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清秘史

     著书立意乃赠花于人之举,然万卷书亦由人力而为,非尽善尽美处还盼见谅 !

                     —— 华辀远岑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第一百十六回"殉国难珍妃落井 改民服太后蒙尘

  话说京城里吵嚷着,硬说山东的白团来了,其实那里有的呢。原来日本和印度的兵,已攻进西城来了。当京城里义和团正在愈闹愈凶之际,各国军舰,都纷纷开到大沽口,齐向炮台进击。直隶提督聂士成,川军李秉衡,陕军马玉昆,一时那里抵挡得住,都望后退败至于那些义和团众,更消得一闻枪炮,早已各自如鸟兽散了。聂士成领着兵马,奋勇冲锋谁知炮弹飞来,打得脑袋浆迸裂而死。李秉衡见全军覆没,便自刎而亡。那马玉昆便单骑败走了。大沽炮台失守。英、美、德、法、日、俄、意、奥等八国联军,进了天津。由德国舰队司令瓦德西,为联军统帅,向北京进迫。惊耗传来,风声很紧。直隶总督裕禄,便服毒自尽。各国联军已由运河进占通州,神机营派兵出朝阳门迎敌。京城人民,万分惶恐,纷纷向外城逃避。那庄王澜公等所率领的义和团,虽声言去打窦家堡城教堂,其实也是乘势逃走了。七月十九日京师各城门,一律关闭,八旗兵丁,都上城防守。二十日上午日本军已到,攻打朝阳东直二门,印度兵攻打东便门。枪炮弹如雨点纷飞,董福祥的甘军便出城逃走,武卫中军,也不知去向。二十日夜,日本兵由朝阳门水关攻进,印度兵由东便门攻入。那八旗兵丁,尚与洋兵巷战。二十一日早,东半城大街小巷内枪炮不绝。天到午刻,东华门地安门一带,又有旗兵与各国联军混战。日本兵在西单大街上架起炮,往南打宣武门的城楼,印度兵也在街上放哨。这且不表。且说西太后在联军攻打东直朝阳两门的时候,端王、李莲英等又商议,要想善后之法荣禄这时可真急了,忙进宫来,奏知太后。在那当儿,太监们又时来说道:“老佛爷,大事不好了,外国兵已到了城外,正要架炮攻城啦!”

  太后大惊失色,不觉急得手足无措起来荣禄奏道:“事已急迫,终不能听外人进来蹂躏,奴才的愚见,还是御驾出京的好。”

  太后垂泪道:“匆促的时候,叫我望那里去呢。”  于是大家会议起来,这时又有庆亲王匆匆忙忙地走进宫来,形色仓皇,也来不及行礼。便对太后奏道:“朝阳门已然失守,日本兵攻进来了。”

  荣禄一听,忽然触动灵机道:“请太后出西直门去,较为稳妥。”

  太后也失了主张,又听得枪炮之声,愈来愈近,太后忙叫人备车。李莲英奏道:“黄车不便行路,别的车辆,恐赶办不及,现有载勋的车辆。”  老佛爷一面又派人到瀛台,通知了光绪帝,并将宫中嫔妃,一齐召集。不多一刻。只见光绪帝皇帝朝服齐整地走进来,太后道:“傻孩子,你还是这样的打扮吗?”

  光绪帝不慌不忙地奏道:“子臣请太后额娘以祖宗社稷为重,愿留守京师,维持大局,子臣即刻到各国公使馆去。”

  太后惊道:“你此时前去,不是送羊入虎口吗?”

  光绪帝坦然奏道:“他们是文明国的人,对于邻邦君主,决不至于加害的。而且子臣一到公使馆之后,便提起议和,也容易入手了。”

  太后忙拦阻道:“你就要去,也不在这个时候,试问你这时到公使馆去,算是认罪呢?还是去议和呢?真是毫无理由,何必去冒险啊!”

  皇帝听了,仍是要去。这时珍妃也来到了,站在一旁,见皇帝这样爱国爱民,心中自然感动,也忙跪下来奏道:“老佛爷自然是让皇帝去的好。”

  太后道:“已然到什么时候了,外面这般的危险,还不快快走呢!我们可不能被洋人捕去待质。”

  光绪皇帝还是不肯起来,西太后命载漪将皇帝扶起,先行上车,载漪扶了皇帝出宫,珍妃奏道:“老佛爷一走,难道说所有各客女就没人照管了吗?”

  太后冷笑道:“你愿意留在宫内?这更好了。”

  李莲英低声向太后耳边,说了两句话。太后又对珍妃说道:“依我之见,此刻我们仓皇出奔,你是青春女子,在路上又诸多不便,若留在宫内,更恐怕受外人之辱,我不如赐你一死,以全你的名节吧。”  珍妃见说,晓得自己不免于难。便垂泪奏道:“奴才已蒙老佛爷的恩典,不必再说了,但是皇帝乃一国之君,万不可离京远去,否则京内无主,大局将不可收拾了。”

  太后道:“国家大事,不是你能知道的,时候不早了,我要走了。”  说罢,就命崔太监将珍妃用绒布包裹起来,往后宫井旁推去。珍妃此时,放声大哭,向北叫道:“皇帝!皇帝!奴才再不能见你了!”

  太后道:“你既不愿走,为什么又这样怕死呢?”

  珍妃说道:“我死不足惜,恐怕皇上也难免被你们所害。”

  崔太监不由分说,挟起珍妃就跑,跑到后宫井边,就将珍妃抛下井去。瑾妃在太后身旁,眼看着妹子如此结果,不由得呜咽起来,太后喝令禁声,快些同行,便一齐改扮民装,要逃出宫去,后人有诗,吊珍妃云:莫问宫廷景寂寥,丹枫亭畔众芳娇,花含醉态迎残照,柳带啼痕耸碧霄;昔日题诗随水去,只今枯井黯魂销,可怜唱到哀蝉曲,环翠空归未可招。太后杀了珍妃,便急急忙忙,更换衣服。这时大公主已拿出一件蓝布长衫,递到太后面前奏道:“奴才昨天晚上,就赶紧预备好啦,这件布衫,凡是贴边之内皆藏着密排的珍珠请老佛爷快些换吧。”

  太后点头,忙将布衫换上,头也赶不及梳,当时将一块青绸子,包在头上,一瞧上去,简直像个逃难的老婆子。太后打扮好了,皇后及大公主格格们,都是随便改扮,装做贫民模样。太后带了端王载漪庄王载勋,及大阿哥溥俊等,出了神武门。皇帝也赶到了,只见皇帝身穿一件旧灰色布袍子,套着青缎马褂,腰间系着布战裙,带着一口鱼皮刀。庄王载勋的桥车,停在门外。庄王奏道:“请老佛爷坐奴才的车吧。”  太后便命皇帝墩底,自己坐在当中,大阿哥跨着车沿,娘儿三位坐上车子。皇后率领大公主、瑾妃二人,坐着一辆破敞车;端王、庄王、李莲英等骑马。其余各格格们,也有府中派来的车子候着,却是破旧不堪,一齐上了车。荣禄赶到太后车前请训,太后吩咐道:“咱们一走京中的事,都由你暂时维持,至于外兵进城与否,终须到议和的地步,你可拟道谕旨,召李鸿章进京,与奕匡同为议和全权大臣,待和议告成,咱们再回鸾吧!”  荣禄领旨退去。太后等的车马,便直奔西门。出了城门,早有马玉昆的亲兵四五百人,在前接驾。这是荣禄预先安排好的,令他们保护车驾前行。徐徐而进,直向南口而来。走了四五百里,见一路上尽是荒烟蔓草,茫茫一片,竟不见有一家村店。又因仓皇出奔,未带食物,太后与皇帝只好忍饿而行。可是那些车夫都不住地喊叫,停着车子,不肯前进。太后无可奈何,只得再三安慰他们,使他们勉强前去。太后到这时,反向执鞭之士,苦苦乞怜。虽说是天数也是他孽由自作啊!于是又走了二三十里,才到一所村庄,名叫贯市。车马停住,那些太监宫妇们早饿得倒在车上了。太后见了,不觉恻然。就命李莲英到村中求食,说是京中逃难的官眷,因为逃走时太匆忙了,忘记带食物,求村民们借些食品,将来回京,自当重报。那些村民,见太后一班人,都是愁容不展,却不失华贵的气概。便把米饭之类,争献上来,那些太监宫女们,本是饿极了的,一见米饭就狼吞虎咽地吃得干干净净。光绪帝和瑾妃也还吃了一点。只有太后及皇后二人,是娇养惯的,如何能吃这粗糠的东西,不由得流下泪来,对皇帝说道:“咱们在深宫之内,那知民间的疾苦,你瞧他们以这粗糙的东西充饿,咱们天天吃的是山珍海味,还嫌不好,到了今日,方知物力维艰了。”

  说着就掩面呜咽起来,皇帝等连忙劝住。这一夜便宿在贯市镳店之内。次日临行,李莲英向村民商量,代了两驮轿,太后及皇帝换了驮桥。这时太后因鸦片烟瘾大发,更兼一日一夜未进饮食,已卧倒在驮轿之中。傍晚到了怀柔县,肃亲王等二十余人均已赶到,知县吴永进燕菜席,两宫到此,才得一饱。吴永将圣驾接入衙门,将上房让出,备太后皇上安息。知县夫人又替太皇梳发。李莲英去寻了副鸦片烟具来,是根竹筒,安着一个泥斗。那烟灯也污秽不堪,太后无法,总算过了瘾,一夜无话。次日太后等的车马,又向前行,走了半日,忽然马玉昆的五百名兵丁,一齐鼓噪起来太后此时好比惊弓之鸟,吓得面无人色,忙叫人去问,才知马玉昆的兵丁,连日保护圣驾沿途的粮食,都是自己带来的,现在粮食已完了,所以不肯前进,在那里争闹。太后闻奏一时想不出法子来,只得命皇后嫔妃们,把头下所戴的钗钿,全拔下来,犒赏了他们,才好安然无事,这样的朝行夜宿,又走了两日,才到宣化府。太后就在宣化府署中驻跸。这时陕西巡抚岑春喧由西安赶到宣化勤王,太后大喜。那王文韶等一班京内大臣,也来了不少。太后对岑春喧哭道:“卿不辞劳苦,远道而来,我若回銮之后,决不负你患难相从之意。”

  说罢,痛哭不已。岑青喧由此感激,便竭力保护皇驾。当晚太后开了一次御前会议,颁布三道上谕:一是叙述此次拳匪肇事的原因;一是除派庆王奕匡、荣禄、徐桐、崇绮留京办事之外,又加派昆冈裕德庆等留京办理。一是派李鸿章为议和大臣,准其随便行事,所有应办事宜,着李鸿章等迅速办理。同时光绪皇帝又下了一道罪己诏,这罪己诏的意思,无非是自己认错,以图挽回时局。太后及皇上等在宣化驻了三日之后,又起程向太原府而来,到了太原,以巡抚衙门为行宫,一切供张物品,均系纯皇帝游幸五台山的旧物。又经山西巡抚毓贤,预为收拾,居然灿然如新。太后大喜,便在太原住了十日。太后因一路上劳顿异常,又受一番惊吓,未免有些不豫。由毓贤荐县丞叶承嗣诊治。进了一剂和胃舒肝汤,太后的病,稍觉痊愈,不过京中的消息,还是十分险恶。太后心中,很为不安。这时李鸿章,奉了圣旨,便先到上海,与各国领事,交换一番意见。然后再微服入京与各国公使相见。还时八国联军的要求,还是十分的苛刻。德国大将瓦德西,就住在皇帝宫中。地方情形,还不安静。李鸿章用了些手段,将秩序暂行维持,一面与各国开始和议一面又电奏皇太后皇上,声明各国对于两宫,非常尊崇,敬请择日回銮,以慰天下之望。张之洞又会同各省督抚,奏请回銮。太后接到表章,心中仍是犹豫不定。李莲英奏道:“老佛爷此时万不可回京,因为外国人都知道,老佛爷曾赏义和团的银米,恐有别的枝节,不如请老佛爷驾幸西安,再行从长计议。”

  太后点头称是。就决定到西安去了。正是:血埋枯井悲何限泪洒深宫恨有余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一百十七回"赛金花周旋内外 李传相劳卒病死

  话说两宫车驾,自从八月初八起程,至十七日始到潼关。当即下谕,派马金叙、马玉昆等各率所部,留守潼关。太后在潼关休息十余日,驻在总兵衙门。至九月初一日始行启銮,迳向西安进发。岑春喧先已赶到西安,预备一切。初四日两宫驾抵西安,陕西巡抚岑春喧,率领文武官员,在郊外迎接圣驾。由长乐门进城,驻中华巡抚衙署,其时正门上有一块竖匾,上书“行宫”二字。正门非两宫出入不开,正门门外有朝房,分军机、六部、九卿、侍卫,督抚,各处所。正门内有大厅,内设宝座,上盖黄绸,再进内为二堂,亦有宝座,东门为召见大臣之处,西厢房为王公大臣退休室,再后为皇太后寝宫,皇帝皇后寝宫,在太后寝室之旁,宫内各室,俱悬保险煤油灯。皇帝至西安之后,因见百姓困苦情形,首先派员放赈。又命内务大臣,将各省所进的贡品,尽数分赏各扈从王公大臣。其时扈从诸臣之中,以陕西巡抚岑春喧之功最著,沿途指挥军队,尤为得力。两宫信任随扈之太监、兵士,遇有滋生事端,扰害乡民的,被岑春喧察觉,立即砍首示众,决不宽容,因此人皆称他为活阎王。太后皇帝到西安之后,岑春喧更为尽心保护。每日就在宫门外值宿,因此外间皆谣传太后已收岑春喧为义子,那光绪帝对于春喧也十分优礼,常想将心中的话,对岑春喧去说。怎奈光绪帝自戊戌变政以后,增加了许多阅历,便也不敢轻于发言,只是终日郁郁不乐,愁眉莫展。言语之间,不时说些愤恨的话,可是太后仍不见谅,硬说皇上有了心疾。然而太后从前是何等的争强好胜,如今弄得一败至此,真是说不尽的千愁万恨,也就终日在病,面带愁容,只好忍着一肚子的气,在西安等着,盼望北京议和的电奏。及至电奏到了译呈进去,太后阅看,尽是恳请回銮的事。北京的臣民,也公推代表三十五人,往见留京办事大臣,请其代递恭请回銮的电奏,甚而至于各国公使,也纷纷的电请太后皇上回京。本来太后心中,就有点无面目见京师臣民的意思,又见那些处在敌位的公使团,也以回銮为请,更不知他们是何用意。太后总疑惑着公使团不怀好意,不可冒昧回京。再有那些曾经勾结义和团的肇事大臣,如端王载漪,庄王载勋,镇国公载澜等,只知顾自己的利害,并不懂得什么大局,从帝劝阻太后,不可回銮。因此太后便久住西安,一筹莫展了,每天盼望和议告成。那和议究竟怎么样呢?原来李鸿章到了北京之后,就在东城水渣胡同贤良寺内,设立留守办事,及接洽全权公使的办事处。处中组织,以周馥字玉山,杨士骧字莲甫,唐绍仪字少周三人,为机要秘书,以徐寿彭,荫昌、联芳、那芳、那桐专任外交事务。组织已毕,就与各公使开始议和。那时德国大将兼联军统帅的瓦德西,态度最为强硬,要求优恤被害的前德国公使克林德,和日本使馆书记杉木杉,并且要惩办祸首。这两条件,因为西安的太后方面,有许多阻碍足足等了一个多月,并无确实办法。瓦德西大怒,就要指挥军队,再打起来。李鸿章急了,连打五六次加急电报到西安,奏请皇太后照准,太后因祸首关系,不但不准,反痛责李鸿章两次。李鸿章又据实奏请。太后无法,只允将肇祸各王公大臣革职严议,对于被害的克林德,杉木杉二人,也是空言抚恤。瓦德西大怒,就认为和议决裂,立即召集军事会议。一声号令,就分两支军队,一支占了山海关,住北塘炮台,一支攻入保定,杀了直隶臬司闪布政使廷雍,进攻宣化,扬言要追赶太后,直入陕西,这时宣化镇总兵何永鳌,严守宣化。又派员与外国军队接洽,请他停止攻击,李鸿章大为惊慌,费尽了心机,才想出一条门路。你道是那一条门路呢原来这时天津有一个名妓,名叫赛金花的,是江苏省苏州府人氏,生得花容月貌,色艺双全,从前嫁过一位钦差,名叫洪容的,洪容出使德国,便带赛金花同去。赛金花便与瓦德西很有感情。洪容回国之后,一病呜呼。赛金花因受大妇的欺凌,逼住她下堂而去,赛金花又重堕风尘,在天津张起艳帜来了。联军攻进天津,是借戕杀德国公使克林德为名,和中国宣战的,就由各国推瓦德西为联军总帅,瓦德西到了天津不免到风月场中走走,便认识了赛金花,是从前在德国的老朋友。他二人一个是久旱逢甘雨,一个是他乡遇故知,自然十分要好,不必细说,瓦德西进京,就带着赛金花同来,将赛金花安置在皇后宫中朝夕相聚。李鸿章知道这事便派人去与赛金花说,命她要帮助中国。赛金花虽是一个妓女,倒也深明大义,就竭力袒护中国,劝瓦德西勿为过甚。瓦德西是极爱赛金花的,便听了赛金花的话,将军队暂行撤回。续开和议李鸿章又赶紧拍电密奏太后,陈请俯允惩办祸首一条。西太后被外国军队,逼得无可奈何,才下了道上谕。命李鸿章续与洋人会议,可以照准,李鸿章便遵旨与瓦德西等会商数次。又耽搁了许多日子,才议定大纲十二条,开列于左。(一)德国公使克林德被戕,由中国派亲王专使谢罪,并于被戕处树立纪念碑。(二)肇祸诸人,由各公使指出严惩不贷,其戕害各国人民之各城镇,停止文武考试五年。(三)日本公使馆书记杉木杉被戕,中国须用优荣之典,致谢日本政府。(四)各国人民坟墓,有被污辱开掘之处,由中国建立碑碣。(五)军火及专为制造军火之材料,公禁入口二年。(六)中国允赔偿各国公私损失,计一百五十兆银两,分三十九年还清,年息四厘,如期本息两清。(七)划使馆附近地界,驻兵保卫。界内不许华人杂居(八)大沽炮台削平。(九)由京师至海道,择要屯驻西兵。(十)华民此后,如有肇乱情事,立罪该地方长官,不得借端开脱,并张贴永禁军民仇外之谕。(十一)修改通商行船条约。(十二)改总理各事务衙门全权。这十二条大纲,联军方面是不肯再让步的了,西太后也只得照准。谁知这时,又出了一个枝节。那德国公使克林德的夫人,因他丈夫被害,便到了中国,要求捕拿凶首,抵罪以报夫仇。瓦德西又帮她抗议。李鸿章因事隔半年,凶首远遁,如何能捉得到,便要求瓦德西不必再生枝节,交涉数次,瓦德西均不能通融办理。李鸿章便出一张告示悬赏五千元,缉拿原凶。布告贴出不久,有一自称姓恩名海的出首,此人乃正是白旗满洲五甲喇人,本职护军校,曾在神机营霆字枪队,充当摩音章京,那天德国公使克林德,由总理衙门回来,坐着一乘绿呢大桥,后面还有一乘轿子里面也坐着一个外国人,并没看见是那一个人那两乘轿子走到东单牌楼煤渣胡同东口,在这东口外有座协尉官厅,邻近都扎着军队,全是神机营的新旧队伍。那时恩海带着兵勇,也在厅旁驻扎。克林德的轿子由北往南走着,这边驻扎的军队,多有看着外国人,就动公愤的,全站在甬路两旁,嘈杂谈论,人声不免喧哗。不料克林德误会了,突由轿子里镗的一声,放开了手枪。那枪子从轿内飞出,打伤一个行人。众人大动公愤,有指着轿子骂的,有开枪要打的。恩海那时也动了愤怒,就对众兵说道:“现在皇帝已下了上谕,与外国宣战,外国便是我们的敌国了,可况克林德,不但不避开,反敢开枪伤人,他既先行挑战,我亦可以格杀勿论。”

  恩海说罢,就开枪打去,将克林德打死。轿夫扔下轿子就跑。克林德的尸身,跌出轿外,兵勇将他的尸首,拉到煤渣胡同东口,墙阴之下,后来听说,已被地面协尉掩埋了。克林德打死之后,后面那乘轿的洋人,由轿内跳下来,逃入东口,乘机走了。现在李中堂因瓦德西捉拿凶首,恩海恐和议又因此决裂。故不能不挺身而出,情愿为国为民牺牲性命。并有克林德当日行凶的手枪一柄,被恩海拾得,收藏至今,一并呈案候讯。李鸿章闻报之后,立刻派董昌审问一番,供招相符。又验过克林德的手枪,便将恩海押在优待室内,派董昌去见瓦德西,报告一切,瓦德西要求会审。董昌回报李鸿章,李鸿章也答应了。第二天瓦德西派了两位武官,陪着克林德的夫人来到办事处。与德国武官会审一次,前后供辞相同,瓦德西也无话可说了,便请将恩海判处死刑。李鸿章也照准了,于是贤良寺又开和议,讨论了一日,就将辛亥条约签押,李鸿章要求瓦德西撤兵,瓦德西与各国使权代表,亦要求实行条约。其中惩戒祸首一节,出斩的人犯,在北京执行的有启秀、徐顾煜等。在西安正法的有载澜、刚毅、赵舒翘等。端王遣戍新疆。其他凡参与义和团的朝臣,多半削职,诸事办妥,瓦德西带兵出了京城。仍将赛金花送到天津,依依不舍的分别了。临别前,瓦德西赠了两万银子与赛金花为纪念。后来赛金花便嫁了一个江西人,名叫魏斯吴的,这是后话,不必多赘。且说那一天,瓦德西撤兵之前,要求先树立克林德纪念公碑。择定地点,在东西单两牌楼之间,石碑树好,瓦德西又要求砍决恩海,为克林德报仇。刑部因恩海这时已被押在德国兵营,便将恩海要过来。即于是日上午,押赴克林德纪念碑之下,由那桐致祭克林德。已华。那桐宣读上谕,举行石碑落成礼。时已正午,恩海又当众宣布他杀死克林德的过去事实,真是义气凌天,词充理足,说完了就伸头就戮。各国人民都拍了照片而散。恩海被斩的那一天,李鸿章便郁郁不乐,终日感叹。幸而和议已成,各国军队,陆续退去李鸿章便会同奕匡等,将各种情形,详细具奏,恳请两宫,刻日回銮。太后上谕照准,忽然李鸿章因劳成病,病势极为沉重。奕匡请了许多大夫,替他医治,亦是药石浪投,毫无效验。不上十天,竟一命呜呼,溘然死逝了。李鸿章死的那一天,清晨起来,精神尚不十分萎顿。并且到签押房办理些公事,又拟一个电奏的稿子。便觉得头昏目眩,忙到书房休息,想起秘书最得力的膀背徐寿彭来。那时徐寿彭,也正在病中。李鸿章正要派人去询问病状,忽见近侍段芝贵跑进报道:“回报中堂的话,徐寿彭徐大人在今早上吐了一口血,到午间,就去世了。”

  李鸿章闻报,心中悲痛,竟致不起。李鸿章死逝之后,上谕下来,赠太傅,晋封一等侯,入祀贤良祠,赐谥文忠,命其已经述袭封侯爵,除各省曾经建功地方,许立专祠外,并准在京建立寿祠,他在西总布胡同的住宅改建为李公祠。正是和议勉成丧国体盖棺论定待他年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十八回"炸督署志士捐躯 筹军饷华侨奋臂

  话说中国自拳匪乱后。外人蹂躏了北京,还闹得辱国丧师,赔偿损失。国家元气,因此大伤。那广东一班革命党人,鉴于国势日非,有机可乘,当由郑士良招集旧时党同志,迳入惠州起事。由史坚如入羊城,以响策应。这时孙文正在日本,便偕同四个外国军官绕道香港,潜入内地,亲率各方健儿,组织训练革命军队,以救危亡。岂知孙文到了香港,刚一发动,即为香港政府侦知。这香港是英国租界,不能作军事行动。当行监视,孙文计划不能施行。遂变计命杨衢云李纪堂小白留在香港,暗地里接济。郑士良负惠州一方全责。孙文乃去香港,重返日本。到了日本,闻得中国北方,两宫尚未回銮。李鸿章业已病死,陷于无政府状态,更为着急。他想革命事业,不在此进行,更待何时,遂即赴台湾,往见总督儿玉。这时儿玉总督,是一位赞成中国革命的人,乃派民政官后藤与孙文接洽,表示竭力赞助。并许以起事这后,尽力相助一切,孙文大喜,遂扩充原定计划,加聘军官,一面电郑士良火速发动,不得直逼省城,先行占领沿海一带地点。厚集党众,以候干部到达,大举进攻。郑士良奉令即日入内地,亲率已集合于三洲田之众,出而攻扑新安,深圳之清兵,尽夺其枪械。转战于龙冈淡水永湖梁化白芒花三金祝等处,所向皆捷。便占领了新安大鹏至惠州平海一带沿海之地。正在这个当儿,日本政府更换局面。新内阁总理伊藤,对中国方针与前内阁相反,乃禁制台湾总督,不许与中国革命党接洽。又禁武器出口,及禁日本军官投效革命军,孙文由台湾潜入内地,计划破坏,孙文也无可如何。当遣山田良政与同志数人往郑士良处报告一切情形,并令相机便宜行事,山田等合已有万余人。但弹药已尽,饷项告绝。正在渴望干部军官及武器接济。忽得山田报告,便将集合万余人解散,率其原有之数百人,问道出香港。史坚如屡谋响应,皆不得当。遂决意自行用炸药攻毁两广总督德寿之署而残之。炸发不中,史坚如被擒遇害。但革命党健将史坚如虽被擒遇害,反把那一班志士都激昂起来了如从前惧革命党如毒蛇猛兽者,反之则抱同情,恨其事不成,大为惋惜。革命声势大震,孙文之名,于此以彰。在日本一班留学生青年会,演说革命排满,被驻日公使驱逐出校。而戢元成沈虬齐张溥泉等则大抱不平,遂发起国民报,鼓吹革命,自报纸出版,传入内地,空气又为一变。在上海则有章太炎吴稚晖邹容等借苏报,大肆攻击西后,鼓吹革命。因为上海是各国租界,花洋杂处,满清政府为条约所限,反倒投鼠忌器起来。在新衙门控告章太炎、邹容,英领事为顾念邦交,将章邹二人判了两年徒刑,拘囚于租界监狱,吴稚晖亡命欧洲。邹容因是政治犯,租界监狱当然特别优待。在狱中著有革命军一书,为排满最激烈之立论。一经出版,流传到国外,华侨极为欢迎。便有张静江在巴黎,倾其所得六七万元,尽助革命军饷糈,一时闻风兴起者如安南之黄景南,西贡之李卓峰,曾锡周等皆出资援助。安南总督韬美氏托东京法公使屡招孙文,直到孙文到了安南,韬美子离任回国,由哈德安秘书招待。华商黄龙生,甄吉亭、杨寿彤等请加入革命军,孙文大为欢也,便取道日本赴欧美。在途中,遇廖仲恺夫妇,马君武、胡毅生、黎仲实等赞成革命,结为团体,风声所树,感兴奋而起图义举者,在粤则有李纪堂洪全福。在湘则有黄兴、马福益。一时风起云涌。集合全国英雄,成立革命同盟会。定立中华民国之名称。而公布于党员,本省,鼓吹革命主义。不到一年,进步之速,实出意外。当时外国政府,对中国革命党,俱表同情,法国武官布加卑,奉陆军大臣命来访孙文并传达赞助之意。孙文请他派员相助,以协调联络之事。布加卑当派驻扎天津之参谋部武官七人,归孙文调遣。孙文命廖仲恺往天津设立机关,命黎仲实与武官调查两广。命胡毅生与武官调查川滇,命乔宜齐与武宫往南京武汉。时南京武昌两处新军皆欢迎革命。南京有赵伯先接洽。约同营长以上各官相见,秘密会议,筹划进行。武昌刘家运约同志军人在教会开会,事为两广总督张之洞所闻,乃派洋商西人,密探消息,捕刘家运,执行枪决。遂奏报清廷,与法公使交涉,将布加卑等撤回本国。这个消息,传到西安。西太后知道辛丑合约成立之后,各国举动照约履行。对于自身问题,各国也不反对,回銮并无危险。即于是年七月下旬,命扈从大臣,勘视东路的行宫及銮舆所经的道路,以便回銮。但传谕各省地方长官,凡舆驾所经过之地,无须过于供张诸事务求俭约,这是太后蒙尘之时,备尝痛苦,也算是一种觉悟了。到了启銮那一天,西安省城中,各大街道上,一律用黄土铺地,两边的店铺,都悬灯结彩,十分热闹。这时比较来的时候,又大不相同了。太后传谕,把銮舆的黄缎幔打起,任民间妇女,瞻仰圣容。当车驾尚未出城之前,由弹压的兵士,执着马鞭,清了街道,后面便是前导马,一对一对地走过去。前导马之后,是黄衣帽的太监,和穿黄马褂的官员。其次又是乘马的太监,那步行的太监们,都手中提着香炉,满街上香烟缭绕。两旁各大小铺户,都焚香点烛,恭送佛爷。街市中鸦雀无声。随驾左右的人,皆是绣服黄裳,金煌辉亮王公大臣们,尽穿着官服,在街上步行,禁卫军过去,便是光绪皇帝和皇后嫔妃的车驾,后面黄轿里,坐着大阿哥,并许多护驾的亲王。太后所坐的銮舆,用三十六个人抬着。都穿着团龙褂子,很整齐的过去。不料在这警卫森严的时候,忽然来了一个大汉,赤膊跣足,脸上涂着花彩,双手乱舞的,直到太后銮舆之前。两旁侍卫,立刻将那大汉擒着,一刀砍在街旁。这时扈从的大臣们,生怕又闹刺客,惊犯了御驾,就命追究那大汉的来历。经地方官查明报告,才知道那大汉原是一个疯子。当下銮舆经过的地方,民间的妇女,都长跪在两旁,迎送圣驾。太后在舆中,瞧见那妇女之中,有一位穿补服的命妇,很恭恭敬敬地跪在那里。西太后命赏给她银牌一面。太后出了西安,一路浩浩荡荡向前进。进了潼关,沿途地方官,无论文武大小,一律跪送。护驾的兵丁,除了原有马玉昆的五百人以外,又有宋应的军队。过太原时,光绪皇帝命将前次驻跸地方的各祠庙,统赐御书匾额一方。太后心中颇为欢喜,但是太后到西安的时候,有侍臣荣辛的儿子,也扈从前来,常在太后面前伺候,很得太后的欢心。那小孩年纪只有七岁,十分聪明。太后赐他食物,他必先行礼,然后取食。因此太后不时召见他进来游玩。等太后回銮之际,那小孩子偶染一病,遂至夭殇。太后很为不乐,便命在太原建一神童祠为纪念。正是:革命声势澎湃日銮舆迢递返驾时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十九回"深恨绵绵驾归宫 掖强邻耽耽祸廷东省

  话说两宫车驾到了大同。山西巡抚恩铭,已预备了火车。车内设了御座都用黄缎,绣着龙凤花纹。太后上了车,不觉望着王公笑道:“咱们今天也还有回来的日子啊!”

  说着,便瞧着光绪帝。光绪帝却低头不语。火车开行,好似风驰电掣一般直向北京进发。到了北京。早有满汉文武大臣和各国的外使,在城外迎接。公使们见太后和皇帝下了火车,都脱帽致敬。西太后只对他们略略点头,便乘了銮舆,进城回宫去了。一到了宫中,见所有陈设的宝物,失的失去了,毁的毁去了。真是锦殿珠楼都成了荒凉世界。太后不由暗中悲痛。太后这时已知道李鸿章死逝。便命王文韶办理和约善后的事宜,继任全权大臣。以袁世凯署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降了这道谕旨之后。又降了一道谕旨。将大阿哥溥隽废为庶人,准其闭门思过。这是太后对于外交方面的一种权术。这时派往德国谢罪的?亲王载澧,也从德国回来,力言外邦的文明。太后知道大势业已变迁,非实行改革,不可图存在。于是先把义和团屈死的大臣,一一官复原职,另加恤典,入贤良祠受祭。将珍妃的尸首,打捞出来,以贵妃之礼厚葬。一面下谕旨,实行新政。凡从前康有为等所条陈的事,如废科举兴学堂,练新军,办实业等的事,都消除反对之意,一一举办起来。朝廷的状况倒也算切实整顿。当中国正整当儿,那日本却与俄国交涉起来了。因为牵动我国东三省的局势奉天将军增祺,出使俄国大臣胡维德,出使日本大臣汪大燮,日本驻京公使日益置俄国公使雷萨尔夫,这五处文电往还,风云日紧。军机处甚为忙碌,刚巧军机大臣荣禄出缺。那荣禄是西太后一手提拔的人,尤为近日要人。太后格外注意,及见荣禄死后遗摺,力保袁世凯替任军机。太后自然是照遗摺办理,一面追赠荣禄为太傅赐谥文忠。一面调用袁世凯为军机大臣,专办日俄交涉。列位,日俄为什么引起交涉?原来日本已占中国奉天,后由俄国出面干涉,叫中国加添赔款一万兆,着日本让出辽东。俄国便由西伯利亚直接了南满路线,日本自然是不愿意,因为条约关系,也只可遵约办理,后因拳乱,八国联军入京,当时俄国派兵驻扎东三省,到各国遵约撤兵,独有东三省的俄兵逗留下去。不但不去,而且还要干涉朝政。俄国因蔑视日本,非他敌手,故借口为中国防守。你道日本何如愿意,结果便由日本与俄国宣战,电知各国,说明日俄断交决裂的理由,照会中国严守中立。太后得着这个讯息,忙与袁世凯计议办法。袁世凯奏答,中立两字,甚是不易,因为日俄两国海陆军,皆在中国境域,任何国胜败,于中国是有害无利,我国要守中立,而他国不肯遵守,如之奈何,为今之计,惟有由臣领兵队,驻扎永平派马玉昆率军驻扎朝阳,与奉天将军增祺,做个犄角之势,以防日俄占领南海,太后听罢当即依议。这时日俄战争已开,俄政府是派的海军上将马哈罗夫,驻兵旅顺,大小兵舰有二十来艘。另以兵部大臣苦鲁马金,充做辽东总督,带领的俄兵实在不少。陆地上营堡叠叠,海面上设备重重。东自鸭绿江起,西至旅顺口止,沿边险要,如九连城凤凰城摩天岭等,皆是俄军范围以内。正在中国疆域以内,却无力过问。日本却派了南泽安雄,做了海军统帅广濑武夫,做了前队冲锋,东乡大将,又在后路指挥一切。记得这年是光绪二十九年癸卯。其时已交十二月,算是岁底,天气非常酷冷,加以大雪纷纷,日人乘俄不备,先以鱼雷三艇,赶到旅顺,猛然对着俄舰开起火来。俄人吃惊不小。彼俄军官,在高阜打着望远镜,方喜来的艇子,挂著俄旗,必定自家救应到了,谁知冲入船内,竟抛下鱼雷,一声不妙,顿时雷声轰起,浪头冲高十丈开外。可怜俄国三艘头号兵舰,竟被鱼雷轰沉。这鱼雷的炸力,是由水底犯上的,不论什么铁甲、钢甲,只要触着鱼雷,无不破坏沉水。原来俄国兵舰有二十来只,虽然损坏三只,那十七八只,也就起锚发炮。由马哈罗夫在船指挥,来追这日本鱼雷艇。仿佛狮子搏球,没命的轰击。三艇鱼雷,仅仅被俄人打沉一艇,犹自追击不已。后由南泽安雄,早指挥广濑武夫带领十二艘,钢甲兵舰,陆续而至一边用的包围式,一边用的冲锋式。论兵舰的数量是俄军多于日军;论开驶的速度,是日军胜过俄军。彼此轰雷击电,炮弹击射不止,不是这日舰打了俄舰,便是俄舰打了日舰,互有胜负。战到后来,俄军力不能支,大将马哈罗夫,见势不佳,便乘了小艇逃跑。俄舰见大将已逃,便挂起白旗。日舰便乘胜进占大连湾,收了旅顺炮台。到了第二年春天。俄大臣苦鲁巴金,又带领大批陆军,由俄亲王几利尔督战,居然乘日人不备,夺回旅顺。所有俄舰仍然归俄。日舰仍然开出大连湾。其时东乡大将,在仁川得信,特加增兵舰十二艘,疾驶过来。这次日舰过来,俄国是有准备的,不过,虽有准备,无如战舰无多,只可守防,不能作战。日人知道俄方情形,于是将兵舰分做甲乙两队,乙队由南泽安雄统带,专门进攻旅顺口;甲队由东乡大将统带,专门进攻老铁山。双方同时鏖战。海军战争结果,又是日胜俄败。现在且说陆军,那日本东乡大将也就战胜苦鲁巴金,乘势得到了老铁山。休息两日,又督队去取辽阳城。讲到辽阳,是由俄将亚力克塞夫驻扎,后力富厚。加以几利尔同苦鲁巴金,又率领败残兵队集合一起,更如并力死守。彼此挖壕备战,火炮又轰击了两个星期,却未分胜败。城中粮食已尽,俄将即派兵四出抢掠。例如新发屯、沟帮子、白旗堡、梁家屯广宁、双台、锦州等地,皆是划在战线以外,不能随便活动的。俄人是想破坏我国中立,行意劫粮劫饷。中国是制止不得。虽经袁世凯电告政府,内面与雷萨尔交涉,外面急电驻俄大使胡维德,与俄交涉,毫无效果。弄得中国无法可想。好在这时俄兵是节节失败,日人是节节进攻。总之,日人是短小精悍,蓄志已深;俄人是精犷有余,尖巧不足。日人兵力是聚的,俄人兵力是散的。俄人海军,原分两起,一起在海参威,一起在波罗的海。只可惜西洋的舰队,不能调到东洋。古语讲得是:“虽鞭之长,不及马腹。”

  俄人失败,便因这呼应不灵,救济无及了。正是:强邻入室守中立弱国防边无外交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二十回"阴气惨惨鬼闹园林 大言煌煌官禁鸦片

  话说日俄结果的和议,是由美国调停。共计和约十一条,一为战费之偿还;二为承认韩国的主权;三为桦太岛之割让;四为旅顺大连湾租权之让与;五为俄国撤退满洲;六为承认保全清国之领土,及开放其口岸;七为哈尔滨铁道之让与;八为海参威干线,作为非军事的铁道,由俄国保管之;九为窜入中立港之军舰,交与日本;十为限制东洋之俄国海军;十一为沿海洲渔业权之许与。……查照以上日俄和议十一条,是俄人在满洲经营,完全失败。不过俄之失败,我不足为喜,日之胜利,我深足为忧。去了俄人又来了日人。换客借主,终久是喧宾夺主,中国算把东三省送与日本,满清发祥地,算是告终。这时正值太后七旬万寿,虽非大事铺张,令臣民祝嘏。却有一位住在租界的隐士赠了一副寿联。语多嘲笑,其文云:“今日幸颐和,明日幸南海,何日再幸古长安?四百兆膏血全枯,只为一人歌应有。”“五十割安南,六十割台湾,七十又割东三省,九万里国土日蹙群看万寿疆无。”可知当时名人心理之一斑了。只是太后本人,却不像从前的兴高采烈,日夜欢娱了。不多些时,太后驾往颐和园去休息。住了三四夜,很嫌寂寞。因为自蒙尘以后,所有从前的福晋格格,现在都风流云散,不能围聚在一处。只有大公主一人,仍然随侍左右。太后每日闲着无事,牌也不打了,戏也不看了,只捻着一串佛珠,喃喃念佛。那些宫女小太监们,忽然窃窃私语,说园中不时发现怪异。有些时候,桌子椅子会自己动起来。有些时候,会听见脚步之声,而不见人影。这种谣言,渐渐地传到太后耳内。太后很不相信,后来也亲自去看过几次,却不曾看见,但是西太后也有点疑心生暗鬼,疑惑是珍妃作祟。便问内务府大臣,有何法理解,内务府大臣奏道:“可请雍和宫的喇嘛,到园中打醮。”

  西太后颇以为然,就命传集喇嘛,到颐和园打醮,并在宫内后院枯井之旁,设立珍贵妃的灵位祭奠起来。那些喇嘛奉旨来到颐和园,设坛打醮,铙钹丁东,将一个颐和园变成寺院一样法事做毕,西太后又命喇嘛打鬼。这打鬼的活剧,雍和宫中是素来有的。用平常的小喇嘛,穿了白衣,载上白帽,脸上涂着五彩的颜色,预先在暗处伏着。大喇嘛在台上,念经作法,忽然灯烛全灭,一声怪叫,所扮的活鬼,便从暗处直奔出来。旁边站着的那些打鬼的人,早已持着竹片等着,一听大喇嘛吆喝一声,立刻把竹片子向活鬼身上乱打。打得活鬼们四散奔逃,向各处躲避。末了,一直打出园外。活鬼在前面逃,打鬼的在后面追,追得瞧不见了,这才一齐回来,算打完了鬼。园中灯火齐明,欢声四起。说所有的妖怪,都被打出去了。这一次打鬼,那些活鬼,都由小太监扮的。打鬼的人,都是宫女。大家七手八脚,打得小太监们东躲西藏,穿房入户的逃避。凡是怪异的地方,处处都要打到,宫妇们一边笑,一边打。也有跌倒的,也有打得手脚疼痛的。太后见了这般怪状,不由得大笑起来。据小太监和宫女们说,自从这一次打鬼之后,园中的怪异,果然没有了。园中的怪异是否有无?别人固不知道。只因这时正实行新政,禁烟是首要之图。当由庆亲王奕匡将政务处提出禁烟奏摺及详细办法,进呈西太后阅看。西太后看了看奏摺,便看到规定十条章程。一、限种罂粟以绝根株。二、分给牌照以杜新吸。三、勒限戒瘾,以苏痼疾。四、禁止烟馆,以清渊薮。五清查土店,以资稽察。六、官制方药,以便医治。七、准设戒烟会以宏善举。八、责成地方官,督率绅董。九、严禁官员吸食,以端表率。十、商禁洋药进口以杜来源。太后看到这儿,便说道:“第十条是国际交涉,须与英人磋商才是,不要再引起交涉哪。”

  庆亲王道“英国政府,亦以鸦片为害人之物,允许逐年递减,以十年为限,一律禁绝。”西太后道“如此甚好,可照准办理。”列位须要知道,西太后为什么说禁烟,要与英国交涉呢?这里面有个原因。这时太后因鸦片烟瘾,已经深入,每日非吸一二两烟膏不可。若是严禁官员吸食,自然要从自身戒起,以资表率。若要她戒除吸烟,真是性命交关。况且知道庆亲王也有烟瘾,欲借英人不允禁种的话,掩人耳目。今闻庆亲王奏说,英政府以鸦片为害人之物,未免心里有些着急直至听到逐年递减,以十年为限,她想我已经七十了,若再加十年,便能抽到八十岁。这个好事,如何不做,所以说甚好,便照准办理了。但是中国这鸦片之祸,由来已久。从道光二十一年,由林则徐厉行禁烟土,引起中英交涉,闹到五口通商,八口通商,甚至沿江海的要埠,租借外人,什么四国联军入京呀,八国联军入京呀,中法之战呀,中日之战呀,推原祸始,由总鸦片流毒中国。不因鸦片,人民不至吸穷,国家不至抽弱。到得光绪三十二年十月,忽然由政务处提出禁烟办法。这一桩事,总算是满清政府办新政的好处。可惜到了民国二十余年,仍未禁绝,实在是中国人的一种耻辱。单说庆亲王见西太后准了禁烟办法,便辞了出来。到了军机处,便把禁烟章程交与军机章京缮发。回到王府,见司阍太监进来,手中拿着大红片子,说道:“黄大人求见王爷。”

  庆亲王见了名片,知是军机袁世凯手底下的红人,曾做过一任济道。因为袁世凯入了军机他便跟着进京。在西城开了一家北京新闻,专探革命党消息。其人姓黄名祺,广东人氏。庆亲王便叫接见,那黄祺进了大厅,请安已毕。庆亲王便问:“这几天外面可有什么消息。”

  黄祺见问便答道:“卑职闻政府禁烟,政务处已拟定条陈,但督办一缺,现任何人,所以特来叩谒探询。”

  庆亲王道:“禁烟是内政,将来属于民政部,一定是肃王善耆坐办或是陆宗舆吧。”

  黄祺一听肃王督办,心中不免踌躇,坐办陆宗舆,是南方人,在他身上或可揩油。主意想定,别叙寒暄。庆亲王见他是来探听禁烟消息的,便举起茶杯送客。黄祺辞了出来,回到报馆。躺在弥陀榻上,抽了一会大烟,已是六点余钟,便令开饭用过晚膳。又抽了一会大烟,便踱进编辑室,见编辑已经编稿。便问:“今日有什么好消息?”

  那编辑先生说道:“上谕已经下来,禁烟大臣已经派肃亲王善耆,副大臣陆宗舆。”

  黄祺说道:“我闻得陆宗舆有病,不能到行哪。”

  编辑先生以为总办听来消息,一定是确实,便在上谕后段编了一条新闻,说副大人陆宗舆现抱采薪之忧,一时不能到任。政府另行物色相当人继任云云,将稿发了出去。次日就登载出来了。那陆宗舆见了上谕派他为禁烟副大臣自然是一团高兴。早晨上朝谢恩回来,见北京新闻在上谕后面登了他有病新闻,便十分不快。他想这新闻,不知是谁与他过不去,这事非自己去交涉不可。便命备马车到报馆,由东到西,不消一刻,到了报馆门口,刚将马车停住。只见里面走出一个人来,说道:“车上不是陆大人吗?总办在宅里等候已久,请大人到宅就是。”

  便领着马车到间壁一条胡同内大门停住。那人便请陆大人下车,引了进去,到了客厅,那部办黄祺,早已衣冠齐整地候在那里。陆宗舆见是一员观察不免也要客气起来。彼此寒暄一番。便问这条新闻的出处。那黄祺便将新闻底稿拿了出来陆宗舆一见稿子,便吓得闭口无言,原来这底稿所载的是说该大臣抱有瘾疾,十分深重。为朝廷所知,大有朝不保夕之势。下面尚有许多记载,于他个人有关,俱用红笔勾去了。并且这稿子是军机处起稿用的纸。陆宗舆此时额头上只是流汗。倒是黄祺若无其事地说道:“大人不必担忧,好在这事尚未揭晓,卑职明天由报馆更正就是了。”

  陆宗舆是善于应酬的人,被他一提,便打恭作揖地向黄祺说道:“贵报不攻击私人,鄙人是早已知道,不过这事关碍鄙人前程很大,还请帮忙才是。”

  便在靴统内抽出一张账房银票,押在茶杯底下,便告辞出去。次日便备一份礼,送与庆亲王,名曰炭敬,据云是五万银子。黄祺得人钱财,与人消灾。便在报上登了传闻不实的新闻,才算了案。正是:疑心生暗鬼设计敌官僚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