都元帅府事。卒,年六十一。

卢琦,字希韩,泉州惠安人。至正二年进士,授台州录事。迁永春县尹。减口盐一百余引,民德之。邻县盗发,琦与义士吕用宾等大募民兵击之,屡战屡克,威惠行于境外。后琦巡县境,盗遥见,迎拜曰:“此永春大夫也。”琦立马谕以祸福,皆投刀槊请降。

十六年,改调宁德尹。迁盐司提举。以近臣荐,除平阳州知州,命下而卒。琦工诗文,著有《圭峰集》七卷。

时江州总管王大中,岁饥货富民粟以赈贫民,免富民之徭役,民德之,其名誉与琦相埒。

野仙不华,字彦桢,顺德内丘人,性刚峭。丞相哈喇哈孙引见,成宗器之,俾事皇太子,以母老辞归,敕江浙行省丞相帖古迭儿瞻养之。帖古迭儿卒,野仙不华护丧还,丞相别不花义之,属左丞张士瞻为娶邓氏女。

补中书怯里马赤,秩满,授琼山具尹。文宗潜邸饩禀衣药,皆躬自检料。文宗每顾左右曰:野仙不华,昔蒙先皇宠遇,今复效忠于我。苟得篡大统,当以金蒙之。”五年,迁将乐尹,有惠政,民肖像祠之。

文宗即位,入觐,帝赐所啜黑汤,以奏对忤旨,竟不迁。帝崩,召除湖广行省员外郎,旋改华亭尹。民有以伪钞偿物价告者,曰:“彼偶误耳。”付诸火,易真钞予之,民感颂,取韡悬东门,以存遗爱。县当要冲,岁课钞十余万。剔蠹铲弊,税吏莫敢欺。

擢郴州路判官,行省檄总湖南一路军饷,先期而集。瑶蛮作乱,官兵进讨不克,野仙不华单骑入谕祸福。瑶悉归农。移袁州路判官,致仕,归卒。

邹伯颜,字从吉,高唐人。为建宁崇安县尹,崇安区别其田,名之曰都者五十,五十都之田上送官者,为粮六千石,其大家以五十余家,而兼五千石,细民以四百余家,而合一千石。大家之田连跨数都,而细民之粮或仅升合,有司常以四百之细民,配五十大家之役,故贫者受役旬日,而家已破。伯颜取其粮籍计之,有粮一石者,受一石之役,有粮升斗者,受升斗之役。田多者受数都之役。田少者称其所出而无幸免,贫民始得以休息。崇安赋役之均,遂为四方最。

邑有宋赵抃所凿渠,溉民田数千亩,岁久渠湮,伯颜浚,绕枫树陂,累石以为堰,悉复抃遗迹,民赖其利。

安庆路尝得造伪钞者,遣卒械至崇安,求其党而执之,囚与卒通谋,诬良民。伯颜捕讯得其状,即执而归诸安庆,自是伪造之连逮,无滥及崇安者。调漳州路判官。卒。

刘秉直,字清臣,大都武清人。至正八年,为卫辉路总管,平徭役,兴教化。贼劫汲县民聚钞一千二百锭而杀之,贼不获,秉直祷城隍祠,使人伺于死所,忽有村民阿莲者,战怖仆地,具言贼之姓名及所在,遂得贼于汴。正其罪。

秋七月,螟生,民患之,秉直祷八蜡祠,虫皆自死。岁大饥,人相食,死者过半,秉直出俸米,倡富民分粟,馁者食之,病者与药,死者与棺以葬。天不雨,秉直诣太行山之苍峪神祠,具词祈祝,有青蛇蜿蜒而出,观者异之。及还行数里,雷雨大至,秩满,以亲老去官。卒于家。

许义夫,砀山人。为夏邑县尹,每亲诣乡社教民稼穑,见民勤谨者,出己俸赏之,怠惰者罚之。三年之间,境内丰足。

后为封丘县尹。值至正四年大饥,盗贼群起,抄掠州县。义夫闻贼近境,乃单马出郊十里外迎之,见贼数百人。义夫力言:“封丘县小,民贫,已惊惶逃窜,幸无入吾境。”言辞愿款,贼遂去,民免于难。

郭思恭,字子敬,彰德安阳人,肄业国子学。故事,陪堂生输钱,乃得食。祭酒耶律有尚悯思恭贫,免其输,补伴读。授汝宁州教授,迁光山县主簿。有惠政。光山县尹马祖节亟称之。累转猗氏县。有争田久不决者,思恭至即决之。召为国子助教,迁博士。拜监察御史,出佥燕南、河南两道廉访司事。转淮西道,谢病归,中途召为集贤直学士,兼国子祭酒,至任甫三月,又谢病归。至正五年,卒,年七十二。

合剌不花,杰烈宜氏,台州路达鲁花赤。与许谦友善,其为学,以诚意不欺为主。

至正四年,迁徽州路达鲁花赤。合剌不花廉平自持,专务以德化民。徽州六县输永丰仓粟,吏官攫攘,病民最甚,合剌不花亲临监视,通其利害缓急,旧弊尽除。尝曰:“法所以防奸,事苟办集,不用法可也。”官事毕,则携一羊皮,坐于山颠水浚,歌咏终日。有讼者就决于途。或自渐诬罔而退。考绩为天下第一,赐衣锦一袭,且布告诸路,使知所劝。后去官,卒于家。

罗文焕,字显卿,巨野人。以荐除胶州判官。行用库吏,应者必破产,文焕择精识楮币者十余家,以次应役,民便之。有盗金珠者,已诬服,谳而疑之。俄得真盗,尽释诬者。代去,民立去思碑。后为吴桥尹。御河岁决,文焕筑堤百余里,水患遂绝,民为立生祠。改武冈路推官,不赴。晚号独慎主人。后至元五年,卒。

李惟闰,安理人,官中书右司掾。有馈兄肉,而兄以他疾死,娣婿利其资,诬肉中有毒。狱上,惟闰疑其冤,覆讯得实,释之。其人绘象事之。累迁陕西行台御史。华州狱囚诬承强盗,惟闰平反其狱。西岳道士陷民作驱奴,惟闰出为良民。时论称之。迁福州路总管。卒。

叶森,江阴人,盐官州判官。大饥,斗粟十千,森具粟平粜,全活甚众。调新喻判官。时蒙山银场,以官估抑民市木炭,森白行省蠲之。擢上高尹,有大猾武断一乡,为民害,森搒诸市,仍疏其恶于城市门,猾敛迹不敢逞,后卒于官。

孔涛,字世平,孔子五十二世孙,宋绍兴初,自曲阜徙衢州,父纯,西安县儒学教谕。涛幼慧,五岁知读书。及冠,吴与赵孟頫、巴西邓文原皆器之。

泰定元年进士,授平江路昆山州判官。丁内忧。服除,改吴江州判官。行省檄点浙东仓库,余姚仓不宿粮。官吏皆惶惧,涛知而不当,使补之糠,既充,而官吏亦得自逭,从皆感服。有张甲,以擅杀盗,逮下狱。涛谓,所杀非平民,卒贷其死。岁饥,民多剽掠,涛获数十人。皆杖而遣之,不坐以强盗律。

御史盖苗率同院,举涛治绩为诸州最,未报,调桂阳州判官。岁旱,涛按狱,出无罪者三人,天乃雨。知州方思广贪虐,獠杀人不问。反入告者罪。涛争之,不能得,即日解印绶去。廉访使韩德新知其事,劾罢思广,留涛。直入獠穴,谕以祸福,皆詟服。卒得杀人者,论如律。秩满,迁潮州路总管府知事。至正三年,卒,年五十七。著有《阙里谱系》一卷。

子思构,初,涛兄洙,宋衍圣公,至元十九年,诏赴阙廷,议使洙袭封。洙固辞,乃授国子祭酒,提举浙东学校。洙扁其室曰“存斋。”涛惜洙替其封爵,因自号“存存斋”。

林泉生,字清源,兴化莆田人,父士霆,兴化录事判官。泉生幼精敏嗜学。天历二年进士,授同知福清州事。有盗号净海王,横行海上十八年,长吏不敢诘,泉生以计禽之。盗曰:“我始为盗时,梦至阴府,有神官治人,貌正类林公,诚当死无恨。”凡诛三百余人,境内始安。

迁泉州经历,擢温州永嘉尹。监郡者占无名田,在永嘉境中,泉生夺以与民。调漳州推官。汀州盗起,泉生主官军馈运,贼欲邀于半途,泉生使役夫轻赍夜行。迟明,贼追之不及。

升奉顺大夫、福清州知州。俗每杀孤幼,诬人取财,泉生立连逮法,罪及亲邻。由是民不敢犯。有媪诉其子僧为人所毙,泉生拒不爱。媪诉于行省,趣符下,又不受。或问之,泉生曰:“以吾观其情,必自匿之,欲诬仇家,俟受牒,即杀之。是我杀一人,又杀一家也。”数日,僧果自出。

改翰林待制,出为福建理问官。廉访使郭兴祖妒其能,以飞语诬之,泉生乃自免归。寻擢郎中,使招抚乱党,迁漳州路总管,复召为翰林直学士、知制诰同修国史。至正二十一年卒,年六十三。赐谥文恪。著有《春秋论断》及诗文集。

缪思恭,字德谦,吴县人。至正间,为嘉兴府同知。张士诚遣其弟士德、士信攻嘉兴,杨完者使思恭于杉青关西岸积苇以待,敌船蔽江而下。思恭燔苇火延敌船,尽焚之。师大捷。

未几,士诚降,大城杭州,思恭率工徒赴役。士信欲众辱之。一日,巡工至思恭所辖地,时日已暮,工未竣,士信曰:“出作入息,汝何独劳民如此。”思恭曰:“平章札绝百僚,犹敬共皇命,百姓敢偷余晷!”士信曰:“此人利口,何怪杉青闸畔烈火逼人。”思恭曰:“今幸太尉反正,若念杉青之役,锋恨不力,纵平章遁去。”士信曰:“别驾好将息,言及杉青,独使人肉颤。”

思恭治郡三年,有惠政,去之日,民追送数千里。寻擢淮安路总管。卒。

列传一百二十五

攸哈剌拔都任志刘天孚阚文兴张桓萧景茂侯彦直布景龙毛铎祝兴可樊复张怀德刁代李纯董文彦韩心渊周宏李齐周喜同塔不台韩因卞琛小十李仲亨乔彝张岩起吴德新王佐颜瑜王士元杨朴孙撝石普盛昭杨乘纳速剌丁宝童海鲁丁 西山驴胡善

昔宋亡,其降将入朝,世祖召问曰:“汝等何降之易?”对曰:“贾似道轻侮臣等,故皆无斗志。”帝曰:“此似道一人之罪,汝主何负焉!”符宝郎董文忠从旁责之曰:“宋主贵汝、富汝,未尝薄汝也。今坐视社稷之亡,可乎?”。诸降将皆惭谢而退。大矣哉,世祖之教忠也。吾观元之亡也,民叛于下,而士死其官,损躯ㄕ糜妻子以赴国家之难者,史不绝书。盖过于辽金之季远甚。呜乎!王者一言之予夺,而人心习尚为之转移,岂不诚然哉!作《忠义传》。

攸哈剌拔都,渤海人,初名兴哥。善骑射。金末,避地大宁。大兵至,保高州富庶寨,射猎以食,屡夺蒙古孽畜,又射死其追者。国王木华黎率兵攻之,奔高州。大兵傅城下,令曰:“能斩攸兴哥首以降,则城中居民皆宥之。”守者召谓曰:“汝奇男子,吾宁忍断汝首以献?汝其往降,不然吾一城无噍类矣。”兴哥乃折矢出降。诸将欲杀之,木华黎曰:“壮士也!留之吾用。”从木华黎攻通州有功,太祖赐名哈剌拔都。从木华黎略地至大名,金将登城督战,哈剌拔都射之中左目,其部众开门溃走,追杀殆尽。论功,赐金符,充随营监战。

太祖十三年,授金虎府、龙虎卫上将军、河东北路兵马都元帅,镇太原。哈剌拔都招降属邑,市不改肆,远近闻之,皆相率来归。尝微服夜出,闻兵间语曰:“吾属父母子女相失,死者不复生,生者不能赎,奈何?”明日下令,军中凡俘获有亲者,听赎,无资,官为赎之,民得完聚者众。木华黎由葭州渡河西行,哈剌拔都迎之,破隰州及悬宷、地洞诸寨。

十六年三月,金兵攻寿阳县王胡庄,垂陷。时左右裨将各分兵守险,城中见卒不满百人,哈剌拔都夜半引甲骑十余人救之,金兵乘虚捣太原,获哈剌拔都家属。哈剌拔都闻之,径趋西门,复夺其家属还。五月,金赵权府率兵三万围太原,哈剌拔都将骑三十出西门,令骑曳柴扬尘,声言大兵至,金人溃走。太原诸县皆平,惟石家昂及孟州陵井寨、忻州清泉寨坚守未下,十九年十月,将兵至陵井。遣卒叩寨门,诈曰纳粮刍,守者启门,哈剌拔都径入,遂平陵井寨。二十年二月,清泉寨、石家昂俱隆。

二十二年五月,武仙引兵袭陷太原,哈剌拔都犹力战。仙兵大至,诸将自城外呼曰:“攸哈剌拔都,汝当出!”哈剌拔都曰:“真定史天倪、平阳李守忠、隰州田雄皆失守,我又弃太原,何面目见主上及国王乎!我誓与城同存亡。”遂殁于阵。太祖以其子幼,命其表弟王七十守太原。七十从攻凤翔府,中炮死。哈剌拔都长子忙兀台嗣。

任志,潞州人。太祖十三年,木华黎略地至潞州,志迎降,木华黎授以虎符,充元帅,收辑山寨之众。数与金兵战,比有功。金人擒其长子如山以招之,曰:“降则尔子得生,不降则死。”志曰:“我为大朝之师,岂爱一子!”亲射其子殪之。

木华黎召志议军事,道过武安,其县已反为金,志死之。木华黎令其子存袭,太宗二年,武仙攻潞州,存战死。三年正月,诏潞州元帅任存妻孥,令有司禀给,仍赐第居之。十一月,以存父子死事,子立尚幼,先官其侄成为潞州长官。成卒,授立潞州长官,佩金符。后历泽州尹,迁陈州,卒。

刘天孚,字裕民,大名人。由中书译史为东平总管府判官,改都漕运司判官,知冠州,再知许州,所至有治绩。

时检核屯田,临颖邓艾口民稻三百顷,怨家诬为右屯,中书下天孚按实,天孚辨其诬,章数上,乃止。襄城与叶县接壤襄城,民食沧盐,叶县民食解盐,刻石湛河南岸为界。叶县令徙石于北二里,诬其民食私盐,系治百余家。两县讼辩,叶县倚漕司势凌襄城。中书遣吏察其实,天孚考元界,移石故处,叶县令在罪去。岁旱蝗,天孚令民捕之,俄群乌来啄蝗为尽。明年麦熟时,有青虫如蟊食麦,忽生大花虫淡之。许人立碑颂焉。

转万亿宝源库同提举,迁江西行省左右司郎中,以母老不赴。俄丁母忧。服除,起知河中府,视事始两月,陕西行省丞相阿思罕举兵至河中,时事起不虞,达鲁花赤朵儿只趋晋宁告乱。阿思罕军列栅河西岸,来索舟,天孚度不能拒,凡八遣人至晋宁乞援兵,不报。居七日,阿思罕缚筏河上,欲纵火屠城。同知府事铁哥与河东廉访副使明安答儿见事急,乃诣阿思军。阿思罕囚之,而敛船济兵。既入城,阿思罕坐府治,号令诸军。天孚佩刀直前,众遏,不得进,退谓幕僚王从善等曰:“吾家本微贱,荷朝命至此,今不幸遭不变,吾何忍从之,而负上恩!且与其辱于阿思罕之手,吾宁蹈河以死。”遂拂衣出。时天寒,河冰坚厚,天孚拔所佩刀斫冰,北望再拜,自投水中。阿思罕大怒,籍其家。郡人咸哀痛之。

事平,诏给驿归其柩。赠推诚秉节功臣、中奉大夫、河东山西道宣慰使、护军、彭城郡侯,谥忠毅。

阙文兴,漳州万户府知事。至元十三年,从贾万户戍漳州。十七年八月,陈吊眼聚众为乱,杀招讨使傅全,文兴力战死。其妻王氏,建康人,为贼所执,逼污之,给曰:“吾不幸至此,岂敢爱吾身,愿葬吾夫,然后从命。”贼义而许之。王氏得其夫尸,焚之,遂自跃火中,并焚死。至顺三年,赠文兴英毅侯,王氏贞烈夫人,有司立庙祀之,号双节庙。

张桓,字彦威,真定藁城人。父木,知汝宁府,因家焉。桓以国子生释褐,授白马丞,入补中书掾,擢国子典簿。拜陕西行台监察御史,以言事不合去。未几,汝宁盗起,桓避之确山,贼久知桓名,袭获之,罗拜,请为帅,弗听。囚六日,拥至渠魁前。桓直趋据榻坐,与之抗论逆顺。其徒捽桓起跪,桓仰天大呼,詈叱弥厉,且屡唾贼面。贼犹不忍杀,谓桓曰:“汝但一揖,亦恕汝死”桓瞋目曰:“吾恨不能手斩逆首,肯听汝诱胁而折腰哉!”贼知终不可屈,遂刺之,年四十八。贼后语人曰:“张御史真铁汉,害之可惜!”事闻,赠礼部尚书,谥忠洁。

萧景茂,漳州龙溪人。性刚直,家贫力农。至元四年,南胜县民李智甫作乱,掠龙溪。景茂与兄佑集乡丁拒之,众败,景茂被执。贼胁使降,景茂骂曰:“狗盗,我生为大元民,死作隔洲鬼,岂从汝为逆!”隔洲,其所居里也。贼怒缚景茂于树,脔其肉,使自啖,景茂益愤骂,贼遂以刀抉其口至耳傍,景茂骂不绝声而死。有司上其事,朝廷下诏旌褒,仍给钱以葬。

侯彦直,雅州人,以骁勇仕为忠翊校尉、副千户。至元间,王虎寇雅州人。州人议分兵一路出城外,为犄角势。彦直乃将兵数百人前进,遇贼于名山县,力战二日,斩杀过当,寇尽锐来攻,彦直力疲援绝,为贼所擒。欲降之,彦直自刎死。

布景龙,新都人。笃学有大志。举进士,授芒部路益凉州同知。贼李颇驴来寇,城中军务单弱,景龙招募壮勇为义兵拒之。救援外绝,射矢且尽,知城不能守,乃北向再拜曰:“臣力竭矣。”冒刃冲敌死。

毛铎,南昌人,署富州学正。时士贼季明道据州治,欲胁为从事,铎叱曰:“幸托孔圣之门,敢偷生从逆!”遂延颈受戮。

同郡祝兴可。世业儒,与寇吴娘子战,败被执,骂不辍口而死。

樊复,亦儒士,寇攻北山,与弟文仲、侄用行率义兵拒之,俱不胜死。

张怀德,贵州知州。成宗大德五年,遣右丞刘深将兵,由顺元征八百媳妇,供亿繁重,人心惶惑。士官宋隆济激为变,怀德募民壮,合官兵千余,与隆济死战,不敌,被执。蛮素服其名,欲降之,慷慨不屈死。

刁代,元江路安抚使,有威望,勇胆过人。大德五年,从征八百媳妇有功,擢总管。时洞蛟为患,蛮民苦之,代挟利剑入洞。顷之,水赤,代与蛟并死。居民始得耕播。岁祀之。

李纯,天历初为洛阳县令。陕西兵东犯,府官命其属曰:“谁能谕西人,俾臣服者?”众皆股栗,纯独毅然曰:“臣死,忠义也。食焉。则避难,可乎?”即单骑捧诏西行,与贼会新安,贼帅挥戈而前,命其徒斩之,遂遇害。

董文彦,临安通海人,官威楚路知事。天历间,中庆路镇将叛,引兵攻威楚。官吏皆亡匿,文彦独死守。城陷,贼欲降之,叱曰:“汝逆天殄民,恨不杀汝,乃从汝邪!”贼怒截其耳,使啖之。文彦嚼肉,血喷贼面,遂被害。

韩心渊,武安人,以文学征入国子监,任衡水县尹。以德化民,蝗不入境。后调真定县尹。会扫地王作乱,心渊与子拒守数月,缮楼檐,修器械,昼夜不解甲,防御甚备。居民赖之,未几,贼益众,城陷,父子俱巷战死。

又有昌黎县尹周宏者,当土寇程思忠之乱,宏率其民赴永平拒守。城陷,被执,七日不食死。

李齐,字公平,祁州人。元统元年进士第一,历佥河南淮西廉访司事,移知高邮府,有政声。至正十一年,州人秦观保造兵仗,将图劫掠,获而诛之。十三年,泰州白驹扬亭民张士诚为乱,破泰州,淮南行省遣齐往招降,被拘久之,始纵齐归。泰州平,贼徒尚蜂聚,士戾复鼓变,杀参知政事赵琏,走入得胜湖。俄陷兴化县。行省以左丞契哲笃偕宗王镇高邮,使齐守甓社湖。夏五月乙未,贼入城,省、台官皆遁,齐还救,贼已闭门拒战。已而有诏,凡叛逆者赦之,诏至高邮,不得入。贼给曰:“请李知府来,乃受命。”行省强齐往,至则下齐狱中。齐益辩说。士诚本无降意,特迁延为城守计。官军谍知之,乃进攻城。士诚呼齐使跑。齐叱曰:“吾膝如铁,肯为贼屈耶!”士诚怒,磔齐。

周喜同,河西人。初为卫士,选充承徽寺经历,再调南阳县达鲁花赤。居二岁,妖贼起,陷邓州,人情汹汹。俄而贼游骑抵南阳。喜同以计获数贼,诘之,云贼将大至,悉斩之以安众心。昼夜督丁壮巡逻守备。时大司农铁木尔以兵驻诸葛庵,为贼所袭败。贼遂乘锐攻南阳。喜同守西门,望见贼势盛。即以死自许。与家人诀曰:“吾与汝等不能相顾矣,吾分死此以报国也。”已而城中皆哭。喜同策厉义兵,力与贼搏。贼退,明日复至,城遂陷。喜同突围将自拔,贼横其马,马蹶,喜同鞭马跃而起,手斩刺马者。已而身被数创,不能斗,遂见执,为所杀。妻邢氏闻喜同战死,率家僮数人出走,遇贼,夺贼刀斫之,亦见杀。一家死者二十余人。赠南阳路判官。孛塔不台,字彦晖,元统元年进士,襄阳录事司达鲁花赤。魏王孛罗帖木儿讨贼,屯于汝宁。塔不台来供军饷,王嗜酒不为备。一夕,贼劫王,为所执。塔不台驰骑夺王,亦被获。比明,见贼酋,王拜而乞活,塔不台以足蹴王曰:“犹欲生乎?”贼复屈其拜,塔不台诟之,且与缚者角,贼支解之。

韩因,字可宗,汴梁人。盗据汝宁,官军讨之久不下。会朝廷诏赦叛逆,募能持诏谕贼者,即借以官。因应命,乃借因以唐州判使焉。贼导因止于外,纳诏不读,诘问再三,因答以恩宥宽大,祸福所系甚切,不听,乃纵因归报。因出乘马,周历贼屯,大言曰:“汝辈好百姓,何不出降归田里,而甘从逆贼驱使耶!”从愕然相顾。或以告贼帅,追因还,责其所言,因极口肆骂,贼怒,寸磔因。

卞深,大名人,游学京师,补国子生。至正十二年,邻州盗起,来剽掠。琛与从子小十、府史李仲亨等协谋,率丁壮九百人拒之,丁壮皆民兵,无弓矢,以钩锄、白挺当贼。贼矢雨集,琛众溃散,被擒。仲亨、小十皆死。贼素知琛,谕之曰:“汝从我,解汝缚;不从,杀汝。”琛唾骂曰:“我国子生,视汝逆贼,真狗彘也!吾宁义死,不从贼生。”骂不止。贼屡胁不听,杀之。乔彝,字仲常,晋宁人。性高介有守。至正十八年,贼由绛州垣曲县袭晋宁,城陷,城中死者十二三。彝整衣冠,聚妻子。家有大井,彝坐井上,令妻子循次投井中,而已随赴之。贼首王士诚使人邀致至彝,则彝已死矣。贼平,朝廷赠彝临汾县尹,赐谥纯洁。

同时,张岩起,字傅霖,汾州人。累举不中,用荐者征为国子助教,居一岁,免归,盗既去晋宁,复陷汾州,岩起与妻赴井死。

王佐,字元辅,晋宁人。从父居上都,教授里巷,贼至,仓卒不能避,为所获。欲降之,佐诟詈不辍,因见害。

又有吴德新者,字止善,建昌人。工医,留京师久之,尝往宁夏,会盗至,德新见执,胁使降,德新厉声曰:“我生为皇元人,死作皇元鬼,誓不从尔贼!。”贼乃缚其两手,加白刃颈上,德新骂不已,曳之井边,阳欲挤之。德新偶得宽,即自投井中,仰骂贼。贼下射,矢贯其项,骂益力。贼怒,以长枪刺之,然壮其志曰:“此真丈夫也。”以土埋井而去。

颜瑜,字德润,兖州曲阜人,兖国复圣公五十七代孙。以行谊,用举者为邹、阳曲两县教谕。至正十八年,田丰起山东,瑜携家走郓城,道遇贼,以刃胁瑜曰:“尔何人?”瑜曰:“我东鲁书生也。”贼执瑜曰:“尔书生,吾不尔杀,可从我见主帅。”瑜骂曰:“尔贼,何主帅邪!”贼怒,欲杀瑜,瑜无惧色。复使之写旗,瑜大诟曰:“尔大元百姓,天下乱,募尔为兵,而反为叛逆,我腕可断,岂能为尔写旗!”贼以枪刺之,至死骂不绝口,其妻子皆为所害。

王士元,字尧佐,恩州人,泰定四年进士,由棣州判官累迁知磁州。值军兴,馈饷需索日繁,民不堪命。士元力为区画,至见陵辱诃责不避也。改知浚州。州滨黄河,尝经盗贼,城堞不完。至正十七年,贼复大至,州兵悉溃散。士元坐堂上,顾其子致微,使避贼曰“吾守臣,居此职也。若可速逃。”子侍立,不忍去。贼前问曰:“尔为谁?”士元叱曰:“我王知州也,强贼识我否?”贼欲缚士元,士元奋拳殴贼。贼怒,并其子杀之。

杨朴,字文素,河南人,滁州全椒县尹。滁界庐江,庐江陷于寇,滁人震动。行省参知政事也先总兵于滁,不理军事,惟纵饮。至暮,城门不钥,寇入纵火,也先逾城走。朴度必死,乃尽杀其妻女,朝服坐堂上。盗欲降之,朴指妻女,示曰:“我已戕家属,政欲死官守耳,尚何云云!”乃连唾之。贼絷朴倒悬树上,而割其肉至尽,犹大骂弗绝。

孙撝,字自谦,曹州人。至正二年进士,授济宁路录事。张士诚据高邮叛,或谓其有降意,朝迁廷遣乌马儿招谕士诚,而用为副家居,不知也。中书借撝集贤待制,给驿,就其家起之。撝强行,抵高邮,士诚不迓诏使。撝等既入城,反覆开谕,士诚等皆竦然以听。已而拘之他室,或日一馈食,或间日一馈食,欲以降撝,又令其党肆加陵辱撝,不恤也。及士诚徙平江,撝与士诚部将张茂先谋,将撝所授站马劄子,遣壮士浦四、许诚赴镇南王府,约日进兵,复高邮。谋泄,执撝讯问,撝骂声不绝,竟为所害。后贼中见失节者,辄曰:“此岂孙待制耶!”事闻,赠翰林侍读学士、中奉大夫、护军,追封曹南郡公,谥忠烈。赐田三顷,恤其家。

石普,字元周,徐州人。至正五年进士,授国史院编修官。改经正监经历。淮东、西盗起,朝廷方用兵,普以将略称,同佥枢密院事董钥尝荐其材,会丞相脱脱讨徐州,以普从行,录功,迁兵部主事,寻升枢密院都事,从枢密院官守淮安。时张士诚据高邮,普诣丞相面陈破贼之策,且曰:“高邮负重湖之险,地皆沮洳,骑兵卒莫能前,与普步兵三万,保取之。高邮既平,则濠、泗易破,普请先驱为天下忠交倡。”丞相壮之,命权山东义兵万户府事,招万人以行,汝中柏方用事,阴沮之,减其军之半,初令普便宜行事,及行,又使听淮南行省节制。

普行次范水寨,日未夕,令军中具食。夜漏三下,衔枚趋宝应,其营中更鼓如平时,抵县,即登城,树帜城上,贼大惊溃,因抚安其民。由是诸将疾普功。普水陆进兵,乘胜拔十余寨,斩贼数百,将抵高邮城,分兵三队,一趋城东备水战,一为奇兵备后路,一普自将之攻北门。遇贼与战,贼不能支,遁入城。普先士卒蹑之,纵火烧其城门。贼惧,谋弃城走。

而援军迁延不进,且忌普,遣蒙古军千骑突出普军前,欲收先入之功。蒙古军恇怯,见贼即奔还,普止之,不可,遂为贼所蹂践,相率坠水中,普军乱,贼乘之,普勒余兵血战良久,仗剑大呼曰:“大丈夫当为国死,退者斩!”奋击直入贼阵,从者仅三十余人,被创堕马。复步战数合,贼益至。贼指普曰:“此必头目,不可使逸,须生致之。”普叱曰:“死贼奴,我即石都事,何云头目!”左胁为贼枪所中,犹手握其枪,斫贼死,贼攒枪刺普,杀之。

盛昭,字克明,归德人。由儒学官累迁淮南行省照磨。会诏使往高邮,不得达而还,谬称贼已迎拜,但乞名爵耳。行省不虞其欺,乃遣昭入高邮,授以万户告身。士诚拒不听,拘诸舟中,昭语从吏曰:“吾之至此,有死而已。”既而官军逼高邮,士诚授昭以兵,使出拒官军。昭叱曰:“吾奉命招谕汝,汝拘留诏使,罪不容斩,又欲吾从汝为贼耶!”大骂不绝口,贼怒,先剜其臂肉,而后磔之。

杨乘,字文载,滨州渤海人。至正初,为介休县尹。民饥散为盗,乘立法招之,使自新,皆弃兵顿首,愿为良民。其后累官江浙行省左右司员外郎。坐海寇掠漕粮舟,免官,寓居松江。张士诚入平江,其徒郭良弼、董绶言乘于士诚,遣张经招乘。乘曰:“良弼、绶皆名士,今已失节,愿欲引我以济其恶耶!”且让经平日读书云何,经俯首不能对。乘日与客痛饮,竟日不言。客问:“盍行乎?”乘曰:“乘以一小吏,致身显官,有死而已,何行之有!”乃整衣冠,自经死,年六十有四。

纳速剌丁,字士瞻。其父马合木,从征襄阳,以劳擢浚州达鲁花赤,因家大名。纳速剌丁由乡贡进士补淮东廉访司书吏。丁母忧,服阕,补两浙盐运司掾,复辟掾淮东宣慰司。

至正十年,贼发真州,纳速剌丁以民兵往袭之,获贼四十二人。已而泰州贼大起,镇南王府宣慰司请参议军事,纳速剌丁建议筑四城,立外寨,建堤穿河,募兵与贼抗。

行省命率战舰六十、海舟十四,上下巡捕,以防江面,且护蒙古军五百往江宁,道遇贼,斩馘二百余级,生获十八人,遂抵龙潭而还。

未几,出巡江上,贼突至,纳速剌丁手射死三十贼,夺其放火小船二百,贼遁走。俄复据龙潭口,击走之,追斩三百余级。其子宝童擒首贼陈亚虎等,及其号旗。捷闻,赏赍甚渥,且召纳速剌丁还真州。

已而贼犯芜湖,行台檄使来援,遂三分战舰纵击之,贼奔溃,俘斩无算。贼不得渡江者,皆纳速剌丁之功也。因留守芜湖江口。

泰州李二起,行省移纳速剌丁捍高邮得胜湖,贼船七十余艘奄至,纳速速丁御之,焚其二十余船,李二失援,遂降。

其党张士诚杀李二,复为乱,入据兴化,分兵袭高邮。纳速剌丁以舟师会诸军讨之,屯三垛镇,贼众猝至,阿速卫军及真滁万户府等官皆遁走。

纳速剌丁知必死,谓其三子宝童、海鲁丁、西山驴曰:“汝辈可脱走。”宝章等不肯去,遂皆死之。事闻,赠淮西元帅府经历。

胡善,字师善,绍兴诸暨人。泰定间进士,以荐授松江儒学教授。至正十五年,苗兵至,欲毁孔子庙,善坐明伦堂詈之,为所杀,庙得不毁。先是,善题诗壁上曰:“领檄来司铎,将危要致身。”后果不负其言。

列传一百二十六

郑玉金普庵撒里哈海赤王荣忠周镗谢一鲁聂炳明安达尔刘阱孙焘孙硕兴孙俞述祖桂完泽金德丑闾冯三孛罗帖木儿马哈失力彭庭坚王伯颜相桢陈阳盈刘浚健朵里不花达兰不花哈乞陈君用卜理牙敦上都潮海民安图黄绍黄云胡斗元魏中立于大本章善

郑玉,字子美,徽州歙县人,祖安。至元中,官兵讨歙贼李世达,欲屠城,安至军门,与主将言之,一城获免。授歙县尹,卒,民立祠祀之。父千龄,休宁县尹。母洪氏,少寡,以节行称。

玉生,光照一室,邻里异之。及长,覃思六经,尤邃《春秋》之学,文章严而有法,虞集、揭奚斯皆推重焉。再应进士,举不第,即绝意仕进,筑室歙县师山开门讲授,弟子日众,所居至不能容。

至正十三年,江浙行省平章三旦八知其名,欲荐之,玉以病辞。十四年,以丞相定住荐,遣使者谢嘉卿赍上尊、礼币,如为翰林待制,阶奉议大夫。徽州达鲁花赤按敦海牙偕使者至山中,玉固辞宣命,请以布衣入觐,行至海上,疾作,草谢表,授使者而返。因上书于定住曰:

昔周公之为辅相,一沐三握其发,一饭三吐其哺,急于得贤,以共天位,故能致成周之治,为三代之隆。然求贤之道,在于公天下之选,不可徇耳目闻见之偏,而隳朋党之弊也。

伏维阁下,以宰相之重,朝夕求贤,惟恐不及,其视周公,诚不多让。然天之职在择相,相之职在择百官。主上择于众,而相阁下,可谓得人矣。阁下之所以择百官者,则未闻其人也。

迩者,朝廷以玉隐居不仕,上尊出自光禄,束帛贲于丘园,拔之深山穷谷之中,置之玉堂金马之上,岂所谓公天下之选哉。盖玉自幼知无用世之才,故躬耕陇亩,自良其力,暇则诵诗读书,以著述为业。非敢不仕无义,废人之大伦也。好事相传,目为隐逸,流布京师,至彻阁下之听。阁下又不察之,而以上闻,玉闻命以来,揣分量才,逃避无所,仰愧俯作,寝食不安。

窃维方今战士暴露,而赏赐不加,贤人在野,而弓旌不举。乃使玉谬膺恩庞,传笑四方,为阁下累,诚非所望于阁下者也。欲乞朝廷缴还翰林之命,俾玉以布衣躬诣阁下,吐其狂愚,少抒报效,移其恩数,以之赏战士,则尽其力,以之招贤,则得其用。削平盗贼,坐致太平,实天下之望,抑亦玉之愿也。以此不敢祗受,而使者敦迫,必欲令玉面自辞缴,玉优患余生,昏耄成疾,行至海上,夏感风痹,不能前进。用是略布私衷,伏望钧慈特为陈奏,遂其初心,实切幸甚。

又与三执政书曰:

窃维士君子之于世,固在乎人相知之深,尤在乎己自信之笃。夫以夫子之睿圣,察弟子之学行,而许漆雕开以仕,其知之不为不深矣。及至开以吾斯未之能信告,则夫子为之喜说。岂夫子之知不如开哉,顾有人己之殊,而开之不自欺为可贵也。

玉江东之鄙人也,投弃山林,甘与樵牧为伍。重以乡郡累经寇盗,室庐焚毁,妻子离散,忧患惊心,遂成疾疫,景迫桑榆,昏耄日甚。近者,朝廷急于得人,不核其实,遂以隐逸见举,即所居拜翰林待制。玉自愧非才,乞让名爵,求以布衣应召,而使者坚拒不允,令自入都辞缴恩命,逼迫登程,旧患增剧。

伏维三先生以中州文献之宗,任廊庙柱石之重,爱人以德,不尚虚文,敢乞经邦论道之余,达衰朽颠连之状,使玉得老于山林,优游斯世,上不妨朝廷进贤之路,下不屈匹夫自信之心,虽不能有补圣明之治,尚呆以少息奔竞之风。岂惟玉之私幸,亦世道之幸也。

十七年,明兵破徽州,主将必欲致玉。玉曰:“吾知死期矣。二雉飞入吾室,是其兆也。”吏卒逼玉见之,玉不为礼,主将曰:“尔何为不至?”玉曰:“吾岂事二姓者!”抗辞不屈,主将命囚之。玉七日不食,犹作诗文,从容如平日,为书谕门人曰:“人言食人之食,则死其事,不食其食,奚死?然揆之吾心,未获所安,士临事恶可不尽其本心哉!”玉妻程氏,使人谓之曰:“君死,吾相从地下。”玉曰:“吾无遗憾矣。”明日,具衣冠,北面再拜,自缢死。著有《周易大传附注》、《程朱易契》、《春秋经传阙疑》、《余力藁》,行于世。

全普庵撒里,字子仁,高昌人,初为中书省检校。时太师汪家奴擅权用事,台谏无敢言者,普庵撒里独于众中历数其过,谔谔无惧色。拜监察御史,即首劾汪家奴十罪,出为广东廉访使,寻除兵部尚书,未几,授赣州路达鲁花赤。至郡,发摘奸恶,一郡肃然。

至正十一年,颖州盗起,即修筑城垒。旬月之间,守御之具毕备,募勇士得兵三千人,日练习之。属邑有为贼所陷者,遣兵复之,境内悉安。十六年,以功拜江西行省参政,分省赣州。十八年,江西下游诸郡皆为陈友谅所据,乃与总管哈海赤戮力同守。友谅遣其将幸文才率兵围赣,使人胁之降,普庵撒里斩其使,擐甲登城拒之。力战凡四月,兵少食尽,义兵万户马合某沙欲举城降贼,普庵撒里不从,遂自刭。事闻,朝廷赠谥儆哀。

哈海赤,守赣尤有功。城陷之日,贼将胁之使降,哈海赤谓之曰:“与汝战者,我也!”尔贼毋杀赣民,当速杀我耳!”遂见杀。

王荣忠,岳州人。全普庵撒里出为赣州路达鲁花赤,荐荣忠为总管府判官。

至正十二年,贼由抚州趋赣州,陷宁都据之,全普庵撒里遣荣忠御贼于小庄,连战皆捷。进屯女冠山,三路并进,遂复宁都,未几,贼再至,荣忠又败之,州境以安。全普庵撒里复檄荣忠分防兴国,败贼于方石,斩获三百余人。贼退,建尊经阁下教士,曰:“学不可废也。”

明年,会昌陷,遣荣忠分治雩都,以援之。二月,复会昌,三月,招降石城贼十五寨。贼自循梅来攻雩都,编竹箕,负以攻城,矢石不能入,荣忠冶铜汁以灌之,贼始败退。

十八年,陈友谅攻陷赣州,全普庵撒里死之,荣忠率所部入援,亦战死。

周镗,字以声,浏阳人。笃学,能《春秋》,登泰定四年进士第,授衡阳县丞。再调大冶县尹。有豪民持官府短长,号为难治,镗状若尪儒,而毅然有威不可犯。抑豪强,惠穷民,治行为诸县最。累迁国子助都。会修功臣列传,擢翰林国史编修官。

出为四川行省儒学提举,便道还家。无何盗起,湖南北郡县皆陷。浏阳无城守,盗至,民皆惊窜。镗告其兄弟,使远引,自谓:“我受国恩,脱不幸,必死,毋相累也。”贼至,得镗,欲推以为主。镗瞠目厉声大骂,贼知其不可屈。乃杀之。

同时有谢一鲁,字至道,亦浏阳人,乡贡进士,尝为石林书院山长。贼陷潭州,缚一鲁,一鲁骂贼甚厉,举家咸遇害。

聂炳,字韫夫,江夏人。元统元年进士,授承事郎、同知平昌州事。炳早孤,其母改适,自平昌还,始知之,即迎其母以归。久之,转宝庆路推官。会峒瑶寇边,湖广行省右丞秃赤统兵讨之,屯于武冈,以炳摄分省理问官。悍卒所至掠民为俘,炳言于秃赤,释其无验者数千人。

至正十二年,迁知荆门州。贼陷荆门,炳出募士兵,得众七万,复之,又与四川行省平章政事咬住复江陵,其功居多。既而,贼将俞君正合兵来攻荆门,炳率孤军昼夜血战。援绝,城陷,为贼所执,极口骂不绝。贼以刀抉其齿尽,乃断左臂而支解之。

未几,贼陷潜江县,达鲁花赤明安达尔率士兵御之,擒其伪将刘万户,进营芦洑,贼众奄至,战死,其家歼焉。一子桂山海牙,怀印绶去,得免。明安达尔,唐兀氏,字士元,炳同年进士,由宿州判官,再转为潜江达鲁花赤。

刘阱孙,字存吾,茶陵州人。至顺元年进士,授承事郎、桂阳路临武县尹。临武近蛮獠,阱孙至,召父老告之曰:“吾儒士也。今为汝邑尹,尔父老当体吾,教训其子弟孝弟力田,暇则事诗书,毋自弃以干吾政。”乃为建学校,设俎豆,三年文化大兴。邑有茶课,岁不过五锭,后增至五十锭。阱孙言于朝,除其额。历建德、徽州、瑞州三路推官,所至详谳疑狱,政绩卓然。

至正十二年春,蕲、黄贼攻陷湖南,阱孙倾家资,募义兵以援茶陵,贼至,辄却,故茶陵久不失守。十五年,转宁国路推官。岁饥,劝富民发粟赈之,活者万计。会长枪琐南班、程述、谢玺等攻宁国。阱孙日署府事,夜率兵乘城固守。江浙行省遣参知政事吉尼哥儿来援。城恃有援,不为备。琐南班知之,夜四鼓引众缘堞而上,城遂陷。阱孙力战遇害。

弟焘孙,以国学生下第,授常宁州儒学正,湖南陷,常宁长吏弃城走,民奉印请焘孙为城守,城赖以完。后外援俱绝,死之。长子硕,为武昌江夏县鲁湖大使。起义兵援茶陵,亦死之。弟兴孙,官丰州同知,与寇战,仗节死于台城。

俞述祖,字绍芒,庆元象山人。由翰林书写,考满,调广东元帅府都事。入为国史院编修官。已而出为沔阳府推官。至正十二年,蕲、黄贼至,述祖率民兵守缘水洪,并力捍御之。兵力不支,城陷,述祖为贼所执。械至其伪主徐寿辉所,诱之使降,述祖骂不辍。寿辉怒,支解之。有子方五岁,亦死。事闻,赠奉训大夫、礼部郎中。

桂完泽,永嘉人。尝从江西左丞李朵儿至京师,授平江路管军镇抚,为仇家所诉,免官。会贼攻昱岭关,行省遂假前官,令从征。完泽勇于讨贼,凡再战关下,皆胜。寻又与贼斗,为所执,其妻弟金德亦被擒,皆反缚于树,临以白刃降之。金德意未决,完泽呼曰:“金舅,男子即死不可听贼。”德曰:“此言最是。”因大骂。贼怒,剖二人之腹而死。

丑闾,字时中,蒙古氏。元统元年进士,累官京畿漕运副使。出知安陆府。至正十二年,蕲贼鲁法兴犯安陆,时丑闾募兵得数百人,帅以拒贼,败贼前队,乘胜追之。而贼自他门入,亟还兵,则城中火起,军民溃乱。乃归,服朝服,出坐公堂。贼胁以白刃,丑闾犹喻以逆顺。一贼排丑闾下,使拜,不屈,且怒骂。贼酋不忍害,拘之。明日,又逼其从乱,丑闾疾叱曰:“吾守土臣,宁从汝贼乎!”贼怒,以刀斫丑闾左胁断而死。贼愤其不降,复以布囊囊其尸,异置其家。丑闾妻侯氏出大哭,因置酒肉款贼,给贼使不防己,至夜,自经死。事闻,赠丑闾河南行省参知政事,侯氏宁夏郡夫人,表其门曰双节。

有冯三者,湖广省公使也。素不知书。湖广贼起,诱三从,三辞曰:“贼名恶,我等岂可为!”众初强之,终不从,乃缚三于十字木,异之以行,而刲其肉。三益骂不止,抵江上,断其喉委去。其妻随三号泣,俯拾刲肉,纳布裙中,伺贼远,收三血骸,脱衣裹之,大哭,投江而死。

孛罗帖木儿,字国宾,高昌人,由宿卫累迁江东廉访副使,以选为襄阳路达鲁花赤。

至正十一年,盗起汝、颖,均州郧县人田端子等亦聚众杀官吏,孛罗帖木儿捕斩之。未几,行省、廉访司同檄孛罗帖木儿,以所部兵会诸军于均、房,讨贼,贼始退。而谷城、光化以急告,即帅兵趋谷城,分遣樊城主簿脱因等趋光化。且遣使求粮于襄阳。不应,遣同知也先不花促之,又不应。军乏食,不能行,及驻于柴店,复遣从子马哈失力往告急。廉访分司王佥事、本路总管柴顺礼怒其责望,械之,适纽真来献光化所获首级,且言孛罗帖木儿在谷城,与贼相持,未知存殁,宜济其粮,少缓,恐弗及。于是脱二人械,遣还,命也先不花与万户也先帖木儿率数千人,会孛罗帖木儿以讨贼。

明年正月,襄阳失守,也先不花等闻之奔溃。孛罗帖木儿率义兵二百人,且战且退,至监利县,遇沔阳府达鲁花赤咬住、同知三山、安陆府同知燕只不花、荆襄提举相哥失力之师。时滨江有船千余,乃纠合诸义兵丁壮、水工五千余人,水陆继进。至石首县,闻中兴路亦陷,议趋岳州,就元帅帖桀,而道阻不得前,仍趋襄阳。贼方驻杨湖港,乘其不虞击之,获船二十七艘,生擒贼党刘咬儿。进次潜江县,又斩贼数百级,获三十余船,枭贼将刘万户、许堂主等。是日,兵未食,而贼大至,与战,抵暮,咬住等军各当一面不能救,孛罗帖木儿被重创。麾马哈失力使去,曰:“吾以死报国,汝无留此。”马哈失力泣曰:“死生从叔父。”既而孛罗帖木儿被执,贼请同为逆,孛罗帖木儿怒骂之,遂遇害。马哈失力帅家奴求其尸,复与贼战,俱殁。举家死者凡二十六人。

彭庭坚,字允诚,温州瑞安人。至正四年进士,授承事郎、同知沂州事。毁牛皇神祠,驱邻县上马贼,免横急征敛,民甚便之。俄以平反狱囚,忤上官意,遂弃去。十年,诏选守令,起为建宁路崇安县尹。十一年,擢同知建宁路总管府事。江西寇炽,庭坚率民兵克复建阳,又进兵克浦城。十二年,摄佥都元帅府事,与邵武路总管吴按摊不花夹攻邵武。庭坚设云梯、火炮,尽夜攻城,寇遁,追斩贼将董元帅等,邵武平,迁同知福建道宣慰司副都元帅,镇邵武。冬,寇陷建宁县。十三年,庭坚统建阳、崇安、浦城三县民兵,次泰宁,贼惧请降,复建宁县,还师邵武。江浙行省檄庭坚节制建宁、邵武二郡诸军。十四年,贼入政和、松溪、江南行台中丞吴铎督军建宁。庭坚部将镇抚万户岳焕素悍,纵卒为暴,庭坚绳以法。焕惧,乘其不备,诈为贼,突攻之,众溃,庭坚独留不去,遂遇害。死年四十三。故吏张椿等奉柩还崇安,民哀泣如丧父母,立祠岁时祭祷,数有灵应,旁邑立祠亦如之。赠中奉大夫、福建道宣慰使、都元帅,谥忠愍。

王伯颜,一名简,字伯敬,滨州沾化人。由湖广省宣使,历永州祁阳、湖州乌程县尹,信州推官。至正九年,迁和福宁州。居三岁,擢福建盐运副使,将行,宪府留伯彦,仍领州事。未几,贼自邵武间道逼福宁,乃与监州阿撒都刺募士兵五万,分扼险阻。贼至杨梅岭立栅,伯颜与子相驰破之。贼帅王善拥众直压州西门,胥隶皆奔散。伯彦麾下惟士兵数百人,贼以长枪舂伯颜马,马仆,遂见执。

善说伯颜曰:“闻公有惠政,此州那可无尹,分为我尹可乎?”伯颜诃善曰:“我天子命官,不幸失守,义当死,肯从汝反乎!”善怒,叱左右扼之跪,弗屈,遂欧之。伯颜嚼舌出血,噀善面,骂曰:“反贼,杀即杀,何以殴为?吾民,天民也,汝不可害。大丞相亲讨叛逆,百万之师雷击电扫,汝辈小丑将无遣种,顾敢尔邪!”贼亦执阿撒都剌至,善厉声责其拒斗,噤不能对。伯颜复唾善曰:“我杀贼,何言拒邪?我死,当为神以杀汝!”言讫,挺颈受刃,颈断,涌白液如乳。暴尸数日,色不变。州人哭声连巷。

贼既杀阿撒都剌,欲释相官之,相骂曰:“吾与汝不共戴天,恨不寸斩汝。我受汝官邪?”贼杀之。相妻潘氏,挈二女,为贼所获,亦骂贼,母子同死。

伯颜既死,贼时睹其引兵出入,明年,州有僧林德诚者起兵讨贼,乃望空呼曰:“王州尹,宜率阴兵助我斩贼。”时贼正祠神,睹红衣军来,以为伪帅康将军,亟往迎之,无有也。官军四集,贼大败,斩其酋江二蛮。福宁遂平。事闻,赠嘉议大夫、济南路总管、上轻车都尉,追封太原郡侯。

长子桢,往收得父母尸,藁葬乌程。朝命以袭父爵,除绍兴路总管。张士诚陷绍兴,桢不屈死。

又有陈阳盈,字子谦,佚其籍,官泉州税课使,从伯颜率民兵拒贼,被执,亦不屈死。

刘浚,字济川,其先兴州人。曾祖海金,进士第一人,仕至河南府尹,死于国难,子孙遂家河南,浚由廉访司书吏,调连江县宁善乡巡检。

至正十三年,江西贼帅王善寇闽,官军守罗源县拒之。罗源与连江接壤。浚妻真定史氏故相家女也,有才识,谓浚曰:“事急矣,可聚兵以捍一方。”于是尽出奁中物,募壮士百余,命仲子健将之,浃旬间,众至数万。贼寻破罗源,分两道攻福州。浚拒之辰山,三战三捷。俄闻福州陷,众多溃去。浚率兵遇贼于中麻,突其阵。斩前锋五人。贼兵大至,鏖战三时顷,浚中箭堕马,健下马掖之,俱被获。浚忿,戟手大骂,贼缚浚阶下,先斫手一指,骂弥厉,再斫一指,亦如之。指且尽,斫两腕,次及两足,浚色不少变,骂声犹不绝,遂割其喉舌而死。

健亦以死拒贼,善舍健,使敛浚尸瘗之。健归,请兵于帅府以复父仇,弗听。尽散家资,结死士百人,诈为工、商、流丐,入贼中。夜半,发火大噪,贼惊扰,自相屠戮。健手斩杀其父者张破四,并擒善及贼首陈伯祥来献,磔之。事闻,赠浚福建行省检校官,授健古田县尹。官为浚立祠福州北门外,有司岁时致祭。

朵里不花,字端甫,蒙古人。始为宿卫官,累擢辽阳行省右丞、平章政事。陈友谅陷江西,诏拜江西行省平章政事,与平章政事阿儿浑沙等分道进讨。遂由海道趋广东,驻揭阳,降士寇金元佑,招复循、梅、惠三州,承制官其酋长,俾治赋以给兵食。又募粟四千石,输送京师。自是英、肇、钦、连诸郡皆附,且治兵,由梅岭以图江西。

而元佑有异志,托以镇服乡土,遮道固留。先是制书命刘巨海佥广东元帅府事,未发,元佑窃取,易其名,私畀徭贼刘文元,诱与偕乱。事觉,文远伏诛,而元佑及其弟元泰子荣窜匿不获。

俄荣率外贼突入,夺符信,杀官吏。变起仓卒,众莫能支,朵里不花与参政杨泰元等勒兵拒战。贼益众,朵里不花为枪所中,创甚,其子达兰不花率麾下力与抗,死之。朵里不花遂被执,拥至太平桥,骂不绝口,遂为贼杀。

其妻卜颜氏、妾高丽氏在侧不去,皆大骂曰:“我平章遇尔父子厚矣,尔父子何暴逆至此。”亦皆遇害。其部将哈乞、吴普颜、阿剌不花、歹不花等,俱战死。

陈君用,字子材,延平人,少负气,勇猛过人。红巾入闽,闽帅授君用南平县尹,给钱五万缗,俾募千兵。君用散家财继之,导官军复建阳、浦城等县,以功授同知建宁路事。亡何,贼围福州,君用率兵往援,大败贼众。廉访佥事郭兴祖使权同知副都元帅,遂引兵逾北岭,至连江,阻水而阵。君用曰:“今日不尽杀贼,吾不复生还矣?”乃率壮北士六十人,徒涉,贼稍溃。既而复合,君用大呼转战,中枪死。事闻。赠怀远大将军、浙东道宣慰司同知副元帅、轻车都尉、颖州郡侯,谥忠毅。

卜理牙敦,北庭人,累官至山南廉访使,治中兴。至正十二年,寇犯中兴,卜理牙敦以兵与抗,射贼多死,贼稍退。明日,复拥众来袭东门,卜里牙敦兵溃被执,不屈而死。

又明日,贼复来攻,前中兴判官上都统兵出击之。既而东门失守,上都仓黄反斗,力屈,贼执之,使降。上都大骂,贼怒,刳其腹而死。

潮海,札剌台氏。由国子生入官为靖安县达鲁花赤。至正十二年,蕲、黄贼起,潮海与县尹黄绍,同集义兵,为御贼计。未几,贼数万,由武宁来寇,绍赴行省求援。潮海独率众与战于象湖,大破之。乃起进士胡斗元、涂渊、舒庆元、甘棠等共城守,而以勇士黄云为前锋。自二月至于八月,战屡捷,擒贼将洪元帅。贼党益盛,云战死,潮海遂被围,寻被贼所执杀于富州。

子民安图,袭父职为本县达鲁花赤。十三年,帅众败贼,复县治。十四的,贼复至,民安图战败,贼执而剐之。

绍,字仲先,临川人。至正八年,进士,以求援出靖安,遇官军,护绍得入龙兴。而龙兴亦被围。其后围解,绍乃与民安图招谕叛党,过建昌之高坪,遇贼,绍正衣冠,怒骂,为贼所害。

斗元,字元浩,靖安人。至正十年,领江西乡荐第一,下第,署鳌溪书院山长,贼至靖安,掠斗元乡里,斗元以乡兵击败之。与潮海共图战守。及被执,贼胁之使降,斗元骂不屈。乃以土埋其腰,不死。又缚置暗室,斗元仆墙以出,遁入深山,忿恚而卒。

黄云,抚州人,寓靖安。以勇捷称。每接战,犹以身当敌,尝为数十人所围。即奋身跃出。至是,身中数十枪,喷血骂贼死。

魏中立,字伯时,济南人。由国子伴读,历官至陕西行台御史中丞,迁守饶州。贼既陷湖广,分攻州郡,官军多疲懦不能拒。所在无赖子,多乘间窃发,不旬日,众辄数万,皆短衣草履,齿木为杷,削竹为枪,截绯帛为巾襦,弥野皆赤。中立率壮丁,分塞险要,戒守备。俄而贼至,达鲁花赤马来出战,不能发一矢。中立以义兵击却之。已而贼复合,遂为所执,以红衣被其身。中立叱之,须髯尽张。贼执归蕲水,欲屈其从己。中立大骂不已,遂被害。

未几,贼又犯信州,信州总管于大本以士兵备御,贼入,执大本至蕲水。徐寿辉释其缚,畀伪印一纽,且命以官。大本投印于地。痛詈之。遇害。大本字德中,密州人,由儒学教谕入官。

章善,字立贤,吉安龙泉人。性耿介,尚气节。摄龙泉令完者帖木儿尝授学于善。至正十二年,盗贼蜂起,善说完者帖木儿籍民兵,修城,为固守计。明年,贼攻围日蹙,城中粮尽,至取草根木皮食之,犹坚守不下。一日,山水暴至,完者帖木儿挈妻子乘小舸夜循。比旦,城陷,善父士璧年八十余,自投北江,其妻李氏与子妇相挽赴井死,善亦投江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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