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史·志

     著书立意乃赠花于人之举,然万卷书亦由人力而为,非尽善尽美处还盼见谅 !

                     —— 华辀远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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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百五十一 

  交通三

  △电报

  电报之法,自英吉利人初设於其国都,推及於印度,再及於上海。同治十三年,日本犯台湾,两江总督沈葆桢疏言电报之利,诏旨饬办,不果行。光绪五年,直隶总督李鸿章始於大沽、北塘海口炮台设线达天津,试行之而利,明年因有安设南北洋电报之请。先是同治间,英使阿礼国请设电线於中国境内,力拒之,乃已。九年,其使臣威妥玛复申前议,易陆线为水线,自广州经闽、浙以达上海,争之数月,卒如所请。嗣是香港海线循广州达天津,陆线达九龙。而丹国陆线亦由吴淞至沪上,骎骎有阑入内地之势。

  天津道盛宣怀言於鸿章:“宜仿轮船招商之例,醵集商股,速设津沪陆线,以通南北两洋之邮,遏外线潜侵之患;并设电报学堂,育人才,备任使。”鸿章韪之。明年,疏言:“用兵之道,神速为贵。泰东西各国於讲求枪炮之外,水路则有快轮船,陆路则有火轮车,而数万里海洋欲通军信,则又有电报之法。近来俄罗斯、日本均效而行之。故由各国以至上海,莫不设立电报,瞬息之间,可以互相问答。独中国文书尚恃驿递,虽日行六百里加紧,亦已迟速悬殊。查俄国海线可达上海,旱线可达恰克图。钦使曾纪泽由俄国电报到上海,祗须一日。而由上海至京城,轮船附寄,尚须六七日到京。如遇海道不通,由驿必以十日为期。是上海至京仅二千数百里,较之俄国至上海数万里,消息反迟十倍。倘遇用兵之际,彼等外国军信速於中国,利害已判若径庭。且其铁甲兵船,在海洋日行千馀里,势必声东击西,莫可测度,全赖军报神速,相机调援,是电报实为防务所必需。现自北洋以至南洋,调兵馈饷,在在俱关紧要,亟宜设立电报,以通气脉。如由天津陆路循运河以至江北,越长江以达上海,安置旱线,即与外国通中国之电线相接,需费不过十馀万两,一半年可以告成。约计正线支线,横亘三千馀里,沿路分设局栈,常年用费,先於军饷内垫办。办成后,仿照轮船招商章程,择公正商董,招股集赀,俾令分年缴还本银。嗣后即由官督商办,并设电报学堂,雇用洋人教习中国学生,自行经理,庶几权自我操,历久不敝。”疏入,报可。逾年,工竣,以宣怀董其事。

  未几,英、法、德、美各使拟设万国电报公司於上海,增沪至香港各口海线。英使格维纳并援案请增上海至宁波、温州、福州、厦门、汕头海线。鸿章言:“宜令华商速设沿海陆线,以争先著,使彼无利可图,庶几中止。且从此海疆各省与京、外脉络贯注,实与洋务海防有裨。即商民转输贸易,消息灵通,为利更大。”从之。而苏州至浙、闽、粤陆线因之告成。其时香港英商方欲设水线至广州,粤督曾国荃亟造陆线以遏之。於是港线不得侵入粤境,英线不获造至福州。而上海丹线、九龙英线先后毁去,或赀购之。沿海电线,其权悉操於中国之手。此因外线之侵入而次第创设者也。

  当沿海陆线未设之先,海疆万里,消息阻绝,缓急无以为备。御史陈启泰上防海六策,其一言:“洋面既派兵轮分驻,即不可不设电线以通消息。议者必以不急之务虚糜钜款为疑。不知非常之原,断非省啬所能集事。即以目前而论,越南情形,每藉各国新闻纸以为耳目。今年朝鲜之变,非由日本发来电信,中国尚不得知。军情紧急,日夕万状,邮传迂缓,既恐有误机宜,藉助外人,事体更多窒碍,自不如招雇洋匠自行安设之为愈。中国电报,似宜推广各省海口,凡兵船寄椗之处,一律开办。广东琼州之线迳达越南,奉天旅顺之线迳达朝鲜,总期脉络联贯,呼应灵通,遇有警报,瞬息可至。”下所司议行。十年,法、越事起,海防急,设线北塘以讫山海关,递及於营口、旅顺。江督左宗棠则设长江线以通武汉,粤督张树声则设广西线以达龙州。二十一年,中日战事亟,虑直东一线有阻,接设老河口至西安线。是役江苏增上海至狮子林、金山卫、乍浦,清江至青口、板浦,扬州至通州、泰州,镇江至圌山关、天都庙,崇明至吴淞等线,而奉天至仁川电线先成於十一年。台湾以濒海要区,十四年亦水陆线并设焉。此因海防紧要而次第安设者也。

  滇、桂密迩越南、缅甸,边备为急。滇省电线,其始仅通鄂通蜀,与南宁接线之议,光绪十一年得请而未果行。十三年,滇督岑毓英复言:“由缅入滇,以腾越为入境门户,犹蒙自之於越南也。今英国有开办通商之请,自当先事筹维。拟就粤西工匠到滇之便,即将省城至腾越一路安设电线,以通英缅声息。”时粤督张之洞亦言:“广西南界接壤滇边,桂、滇皆西邻越南,滇则西接缅甸。若仅恃由鄂入滇一线传达电音,设有雷雨折断电杆,阻滞堪虞。且遇有军务之时,由滇、川、沪、鄂展转至粤,恐有交会壅滞之患。已商之滇督,自剥隘至蒙自,由粤接造,并增腾越之线。”疏入,报闻。盖剥蒙设线,所以备越南;腾越设线,所以备缅甸也。

  吉林、黑龙江偪处俄疆,边防尤要。十五年,自吉林省城设线至松花江南岸,历茂兴站、齐齐哈尔、布特哈、墨尔根、兴安岭、黑龙江以达黑河镇,从练兵大臣穆图善之言也。十八年,陕甘总督杨昌濬言:“新疆西北邻俄,西南与英属部接壤,文报濡滞,贻误必多。宜由肃州设线至新疆省城,及於伊犁、喀什噶尔。”宣统元年,桂抚张鸣岐疏陈设柳邕电线二千三百馀里。俱得请。此因边备而增设者也。

  初,奏设南北洋陆线,北端仅至天津。法事将起,出使大臣曾纪泽请接营近畿电线,谓可壮声威以保和局,灵呼应以利战事。事下所司,与鸿章议展拓之法。鸿章言:“神京为中外所归乡,发号施令,需用倍切。前於创办电报之初,颇虑士大夫见闻未熟,或滋口舌,是以暂从天津设起,渐开风气。其於军国要务,裨益实多。今总理衙门与曾纪泽皆以近畿展线为善策,拟暂设至通州,逐渐接展至京。”允行。逾年,津线遂逾通州达京师。自时厥后,各省咸知电报之利。或本无而创设,或已有而引伸。其尤要之区,则陆线、水线兼营,正线、支线并设,纵横全国,经纬相维。直、苏、粤、桂、滇、鲁、鄂诸省,设局多至二十馀所,馀省亦十馀局或数局有差。其互相衔接者,京师之线所达,曰库伦、济南、太原。天津之线所达,曰奉天。奉天之线所达,曰天津、旅顺、吉林。吉林之线所达,曰海参崴、齐齐哈尔、奉天。黑龙江之线所达,曰吉林、海兰泡。江苏之线所达,曰京师、芜湖。安徽之线所达,曰江宁、九江。山西之线所达,曰京师、西安。山东之线所达,曰京师、开封、清江浦。河南之线所达,曰京师、济南、西安。陕西之线所达,曰开封、太原、兰州、汉口。甘肃之线所达,曰迪化、西安。新疆之线所达,曰兰州。浙江之线所达,曰上海、福州。江西之线所达,曰广州、芜湖、河口。湖北之线所达,曰九江、成都、长沙、郑州。湖南之线所达,曰汉口、桂林。四川之线所达,曰汉口。福建之线所达,曰杭州、广州。广东之线所达,曰福州、梧州、九江。广西之线所达,曰长沙、广州。云南之线所达,曰汉口、重庆、八莫、南宁。贵州之线所达,曰重庆。外蒙则达京师、张家口焉。濒海之区则设海线。直隶自大沽以通之罘。江苏自上海东通长崎,北通之罘、大沽,南通厦门、香港。广东自香港通海防、新嘉坡、厦门、上海、马尼喇。山东自之罘通大沽、旅顺、威海卫、青岛、上海。福建自川石山通台湾淡水,自厦门通上海、香港。盖总计陆线之设,不下四万里有奇,而水线不与焉。

  电报设局,亦如轮船招商之例,商力举办而官董其成,谓官督商办也。津氵扈一线,其始倡以官帑,未几即归商局,醵赀至二百馀万。而各省电线不尽由商办者,良以商人重利,入赀则权子母、计盈亏,其於海防边备情势缓急,国内交通利便与否,不以措意。往往一线,官办商办,参互错综,大率以官办补商办之不足。两粤电线,广州至龙州则属之官,至梧州则属之商。钦、廉、雷、琼及镇南关、虎门,则官商协力。而滇线一自鄂入,一自蜀入,一自桂入。西安迄嘉峪关、甘、新、奉、吉、黑等省,通州至承德,陆线俱官为之。此类是也。然由氵扈达粤之线,本为防止外线而设,需费四十馀万两,咸由商力措备。其时香港英人并欲引线达广州,亦赖华合公司预设线至九龙,其谋始戢。方华合公司设线九龙也,华民抗拒,英商挠阻,其势汹汹。公司商人何献墀等排众难而为之,不为所屈,卒底於成。中日战事棘,引襄阳线千馀里直达西安,俾京、沪军报不至梗阻。而张家口至恰克图一线,以俄使援约相促,亦由商局集金六十馀万两,接线二千七百馀里,经营至二三年之久,工钜费繁,为全国最。此外造成之线,不能里数,其所裨殆非浅鲜矣。

  二十五年,大学士徐桐言电报局获利不赀,并无裨益公家之实。廷臣亦有以招商、电报各局假公济私为言者。俱下协办大学士刚毅查复。刚毅时以事衔命赴苏,寻疏陈:“电局自恰线成后,所亏至钜,俟有赢馀,岁输南北洋学款十二万四千两。”报可。明年,廷臣复言电局利权太重,宜遴员接办。诏饬宣怀按年册报收支款目,官电应免收费。宣怀上疏,略言:“电局本系集华商合众之力,以与洋商争衡,旁观每惊为大利所丛,其实析分千百股商,仍皆寸寸铢铢之微利。近年电线开拓日广,则局用及修线养线之费亦日增。上年因中俄条约,接造恰克图之线用费六十馀万两,未请官款,悉系电商集赀办成。沙漠荒僻之区,绝少报费,而常年用数尤钜。至本年应办之工,因办理铁路,卢沟桥至保定线已造成,又须造保定至汉口幹线。因办理海防,乃须造宁波至温州之线。总理衙门因洋人之请,则须造山东泰安、沂州之线。此外各路加线要工,络绎不绝,官款并无可筹,皆借股商之力,以赴公家之急。总局收支各账,均系按年刊布。各局详细坐簿,亦任股商随时查阅。一出一入,众见众闻,非如官中所办报销,出於一二人之手者可比。原奏所疑各节,似属不知此中原委。至官报之费,前定章程,拟一半报效,一半给赀,期於官商兼顾,持久不废,仍宜照旧办理,以维大局。”报闻。

  宣怀时综司轮、电两局,叠被指摘。二十八年,言於直督袁世凯:“电报宜归官有。轮船纯系商业,可易督办,不可归官。”世凯谋诸执政者,以为然,闻於上。寻命世凯督办电局,候补侍郎吴和喜副之。明诏发还商股,不遽予行。众商汹惧,争欲持券售之外人。宣怀力遏之,乃已。寻诏原有商股一仍其旧,盖其时仅易一商股官办之局而已。

  三十四年,邮传设部已二年,将以全国电局为实行部辖之计。邮传部尚书陈璧疏言:“电报为交通全国机关。各国电报之权皆操诸国家。中国电报,创始原归商办。而光绪初年,商股微薄,仍赖官力以为补助,非完全商办也。历年获利,约计五六百万。果使全国交通推行无阻,则富商即可富国,亦何必别议更张?乃观商线所至之处,皆属市镇都会,而边远省分,如云、贵、广西、甘肃、新疆,商人以无利可图,均推归官办。虽商力实有未逮,而顾私利、忘远略,实悖朝廷立部之初心。衡以中国近状,自非改为官办,无以定区画之方,即末由收扩充之效。东西各国,电线如织,策应灵通,故伏莽方生,旋就扑灭。中国电报,无论要荒,即腹地稍僻者,亦多缺而未举。一旦有事,道途修阻,声息不通,实於军务有碍。况当百度维新,外交内政关系非轻,稍滞交通,辄形扞格。近来科布多、川、藏、蒙古、闽、浙、江西、苏、松纷纷请设电线。本年四月,奉旨迅设贵阳至义兴电线。又陆军部以秋间江、鄂各军在安徽会操,请设安庆至太湖电线。外务部请设川、藏通印度电线,以为收赎英人江孜线路张本。湖北官电局以赔累不堪,请改归部办。纷来沓至,均为不可稍缓之图。核计各省请设各线,不下万有馀里,工程当在一百馀万以上。且此万馀里,半皆荒村僻壤,报务不多,增一线即赔一线之本,修一里即亏一里之费。前此添设云、贵一二边省电线,各股商尚虑亏损。今统筹荒瘠之区,更难著手。至利则归己,损则归公,恐亦无此情理。此展线之宜归官办者也。各省线路,待修者众,朽败难支,而陕、豫、闽三省尤甚。设遇军兴仓猝,何堪设想。现在遴员调查,通盘筹画,尚有应移近铁路者,有关系交涉亟须先占者,有文报日多应行添线者。次第修举,工费浩繁,需银约五六十万两。此项巨费,即尽括商股馀利息项,亦难支抵。此大修之宜归官办者也。中国报费昂贵,甲於全球。远省一二字之费,几与各国二十字相等。近据宁夏副都统志锐,请核减报费以利交通。又据赴葡部员周万鹏称,葡国公会亦以中国报费太昂为词。自当酌减,使价目与各国略同,为入万国电政会之预备。惟核减电费,以岁入三百馀万元计算,若减一二成,即在五六十万以上。若递减至四五成,或减至与东西洋相等,为数尤多。此事一行,则商股年息恐不可保,馀利更不待言。此减费之宜归官办者也。凡此三事,实为电政今日最要之图,即为商股今日最损之策。与其苟且因循,日积月累,致官商之两病,曷若平价收赎,期上下之交益。实见夫今日电报有必须扩充之势,即有不免折阅之时。在商人祗课赢馀,在国家必求利便。事实不同,断难强合。臣等拟恪遵光绪二十八年谕旨,改为官办,筹还商股。即由部备价收赎,於每股股本外特予加价,以示国家恤商之意。”奏入,允行。

  八月,电股收赎完竣。陈璧疏言:“臣部收赎商电,酌核市值赎之,每百圆电股,给予一百七十圆。旋复从众商之请,加价十圆,作为优待费。计共二十二万圆。自颁发收赎章程后,旬月之间,共收回商股二万一千四百馀股。其未到之五百馀股,委系外埠及内地僻处,递寄维艰,拟请宽予限期,照章给价,提存现款,以便续领,仍给优待费,以示体恤。此后即全归国有,与商无涉。收赎之款三百九十六万,臣部暂由路款借拨,仍须另行设法归还,以清款目。”又言:“电政为交通枢机,图扩充方期发达。今既改归国有,应将减费、展线、修线诸事次第整顿。而减价为中外众目所睹,非实行筹办,尤不足以餍人望而广招徕。拟自光绪三十五年正月始,酌减电费二成,以所收商报约三百万圆之额计之,即少收约六十万圆,不敷在二十万圆以上。减费之后,报费必增,可供挹注。而一时添线、修线,并扩充电话,在在需款。所增之数,必须抵拨,逐渐推广工程之用。预算短额,拟暂由臣部各路馀利项下,每年分拨二十万圆,以三年为限,自第四年起至六年止,每年匀还二十万圆,一律还清。一转移间,路款均归有著,电政亦可渐兴,不烦续借他款,实收财政统筹之益。”报可。自时厥后,事权统一,呼应灵通,每岁展拓电线三四千里以为常。而取值之廉,迥异畴昔,此则非商办之所及也。

  中国幅员辽阔,文报稽延,至於变起仓猝,往往因消息迟滞,坐误机宜,酿成钜患。历朝变乱之起,大率以此。自有电报,举向来音信隔绝之弊,一扫而空。若朝阳教匪之倡乱,云南猛喇游匪魏名高之滋事,均因电报之告警,与军事布置之迅速,得以立即剿平。而外则朝鲜之二次内讧,越南事变之先事防御,亦惟电报是赖。此其明效大验也。而然当创办之初,乡僻囿於见闻,外人多所挠阻,艰难曲折,乃克成功。设线之处,若系边疆瘴疠、塞外荒凉之地,措手之艰,什伯内地。以故在事人员,得邀奖叙,而近省不得援例以请者此也。

  至於意外之损坏,其事尤夥。贵州毕节乡民之拆线;山西霍山乡民之毁杆;湘省澧州民误以电线为外人所设,集众毁弃;陕之长武、乾州、醴泉、邠州、永寿,甘之泾州、平凉等处,人民谓旱疫为电线所致,拆毁殆尽。俱由地方官出赀修复,首犯有论重辟者。二十六年拳匪之变,京师至保定电线先为所毁,京津、京德继之,山西、河南又继之。驯至晋、豫、直隶、山东四省境内,荡然无一线之遗。南北隔阂,中外阻塞,消息不通者数月。而外兵盘踞京、津,初设行军电线,嗣拟设大沽至上海水线,以大东、大北两公司主其事。宣怀密行作价,购其机器料物,属於中国商局,其谋竟不得逞。宣怀寻请修复已毁各线。其经战事损坏者,商局任之。晋、豫未有战事,地方官保护不力,甚且指使拆坏者,援毕节、霍山之例,分别赔修。报可。三十年,东三省线再毁於日俄之战。迨三十四年,总督徐世昌修复之。此已毁复修各线之大略情形也。

  电报之利於交通,与铁路相辅而行,缺一不可。然铁路需费过钜,每有兴筑,拟假外赀集事,非如电报工省费轻,商力已足举办,其借外债而成者,仅沪、烟、沽正副水线而已。光绪二十六年,外兵方据京、津,谋设大沽至沪水线。宣怀以其侵我主权,密向承办之大东、大北公司购归商局办理。方是时,两公司因利乘便,故昂其值。中国官商交困,复绌於力,於是以购价作为息借,分三十年偿还。殆迫於势之不得已也。前外人在中国设线,由商股购回者,如丹国所设之淞沪旱线、德国所设之京沽幹线、铁路至天津支线是也。电报非仅达於国内已也,必行驰域外,而其用益宏。於是与外国通线,若法、若英、若俄,既订通线费之约,并分订联合其价摊分之约,以相约束焉。

  电局既日渐扩充,尤以培养人才为要。电报学堂创於光绪六年。嗣分设按报、测量、高等诸塾,以宏造就。二十五年,并设电话学科以附益之。

  电话初名曰“德律风”。二十五年,宣怀疏言:“德律风创自欧、美。入手而能用,著耳而得声,坐一室而可对百朋,隔颜色而可亲謦欬,此亘古未有之便宜。故创行未三十年,遍於各国。其始止达数十里,现已可通数千里。新机既辟,不可禁遏。日本电报、德律风,统归递信省。学生教於一堂,机器出於一厂。中国之有德律风也,自英人设於上海租界始。近年各处通商口岸,洋人纷纷谋设。吴淞、汉口则请借杆挂线矣,厦门则请自行设线矣。电报公司竭力坚拒,但恐各国使臣将赴总理衙门要求,又滋口舌。一经应允,为患甚钜。况西人眈眈逐逐,欲攘我电报之权利而未得其间。沿江沿海通商各埠,若令皆设有德律风,他日由短线而达长路,由传声而兼传字,势必一纵而不可收拾。不特中国电报权利必为所夺,而彼之消息更速於我。防备不早,补救何从?现在官款恐难筹措。臣与电报各商董再四熟筹,惟有劝集华商赀本,自办德律风,与电报相辅而行。自通商各口岸次第开办,再以次及於省会各郡县,庶可预杜彼族觊觎之谋,保全电报已成之局。”报可。自是京师、天津、上海、奉天、福州、广州、江宁、汉口、长沙、太原皆设之,此则连类而及者也。

卷一百五十二 

  交通四

  △邮政

  海国大通以来,异域侨民,恒自设信局。咸丰十一年订约,驻京公使邮件,初与总理衙门交驿代寄。同治五年,改由总税务司汇各驻京公使文件,递天津寄上海。光绪五年,增设封河后由天津至牛庄、烟台、镇江三路邮差。迄十一年,邮务愈繁,总税务司乃於天津、镇江、上海各税务司处专员理之。此总税务兼理邮递之权舆也。

  初,光绪二年,总税务司英人赫德建议创办邮政。四年,始设送信官局於北京、天津、烟台、牛庄,以赫德主其事,九江、镇江亦继设局。是为中国试办邮政之始。十六年,命通商口岸推广举办。十九年,北洋大臣李鸿章、南洋大臣刘坤一以各国增设各地信局,妨推广之路,请速筹善策。总署付赫德议。

  二十一年十二月,署南洋大臣张之洞疏请举办邮政。略言:“泰西各国视邮政重同铁路,特设邮政大臣综理。取资甚微,获利甚钜。即以英国而论,一岁所收之费,当中银三四千万两。各国通行,莫不视为巨帑。且权操於上,有所统一,利商利民,而即以利国。近来英、法、美、德、日本先后在上海设立彼国邮局,其馀各口岸亦於领事署内兼设邮局,侵我大权,攘我大利,实背万国通例。光绪十一年间,前浙江宁绍台道薛福成据委员李奎条陈,请中国自行设局,以挽利权,并经税务司葛显礼前往香港、日本,向彼国商议,收回上海所设英、日两国邮局,已有端倪。南洋大臣曾国荃曾据咨总理衙门,饬总税务司赫德议复办法。赫德亦谓此举为裕国便民大政,陈有要端七事。并称须有奏准饬办之明文,使各国皆知系中国国家所设,即可商令各国将在中国所设之邮局撤回,并可商入万国信会之举。查各关试办邮递有年,未能推行及远。外国所设信局,并未裁撤。良由税关所办邮递,与国家所设,体制不同,故推广每多窒碍。现复与葛显礼面加筹议,知其情形熟悉,各关税务司熟谙办法者当不乏人。请饬总理衙门,转饬赫德,妥议章程开办。即推行沿江沿海各省,兼及内地水陆各路。务令各国将所设信局全撤,并与各国联会,彼此传递文函,互相联络。如果认真举行,各国在华所设信局必肯裁撤。此各国通行之办法,有利无弊,诚理财之大端,便民之要政也。”

  总理衙门疏言:“光绪二年间,赫德因议滇案,请设送信官局,为邮政发端之始。四年,拟开设京城、天津、烟台、牛庄、上海五处,略仿泰西邮政办法,交赫德管理。嗣因各国纷纷在上海暨各口设立邮局,虑占华民生计。九年,德国使臣巴兰德来,请派员赴会。十一年,曾国荃咨称州同李圭条陈邮政利益,并据宁海关税务司葛显礼申称,香港英监督有原将上海英局改归华关自办之议。十六年三月,劄行赫德,以所拟办法无损民局,即就通商各口推广办理。拟俟办有规模,再行请旨定设。此各税关试办邮递之始也。十八年冬,赫德以数年来创办艰难,若再不奏请设立邮政局,恐将另生枝节。十九年五月,李鸿章、刘坤一称江海关道聂缉椝禀称,上海英、美工部局现议增设各口信局,异日中国再议推广,必更维艰。考泰西邮政,自乾隆初年普国始议代民经理,统以大臣,位齐卿贰。各国以为上下交通,争相仿效。葛显礼呈送万国邮政条例,联约者六十馀国。大端以先购图记纸,黏贴信面,送局以抵信资,其费每封口信重五钱者,取银四分,道远酌加。其取资既微,又有定期。百货腾跌,万里起居,随时径达。如有事时,并可查禁敌国私函。诚如张之洞所称‘权有统一,为利商利民即以利国’之要政也。溯自十八年以来,美国一国邮局清单一纸,所收银圆至六十四兆二十万九千四百九十圆之多。张之洞所举英国收数当中银三四千万两,尚系约略之辞。利侔铁路,诚为不虚。且西国邮政与电局相辅,以火车轮船为递送。近来法国设立公司轮船十艘,通名信船,遇口停泊,信包未到,不能开碇,其郑重如此。中国工商旅居新旧金山、檀香山、新嘉坡、槟榔屿、古巴、秘鲁者,不下数百万人,往往有一纸家书十年不达者,缘邮会有扣阻无约国文函之例也。中国邮政若行,即以获资置备轮船出洋,藉递信以流通商货。其挽回利权,所关尤钜。臣等博访周谘,知为当务之急。爰於十九年劄饬赫德详加讨论。上年六月至十二月,复与总税务司面商屡次,先后据其递到四项章程,计四十四款。臣等详加披阅,大致釐然,自应及时开办。应请旨敕下臣衙门,转饬总税务司赫德专司其事,仍由臣衙门总其成,即照赫德所拟章程,定期开办。应制单纸,亦由赫德一手经理。遇有应行酌改增添之处,随时呈由臣衙门核定,务期有利无弊。至赫德呈内称万国联约邮政公会,系在瑞士国,应备照会,寄由出使大臣转交其国执政大臣,为入会之据。自可援万国通例,转告各国,将所设信局一律撤回。以上所议,如蒙俞允,即由臣衙门钦遵分别咨照劄饬办理。俟办有头绪,即推行内地水陆各路,剋期兴办。并咨行沿江沿海及内地各直省将军督抚知照,届期即将简要办法,饬地方州县晓谕商民,咸知利便。凡有民局,仍旧开设,不夺小民之利。并准赴官局报明领单,照章帮同递送,期与各电局相为表里。其江海轮船及将来铁路所通处所,应如何交寄文信,由总税务司与各局员会商办理。官邮政局岁入暨开支款目,由总税务司按结申报,臣衙门汇核奏报。”奉旨:如所议行。此开办邮政之始末也。自是遍通全国,上下交受其利。

  其邮政区域,北部东起朝鲜、渤海,西讫新疆、青海,北起西比利亚、蒙古,南讫江苏、湖北、四川,而盛京、吉林、黑龙江、直隶、山东、山西、河南、陕西、甘肃括焉。中部东起浙江、福建,西讫西藏、云南,北起安徽、陕西、河南、甘肃,南讫广东、广西、云南,而江西、湖北、湖南、四川、贵州括焉。东部即长江下游,东起黄海,西讫湖北、江西,北起山东、河南,南讫福建,而江苏、安徽、浙江括焉。南部东起台湾,西讫缅甸,北起江西、贵州、湖南、四川,南讫越南,而福建、浙江、广东、广西、云南括焉。

  其邮局,则总局、副总局、分局、支局、代办处,总计六千二百又一。其邮路里数,则邮差邮路、民船邮路、轮船邮路、火车邮路,总计三十八万一千里。每面积百里,通邮线路七里又四九。其邮件,则通常、特种,总计三万万六千二百二十一万六千二百三十九。其包裹,则通常、特种,总计件数三百零二万二千八百七十二,重量一千零六万零四百三十三启罗。其汇兑,则旱汇局、火汇局,总计七百五十八,汇入银数三百九十三万六千两,兑出银数三百九十八万四千二百两,总计银数七百九十二万零二百两。岁入经常二百五十二万八千五百馀两,临时六百八十三万五千八百馀两。岁出经常二百八十二万七千八百馀两,临时六百四十六万六千五百馀两。出入两抵,实盈六万九千九百馀两。此据宣统三年统计也。

  其各国邮局设於中国各口岸者,英国则上海、天津、汉口、烟台、福州、厦门、广州、汕头、宁波九处。德国则上海、北京、天津、汉口、烟台、福州、厦门、广州、汕头、南京、济南、青岛、宜昌、镇江十四处。法国则上海、北京、天津、汉口、烟台、福州、厦门、广州、宁波、重庆、琼州、北海、龙州、蒙自十四处。日本国则上海、北京、天津、汉口、烟台、福州、厦门、广州、汕头、重庆、南京、牛庄、唐沽、沙市、苏州、杭州十六处。美国则上海一处。俄国则上海、北京、天津、汉口、烟台五处。此其大略也。

卷一百五十三 

  邦交一

  中国古重邦交。有清盛时,诸国朝聘,皆与以礼。自海道大通而后,局势乃一变。其始葡萄牙、和兰诸国,假一席之地,迁居贸易,来往粤东;英、法、美、德诸大国连袂偕来,鳞萃羽集,其意亦仅求通市而已。洎乎道光己亥,禁烟衅起,仓猝受盟,於是畀英以香港,开五口通商。嗣后法兰西、美利坚、瑞典、那威相继立约,而德意志、和兰、日斯巴尼亚、义大里、奥斯马加、葡萄牙、比利时均援英、法之例,订约通商,海疆自此多事矣。俄罗斯订约在康熙二十八年,较诸国最先,日本订约在同治九年,较诸国最后,中国逼处强邻,受祸尤烈。其他若秘鲁、巴西、刚果、墨西哥诸小邦,不过尾随大国之后,无他志也。咸丰庚申之役,联军入都,乘舆出狩,其时英、法互起要求,当事诸臣不敢易其一字,讲成增约,其患日深。至光绪甲午马关之约,丧师割地,忍辱行成,而列强据利益均霑之例,乘机攘索,险要尽失。其尤甚者,则定有某地不得让与他国之条,直以中国土疆视为己有,辱莫大焉。庚子一役,两宫播迁,八国连师,势益不支,其不亡者幸耳。

  夫中国幅员之广,远轶前古,幽陵、交阯之众,流沙、蟠木之属,莫不款关奉贽,同我版图。乃康、乾以来所力征而经营者,任人蚕食,置之不顾,西则浩罕、巴达克山诸部失之於俄,南则越南、缅甸失之英、法,东则琉球、朝鲜失之日本,而朔边分界,丧地几近万里,守夷守境之谓何,此则尤令人痛心而疾首者也。爰志各国邦交始末,以备后人之考镜焉。

  俄罗斯

  俄罗斯,地跨亚细亚、欧罗巴两洲北境。清初,俄东部有罗刹者,由东洋海岸收毳矿之贡,抵黑龙江北岸,据雅克萨、尼布楚二地,树木城居之,侵扰诸部。嗣又越兴安岭南向,侵掠布拉特乌梁海四佐领。崇德四年,大兵再定黑龙江,毁其城,兵退而罗刹复城之。

  顺治中,屡遣兵驱逐,以饷不继而返。十二年及十七年,俄察罕汗两附贸易人至京奏书,然不言边界事。康熙十五年,帝召见其商人尼果赉,贻书察罕汗,令管束罗刹,毋扰边陲。既而罗刹复肆扰,帝命黑龙江将军萨布素围雅克萨城。会荷兰贡使至,乃赐书付荷兰转达其汗。二十五年九月,其新察罕汗复书至,言:“中国前屡赐书,本国无能通解者。今已知边人构衅之罪,自当严治,即遣使臣诣边定界,请先释雅克萨之围。”许之,遂诏萨布素退师。

  二十八年冬十二月,与俄定黑龙江界,立约七条。先是俄使臣费岳多罗额里克谢等由陆路至喀尔喀土谢图汗境,文移往复。至是始与领侍卫内大臣索额图等会议於黑龙江:一,循乌伦穆河相近格尔必齐河上游之石大兴安岭以至於海,凡山南流入黑龙江之溪河尽属中国,山北溪河尽属俄。一,循流入黑龙江之额尔古讷河为界,南岸尽属中国,北岸尽属俄。乃归中国雅克萨、尼布楚二城。定市於喀尔喀东部之库伦。立石於黑龙江两岸,刊泐会议条款,用满、汉、拉提诺、蒙古、俄罗斯五体文字。是为尼布楚条约。自后贸易之使每岁间岁一至,未尝稍违节制。

  三十三年,遣使入贡。时有二犯逃入俄,俄遣人送回,理藩院行文奖之,遂复遣使入贡。帝阅其章奏,谕大学士曰:“外藩朝贡,虽属盛事,恐传至后世,未必不因此反生事端。总之,中国安宁则外衅不作,故当以培养元气为根本要务。”三十九年,遣使赍表至。

  雍正五年秋九月,与俄订恰克图互市界约十一条。俄察罕汗卒后,其妃代临朝,为叩肯汗。遣使臣萨瓦暨俄官伊立礼,与理藩院尚书图礼善、喀尔喀亲王策凌在恰克图议定。喀尔喀北界,自楚库河以西,沿布尔固特山至博移沙岭为两国边境,而互市於恰克图。议定,陈兵鸣炮,谢天立誓。是月,定俄人来京就学额数。俄国界近大西洋者崇天主教,其南境近哈萨克者崇回教,其东境近蒙古者崇佛教。康熙间,尝遣人至中国学喇嘛经典,并遣子弟入国子监,习满、汉语言文字,居旧会同馆,以满、汉助教各一人教习之。至是,定俄人来学喇嘛者,额数六人,学生额数四人,十年更代为例。

  乾隆二十三年春正月,俄人献叛人阿睦尔撒纳尸。初,厄鲁特辉特部阿睦尔撒纳背准噶尔来附,帝封为亲王,命副定北将军班第征准噶尔,降其部众。已复叛归,逃入俄,索之,以渡河溺死闻。既而患痘死,遂移尸至恰克图来献。未几,厄鲁特台吉舍楞戕中国都统唐喀禄,叛逃入俄,索之又不与,绝其恰克图贸易。三十年秋八月,俄绰尔济喇嘛丹巴达尔紥等请附,又恐俄人追索,中国擒送,遣人来探。瑚图灵阿以闻,帝命纳之。三十三年秋八月,复俄恰克图互市,理藩院设库伦办事大臣掌之。四十四年,再停互市,次年复之。五十四年,又以纳叛人闭市,严禁大黄、茶叶出口,俄人复以为请。五十七年,乃与订恰克图市约五条。

  嘉庆七年秋七月,喀尔喀亲王蕴端多尔济请巡查恰克图两国边界,帝命逾十年与库伦办事大臣轮次往查。十年冬十二月,俄商船来粤请互市,不许。

  道光二十五年,俄进呈书籍三百馀种。二十八年,俄商船来上海求互市,不许。初嘉、道间,俄由黑海沿里海南侵游牧各回部。英吉利既据东南两印度,渐拓及温都斯坦而北。於是怱岭西自布哈尔、浩罕诸部皆并於俄,夹恒河城郭回国半属於英,英、俄边界仅隔印度歌士一大山,连年争战。俄思结援中国,遣使约中国以兵二万由缅甸、西藏夹攻印度。事未行。英旋助土耳其与俄战,始讲和而罢。逮江宁抚议定,法、美未与议者,亦照英例,并在五口通商。而俄人自嘉庆十一年商船来粤駮回后,至是有一船亦来上海求市,经疆臣奏駮,后遂有四国联盟合从称兵之事。

  咸丰元年,俄人请增伊犁、塔尔巴哈台、喀什噶尔互市,经理藩院议允伊、塔而拒喀什噶尔。文宗即位,命伊犁将军奕山等与之定约,成通商章程十七条。三年,俄人请在上海通商,不许。又请立格尔毕齐河界牌,许之。至五年,俄帝尼哥拉斯一世始命木喇福岳福等来画界。

  先是木喇福岳福至莫斯科议新任地诸事,以为欲开西伯利亚富源,必利用黑龙江航路;欲得黑龙江航路,则江口及附近海岸必使为俄领,而以海军协力助之。俄帝遂遣海军中将尼伯尔斯克为贝加尔号舰长,使视察堪察加、鄂霍次克海,兼黑龙江探险之任。与木喇福岳福偕乘船入黑龙江,由松花江下驶,即请在松花江会议。八月开议,以三款要求,既指地图语我,谓格尔毕齐河起,至兴安岭阳面各河止,俱属俄界,而请将黑龙江、松花江左岸及海口分给俄;又以防备英、法为辞,且登岸设炮,逼迁屯户。迭由奕山、景淳与之争议,迄不能决。六年四月,俄人复率舰队入黑龙江。七年,木喇福岳福归伊尔库次克。

  时英法联军与中国开衅,俄人乘英国请求,遣布恬廷为公使,来议国境及通商事宜。中国拒之。布恬廷遂下黑龙江,由海道进广东,与英、法、美公使合致书大学士裕诚,请中国派全权大臣至上海议事。答以英、法、美三国交涉事由广东总督办理,俄国交涉事由黑龙江办事大臣办理。布恬廷乃与三国公使进上海。木喇福岳福乘机扩地於黑龙江左岸,并广筑营舍。遣使诘责,则答以与俄公使在上海协商。寻遣使告黑龙江将军奕山,在爱珲议界。奕山遂迎木喇福岳福至爱珲会议。木喇福岳福要求以黑龙江为两国国境,提出条件。明年四月,遂定爱珲条约,先划分中俄东界,将黑龙江、松花江左岸由额尔古讷河至松花江海口为俄界,右岸顺江流至乌苏里河为中国界;由乌苏里河至海之地,有接连两国界者,两国共管之。於是绘图作记,以满、汉、俄三体字刊立界碑。

  时英法联军已陷大沽炮台,俄与美藉口调停,因钦差大臣桂良与英、法缔约,遂援例增通商七海口。初,中、俄交涉,向由理藩院行文,至是往来交接用与国礼,前限制条款悉除焉。是年,议结五年塔尔巴哈台焚俄货圈案,俄屡索偿,至是以茶箱贴补之。九年五月,俄遣伊格那提业福为驻北京公使。十年秋,中国与英、法再开战,联军陷北京,帝狩热河,命恭亲王议和。伊格那提业福出任调停,恭亲王乃与英、法订北京和约。伊格那提业福要中国政府将两国共管之乌苏里河以东至海之地域让与俄以为报。十月,与订北京续约。其重要者:一,两国沿乌苏里河、松阿察河、兴凯湖、白琳河、瑚布图河、珲春河、图们江为界,以东为俄领,以西为中国领;二,西疆未勘定之界,此后应顺山岭、大河,及中国常驻卡伦等处,立标为界,自雍正五年所立沙宾达巴哈之界碑末处起,往西直至斋桑淖尔湖,自此往西南,顺天山之特穆尔图淖尔,南至浩罕边境为界;三,俄商由恰克图到北京,经过库伦、张家口地方,准零星贸易,库伦设领事官一员;四,中国许喀什噶尔试行贸易。十一年夏五月,仓场侍郎成琦与俄人勘分黑龙江东界。秋七月,俄设领事於汉阳。八月,俄人进枪炮。是年,俄人请进京贸易,不许;后援英、法例,改至天津。

  同治元年春二月,与俄订陆路通商章程。俄人初意欲纳税从轻,商蒙古不加限制,张家口立行栈,经关隘免稽查。总署以俄人向在恰克图等处以货易华茶出口,今许其进口贸易,宜照洋关重税,免碍华商生计。又库伦为蒙古错居之地,其为库伦大臣所属者,向止车臣汗、图什业图汗等地,此外各游牧处所地旷族繁,不尽为库伦大臣所辖,若许俄随地贸易,稽查难周。又张家口距京伊迩,严拒俄商设立行栈。久之,始定章程二十一款於天津,续增税则一册。三月,俄人以喀什噶尔不靖,请暂移阿克苏通商,不许。

  时俄人在伊犁属玛呢图一带私设卡伦,阻中国赴勒布什之路,复於沙拉托罗海境率兵拦阻查边人,声称哈萨克、布鲁特为其属国,又於各卡伦外垒立鄂博。乌里雅苏台将军明谊等诘责之,不听。八月,明谊等与俄人会议地界。俄使以续约第二条载有“西疆尚在未定之界,此后应顺山岭、大河之流,及现在中国常驻卡伦”之语,执为定论,并出设色地图,欲将卡外地尽属俄国。明谊等以为条约内载自沙宾达巴哈界牌末处起至浩罕边为界,袤延万里,其中仅有三处地名,未详逐段立界之处。况条约内载“现在中国常驻卡伦等处”并无“为界”之语,自不当执以为词。屡与辨论,不省。忽遣兵队数百人,执持器械炮车,於伊犁卡伦附近伐木滋扰。是月,俄人请派兵船至沪助剿粤贼,许之。十月,俄人复进枪炮。是年,俄人越界盗耕黑龙江右岸地亩,诘之。

  二年四月,俄官布色依由海兰泡遣人到齐齐哈尔省城借用驿马,并求通商,请假道前往吉林自松花江回国。黑龙江将军特普钦以非条约所载,不许。是月,俄人复遣兵队数百人至塔尔巴哈台巴克图卡伦住牧。中国谕令撤回,不听。又遣队往伊犁、科布多,又派兵数千分赴斋桑淖尔等地耕种建屋,遣兵四出潜立石垒,为将来议界地步。明谊等议筹防,并与交涉,不省。五月,俄人以哈萨克兵犯伊犁博罗胡吉尔卡伦,击之始退。六月,复来犯沿边卡伦,复击之。七月,俄使进议单,仍执条约第二款为辞。又以条约所载“西直”字为“西南”字误,必欲照议单所指地名分界,不许更易。乃许照议单换约。於是乌里雅苏台将军明谊上言:“照议单换约,实与乌梁海蒙古及内服之哈萨克、布鲁特并伊犁距近边卡居住之索伦四爱曼人等生计有妨,请筹安插各项人众及所有生计。”廷谕令与俄人议,须使俄人让地安插,及中国人照旧游牧。俄人仍不许。

  三年秋八月,俄人复遣兵进逼伊犁卡伦。九月,俄使杂哈劳至塔尔巴哈台与明谊会,仍执议单为词。时新疆回氛甚炽,朝廷重开边衅,遂照议单换约。综计界约分数段:一为乌里雅苏台所属地,即乌城界约所立为八界牌者,自沙宾达巴哈起,往西南顺萨彦山岭至唐努额拉达巴哈西边末处,转往西南至赛留格木山岭之柏郭苏克山为止,岭右归俄,岭左归中国。二为科布多所属地,即科城界约所立牌博二十处者,自柏郭苏克山起,向西南顺赛留格木山岭至奎屯鄂拉,即往西行,沿大阿勒台山,至海留图河中间之山,转往西南,顺此山直至察奇勒莫斯鄂拉,转往东南,沿斋桑淖尔边顺喀喇额尔齐斯河岸,至玛呢图噶图勒幹卡伦。三为塔尔巴哈台所属地,即自玛呢图噶图勒幹卡伦起,先往东南,后向西南,顺塔尔巴哈台山岭至哈巴尔苏,转往西南,顺塔境西南各卡伦以迄於阿勒坦特布什山岭,西北为俄地,东南为中国地。四为伊犁所属地,即顺阿勒坦特布什等山岭以北偏西偏属俄,再顺伊犁以西诸卡伦至特穆尔图淖尔,由喀什噶尔边境迤逦达天山之顶而至葱岭,倚浩罕处为界,期明年勘界立牌。会回乱亟,中、俄道阻,界牌迁延未立。

  四年,伊犁将军明绪因回乱,请暂假俄兵助剿,许之。然俄人延不发兵,仅允饟需假俄边转解,及所需粮食枪炮火药允资借。五年春正月,伊犁大城失守,俄允借兵,仍迟延不至。三月,与俄议改陆路通商章程。俄人欲在张家口任意通商,及删去“小本营生”、天津免纳子税二事。中国以张家口近接京畿,非边疆可比,不可无限制。“小本营生”字样若删去,则俄商货色人数无从稽考。惟天津免纳子税,与他国贩土货出口仅纳一正税相合,遂议免天津子税。而张家口任意通商,及删去“小本营生”事,并从缓商。五月,俄人请往黑龙江内地通商,不许。是月,俄人占科布多所属布克图尔满河北境。六年六月,俄使倭良嘎哩以西疆不靖,有妨通商,贻书总署责问。是月,俄人占科布多所属霍呢迈拉扈卡伦及乌里雅苏台所属霍呢音达巴罕之乌克果勒地。诘之,不省。

  七年二月,俄人越界如库伦所属乌雅拉噶哈当苏河等处采金,阻之,不听,反以为俄国游牧地,不认雍正五年所定界址及嘉庆二十三年两国所绘地图界址。中国屡与争议,不决。时新疆毗连俄境未立界牌鄂博,乌里雅苏台将军麟兴等请派大员会定界址,许之。然迟久未勘。俄人又私伐树株,标记所侵库伦所属地。又於朝鲜庆兴府隔江遥对之处建筑房屋,朝鲜国王疑惧,咨中国查询。七月,俄人又如呼伦贝尔所属地盗伐木植,阻之,不听。

  八年春三月,与俄国续订陆路通商条约。五月,荣全等与俄立界大臣巴布阔福等会立界牌鄂博,至乌里雅苏台所属赛留格木,俄官藉口原约第六条谓非水源所在,辩议三日,始遵红线条约,於博果苏克坝、塔斯启勒山各建牌博,其由珠噜淖尔至沙宾达巴哈分界处,原图所载,险阻难行。俄官辄欲绕道由珠噜淖尔迤北数十里唐努山之察布雅齐坝上建立鄂博,由此直向西北,绕至沙宾达巴哈。朝旨不许,乃改由珠噜淖尔东南约十数里哈尔噶小山立第三牌博。又顺珠噜淖尔北唐努山南约二百里察布雅齐坝上立第四牌博,照原图所绘红线以外珠噜淖尔圈出为俄国地,哈尔噶小山以东、察布雅齐坝以北,为中国地。又顺珠噜淖尔北唐努山南直向西行,至珠噜淖尔末处转折而北而东,均系红线以外科属阿勒坦淖尔乌梁海地,已分给俄,至库色尔坝上已接唐努乌梁海向西偏北极边地,於此坝上立第五牌博。由此向西,无路可通,乃下坝向东北入唐努乌梁海,复转折而西而北,至唐努鄂拉达巴哈末处,迤西有水西流,名楚拉察河,亦系红线以外分给俄者,於此立第六牌博。其东南为唐努乌梁海边境,其西北为俄地。又由楚拉察河顺萨勒塔斯台噶山至苏尔坝上,立第七牌博。由此坝前进,直至沙宾达巴哈山脉,一线相连,此处旧有两国牌博。与此坝相接,因不再立。荣全仍欲复增牌博,俄官允出具印结,听中国自立,荣全乃遣人立焉。

  八月,科布多参赞大臣奎昌又与俄官议立俄属牌博,俄官仍欲以山形水势为凭。奎昌等抗辩,非按原图限道建立不可,遂於科布多东北边末布果素克岭至玛呢图噶图勒幹各立牌博,至塔尔巴哈台所属布伦托海分界。中国因塔城未经克复,道途梗塞,未暇办理。俄使遽欲於塔城所属玛呢图噶图勒幹至哈巴尔苏从北起先建鄂博,并称无中国大臣会办,亦可自行建立。中国以分界关两国地址,决无独勘之理,允俟明年春融,派员会勘。是年,俄人轮船由松花江上驶抵呼兰河口,要求在黑龙江内地通商。黑龙江将军德英以闻,朝旨以非条约所载,不许。

  九年正月,俄人来言哈巴尔苏牌博已於去秋自行建立。中国以不符会办原议诘之,并命科布多大臣奎昌按图查勘。二月,俄人复请派员赴齐齐哈尔、吉林与将军议边事,命禁阻之。秋八月,奎昌至塔城所属玛呢图噶图勒幹卡伦,与俄立界大臣穆鲁木策傅会勘俄自立牌博,中国亦於俄国自立牌博内建立牌博。复往塔尔巴哈台山岭等处勘查,直至哈巴尔苏,共立牌博十。至是分界始竣。十月,库伦办事大臣张廷岳等以乌里雅苏台失陷,乌梁海与俄界毗连,请防侵占。

  十年夏五月,俄人袭取伊犁,复欲乘胜收乌鲁木齐。帝命将军、参赞大臣等止其进兵,不省。既又出兵二千,欲剿玛纳斯贼,以有妨彼国贸易为词。中国命荣全、奎昌、刘铭传等督兵图复乌鲁木齐,规收伊犁。俄人既得伊犁,即令图尔根所驻索伦人移居萨玛尔屯。又於金顶寺造屋,令汉、回分驻绥定城、清水河等处。复遣人赴喀喇沙尔、晶河,劝土尔扈特降。又说玛纳斯贼投降。事闻,命防阻。十二月,俄人请援各国例通商琼州,许之。是年,俄人带兵入科布多境。谕令退兵,久之始去。

  十一年四月,伊犁将军荣全与俄官博呼策勒傅斯奇会于俄国色尔贺鄂普勒,议交还伊犁事。俄官置伊犁不问,仅议新疆各处如何平定,并以助兵为言,要求在科布多、乌里雅苏台、乌鲁木齐、哈密、阿克苏、喀什噶尔等处通商、设领事,及赔补塔城商馆,及匡苏勒官庞龄等被害各节,并请让科布多所属喀喇额尔济斯河及额鲁特游牧额尔米斯河归俄。荣全等拒之。博呼策勒傅斯奇遂置伊犁事不议。已忽如北京总署,请仍与荣全会议。博呼策勒傅斯奇又忽辞归国。至是接收伊犁又迟延矣。

  八月,俄人载货入乌鲁木齐所属三塘湖,请赴巴里坤、哈密等处贸易。阻之,不听。既闻回匪有由哈密东山西窜察罕川古之信,乃折回。已复有俄官来文,谓伊犁所属土尔扈特游牧西湖、晶河、大沿子居民均归顺俄国,中国军队不得往西湖各村。中国以当初分界在伊犁迤西,并无西湖之名,西湖系乌鲁木齐所属军队,原由总署与俄使议有大略,何可阻止?拒之。时荣全将带兵由塔赴伊安设台站,俄人以越俄国兵所占地,不许。又阻荣全接济锡伯银两。十月,俄商赴玛纳斯贸易,中途被杀伤五十馀人。十二年夏四月,俄人忽带兵及哈萨克、汉、回等众,入晶河土尔扈特游牧,索哈萨克所失马,并执贝子及固山达保来绰啰木等,又修治伊犁迤东果子沟大路,更换锡伯各官,图东犯,又於塔尔巴哈台所属察罕鄂博山口驻兵,盘诘往来行旅。十三年八月,俄人自库伦贸易入乌里雅苏台建房,诘以非条约所载,不省。旋命陕甘总督左宗棠督办新疆军务。

  光绪元年夏五月,俄游历官索思诺等来兰州,言奉国主之命,欲与中国永敦和好,俟中国克复乌鲁木齐、玛纳斯,即便交还。左宗棠以闻。既而左宗棠以新疆与俄境毗连,交涉事繁,请旨定夺。帝命左宗棠主办。

  三年,议修陆路通商章程。俄使布策欲於伊犁未交之先,通各路贸易。中国不允,仅允西路通商,而仍以交收伊犁与商办各事并行为言。俄人又以荣全张示激伊犁人民不遵俄令,乌里雅苏台官吏擅责俄人,江海关道扣留俄船,英廉擅杀哈萨克车隆,及徵收俄税,指为违约,谓非先议各事不可。会新疆南路大捷,各城收复,回匪白彦虎等窜入俄,中国援俄约第八款,请其执送。屡与理论,未决。

  四年五月,命吏部左侍郎崇厚使俄,议还伊犁及交白彦虎诸事。十二月抵俄。五年二月,与俄外部尚书格尔斯开议。格尔斯提议三端:一通商,一分界,一偿款。而通商、分界又各区分为三。通商之条:一,由嘉峪关达汉口,称为中国西边省分,听其贸易;一,乌鲁木齐、塔尔巴哈台、伊犁、喀什噶尔等处,称为天山南北各路,妥议贸易章程;一,乌里雅苏台、科布多等处,称为蒙古地方,及上所举西边省分,均设立领事。分界之条:展伊犁界,以便控制回部;一,更定塔尔巴哈台界,以便哈萨克冬夏游牧;一,新定天山迤南界,以便俄属浩罕得清界线。崇厚皆允之,惟偿款数目未定。崇厚以闻,命塔尔巴哈台参赞大臣锡纶接收伊犁及分界各事。既议偿款卢布五百万圆,俄亦遣高复满等为交还伊犁专使。

  崇厚将赴黑海画押回国,而恭亲王奕等以崇厚所定条款损失甚大,请饬下李鸿章、左宗棠、沈葆桢、金顺、锡纶等,将各条分别酌核密陈。於是李鸿章等及一时言事之臣交章弹劾,而洗马张之洞抗争尤力。略谓:“新约十八条,其最谬妄者,如陆路通商由嘉峪关、西安、汉中直达汉口,秦陇要害、荆楚上游,尽为所窥。不可许者一。东三省国家根本,伯都讷吉林精华,若许其乘船至此,即与东三省任其游行无异,是於绥芬河之西无故自蹙地二千里;且内河行舟,乃各国历年所求而不得者,一许俄人,效尤踵至。不可许者二。朝廷不争税课,当恤商民。若准、回两部,蒙古各盟,一任俄人贸易,概免纳税,华商日困;且张家口等处内地开设行栈,以后逐渐推广,设启戎心,万里之内,首尾衔接。不可许者三。中国屏藩,全在内外蒙古,沙漠万里,天所以限夷狄。如蒙古全站供其役使,一旦有事,音信易通,必撤藩屏,为彼先导。不可许者四。条约所载,俄人准建卡三十六,延袤广大,无事而商往,则讥不胜讥;有事而兵来,则御不胜御。不可许者五。各国商贾,从无许带军器之例。今无故声明人带一枪,其意何居?不可许者六。俄人商税,种种取巧,若各国希冀均霑,洋关税课必至岁绌数百万。不可许者七。同治三年新疆已经议定之界,又欲内侵,断我入城之路。新疆形势,北路荒凉,南城富庶,争硗瘠,弃膏腴,务虚名,受实祸。不可许者八。伊犁、塔尔巴哈台、科布多、乌里雅苏台、喀什噶尔、乌鲁木齐、古城、哈密、嘉峪关等处准设领事官,是西域全疆尽由出入。且各国通例,惟沿海口岸准设外邦领事。若乌里雅苏台等,乃我边境,今日俄人作俑,设各国援例,又将何以处之?不可许者九。名还伊犁,而三省山岭内卡伦以外盘踞如故,割霍尔果斯河以西、格尔海岛以北,金顶寺又为俄人市廛,约定俄人产业不更交还,地利尽失。不可许者十。”又言:“改议之道:一在治崇厚以违训越权之罪;一在请谕旨将俄人不公平,臣民公议不原之故,布告中外,行文各国,使评曲直;一在据理力争,使知使臣画押,未奉御批示覆,不足为据;一在设新疆、吉林、天津之防,以作战备。”疏入,命与修撰王仁堪等及庶吉士盛昱所奏,并交大学士等议,并治崇厚罪。

  六年正月,命大理寺少卿曾纪泽为使俄大臣,续议各款。时廷臣多主废约,曾纪泽以为废约须权轻重,因上疏曰:“伊犁一案,大端有三:曰分界,曰通商,曰偿款。三端之中,偿款固其小焉者也。即通商一端,亦较分界为稍轻。查西洋定约之例有二,一则长守不渝,一可随时修改。长守不渝者,分界是也。分界不能两全,此有所益,则彼有所损,是以定约之际,其慎其难。随时修改者,通商是也。通商之损益,不可逆睹,或开办乃见端倪,或久办乃分利弊,是以定约之时,必商定年限修改,所以保其利而去其弊也。俄约经崇厚议定,中国诚为受损,然必欲一时全数更张,而不别予一途以为转圜之路,似亦难降心以相从也。臣以为分界既属永定,自宜持以定力,百折不回。至於通商各条,惟当即其太甚者,酌加更易,馀者宜从权应允。”

  时俄人以中国治崇厚罪,增兵设防,为有意寻衅,欲拒纪泽不与议事。英、法二使各奉本国命,亦以因定约治使臣罪为不然,代请宽免。中国不得已,允减崇厚罪,诏仍监禁。已又与俄使凯阳德先议结边界各案。

  六年七月,纪泽抵俄,侍郎郭嵩焘疏请准万国公法,宽免崇厚罪名,纪泽亦请释崇厚,许之。初纪泽至俄,俄吉尔斯、布策诸人咸以非头等全权大臣,欲不与议,遣布策如北京议约。已成行,而朝旨以在俄定议为要,命纪泽向俄再请,始追回布策。纪泽与议主废约。俄人挟崇约成见,屡与忤。纪泽不得已,乃遵总署电,谓可缓索伊犁,全废旧约。寻接俄牒,允还帖克斯川,馀不容议。布策又欲俄商在通州租房存货,及天津运货用小轮船拖带。纪泽以非条约所有,拒之。而改约事仍相持不决。

  十一月,俄牒中国,允改各条,其要有七:一,交还伊犁;二,喀什噶尔界务;三,塔尔巴哈台界务;四,嘉峪关通商,允许俄商由西安、汉中行走,直达汉口;五,松花江行船至伯都讷;六,增设领事;七,天山南北路贸易纳税。曾纪泽得牒,以俄既许让,则缓索之说,自可不议。於是按约辩论:於伊犁,得争回南境;喀什噶尔,得照两国现管之地,派员再勘;塔尔巴哈台,得於崇厚、明谊所订两界之间,酌中勘定;嘉峪关通商,得仿照天津办理,西安、汉中两路及汉口字均删去;松花江行船,因爱珲条约误指混同江为松花江,又无画押之汉文可据,致俄人历年藉口,久之始允将专条废去,声明爱珲旧约如何办法,再行商定;增设领事,俄人请设乌鲁木齐一处,总署命再商改,始将乌鲁木齐改为吐鲁番,馀俟商务兴盛时再议增设;天山南北路贸易纳税,将原约“均不纳税”字改为“暂不纳税,俟商务兴盛再订税章”。此外,偿款,崇厚原约偿五百万卢布,俄人以伊犁南境既已让还,欲倍原数,久之始允减定为卢布九百万。纪泽又以此次改约并未用兵,兵费之名绝不能认。於是将历年边疆、腹地与俄人未结之案,有应赔应恤者一百九案,并入其中,作为全结。又於崇厚原订俄章字句有所增减。如条约第三条删去伊犁已入俄籍之民,入华贸易游历许照俄民利益一段;第四条俄民在伊犁置有田地,照旧管业,声明伊犁迁出之民,不得援例,且声明俄民管业既在贸易圈外,应照中国民人一体完纳税饷;并於第七条伊犁西境安置迁民之处,声明系安置因入俄籍而弃田地之民;第六条写明所有前此各案,第十条吐鲁番非通商口岸而设领事,暨第十三条张家口无领事而设行栈,均声明他处不得援以为例;第十五条修约期限,改五年为十年。章程第二条货色包件下添註牲畜字样,其无执照商民,照例惩办,改为从严罚办;第八条车脚运夫,绕越捷径,以避关卡查验,货主不知情,分别罚办之下,声明海口通商及内地不得援以为例。是为收回伊犁条约。又同时与俄订陆路通商章程。七年正月,与俄外部尚书吉尔斯及前驻京使臣布策,在俄都画押钤印,旋批准换约。七月,贺俄君即位,递国书。索逆犯白彦虎等,俄以白彦虎等犯系属公罪,不在条约所载之列,不允交还,允严禁。

  寻命伊犁将军金顺、参赞大臣升泰接收伊犁。八年二月,接收讫。金顺进驻绥定城。升泰会同俄官勘分地界,并以哈密帮办大臣长顺会办西北界务,巴里坤领队大臣沙克都林紥布会办西南界务。四月,俄人带兵潜入科布多所属哈巴河,清安等以闻。因言图内奎峒山、黑伊尔特什河、萨乌尔岭等处形势,与积年新旧图说不符。朝旨命就原图应勘之处,力与指辩,酌定新界。

  十一月,分界大臣长顺等与俄官佛哩德勘分伊犁中段边界。先是距那林东北百馀里之格登山有高宗平准噶尔铭勋碑,同治三年已画归俄,至是争回,立界约三条。

  九年,督办新疆军务大臣刘锦棠以新疆南界乌什之贡古鲁克地为南北要津,请按约索还。先是,旧约所载伊犁南界,系指贡古鲁克山顶而言。上年沙克都林紥布与俄使勘分南界,由贡古鲁克等处卡伦绕贡古鲁克山麓至别叠里达坂设立界牌,侵占至毕底尔河源,故锦棠以为言。朝旨命长顺等据理辩论。既而沙克都林紥布又与俄官咩登斯格勘伊犁南界,俄人必欲以萨瓦巴齐为界,沙克都林紥布以为萨瓦巴齐在天山之阳,距天山中梁尚远,不许,乃以天山中梁为界。又立牌博於别叠里达坂,是为喀什噶尔界约。

  七月,分界大臣升泰等与俄官巴布阔福等勘分科、塔界务。巴布阔福等欲照图中直线,以哈巴河为界。升泰等以哈巴河地居上游,为科境之门户,塔城之藩篱,若划分归俄,不惟原住之哈萨克、蒙、民等无地安插,即科属之乌梁海、塔属之土尔扈特等处游牧之所,亦俱受逼,界址既近,衅端必多,拒之。俄使乃允退离哈巴河迤西约八十馀里之毕里克河划分。升泰等以毕里克系小河,原图并未绘刊,若以此划界,则哈巴河上游仍为俄所占,复与力争。俄使乃允复退出五十里,议定在於阿拉喀别克河为界,计距哈巴河至直线共一百三十馀里,即原图黄线之旁所开之小河也。馀均照黄线所指方位划分。至两国所属之哈萨克,原归俄者归俄,原归中国者归中国。如有人归中国而产业在俄,或人居俄而产业在中国,均照伊犁办法,以此次议定新界换约日为始,限一年迁移。约定,又与俄官斐里德勘塔城西南未分之界。俄使意欲多分,升泰以此段界务,新约第七条内业经指明,系顺同治三年塔城界约所定旧界,即原约第二条内所指依额尔格图巴尔鲁克、莫多巴尔鲁克等处卡伦之路办理,是原有图线条约可循,非若他处尚须勘酌议分可比,不许。俄使乃以巴尔鲁克山界内住牧之哈萨克久已投俄,一经定界,不免迁移,请借让安插,许之。仍援旧约第十条所开塔属原住小水地方居民之例,限十年外迁,随立牌博。

  九月,分界大臣额尔庆额等与俄官撇斐索富勘分科布多界。自阿拉克别克河口之喀拉素毕业格库玛小山梁起,至塔木塔克萨斯止,共立牌博四,又立牌博於阿克哈巴河源。先是喀什噶尔西边界务已经长顺与俄人划分,以依尔克池他木为界,而帮办军务广东陆路提督张曜以为有误,请饬覆查。长顺以勘界系依红线,依尔克池他木虽旧图不载,而新图正在红线界限,不容有误。寻总署以约内有现管为界一语,意曾纪泽定约时,必因新图不无缩入,又知左宗棠咨报克复喀城,有占得安集延遗地,边界展宽之说,故约内添此一语。既以现管为界,即可不拘红线,仍命长顺与争。俄人以喀拉多拜、帖列克达湾、屯木伦三处虽现为中国所管,然均在线外百数十里,执不允,仍依红线履勘,自喀克善山起,至乌斯别山止,共立牌博二十二,指山为界者七,遂定议。是为续勘喀什噶尔界约。是年,塔尔巴哈台参赞大臣锡纶与俄人会议俄商在塔贸易新圈地址。

  十年三月,塔尔巴哈台参赞大臣锡纶与俄人会定哈萨克归附条约,凡在塔城境内混居之哈萨克提尔赛哷克部、拜吉格特部、赛波拉特部、托勒图勒部、满必特部、柯勒依部、图玛台部各大小鄂拓克,约五千馀户,除原迁回俄境外,其自原归中国者一千八百户,均由中国管辖,并订管辖条款。七月,法因越南与中国开衅,法人请俄国保护在华之旅人教士及一切利益,俄使允保护,牒中国。

  十一年三月,总署以吉林东界牌博中多舛错,年久未修,请简大员会勘,据约立界。先是俄人侵占珲春边界,将图们江东岸沿江百馀里误为俄国辖地,并於黑顶子安设俄卡,招致朝鲜流民垦地。前督办宁古塔等处事宜吴大澂,请饬查令俄人交还。朝廷乃命吴大澂等为钦差大臣,与俄人订期会勘。大澂等以咸丰十年北京条约中俄东界顺黑龙江至乌苏里河及图们江口所立界牌,有俄国“阿”“巴”“瓦”“噶”“达”“耶”“热”“皆”“伊”“亦”“喀”“拉”“玛”“那”“倭”“怕”“啦”“萨”“土”“乌”十二字头,十一年成琦勘界图内尚有“伊”“亦”“喀”“拉”“玛”“那”“倭”“怕”“啦”“萨”“土”“乌”十二字头,何以官界记文内仅止“耶”“亦”“喀”“拉”“那”“倭”“怕”“土”八字头?图约不符。又界牌用木难经久,应请易石,及补立界牌。又以俄人所占黑顶子地,即在“土”字界牌以内,尤为重要。又以自珲春河源至图们江口五百馀里,处处与俄接壤,无一界牌。又成琦所立界牌八处,惟“土”字一牌之外,尚有“乌”字一牌。以交界记文而论,图们江左边距海不过二十里,立界牌一,上写俄国“土”字头,是“土”字一牌已在交界尽处,更无补立“乌”字界牌之地,二者必有一误。又补立界牌,无论“乌”字、“土”字,总以图们江左边距海二十里之地为断。十二年夏,吴大澂等赴俄境岩杵河,与俄勘界大员巴啦诺伏等商议界务。大澂等首议补立“土”字界牌,因咸丰十一年所立“土”字界牌之地,未照条约记文“江口相距二十里”之说。大澂等与之辩论,俄员以为海滩二十里,俄人谓之海河,除去海河二十里,方是江口。大澂等以为江口即海口,中国二十里即俄国十里,沙草峰原立“土”字界牌,既与条约记文不符,此时即应更正。巴啦诺伏仍以旧图红线为词。久之,始允於沙草峰南越岭而下至平冈尽处立“土”字牌,又於旧图内“拉”字、“那”字两牌之间,补立“玛”字界牌,条约内“怕”字、“土”字两牌之间,补立“啦”“萨”二字界牌,悉易以石。又於界牌相去甚远之处,多立封堆,或掘濠为记。至俄人所占黑顶子地,亦允交还。大澂等又以宁古塔境内“倭”字、“那”字二界牌,与记文条约不符,请更正,缘“倭”字界牌本在瑚布图河口,因当时河口水涨,木牌易於冲失,权设小孤山顶,离河较远。大澂等以为若以立牌之地即为交界之所,则小孤山以东至瑚布图河口一段又将割为俄地。乃与巴啦诺伏议定,将“倭”字石界牌改置瑚布图河口山坡高处,“那”字界牌原在横山会处,距瑚布图河口百馀里,仅存朽烂木牌二尺馀,因易以石,仍立横山会处,迤西即系小绥芬河源水向南流处,又於交界处增立铜柱。是为中俄珲春东界约。

  是年,俄莫斯克瓦商人欲携货赴科布多、哈密、肃州、甘州、凉州、兰州等处贸易。中国以科布多、哈密、肃州皆系条约订明通商处所,自可前往;甘州、凉州、兰州系属内地,非条约所载,不许。十四年,俄人在乌梁海所属,掘金开地建房,阻之不听。十五年,俄人越界入黑龙江所属,以刈草为名,搭棚占地。总署以询北洋大臣李鸿章,鸿章请但许刈草,不许搭棚,切与要约,以示限制,从之。十六年,俄商请照约由科布多运货回国,许之。初,俄商由陆路运货回国,旧章祗有恰克图一路。光绪七年,改订新约,许由尼布楚、科布多两路往来运货。至是,许由科布多行走,其收缴执照诸办法,由科布多参赞大臣派员查验。是年,出使大臣洪钧以俄人在恰克图境穴地取金,请自设厂掘金,不果。俄人又勾结藏番私相餽赠。十七年,俄遣兵至海参崴开办铁路。是年,俄太子来华游历,命李鸿章往烟台款接。初俄欲中国简亲藩接待,未允,乃遣鸿章往,有加礼。

  十八年,与俄人议接珲春、海兰泡陆路电线。先是中国陆路电线创自光绪六年,惟丹国大北公司海线,先於同治十年由香港、厦门迤逦至上海,一通新加坡、槟榔屿以达欧洲,名为南线;一通海参崴,由俄国亚洲旱线以达欧洲,名为北线。俄、丹早有连线之约。嗣丹复与英合办水线。逮各省自设陆线,并拆去英、丹在沪、粤已成之陆线。迨中国吉林、黑龙江线成,与俄之东海滨境内近接。大北公司等深虑中俄线接,分夺其利,屡起争议。至是,命鸿章与俄使喀希呢议约,酌拟沪、福、厦、港公司有水线处,不与争减,此外各口电价,亦不允水线公司争减,遂定议。是为中俄边界陆路电线相接条约。

  是年,俄入帕米尔。帕米尔高原在中国回疆边外,旧为中国所属。自俄、英分争,而迤北、迤西稍稍归属於俄,迤南小部则附於英属之阿富汗,惟东路、中路久服中国,迄今未变。俄欲取帕米尔以通印度,英人防之,以划清阿富汗边界为辞,欲使中国收辖帕境中间之地,勘明界址;俄人亦欲会同中国勘界分疆,不使英与闻。至是,俄兵入帕,英领事璧利南以从前英、俄立约,喀什噶尔、阿富汗之间并无俄地,原出作证,又据所绘图,力辟俄图。俄人不顾,欲以郎库郎里湖为界,移军而南,将据色勒库尔。色勒库尔乃莎车境,益逼近新疆南境。陕甘总督杨昌濬请设防,许之。既因出使大臣洪钧所绘地图有误,李鸿章据薛福成所寄图,谓:“喀约既称乌斯别里南向系中国地界,自应认定‘南向’二字方合,若无端插入‘转东’二字,所谓谬以千里;况乌斯别里为葱岭支脉,如顺山梁为自然界,以变一直往南之说,不特两帕尽弃,喀什噶尔顿失屏蔽,叶尔羌、西藏等全撤藩篱,且恐后此藉口於交界本循山脊而行,语更宽混,尤难分划,此固万难允也。如彼以喀约语太宽混为辞,拟仿照北亚墨利加英、美用经纬度分界之法,以乌斯别里山口之经线为界,北自乌斯别里山口一直往南,至阿富汗界之萨雷库里湖为止,方与经线相合。如此,则大帕米尔可得大半,小帕米尔全境俱在线内,其简当精确,更胜於自然界,而与原议之约亦相符合。否则阿里楚尔山环三面,惟东一面与喀境毗连,界亦自然。何彼竟舍外之山梁,而专用内之山梁,以求多占地界耶?”议久不决。是年,俄茶在戈壁被焚,索偿,允由揽运俄茶之人分偿,俄使欲公家代偿,不允。

  十九年四月,议收俄国借地。初,俄借塔尔巴哈台所属之巴尔鲁克山,给所属哈萨克游牧,限十年迁回。至是限满,伊犁将军长庚请遣员商办,俄人请再展十年,不许。久之,俄始允还地迁民,遂立交山文约,声明限满不迁,即照人随地归之约。又续立收山未尽事宜文约,以清釐两属哈萨克欠债及盗牲畜等事。

  二十年,与俄复议帕界。俄初欲据郎库里、阿克塔什,出使大臣许景澄以此为中国地,力争不许。既而俄允於色勒库尔山岭之西,请中国指实何地相让,中国仍以自乌仔别里至萨雷库里湖为言,俄人不允。总署欲改循水为界,拟循阿克拜塔尔河,南逾阿克苏河,东南循河至阿克塔什平地,转向西南,循伊西提克河,直至萨雷库里湖,各将分界水名详叙,仍未决。是年俄嗣皇即位,遣布政使王之春为专使往贺。

  明年春,与日本讲成,割台湾及辽河以南地,俄联法、德劝阻辽南割地,日本不允。俄忽调战舰赴烟台,日本允还辽,惟欲於二万万外加偿费。俄皇特命户部大臣威特见出使大臣许景澄,云欲为中国代借钜款,俾早日退兵。许景澄以闻。总署命与俄商办,遂订借法银四万万佛郎,以海关作保,年息四釐,分年偿还。是为中俄四釐借款合同。

  九月,俄人分赴东三省勘路。初俄兴造悉毕尔铁路,欲在满洲地方借地接修。总署议自俄境入华境以后,由中国自造。十月,俄水师轮船请暂借山东胶澳过冬,许之。山东巡抚李秉衡上言:“烟台芝罘岛并非不可泊船,胶州向非通商口岸,应请饬俄使进泊后,退出须定期限。”报可。十二月,赏俄使喀希呢及法、德二使头等第三宝星。

  二十二年四月,俄皇尼哥拉斯二世加冕,命李鸿章为专使,王之春为副使,赠俄皇头等第一宝星。九月,与俄订新约。时李鸿章尚未回国,俄使喀希呢特密约求总署奏请批准。约成,俄使贵族邬多穆斯契以报谢加冕使来北京,议立华俄银行,遂命许景澄与俄结华俄道胜银行契约,中国出股本银五百万两,与俄合办。别立中国东省铁路公司,又立条例九章,其第二章银行业务之第十项,规定对於中国之业务:一,领收中国内之诸税;二,经营地方及国库有关系之事业;三,铸造中国政府允许之货币;四,代还中国政府募集公债之利息;五,布设中国内之铁道电线,并订结东清铁道会社条约,以建造铁路与经理事宜悉委银行。

  二十三年十一月,俄以德占胶州湾为口实,命西伯利亚舰队入旅顺口,要求租借旅顺、大连二港,且求筑造自哈尔滨至旅顺之铁道权。十二月,俄以兵入金州城徵收钱粮,阻之,不省。乡民聚众抗拒,俄人遂於貔口枪毙华民数十。奉天将军依克唐阿以闻,命出使大臣杨儒迅与俄人商办,议久不决。俄皇谓许景澄曰:“俄船借泊,一为胶事,二为度冬,三为助华防护他国占据。”景澄再与商,不应。二十四年二月,命许景澄专论旅、大俄船借泊及黄海铁路事,俄以德既占胶州,各国均有所索,俄未便不租旅、大。又铁路请中国许东省公司自鸭绿江至牛庄一带水口择宜通接,限三月初六日订约,过期俄即自行办理,词甚决绝。既而俄提督率兵登岸,张接管旅、大示,限中国官吏交金州城。中国再与交涉,俄始允兵屯城外。遂订约,将旅顺口及大连湾暨附近水面租与俄。已画押遣员分勘,将军伊克唐阿以“附近”二字太宽泛,电总署力争,谓金西、金东各岛,离岸一二十里、三四十里不等,谓之“附近”尚可,至索山以南庙儿七岛,近者三四十里,远者二百馀里,在山东登莱海面,非辽东所属,不得谓之“附近”。争之再三,俄请将庙群岛作为隙地,免他国占据。总署告以中国但可允认不让与他国享用并通商等利益,不能允作隙地,致损主权。俄人又请允许立字不设炮台、不驻兵。总署仍与力驳,不省。久之,始允照中国议,删去“作为隙地”及“不设炮台”等语;复於专条庙群岛下增缮“不归租界之内”字,而金州东海海阳、五蟒二岛仍租俄。

  七月,出使大臣许景澄、杨儒与东省铁路公司续订合同。初,中、俄会订条约,原许东省铁路公司由某站起至大连湾,或酌量至辽东半岛营口、鸭绿江中间沿海较便地方,筑一枝路,未行。至是与议,许景澄与俄外部商明枝路末处在大连湾海口,不在辽东半岛沿海别处,列入专条订合同。俄人嗣以造路首重运料,拟照原合同所许各陆路转运之事,订定暂筑通海口枝路暨行船办法,并自行开采煤矿木植等事。许景澄等以原合同第一款,载明中国在铁路交界设关,照通商税则减三分之一,此系指陆路而言,今大连湾海口开作商埠,货物来往内地,竟援减徵税,恐牛庄、津海两关必致掣碍。至内地与租地交界,视中俄两国交界有别,设关处所亦须变通,拟改定专款。俄人尚欲并开各矿产,拒之,并议限制转运开采各事。又商加全路工竣年限,俾暂筑枝路届期照拆。凡七款:一,枝路名东省铁路南满洲枝路;二,造路需用料件,许公司用轮船及别船树公司旗,驶行辽河并枝河及营口并隙地各海口,运卸料件;三,公司为运载料件粮草便捷起见,许由南路暂筑枝路至营口及隙地海口,惟造路工竣,全路通行贸易后,应将枝路拆去,不得逾八年;四,许公司采伐在官树株,每株由总监工与地方官酌定缴费,惟盛京御用产物,暨关系风水,不得损动,并许公司所过开采煤矿,亦由总监工与地方官酌定,计斤纳税;五,俄可在租地内自酌税则,中国可在交界徵收货物从租界运入内地,或由内地运往租地之税,照海关进出口税则无增减,并允俄在大连湾设关,委公司代徵,别遣文官驻紥为税关委员;六,许公司自备行海商船,照各国通商例,如有亏折,与中国无涉,应照原合同十二条价买及归还期限办理;七,造路方向所过地方,应俟总监工勘定,由公司或北京代办人与铁路总办公司商定。复定铁路经过奉天,应绕避陵寝,俄允绕距三十里,遂画押。

  二十五年,盛京将军文兴等遣知府福培、同知涂景涛与俄员倭高格伊林思齐等,勘分旅大租界。俄员拟先从租地北界西岸亚当湾起勘。福培等以中国舆图无亚当湾地名,应照总署电,亚当即普兰店之文为凭,当从普兰店西海湾之马虎岛起。俄员以续约明言西从亚当湾北起,无普兰店字,坚不允改。遂从北界西岸起,次第立碑,至大海滨,凡三十有一碑,北刻汉文,南镌俄国字母。复立小碑八,以数目为号。界线由西至东,长九十八里馀九十四弓。界既定,与俄员会议分界专条,又将所绘界图,用华、俄文註明,画押盖印,互换后,分呈俄使及总署批定完结。初由李鸿章、张荫桓与俄使巴布罗福订此约於北京,至是,命王文韶、许景澄加押。

  时中国欲自造山海关至营口枝路,英欲投资。俄使牒总署,谓借用外国资本,与续约相背。俄人又以东省铁路将兴工,拟在北京设东省铁路俄文学堂,招中国学生学习俄国语言文字,以备铁路调遣之用。许之。是年,俄以辽东租借地为“关东省”。

  二十六年,拳匪乱,各国联军入北京,俄乘势以兵占东三省,藉口防马贼、保铁路。初,奉天土匪先攻俄铁道警卫兵,乱兵烧天主教堂,破毁铁岭铁道,掠洋库;旋攻辽阳铁道,俄铁道员咸退去,同时黑龙江亦炮击俄船。俄闻警,遣军分道进攻,由瑷珲、三姓、宁古塔、珲春进据奉天,乃迫将军增祺订奉天交地约,拟在东三省驻兵,政赋官兵均归俄管辖。时朝廷以庆亲王、李鸿章为全权与各国议款,并命驻俄钦使杨儒为全权大臣,与俄商办接收东三省事。杨儒与争论久,始允作废。而俄人别出约稿相要,张之洞等连电力争,遂暂停议。

  二十七年七月,各国和议成,李鸿章乃手拟四事:一,归地;二,撤兵;三,俄国在东三省,除指定铁路公司地段,不再增兵;四,交还铁路,偿以费用。与俄使开议於北京。讲未成而鸿章卒,王文韶继之。二十八年三月,订约四条。

  四月,俄人强占科布多所属阿拉克别克河,参赞大臣瑞洵以闻,命外务部商办,不得要领。七月,铁路公司与华俄道胜银行订立正太铁路借款及行车合同,又与俄续订接线展限合同。九月,交还关外铁路及撤退锦州辽河西南部之俄军,是为第一期撤兵。至翌年三月第二期,金州、牛庄、辽阳、奉天、铁岭、开原、长春、吉林、宁古塔、珲春、阿拉楚喀、哈尔滨驻紥之俄兵仍不如期撤退,俄代理北京公使布拉穆损向外务部新要求七款,拒之,俄使撤回要求案。会俄使雷萨尔复任,复提新议五款,宣言东省撤兵,断不能无条件,纵因此事与日本开战,亦所不顾。

  三十年,日、俄开战,中国守中立。是年,俄造东三省铁路成,又改定中俄接线续约,议照伦敦万国公会所订条例各减价。三十一年,日本战胜,旅顺、大连租借权移归日本,俄专力於东清铁道。於是有哈尔滨行政权之交涉。哈尔滨为东清铁道中心地,初祗俄人住居。自三十一年开放为通商口岸,各国次第置领事,按中国各商埠办法,中国有行政权。乃俄人谓哈尔滨行政权当归诸东清铁道会社,中国拒之。既而俄领事霍尔哇拖忽布东清铁道市制,凡居住哈尔滨市内中外人民,悉课租税。命东三省总督徐世昌与俄人交涉,不洽。宣统元年,俄领事赴北京与外务部议,外务部尚书梁敦彦与霍尔哇拖议设自治会於东清铁道界内,以保中国主权,亦不违反东清铁道会社诸条约,遂议结。而松花江航权之议又起。

  初,中俄条约所指之松花江,系指黑龙江下流而言,未许在内地松花江通航也。俄谓咸丰八年、光绪七年所结条约,系指松花江全部而言。至是,命滨江关道施肇基与俄领事开议,俄人仍执旧约为词。中国以日、俄订立朴资茅斯约,已将中、俄在松花江独得行船之权利让出,旧约不適用。相与辩论不决。既而俄人又欲干预中国管理船舶之权,及防疫并给发专照等事,复严拒之。俄人仍执全江贸易自由,不认商埠、内地之区别,又以江路与陆路为一类,不与海路并论,久之始就范。明年缔约:一,满洲界内之松花江,许各国自由航行;二,船泊税依所载货物重量收纳;三,两国国境各百里之消费货各免税;四,穀物税比从来减三分之一;五,内地输出货在松花江税关照例纳税。此约成,於是各国得航行於松花江内,而北满之局势一变。时中国与俄订东省铁路公议会大纲,俄人以中国开放商埠,与东清铁路地段性质不同,东清铁路地段内有完全行政之权,意在於东清铁路界内施行其行政权。政府以俄侵越主权,严拒之。并通告各国曰:“东清铁路合同首段即载明中政府与华俄道胜银行合夥开设生意,曰‘合夥开设生意’,明系商务之性质,与行政上之权限丝毫不得侵越。乃俄引此合同第六条为据,谓有‘由公司一手经理’字样为完全行政之权,不知其一手经理,即合同所指铁路工程实在必需之地段,而公司经理之权限,不得越出铁路应办之事,绝无可推移到行政地位。又宣统元年中、俄两国所订东省铁路界内公议会大纲条款,自第一条以至第五条,均系声明铁路界内中国主权不得稍有损失。又光绪三十一年俄、日在美国议定条约,第三条载明俄、日两国政府统行归还中国全满洲完全专主治理之权。又俄政府声明俄国在满洲并无地方上利益或优先及独得让与之件,致侵害中国主权,或违背机会均等主义。岂能强解商务合同,并以未经中国明认宣布之言为依据,而转将两国之约废弃不论耶?”俄人屈於词,乃定议。

  宣统二年,届中俄通商条约期满,应改订,因与驻京俄使交涉,俄使坚执旧约。正争议间,俄使奉本国政府电旨,转向中国提出要求案:一,两国国境各百里内,俄制定之国境税率,不受限制,两国领土内之产物及工商品,皆无税贸易;二,旅中国俄人讼案,全归俄官审理,两国人民讼案,归两国会审;三,蒙古及天山南北两路,俄人得自由居住,为无税贸易;四,俄国於伊犁、塔尔巴哈台、库伦、乌里雅苏台、喀什噶尔、乌鲁木齐、科布多、哈密、古城、张家口等处,得设置领事官,并有购置土地建筑房屋之权。久之,始复俄使云:一,国境百里内,中国确遵自由贸易之约,并不限制俄国之国境税率;二,两国人民讼案,应照旧约办理;三,蒙古、新疆地方贸易,原定俟商务兴盛,即设定税率;四,科布多、哈密、古城三处,既认为贸易隆盛,中国依俄国设领事之要求,俄国亦应依原约,允中国制定关税。俄使以告本国政府,俄以制定关税不应与增设领事并提,更向中国质问,并命土耳其斯坦驻军进伊犁边境,遂允之。俄人又遣兵驻库伦,向外务部邀求开矿优先权,拒之。会革命军兴,库伦独立,事益不可问矣。

卷一百五十四 

  邦交二

  △英吉利

  英吉利在欧罗巴西北。清康熙三十七年置定海关,英人始来互市,然不能每岁至。雍正三年来粤东,所载皆黑铅、番钱、羽缎、哆啰、嗶叽诸物,未几去。七年,始通市不绝。乾隆七年冬十一月,英巡船遭风,飘至广东澳门,总督策楞令地方官给赀粮、修船舶遣之。二十年,来宁波互市。时英商船收定海港,运货宁波,逾年遂增数舶。旋禁不许入浙,并禁丝斤出洋。二十四年,英商喀喇生、通事洪任辉欲赴宁波开港。既不得请,自海道入天津,仍乞通市宁波,并讦粤海关陋弊。七月,命福州将军来粤按验,得其与徽商汪圣仪交结状,治圣仪罪,而下洪任辉於狱。旋释之。二十七年夏五月,英商啗〈口阑〉等以禁止丝斤,其货艰於成造,仍求通市。粤督苏昌以闻,许之,然仍限每船只许配买土丝五千斤,二蚕湖丝三千斤,至头蚕湖丝及绸缎绫匹仍禁。

  五十八年,英国王雅治遣使臣马戛尔尼等来朝贡,表请派人驻京,及通市浙江宁波、珠山、天津、广东等地,并求减关税,不许。六十年,复入贡,表陈“天朝大将军前年督兵至的密,英国曾发兵应援”。的密即廓尔喀也。奏入,敕书赐赉如例。

  嘉庆七年春三月,英人窥澳门,以兵船六泊鸡颈洋,粤督吉庆宣谕回国,至六月始去。十年春三月,英王雅治复遣其臣多林文附商船来粤献方物。十三年秋九月,复谋袭澳门,以兵船护货为词,总督吴熊光屡谕使去,不听,遂据澳,复以兵船闯入虎门,进泊黄埔。命剿办绝市,褫熊光职,英人始於十月退师。明年春二月,增筑澳门炮台。夏五月,定广东互市章程。十九年冬十一月,禁英人传教。二十年春三月,申鸦片烟禁。

  二十一年夏六月,英国遣其臣加拉威礼来粤东投书,言英太子摄政已历四年,感念纯皇帝圣恩,遣使来献方物,循乾隆五十八年贡道,由海洋舟山至天津赴都,恳总督先奏。时总督蒋攸銛方入朝,巡抚董教增权督篆,许其晋见,援督抚大吏见暹逻诸国贡使礼,加拉威礼不受,再三议相见仪,教增不得已许之。其日总督及将军、两副都统、海关监督毕坐节堂,陈仪卫,加拉威礼上谒,免冠致敬,通事为达意,教增离坐起立相问答,允为入告,加拉威礼径出。比教增奏入,而贡使罗尔美都、副贡使马礼逊乘贡舟五,已达天津。帝命户部尚书和世泰、工部尚书苏楞额往天津,率长芦盐政广惠伴贡使来京,一日夜驰至圆明园,车路颠簸,又衣装皆落后。诘朝,帝升殿受朝会,时正使已病,副使言衣车未至,无朝服不能成礼,和世泰惧获谴,诡奏二贡使皆病,遂却其贡不纳,遣广惠伴押使臣回粤。初英贡使赍表,帝览表文,抗若敌体,又理藩院迓接不如仪,帝故疑其慢,绝不与通。罗尔美都等既出都,有以实入告者,帝始知非贡使罪,复降谕锡赉,追及良乡,酌收贡物,仍赐国王珍玩数事,并敕谕国王归咎使臣不遵礼节谢宴,英使怏怏去。七月,降革苏楞额、和世泰、广惠等有差。

  道光元年,复申鸦片烟禁。七年,广东巡抚朱桂桢毁英商公局,以其侵占民地也。十三年,英罢商公司。西洋市广东者十馀国皆散商,惟英有公司。公司与散商交恶,是年遂散公司,听商自运,而第征其税。明年,粤督卢坤误听洋商言,以英公司虽散,而粤中不可无理洋务之人,遂奏请饬英仍派遣公司大班来粤管理贸易。英王乃遣领事律劳卑来粤。寻代以义律。义律议在粤设审判署,理各洋交涉讼事,其贸易仍听散商自理。

  十六年,定食鸦片烟罪。初,英自道光元年以后,私设贮烟大舶十馀只,谓之“趸船”,又省城包买户,谓之“窑口”。由窑口兑价银於英馆,由英馆给票单至趸船取货。有来往护艇,名曰“快蟹”,炮械毕具。太常寺卿许乃济见银输出岁千馀万,奏请弛烟禁,令英商仍照药材纳税,入关交行后,只许以货易货,不得用银购买,以示限制。已报可,旋因疆臣奏请严贩卖吸食罪名,加重至死,而私贩私吸如故。十八年,鸿胪寺卿黄爵滋请严吸食罪,行保甲连坐之法,且谓其祸烈於洪水猛兽。疏上,下各督抚议,於是请禁者纷起。

  湖广总督林则徐奏尤剀切,言:“鸦片不禁绝,则国日贫,民日弱,十馀年后,岂惟无可筹之饷,抑且无可用之兵。”帝深然其言,诏至京面授方略,以兵部尚书颁钦差大臣关防,赴粤东查办。明年春正月,至粤东,与总督邓廷桢会申烟禁,颁新律:以一年又六月为限,吸烟罪绞,贩烟罪斩。时严捕烟犯,洋人泊零丁洋诸趸船将徙避,则徐咨水师提督各营分路扼守,令在洋趸船先缴烟方许开舱。又传集十三行商人等,令谕各商估烟土存储实数,并索历年贩烟之查顿、颠地二人,查顿遁走。义律讬故回澳门。及事亟,断水陆饷道,义律乃使各商缴所存烟土,凡二万二百八十三箱,则徐命悉焚之,而每箱偿以茶叶五斤,复令各商具“永不售卖烟土”结。於是烟商失利,遂生觖望。

  义律耻见挫辱,乃鼓动国人,冀国王出干预。国王谋於上下议院,佥以此类贸易本干中国例禁,其曲在我。遂有律土丹者,上书求禁,并请禁印度栽种。又有地尔洼,作鸦片罪过论,以为既坏中国风俗,又使中国猜忌英人,反碍商务。然自烧烟之信传入外洋,茶丝日见翔踊,银利日长,义律遂以为鸦片兴衰,实关民生国计。

  时林则徐令各洋船先停洋面候查,必无携带鸦片者,始许入口开舱。各国商俱如命。独义律抗不遵命,谓必俟其国王命定章程,方许货船入口,而递书请许其国货船泊近澳门,不入黄埔。则徐严驳不许,又禁绝薪蔬食物入澳。义律率妻子去澳,寄居尖沙嘴货船,乃潜招其国兵船二,又取货船配以炮械,假索食,突攻九龙山。参将赖恩爵炮沈其双桅船一,馀船留汉仔者亦为水师攻毁。义律求澳人转圜,原遵新例,惟不肯即交殴毙村民之犯;又上书请毋逐尖沙嘴货船,且俟其国王之命。水师提督关天培以不交犯,掷还其书。冬十月,天培击败英人,义律遁。十一月,罢英人互市,英货船三十馀艘皆不得入。又搜捕侦探船,日数起。英商人人怨义律,义律不得已,复遣人投书乞恩,请仍回居澳门。林则徐以新奉旨难骤更,复严斥与之绝。而英货船皆泊老万山外洋不肯去,惟以厚利啗岛滨亡命渔舟蜑艇致薪蔬,且以鸦片与之市。是月,广东增严海防。

  二十年春正月,广东游击马辰焚运烟济英匪船二十馀。夏五月,林则徐复遣兵逐英人於磨刀洋。时义律先回国请益兵,其国遂命伯麦率兵船十馀及印度兵船二十馀来粤,泊金星门。则徐以火艘乘风潮往攻,英船避去。英人见粤防严,谋扰闽,败於厦门。六月,攻定海,杀知县姚怀祥等。事闻,特旨命两江总督伊里布为钦差大臣,赴浙督师。七月,则徐遣副将陈连升、游击马辰,率船五艘攻英帅士密於磨刀洋。马辰一艘先至,乘风攻之,炮破其船。

  八月,义律来天津要抚。时大学士琦善任直隶总督,义律以其国巴里满衙门照会中国宰相书,遣人诣大沽口上之,多所要索:一,索货价;二,索广州、厦门、福州、定海各港口为市埠;三,欲敌体平行;四,索犒军费;五,不得以外洋贩烟之船贻累岸商;六,欲尽裁洋商浮费。琦善力持抚议,旋宴其酋目二十馀人,许陈奏。遂入都面陈抚事。乃颁钦差大臣关防,命琦善赴粤东查办。是月,免浙江巡抚乌尔恭额,以失守海疆,又英人投书不受故也。义律既起椗,过山东,巡抚讬浑布具犒迎送,代义律奏事,谓义律恭顺,且感皇上派钦差赴粤查办恩。罢两广总督林则徐,上谕切责,以怡良暂署总督事。会义律南行过苏,复潜赴镇海。时伊里布驻浙,接琦善议抚咨,遣家丁张喜赴英船犒师。英水师统领伯麦踞定海数月,闻抚事定,听洋艘四出游弈。至馀姚,有土人诱其五桅船入拦浅滩,获黑白洋人数十。伊里布闻之,飞檄馀姚县设供张,委员护入粤。

  冬十月,琦善抵广州,寻授两广总督。义律请撤沿海诸防。虎门为广州水道咽喉,水师提督驻焉。其外大角、沙角二炮台,烧烟后,益增戍守。师船、火船及蜑艇、扒龙、快蟹,悉列口门内外,密布横档暗椿,至是裁撤殆尽。义律遂日夜增船橹,造攻具;首索烟价,继求香港,且行文趣琦善速覆。十二月五日,突攻沙角炮台,副将陈连升等兵不能支,遂陷,皆死之。英人又以火轮、三板赴三门口,焚我战船十数艘,水师亦溃。英人乘胜攻大角炮台,千总黎志安受伤,推炮落水,溃围出,炮台陷。英人悉取水中炮,分兵戍守,於是虎门危急。水师提督关天培、总兵李廷钰、游击马辰等守靖远、威远炮台,仅兵数百,遣弁告急,不应。廷钰至省泣求增兵,以固省城门户。琦善恐妨抚议,不许。文武僚属皆力请,始允遣兵五百。义律仍挟兵力索烟价及香港。二十一年春正月,琦善以香港许英,而未敢入奏,乃归浙江英俘易定海。义律先遣人赴浙缴还定海,续请献沙角、大角炮台以易之。琦善与订期会於莲花城。义律出所定贸易章程,并给予香港全岛,如澳门故事,皆私许之。

  既而琦善以义律来文入奏,帝怒不许。罢琦善并伊里布,命宗室奕山为靖逆将军,尚书隆文、湖南提督杨芳为参赞大臣,赴粤剿办。时义律以香港已经琦善允给,遍谕居民,以香港为英属埠。又牒大鹏营副将令撤营汛。粤抚怡良闻之,大骇,奏闻。帝大怒,合籍琦善家。遂下诏暴英人罪,促奕山等兼程进,会各路官兵进剿。寻以两江总督裕谦为钦差大臣,赴浙视师。时定海、镇海等处英船四出游弈,裕谦遣兵节次焚剿,并诛其酋目一人。二月,英人犯虎门,水师提督关天培死之;乘胜薄乌涌,省城大震。十三日,参赞杨芳抵粤,各路官兵未集,而虎门内外舟师悉被毁。杨芳议以堵为剿,使总兵段永福率千兵扼守东胜寺,陆路总兵长春率千兵扼凤凰冈水路。英人率师近逼,虽经凤凰冈官兵击退,仍乘潮深入,飞炮火箭并力注攻。会美领事以战事碍各国商船进口,赴营请进埔开舱,兼为英人说和,谓英人缴还定海,惟求通商如旧,并出义律书,有“惟求照常贸易,如带违禁物,即将货船入官”之文。时定海师船亦至粤,杨芳欲藉此缓兵退敌,遂与怡良联衔奏请。帝以其复踵请抚故辙,严旨切责不许。三月,诏林则徐会办浙江军务,寻复遣戍新疆。

  四月,奕山以杨芳、隆文等军分路夜袭英人,不克。英人遂犯广州城。不得已,仍议款。义律索烟价千二百万。美商居间,许其半。议既定,奕山奏称义律乞抚,求许照旧通商,永不售卖鸦片,将所偿费六百万改为追交商欠。抚议既定,英人以撤四方炮台兵将扰佛山镇,取道泥城,经萧关、三元里,里民愤起,号召各乡壮勇,四面邀截,英兵死者二百馀,殪其渠帅伯麦等。义律驰援,复被围。亟遣人突出告急於广州知府余葆纯,葆纯驰往解散,翼义律出围登舟免。时三山村民亦击杀英兵百馀。佛山义勇围攻英民於龟冈炮台,歼英兵数十,又击破应援之杉板船。新安亦以火攻毁其大兵船一,馀船遁。义律牒总督示谕,众始解散。

  义律受挫,久之,始变计入闽,攻厦门,再陷。复统兵攻定海,总兵葛云飞等战没。裕谦以所部兵赴镇海,方至,而英人自蛟门岛来攻。时镇海防兵仅四千,提督余步云与总兵谢朝恩各领其半。步云违裕谦节制,不战先走。英遂据招宝山,俯攻镇海,陷之。裕谦赴水死,谢朝恩亦战殁。英人乘胜据宁波。八月,英人攻鸡笼,为台湾道姚莹所败。九月,命大学士宗室奕经为扬威将军,侍郎文蔚、副都统特依顺为参赞大臣,赴浙,以怡良为钦差大臣,赴闽,会办军务。二十二年春正月,大兵进次绍兴,将军、参赞定议同日分袭宁波、镇海。豫泄师期,及战,官军多损失。是月,姚莹复败英人於大安。二月,英人攻慈谿营,金华协副将朱贵及其子武生昭南、督粮官即用知县颜履敬死之。是月,起用伊里布。先是伊里布解任,并逮其家人张喜入都遣戍。至是,浙抚刘韵琦请起用,报可。旋以耆英为杭州将军,命台湾设防。

  夏四月,英人犯乍浦,副都统长喜、同知韦逢甲等战死。时伊里布已来浙,即命家人张喜见英酋,告以抚事有成,令先退至大洋,即还所俘英人。英人如约,遂以收复乍浦奏闻。英人连陷宝山、上海,江南提督陈化成等死之,遂犯松江,陷镇江,杀副都统海龄。淮扬盐商惧甚,赂英师乞免。

  秋七月,犯江宁。英火轮兵船八十馀艘溯江上,自观音门至下关。时耆英方自浙启行,伊里布亦奉诏自浙驰至,遣张喜诣英船道意。英人要求各款:一,索烟价、商欠、兵费银二千一百万;一,索香港为市埠,并通商广州、福州、厦门、宁波、上海五口;一,英官与中国官用敌体礼;馀则划抵关税、释放汉奸等款,末请钤用国宝。会耆英至,按款稍駮诘。英突张红旗,扬言今日如不定议,诘朝攻城,遂即夜覆书,一如所言。翼日,遣侍卫咸龄、布政司黄恩彤、宁绍台道鹿泽长往告各款已代请,俟批回即定约。奏上,许之。时耆英、伊里布、牛鉴以将修好,遣张喜等约期相见。马利逊请以本国平行礼见。耆英等遂诣英舟,与璞鼎查等用举手加额礼订约,复亲具牛酒犒师,画诺於静海寺,是为白门条约。自此烟禁遂大开矣。而英犹以台湾杀英俘,为总兵达洪阿、兵备道姚莹罪来诘,不得已,罢之。

  十二月,以伊里布为钦差大臣,赴广东督办通商事。二十三年夏,伊里布卒,诏耆英往代。先许英广州通市。初,英粤东互市章程,各国皆就彼挂号始输税。法人、美人皆言“我非英属”,不肯从,遂许法、美二国互市皆如英例。

  二十四年,英人筑福州乌石山,英领事官见浙闽总督刘韵珂,请立商埠,欲於会城内外自南台至乌石山造洋楼,阻之。值交还欠款,照江宁约,已付甲辰年银二百五十万,应将舟山、鼓浪屿退还中国。英公使藉不许福州城内建楼事,不与交还。屡经辩论,始允退还鼓浪屿,然执在彼建屋如故。

  福州既得请,遂冀入居广州城。广州民愤阻,揭帖议劫十三洋行,英酋逸去,入城之议遂不行。二十六年秋七月,英人还舟山。十二月,请与西藏定界通商,以非条约所载,不许。二十八年,英酋文翰复请入广州城互市,总督徐广缙拒之。越日,英舟闯入省河,广缙单舸往谕,省河两岸义勇呼声震天。文翰请仍修旧好,不复言入城事。

  咸丰元年,文宗嗣位,英人以火轮船驶赴天津,称来吊大行皇帝丧。直隶总督以闻,命却之。三年,洪秀全陷江宁,英以轮船驶至江宁,迎入城,与通款,英人言:“不助官,亦不助洪。”四年,刘丽川据上海作乱。初,英人阻官军进兵,江督怡良等诘之。既而英人欲变通贸易章程,联法、美二国请於粤督叶名琛,不许,遂赴上海见苏抚吉尔杭阿。九月,赴天津。帝命长芦盐政崇纶等与相见,拒其遣使驻京诸条,久之始去。

  六年秋九月,英人巴夏里致书叶名琛,请循江宁旧约入城,不省。英人攻粤城,不克逞,复请释甲入见,亦不许。冬十月,攻虎门横档各炮台,又为广州义勇所却,乃驰告其国。於是简其伯爵额尔金来华,拟由粤入都,先将火轮兵船分泊澳门、香港以俟。额尔金至粤,初谋入城,不可。与水师提督、领事等议款,牒粤中官吏,俟其复书定进止,名琛置不答。七年冬十二月,英人遂合法、美、俄攻城,城陷,执名琛去。因归罪粤中官吏,上书大学士裕诚求达。裕诚覆书,令赴粤与新命粤督黄宗汉商办,不省。

  八年夏四月,联兵犯大沽,连陷前路炮台。帝命科尔沁亲王僧格林沁率师赴天津防剿,京师戒严。帝命大学士桂良、吏部尚书花沙纳赴天津查办,复起用耆英偕往。耆英至,往谒英使,不得见,擅自回京,赐自尽。英有里国太者,嘉应州人也,世仰食外洋,随英公使额尔金为行营参赞。闻桂良至,即持所定新议五十六条,要桂良允许,桂良辞之。津民愤,与英人斗,擒里国太将杀之。桂良、谭廷襄恐误抚局,亟遣人释里国太,送回舟。时廷臣交章请罢抚议,以疆事棘,不得已,始命桂良等与定和约五十六款。六月,遣桂良、花沙纳巡视江苏,筹议诸国通商税则。冬十月,定通商税则。时英人以条约许增设长江海口商埠,欲先察看沿江形势。定约后,即遣水师、领事以轮船入江,溯流至汉口,逾月而返。

  是年,议通商善后事。时各国来天津换约,均因桂良原议,改由北塘海口入。独英船先抵天津海口,俄人继之,突背前约,闯入大沽口。直隶总督恒福遣人持约往,令改道,不听。九年夏五月,英船十馀艘驶至滩心。越日,竖红旗挑战,拽倒港口铁钅巢、铁椿,遂逼炮台,开炮轰击。时僧格林沁防海口,开炮应之,沈毁其数船。英人复以步队接战,又败之。十年夏六月,复犯天津海口,直隶提督乐善守北岸炮台,拒战,中炮死。时僧格林沁尚守南岸炮台。诏罢兵议抚,乃自天津退军张家湾,英遂乘势陷天津。寻复遣僧格林沁进军通州。帝仍命大学士桂良往天津议抚。桂良抵津,牒洋人商和局。英公使额尔金、参赞巴夏里请增军费及在天津通商,并请各国公使带兵入京换约。桂良以闻,严旨拒绝,仍命僧格林沁等守通州。

  八月,英人犯通州,帝命怡亲王载垣赴通议款。时桂良及军机大臣穆荫皆在,英使额尔金遣其参赞巴夏里入城议和,请循天津原议,并约法使会商。翼日,宴於东狱庙。巴夏里起曰:“今日之约,须面见大皇帝,以昭诚信。”又曰:“远方慕义,欲观光上国久矣,请以军容入。”王愤其语不逊,密商僧格林沁,擒送京师,兵端复作。时帝適秋狝,自行在诏以恭亲王奕为全权大臣,守京师,并诏南军入援。时团防大臣、大学士周祖培,尚书陈孚恩等议筹办团练城守事。恭亲王、桂良驻城外,而英师已薄城下,焚圆明园。英人请开安定门入与恭亲王面议和,乃约以次日定和议,而释巴夏里於狱,遣恒祺送归。九月,和议成,增偿兵费八百万,并开天津商埠,复以广东九龙司地与英人。是年,用里国太帮办税务。

  十一年春二月,英人始立汉口、九江市埠,均设洋关。九月,总署因与英使卜鲁士议暂订长江通商章程十二款,纳税章程五款。是月,交还广东省城。卜鲁士始驻京。同治元年,粤贼陷苏、松、常、太各城,各国惧扰上海商务,谋自卫。英水师提督何伯随法、美攻剿,复青浦、宁波诸处。捷闻,嘉奖。九月,与英人续订长江通商章程。二年春,以英将戈登统常胜军,权授江苏总兵。四年秋七月,英交还大沽炮台。

  五年春正月,与英人议立招工章程。七年十二月,台湾英领事吉必勋因运樟脑被阻,牵及教堂,洋将茄当踞营署,杀伤兵勇,焚烧军火局库,索取兵费。事闻,诘英使,久之,始将吉必勋撤任。未几,英兵船在潮州,又有毁烧民房、杀死民人事,几酿变。八年九月,与英换新约,英使阿礼国请朝觐,不许。九年,请办电线、铁路,不许。既而请设水底电线於中国通商各口,许之。十年,请开琼州商埠。先是同治七年修新约,英使阿礼国允将琼州停止通商,以易温州。至是,英使威妥玛与法、俄、美、布各国咸以为请,允仍开琼州。十二年,穆宗亲政,始觐见。初因觐见礼节中外不同,各国议数月不决,英持尤力,至是始以鞠躬代拜跪,惟易三鞠躬为五,号为加礼。

  光绪元年正月乙卯,英翻译官马嘉理被戕於云南。先是马嘉理奉其使臣威妥玛命,以总署护照赴缅甸迎探路员副将柏郎等,偕行至云南腾越厅属蛮允土司地被戕。时岑毓英以巡抚兼署总督。威妥玛疑之,声言将派兵自办。帝派湖广总督李瀚章赴滇查办。威妥玛遂出京赴上海,於是有命李鸿章、丁日昌会同商议之举。威妥玛至津见李鸿章,以六事相要,鸿章拒之。政府派前兵部侍郎郭嵩焘使英,威妥玛亦欲拒议。又驻沪英商租上海、吴淞间地敷设铁轨,行驶火车,总督沈葆桢以英人筑路租界外,违约,饬停工。至是,威妥玛遣其汉文正使梅辉立赴沪商办,鸿章乃与约,令英商停工,而中国以原价购回自办。初上海既通商,租界内仍有釐捐局,专收华商未完半税之货。至是,威妥玛欲尽去釐捐局,界内中国不得设局徵收釐税,鸿章请政府勿许。

  二年五月,谕:“马嘉理案,叠经王大臣与英使威妥玛辩论未洽,命李鸿章商办早结。”六月,命鸿章为全权大臣,赴烟台,与威妥玛会商,相持者逾月,议始定。七月,鸿章奏称:“臣抵烟台,威妥玛坚求将全案人证解京覆讯,其注意尤在岑毓英主使。臣与反复驳辨,適俄、德、美、法、日、奥六国使臣及英、德水师提督均集烟台,往来谈宴,因於万寿圣节,邀请列国公使、提督至公所燕饮庆贺,情谊联洽。翌日,威使始允另议办法,将条款送臣查核。其昭雪滇案六条,皆总理衙门已经应允,惟偿款银数未定。其优待使臣三条:一,京外两国官员会晤,礼节仪制互异,欲订以免争端;一,通商各口会审案件;一,中外办案观审,两条可合并参看。观审一节,亦经总署於八条内允行。至通商事务原议七条:一,通商各口,请定不应抽收洋货釐金之界,并欲在沿海、沿江、沿湖地面,添设口岸;一,请添口岸,分作三项,以重庆、宜昌、温州、芜湖、北海五处为领事官驻紥,湖口、沙市、水东三处为税务司分驻,安庆、大通、武穴、陆溪口、岳州、玛斯六处为轮船上下客商货物;一,洋药准在新关并纳税釐;一,洋货半税单,请定划一款式,华、洋商人均准领单,洋商运土货出口,商定防弊章程;一,洋货运回外国,订明存票年限;一,香港会定巡船收税章程;一,各口未定租界,请再议订。以上如洋药釐税由新关并徵,既免偷漏,亦可随时加增;土货报单严定章程,冀免影射冒骗诸弊;香港妥议收税办法,均尚於中国课饷有益。其馀亦与条约不背。英使又拟明年派员赴西藏探路,请给护照,因不便附入滇案、优待、通商三端之内,故列为专条。免定口界、添设口岸两事,反覆争论,乃允免定口界,仅於租界免抽洋货釐金,且指明洋货、土货仍可抽收。将来洋药加徵,稍资拨补,似於大局无甚妨碍。至添口岸一节,总署已允宜昌、温州、北海三处,赫德续请添芜湖口,亦经奏准。今仍坚持前议,准添四口,作为领事官驻紥处所。其重庆派英员驻寓,总署已於八条内议准,未便即作口岸,声明俟轮船能上驶时,再行议办。至沿江不通商口岸上下客商货物一节,自长江开码头后,轮船随处停泊,载人运物,因未明定章程,碍难禁阻。英使既必欲议准,似不在停泊处所之多寡,要在口岸内地之分明。臣今与订‘上下货物,皆用民船起卸,仍照内地定章,除洋货税单查验免釐外,有报单之土货,只准上船,不准卸卖,其馀应完税釐,由地方官一律妥办’等语,是与民船载货查收釐金者一律,只须各地方关卡员役查察严密耳。英使先请湖口等九处,臣与釐定广东之水东系沿海地方,不准骤开此禁,岳州距江稍远,不准绕越行走,姑允沿江之大通、安庆、湖口、武穴、陆溪口、沙市六处,轮船可暂停泊,悉照内地抽徵章程。臣复与德国使臣巴兰德议及德国修约添口,即照英国议定办理。威妥玛请半年后,开办口岸租界,免洋货釐,洋药并纳釐税,须与各国会商,再行开办,因准另为一条。至派员赴西藏探路一节,条约既准游历,亦无阻止之理。臣於原议内由总理衙门、驻藏大臣查度情形字样,届时应由总理衙门妥慎筹酌。迨至诸议就绪,商及滇案偿款。英使谓去冬专为此事,调来飞游帮大兵船四只,保护商民,计船费已近百万。臣谓两国并未失和,无认偿兵费之例,嘱其定数。英使谓吴淞铁路正滋口舌,如臣能调停主持,彼即担代,仍照原议作二十万,遂定议。因於二十六日,将所缮会议条款华、洋文四分,彼此画押盖印互换。至滇边通商,威使面称拟暂缓开办,求於结案谕旨之末,豫为声明。”疏入,报闻。鸿章仍回直督本任。约成互换,是为烟台条约。约分三端:一曰昭雪滇案,二曰优待往来,三曰通商事务。又另议专案一条。是年,遣候补五品京堂刘锡鸿持玺书往英,为践约惋惜滇案也。

  三年,英窥喀什噶尔,以护持安集延为词。陕甘总督左宗棠拒之。英人欲中国与喀什噶尔划地界,又请入西藏探路,皆不行。是年始於英属地星嘉坡设领事。四年秋八月,福建民毁英乌石山教堂,英人要求偿所失乃已。五年,英欲与中国定釐税并徵确数。总署拟仍照烟台原议条款,税照旧则,釐照旧章。

  七年十月,李鸿章复与威妥玛议洋药加徵税釐。初,洋药税釐并徵之议,始发於左宗棠,原议每箱徵银一百五十两。其后各督抚往来商议,讫无成说。滇案起,鸿章乃与威妥玛议商洋药加徵税釐。威妥玛谓须将进出口税同商,定议进口税值百抽十,而出口税以英商不原加税为辞,并主张在各口新关釐税并加,通免内地釐金。鸿章以欲通免釐金,当於海关抽税百二十两,须加正税三倍。如不免釐金,则须增加一倍至六十两。既,威妥玛接到本国拟定鸦片加税章程数条:“一,釐税并徵增至九十两;二,增正税至五十两,各口釐金仍照旧收;三,拟由中国通收印度鸦片,而印度政府或约於每年减种鸦片,或由两国商定当减年限,至限满日停种,至每石定价,或按年交还,或另立付价,时候亦由两国订明,其价或在香港拨还,或在印度交兑,其事则官办商办均可;四,拟立专办洋药英商公司,每箱应偿印度政府一定价值,应纳中国国家一定釐税,至缴清此项釐税后,其洋药在中国即不重徵,印度政府约明年限,将鸦片逐渐裁止。”初,威妥玛於进口已允值百抽十,至是因洋药税釐未定,又翻。又欲於各口租界外,酌定二三十里之界,免收洋货釐。鸿章以租界免釐,载在条约,业经开办有年,何得复议推广?拒之。威妥玛又请由香港设电线达粤省,其上岸祗准在黄埔轮船停泊附近之处,由粤省大吏酌定。

  九年三月,上谕:“洋药税釐并徵,载在烟台条约,总理衙门历次与英使威妥玛商议,终以咨报本国为词,藉作延宕。威妥玛现已回国,著派出使大臣曾纪泽妥为商办,如李鸿章前议一百一十两之数,并在进口时输纳,即可就此定议。洋药流毒多年,自应设法禁止。英国现有戒烟会,颇以洋药害人为耻。如能乘机利导,与英外部酌议洋药进口、分年递减专条,逐渐禁止,尤属正本清源之计。并著酌量筹办。”纪泽奉旨与英外部议,三年始定。十一年六月,奏曰:“臣遵旨与英外部尚书伯爵葛兰斐尔,侍郎庞斯茀德、克雷等商论,力争数目,最后乃得照一百一十两之数。今年二月,准彼外部允照臣议,开具节略,咨送臣署,且欲另定专条,声明中国如不能令有约诸国一体遵照,英国即有立废专约之权。臣复力争,不允载入专条,彼乃改用照会。详勘所送节略,即系商定约稿。其首段限制约束等语,缘逐年递减之说,印度部尚书坚执不允。其侍郎配德尔密告臣署参赞官马格里云,照专条办法,印度每年已减收英金七十万馀镑,中国欲陆续禁减洋药入口,惟有将来陆续议加税金,以减吸食之人,而不能与英廷豫定递减之法。遂未坚执固争,而请外部於专案首段,加入於行销洋药之事须有限制约束一语,以声明此次议约加税之意,而暗伏将来修约议加之根。至如何酌定防弊章程,设立稽徵总口,烟台条约第三端第五节固已明定要约。臣此次所定专条第九款又复声明前说,将来派员商定,自不难妥立章程,严防偷漏。其馀各条,核与叠准总理衙门函电吻合。旋承总署覆电照议画押。时適英外部尚书葛兰斐尔退位,前尚书侯爵沙力斯伯里推为首相,仍兼外部。六月三日,始据来文定期七日画押。臣届期带同参随等员前往外部,与沙力斯伯里将续增条约专条汉文、英文各二分,互相盖印画押。按此次所订条约,除第二条税釐并徵数目,恪遵谕旨,议得百一十两外,又於第五条议得洋药於内地拆包零售,仍可抽釐,是内地并未全免税捐。将来若於土烟加重税釐,以期禁减,则洋药亦可相较均算,另加税釐。臣於专条中并未提及土烟加税之说,以期保我主权。”疏入,得旨允行。旋两国派员互换,是为烟台续约。

  秋八月,英人议通商西藏。是岁英窥缅甸,踞其都。滇督岑毓英奏请设防,旋遣总兵丁槐率师往腾越备之。中国以缅甸久为我属,电曾纪泽向英外部力争,令存缅祀立孟氏。英外部不认缅为我藩属,而允立孟氏支属为缅甸教王,不得与闻政令。纪泽未允,外部尚书更易教王之说亦置诸不议矣。既,英署使欧格讷以烟台约有派员入藏之文,坚求立见施行。总署王大臣方以藏众不许西人入境,力拒所请。会欧格讷以缅约事自诣总署,言缅甸前与法私立盟约,是以兴师问罪。令若重立缅王,则法约不能作废,故难从命。今欲依缅甸旧例,每届十年,由缅甸长官派员赴京,而勘定滇、缅边界,设关通商,以践前约。王大臣等以但言派员赴京,并未明言贡献,辨争再四,始改为呈进方物,循例举行,而勘界、通商,则皆如所请。欧格讷始允停止派员入藏,藏、印通商,仍请中国体察情形,再行商议。议既定,总署因与欧格讷商订草约四条,得旨允行。十二年九月,请英退朝鲜巨文岛,不听。十月,议琼州口岸。英领事以条约有牛庄、登州、台湾、潮州、琼州府城口字样,谓城与口皆口岸,中国以英约十一款虽有琼州等府城口字样,而烟台续约第三端,声明新旧各口岸,除已定有各国租界,应无庸议云云。英约天津郡城海口作通商埠,紫竹林已定有各国租界,城内亦不作为口岸,以此例之,则琼州海口系口岸,琼州府城非口岸也。十三年秋七月,与英换缅约於伦敦。

  十四年春,英人麻葛藟督兵入藏,藏人筑卡御之,为英属印兵所逐。藏人旋又攻哲孟雄境之日纳宗,又败。先是,藏地国初归附,自英侵入印度后,藏遂与英邻。乾隆年,英印度总督曾通使班禅求互市,班禅谓当请诸中国,议未协而罢。哲孟雄者,藏、印间之部落也。道光间,英收为印属。及烟台订约有派员入藏之说,而藏人未知,遂筑炮台於边外之隆吐山,冀阻英兵使不得前。英人以为言,帝谕四川总督刘秉璋,飞咨驻藏大臣文硕、帮办大臣升泰,传各番官严切宣示,迅撤卡兵。於时升泰尚未抵任,文硕未谙交涉,辄以拒英护藏覆奏。於是严旨切责,以长庚代之。仍有旨催令升泰赴藏,传齐番官,谕以:“上年与英人订议,缓办通商,正朝廷护持黄教、覆庇藏番,代筹一永保安全之至计。但令迅速撤卡,印督已言明彼决不越藏、中定界热勒巴拉山岭一步。彼此未经开战,无论此地属藏属哲,将来尚可从容辨论。”时十四年正月也。

  寄谕未至,英兵已进攻隆吐,毁其垒,藏番悉溃。乃欲藉通商以缓师,文硕复左右之,竟以藏人与英自行立约入奏。四月丁亥,谕曰:“印、藏通商一事,英人约定并不催办。此次开衅,与通商绝无干涉。文硕始终不明机要,乃欲藉通商为转圜,不思藏为中国属地,岂有听其自行与人立约之理!升泰、文硕接奉此旨,即传集番官,谕以事须禀明驻藏大臣具奏,由总理衙门核定,候旨遵办。”五月庚申,又谕曰:“使英大臣刘瑞芬电称,‘印督近又函达藏官,但令藏众退回原界,便可仍旧和好,绝不欲侵入藏地,致碍两国睦谊。’向来藏务专归商上,第穆呼图克图人尚和平晓事,现在掌办商上,责有专归。升泰接奉此旨,即传谕第穆,令其妥为了结。”

  未几,升泰抵任受事。九月,奏言:“藏番自作不靖,肇起兵戈。所有隆吐山南北本皆哲孟雄地,英人虽视为保护境内,实则哲孟雄、布鲁克巴皆西藏属藩,每届年终,两部长必与驻藏大臣呈递贺禀,驻藏大臣循例优加赏犒。唐古特自达赖喇嘛以下,均有额定礼物,商上亦回赏缎疋银茶,与两部复书草稿,必呈送驻藏大臣批准,始行缮覆。哲、布两部遇有争讼,亦禀由藏官酌派汉、番官办理,此哲、布本为藏地属藩之实在情形也。两部长於光绪二年曾各递番字禀,以英人有窥伺藏地之心,请早为设法办理。虽经前西藏粮员四望关通判周溱带同戴琫札喜达结往办,祗取哲孟雄空结一纸,敷衍了事,并不妥筹善后,贻悮边疆,其祸实自此始。嗣后哲夷知藏番并无远虑,始一意与英人交接,又复贪利取租,听英人修路直至捻纳,迄今仍称租界,又藏中自失藩篱之始末也。藏人不知优待属藩,哲部偶受欺凌,不为申理,此时渐觉英人有偪己之心,忽又攘夺哲地以为己有,更扬言哲夷私结英人,屡议起兵攻伐,哲夷内不自安,则益句结英人以图自保,此又藏、印交兵之所由来也。藏人自四月十三日战败之后,不思设法弭患,又复添调各路土兵,分由小道至帕克里,沿途骚扰,良民大受荼毒。番官管饷,又多减刻,人有怨言,军无斗志。除向隶戴琫之兵三千,及工布兵数百人,差可用命,馀则悉系乌合。现劄帕隘以外者一万馀人,分布各口又数千人,一旦败北譁溃,则数千里台站伏莽增多,此内患之堪虞者也。近时开导之难,实因曩时初与外人交涉,商上办事诸员邀三大寺僧众,以护教为名,共立誓词,云‘藏地男女不原与洋人共生於天地,此后藏中男女老弱有违此誓,即有背黄教,人人得而诛之’。此本不肖之徒,为聚众抗官之谋,三大寺僧众亦藉此干预政事。今事机危迫,特旨到藏,第穆亦知凛畏。无如遽违初议,即祸在目前,虽掌办商务之尊,恐亦不免自危,其噶布伦以次更不待言。窥其情形,似非背城一战,难望转机。此臣探其隐衷而言,非藏番等自有此语也。此时兵尚未撤,委员不便前往。且委员至彼办理界务,应与英国何人会议,应请饬询英使,由总署知照藏中,庶免隔阂。近年藏番异常刁悍,今自开兵衅,尚不自知悔悟,实难姑容。第藏卫距川过远,饷绌兵单,无事不形掣肘。臣万不敢不出之审慎,筹虑万全,相机驾驭,冀纾朝廷西顾之忧。”

  是月丁卯,又奏:“臣於五月二十六日抵藏,第穆与大小番官僧俗公同递禀,译其情词,总以隆吐之南日纳宗为藏界,藏人设卡系在境内,英人无端恃强动兵侵地为言。臣以经界为地方要政,从前岂无案牍。乃派员将新旧各案卷概行检阅,始寻出乾隆五十九年前大臣尚书和琳、内阁学士和瑛任内奏设鄂博原案一卷,注明藏内界址,系在距帕克里三站之雅拉、支木两山,设有鄂博。又有春丕、日纳宗两处,上年虽系藏界,乾隆五十三年廓番用兵,哲孟雄被廓夷追过藏曲大河,哲部穷蹙,达赖喇嘛始将日纳宗地赏给哲部筦理,原派委员西藏游击张志林原禀,即声叙日纳宗不应作为藏界,只在雅拉、支木两山设立鄂博,禀词甚为明晰。此图惜已佚,又觅得旧图一张,并注明纳荡一地乃哲孟雄边境,藏图南面极边界线之上亦绘有雅拉山,是雅拉山确属藏地南界。至藏人设卡之隆吐山,考之旧图,实无此名,以英人所云日纳宗在隆吐北数十里,而藏番新图则日纳宗又在隆吐之南,显系藏人多绘此一段,饰称藏界。臣既考察明确,即以原卷旧图发交开导委员,转给藏番阅看。番人虽有愧色,然终以日纳宗本属藏地,从前虽赏给哲夷,今哲夷已归英属,应即收回自筦。旋奉电传寄谕,臣即面授第穆。臣深虑第穆使将屯兵先行撤入帕克里,并札饬哲、布两部长亲赴英军,告以藏人畏偪,故兵难先撤,印兵亦宜克践前言,彼此约期同日撤退,仍由臣致信英官,促其速撤。忽又得报,英人於六月二十八日添兵九百馀名,又益以大炮六门。第穆旋亦禀英人屡次攻扑我营。且廓尔喀前王子果尔杂捻曾出奔印度,今亦由印带兵五百名前来助战,闻已过大吉岭,是以未敢撤兵。伏乞饬下总署详告英使,转电印督,约期撤兵,并饬印兵毋得再动。”

  疏入,奉上谕:“升泰所陈,颇中肯綮。刘瑞芬八月二十八日电称:‘印兵在热勒巴拉山近处与藏兵攻战,藏兵伤亡数百,印兵追入徵毕山岔。’九月十五日电称:‘英外部照覆,云来攻纳荡之英军统领拉哈玛,已遵印度政府之谕,不可占据藏地,故追入徵毕后,立即退回。印督又报告其政府,谓驻藏大臣将以西历十月三日由拉萨前赴边界,已派政事官保尔前往会晤。’目前升泰想已接晤保尔。藏、哲界址当已查明,印督又有‘甚望速了’之语。著即熟商妥办。”

  升泰先使江孜守备萧占先驰往开导,又以知县秀荫继之。藏兵之败也,英兵追至仁进冈,将尽焚山上下民舍。会占先至,见英将力争,乃退屯对邦,而促升泰前往会议。数日,复进据姑布。升泰十一月至,与英员保尔相见於对邦,议经月未就。乃奏言:“英人战胜而骄,必欲诸事议妥始允撤兵。现议哲孟雄事不下十次,保尔必欲将哲为英属,註明条约,而画咱利拉山为界,即历次奏牍所谓热勒巴拉山也。臣议以印督前言‘藏众退回原界,仍守二年以前情形,不在隆吐山驻兵,便可照旧办理,绝不侵入藏界’等语折之,保尔则谓此语当在未开战前,战衅既开,自当另议。通商一事,英人开来条款,直欲到藏贸易。臣百端辨说,始允退至江孜。又答以万不能行,则又意在帕克哩。帕隘乃藏南门户,其险要在山腰之格林卡,若至帕克哩,则已在高原,为廓尔喀、哲孟雄、布鲁克巴三部通衢。目前开导藏番,通商必在界外,始可期其遵从。是以臣坚未允许,保尔意甚怫然。臣惟有平心静气,婉与商榷,冀纾目前之急。”是年英定华工往澳大利亚例限。英君主维多利亚登位五十年,中国遣使致贺。

  十五年,升泰复与英人接议通商、分界,久不决。十六年二月,朝旨派总税务司赫德之弟赫政赴藏协商藏、印约事。升泰奏言:“撤兵藏番已原遵旨,所难者分界、通商两大端耳。臣自到边,哲部长之母率其亲族头目来营具禀,云:‘英人昔年立约,曾经议明,无论如何不得逾日喜曲河一步。哲部租地与英,每年应收租费洋银十二千圆,英人分毫未给。此次印、藏构兵,以致殃及,实不原再归英属。’臣维哲孟雄本属小邦,僻在极边。本年印、藏用兵,被英人掠取全土,复迁其部长,安置印度噶伦绷之地,而以重兵驻守扛多,即部长平时治所也。流离转徙,情实可矜。是以此次会议,但许其保护,而必争‘照旧’两字,使藏人不至咎臣办理边事失去属藩,并可藉此羁縻布鲁克巴。至布鲁克巴,地大物博,民俗强悍,其地数倍哲孟雄,实为前藏屏蔽,西人呼为布丹国。上年曾经入贡,其部长向无印信,亦无封号。臣此次到边,其部长派兵千七百人来营效力。臣方饬藏兵遣撤,岂可留此多人,致贻口实?是以优给赏赉,勉以大义,饬令速回,许事后为之代恳天恩。该部人欢忻鼓舞而去。”

  赫政既抵藏,升泰与英官开议,保尔虽奉命印督为议约专员,然不得自主,事事仍请命印督。藏番不原与英接壤,必间哲孟雄於中,乃可定界。英既幽哲酋於噶伦绷,直欲收入印度幅员之内,藏人闻之益愤。升泰严饬番官僧俗毋率行干预哲事,而亟使赫政劝阻英官,勿遽更易哲酋,使藏人有所藉口。藏、哲旧界本在雅纳、支木两山间,其后商贩往来另辟捷径,於是有所谓咱利孔道者,即热勒巴拉岭之支麓也。升泰议即咱利山立石画分藏、哲之界,其印、哲旧界在日喜河者,亦拟仍旧,而於条约註明。藏番不原通商,初指对邦附近地为商埠,后始议定后藏之亚东,於其地修建关卡,设汉官治之。藏番甫首肯,而英官又迁延不遽决。升泰亟奏请饬总署促英使迅速议约。总署王大臣旋拟四条,与英使华尔身筹商久之,始议定八款。总署乃上奏,谓:“第一款,藏、哲以咱利山一带山颠为界;第二款,哲地归英保护;第三款,两边各无犯越;其馀缓议。各条善后应办事宜,侭可徐与商榷,彼此派员定议。请简派升泰为全权大臣,与英员先行画押。”奉旨俞允。是岁秋七月,出使大臣薛福成与英外部互换於伦敦,是为中英会议藏印条约。

  是年德宗大婚,英派使臣华尔身赍英主维多利亚国书致贺,并自鸣钟一座,上刻祝辞云:“日月同明,报十二时,吉祥如意,天地合德,庆亿万年,富贵寿康。”旋命驻使薛福成赴英外部传旨致谢,并递国书。是年英开重庆商埠。

  十七年春正月,换约限满,前驻藏大臣升泰遣员黄绍勋、张昉及总务司赫政与英印督兰士丹所派之保尔在大吉岭会议,各拟办法。保尔欲在仁进冈入藏一百五十馀里之法利城即帕克里设关通商,并俟十年后再定入口货税。升泰执定十二年条款“藏、印边界通商,由中国体察情形”之语,辩駮久不决。十八年夏六月,复与保尔商议办法九款,续款二条,定於交界之咱利山下亚东境内为英商贸易所。商上等复怀疑虑,坚请於二款内註明“不得擅入关内”字样,又请禁印茶运藏,一再与英使华尔身辩论,仍不决。至十九年五月,总理衙门奏:“现据赫德称:‘印度已将办法九款更改商订,最紧要之第二款内,註明英商在亚东贸易,自交界至亚东而止;第四款内註明进出口税,俟五年期满酌定税则;至印茶一项,现议开办时不即运藏,俟五年限满,方可入藏销售,应纳之税不得过华茶入英纳税之数;此外各款,均照升泰所拟办理。’臣等查中英通商税则,茶叶每百斤徵银二两五钱,而洋商运华茶至英,每百斤徵银十两。现在先与议定,如印茶入藏,应照华茶入英每百斤税银十两,磋议经年,始克就范。窃思藏约未结三端,自十七年开议至今,已届三年之久,始得印、藏两情翕然允协,即可就此收束,以绥边圉。”是为续议中英会议藏印条款。是年十月,在大吉岭互换。

  既又与英议滇、缅界务。初,曾纪泽与英议约,英许中国稍展边界,拟予以潞江以东南掌、拈人之地。既,纪泽又向英外部要求八募之地,不允。英外部侍郎克蕾谓英廷已饬驻缅之英官勘验一地,允中国立埠设关收税,有另指旧八募之说,在八募东二三十里。纪泽因与外部互书节略存卷,暂停不议。旋受代回华。

  至是,出使大臣薛福成见英人与暹罗勘界,并有创筑铁路通接滇边之讯,恐分界、通商事宜不早筹议,临时必受亏损。於是上书请与英人提议。及福成往促践前议,英以公法为解,谓:“西洋公法,议在立约之后,不可不遵;议在立约以前,不能共守。”盖不认让中国展边界及以大金沙江为公共江、八募近处勘地、中国立埠设关三端。

  薛福成以英既翻前议,因思野人山地绵亘数千里,不在缅甸辖境之内,复照外务部,请以大金沙江为界,江东之境归滇。而印度总督不允,出师盏达边外之昔马攻击野人,以示不原分地之意。又欲借端停商全约。福成仍促速议。久之,英始允将久沦於缅之汉龙、天马两关还中国。又久之,始允让所据之铁壁关。惟虎踞关,英人以深入彼境七八十里,与八募相近,不允让。至於设关,拒尤力。福成以英既不允我地,则英所得於我之权利亦应作废。相持甚久,始就滇境东南商定於孟定橄榄坝西南边外让一地曰科干,又自猛卯土司边外包括汉龙关在内,作一直线,东抵潞江麻栗坝之对岸止,划归中国,约计八百英方里。又车里、孟连土司所属镇边厅,系为两属,亦允全让,并野人山毗连之昔马亦允让。至此界务告一结束。而商务,大金沙江行船、八募立埠设关,英仍不允。福成久与争论,始於行船一事,於约中另立一条,不许他国援例,而设关仍不肯通融。惟约中於英人所得权利,如缅盐不准运入滇境,英关暂不徵收货税,领事仅设一员、限一定驻所,商货仅由二路,不准开埠,英亦无词。遂於二十年正月二十四日在伦敦定约,共二十条:一、二、三、四,划定各段界线;五,中国不再索问永昌、腾越边界外隙地,英国於北丹泥及科干照所划边界让与中国,孟连、江洪之地亦归中国,惟未定议前不得让与他国;八,各货物分别应税不应税;十、十一,分别各货物准贩运不准贩运;十三,中国派领事驻仰光,英国派领事驻蛮允;十五,定交逃犯例;十七,定中、英民在两国界内相待最优例;又专条内各条款,仅用於两国所指属地,不能用於别处。是为中英续议滇缅界务商务条款。

  是年又与英议接滇、缅边界陆路电线条约。寻又议藏、印条款。二十一年夏,中、日和议既成,法索云南普洱徼外猛乌、乌得两地。英使欧格讷以两地属缅江洪,指为违约,欲中国将八募北野人山地,由萨伯坪起,东南到盏达,西南顺南碗河折向瑞丽江,循江至猛卯,向南至工隆、八关、科干皆在内,让归英。不许。英忽请允西江通商,再议野人山地,许之。复要求在肇庆、梧州、桂林、浔州、南宁五府设立领事,佛山、高要、封川、南新墟等处停泊轮船,由广州澳门出入。中国以野人山地减索无几,而通商口岸太多,且桂林在北江之北,浔州、南宁在藤江、龚江上游,并非西江,岂能强索?阻止之。英外部又以北丹尼、科干两地原属缅,为前薛福成定界时误画入华,求索回;又请於腾越、顺宁、思茅三处设领事;及缅甸现有及将来续开之铁路接入中国;又请援照俄、法条约利益,於新疆设领事。再三駮论,始允将新疆设埠及援照俄、法利益一节删去;滇、缅接路一节,改为俟中国铁路展至缅界时彼此相接;滇界领事一节,改为将已设之蛮允领事,改驻或顺宁或腾越一处,其思茅领事,系援利益均霑之例,非英独创;其野人山界线,改为南坎一处作为永租,馀俟两国派员勘定。惟西江通商一节,允至梧州而止,梧州之东,祗开三水县城、江根墟两地,商船由磨刀门进口,其由香港至广州省城,本系旧约所许,仍限江门、甘竹、肇庆、德庆四处,遂定议立中缅条约附款。时二十三年正月也。是年英主维多利亚在位六十年,命张荫桓前往致贺。

  二十四年四月,议展香港界址至九龙城,租期九十九年。五月,英租威海卫。初,威海为日本军占领,英人致书日相伊藤博文,原代缴偿款,要求早撤兵。会我偿款缴清,北洋大臣派员收回,英使窦纳乐遂请租借。政府派庆亲王奕劻、尚书廖寿恒与立约,文云:“以刘公岛并在威海湾之群岛及威海全湾沿岸以内十英里之地租与英国,威海卫城墙以内仍由中国自行管理。又所租於英国之水面,中国兵船无论在局内局外仍可享用。”并另备照会,谓“中国重整海军,船舶可泊港内,请英人代为训练”。

  是月,英领事因沙市教案,照请开办湖南通商口岸。张之洞以岳州系奉准开埠,尚须体察详商办理,致总署请商缓。总署拟推展两年,英使不允。总署以湖南系我自开口岸,与他口不同,不许,亦不许牵入沙案。久不决。二十五年五月,驻汉英领事牒鄂督张之洞云:“本国巴管带欲乘威拉小兵轮往洞庭湖上下游,先至岳州,再往湘阴、长沙,后往沅江、龙阳、常德、安乡等处。”张之洞以条约并无兵轮准往内地之说,阻之。十二月,英参赞璧阁衔欲由湖南长沙取道常德、永顺入川,过酉阳州抵重庆。张之洞复阻之。寻允改由宜昌入川。

  二十六年,拳匪起。五月,汉口英领事法磊斯见张之洞,面述沙侯电云:“如长江一带布置弹压,英原以水师相助。”张之洞答以当与江督刘坤一力任保护,不须外助,力阻之。时英以保全东南商务为辞,已派水师提督西摩入长江。七月二十日,联军入京,英军从广渠门入,各据地段。八月,英与德结保护中国商务土地条款,又欲代中国理财、练兵,却之。西摩欲派小轮入襄河探水道,张之洞阻之。既复议浙衢教案。时湘案未结,英又欲派兵轮往,屡阻之。是年英君主逝,国书致唁,皇太后复专电吊唁之。

  二十七年,既与各国议定和约大纲十二条,四月,英人请直隶、山西停考。张之洞以所请与大纲条约第十条不符,辨駮久之,七月,始定议。八月,英商立德欲在川河行驶轮船,沿江购地七处,请地方官註册。英领事照会到鄂,以条约非通商口岸,无准洋商置买地基产业之条,拒之。

  十一月,英使马凯赴江、鄂,与刘坤一、张之洞商议免釐,答以去年在京与赫德筹议洋货税釐并徵,必须税至值百抽二五方能免釐。马凯允加进口税而不欲多加。於是朝命尚书吕海寰为办理商约大臣,侍郎盛宣怀副之,并命刘坤一、张之洞皆与议。研商数月,海寰等乃会奏:“臣等奉命会办商约,英使马凯开送约稿二十四款,聚议六十馀次。加税免釐一款,业经奏明,允如所请。此外各款,均经臣等随时会奏。惟第十款内港行轮,续经妥定章程,第十一款通商口岸权利,共议列三条,马凯自请删除。统核所索二十四款,駮拒未允者七:曰洋盐进口,曰内地侨居贸易,曰邮政电报,曰设海上律例,曰整顿上海会审衙门,曰口岸免釐界限,曰货物同在一河免复进口税。议定后而又删除者一:曰通商口岸利权归入加税免釐款内并议。藉为抵制者五:曰新开口岸,曰减出口税,曰三联单,曰子口单,曰常关归新关筦理。商允改妥者十一:曰存票,曰国币,曰广东民船轮船税则一律,曰华洋合股,曰整顿珠江、川江,曰推广关栈,曰保护牌号,曰加税免釐,曰矿务章程,曰内港行轮,曰米穀禁令。此就马凯原议款目分别删改归并者也。臣之洞等复向马凯索议,彼允入约者三款:曰治外法权,曰筹议教案,曰禁止吗啡。皆我补救国计民生要图,幸就范围,实有裨益。马凯於定议后补请入约者二款:曰修改税则年限,曰约文以英文为凭。查系照旧约办理,为约中应有之义。共计十六款。臣等按马凯所请加税之款,意在不得抵原拨釐金五百万以外之洋债赔款及挪作别用,恐各省再将货物收捐,业已先后奏明。本定八月初二日画押,马凯又接英廷来电,必欲增叙详明,以慰加税洋商之意。驻英使臣张德彝亦称英外部谓拟加之税务须降旨归督抚提用,否则不能画押,似英廷用意总虑税加而釐不能撤。臣等详细审度,彼虽请全数拨还各省,而内叙各省向解北京及应还洋债仍如数照拨。我复照会,声明应拨各项即留存海关,听候户部与各省商定抵解。将来户部如何商定派拨划抵,由我自主,彼亦无从过问。且现议偿款易金还银,正以我财力竭蹶为言,则加税声明祗抵裁釐,不涉赔款,可见毫无盈馀,藉可杜列国之口实。画押已延多日,即於八月初四日亥刻,会同英使马凯在上海画押盖印。”疏入,报闻。

  同时又续改内港行轮章程十款。自沪苏、沪杭、苏杭三线外,江苏则有海门线自上海东北至海门、苏镇线自苏州至镇江、镇宁线自镇江至江宁、镇清线自镇江至清江;浙江则有馀姚线自宁波至馀姚、舟山线自宁波至舟山、海门线自宁波至台州之海门;安徽则有庐州线自芜湖至庐州;江西则有南昌线自九江至南昌;湖北则有武穴线自汉口至武穴、襄河线自汉口至仙桃镇、岳州线自汉口至湖南岳州;湖南则有湘潭线自岳州至湘潭、常德线自岳州至常德;而福建亦有水口、梅花两线皆发自福州。又议湖南辰州府毙英教士案。是月,英交还关内外铁路。是年,英皇爱惠将加冕,特命贝子载振为专使往贺。先期递国书,向例须候各国专使齐集同见,英皇特定单班先见。届期行鞠躬礼,英主答礼,各述颂词、答词。

  二十九年春二月,与英订沪宁铁路借款合同。初,英於光绪二十四年欲揽自沪至宁铁路,令英商怡和承办。已议草约,旋以拳匪乱延缓。久之,始定议以年息五釐,借英金三百二十五万镑。张之洞乃上奏,言:“借英金三百二十五万镑,虚数九扣,年息五釐,五十年为期,准其分次印售金镑小票。如中国国家有款拨给,或中国绅富集资原购,借款总数便应照减,拨还淞沪铁路工价后,即将已成车路暨备造沪宁全路作为借款抵押,所获馀利,银公司得五分之一,即照售票应分之数,另给馀利凭票,十二年半后,每百镑加给二镑半,随时可将小票赎还,二十五年后,便照一百镑原价取赎,毋庸加给。至馀利凭票年期届满,分给馀利即时作废,毋庸取赎。造路期内,就本付息,路成以后,赎票拨本,悉在铁路进款支给。全路订定五年全竣。设无事故,逾此期限,银公司五年内应得馀利全行扣罚。上海设立总管理处一所,本省督抚与督办大臣会派总办两员,会同英员专理工程,另由南洋大臣加派一员,职衔相当,随时查阅账目,禀报督抚稽核。洋工司祗管工程,不能干预地方公事。凡所建筑,悉应顺洽华人意见,尊敬中国官员。借款期内,不收专税。如日后中国推设各项税捐,如印花税之类,别项商税一律徵收,则沪宁铁路亦应照准。全路双轨。地亩总公司自备,仍由银公司垫款,另须购地於标界之外,预备日后推展商务所必需,一并加售小票,综计不得逾英金二十五万镑,年息六釐,在中国应得馀利项下支给,不能仍由铁路进款支付。此项加售购地小票,并无年限,随时可以取赎。造路购用中外材料,按照西例,每百给五,此外别无丝毫加用。汉阳铁厂自造料件,订明侭先购用。凡遇调兵、运械、赈饥各事,照核定车价减半给发,侭先载运。侵碍中国主权,概不得经由此路。正约签定,草约作废。十二个月不兴工,即将正约註销。中国祗认英国银公司,不准转与他国及他国之人民。”报可。十月,又与英订沪宁路电交接办法合同。

  三十年四月,英新任水师提督率大小兵船十艘抵沪,欲进长江。张之洞闻之,电阻,英提督仅以四艘入江,至江宁而止。是年与英订保工条约。时英於南斐洲新属欲招华工开矿,政府援咸丰十年约,与订专章。至是,约成,遣领事於华工驻在地善视之。三十一年四月,与英续订滇缅电线约款。英派委印度电务司贝林登为议约专员,电政大臣袁世凯委道员朱宝奎与议。贝林登又请添造江通至思茅副线一条,不许。遂定议签押。

  又与英订道清铁路借款行车合同。初,英使向总署索英商承造铁路五条,不许。英复援矿务合同许有修筑铁路由矿山运送矿产至河口以达长江,欲修泽襄铁路。嗣以襄阳至汉口水道不能通畅,请改道泽铁路,欲在河南怀庆府与卢汉衔接;渡河后,折入安徽正阳关以达江苏江浦县之浦口,改名怀浦铁路。总署以怀浦远跨豫、皖,名为纬路,实已斜亘南北,隐然增一幹路,以为有妨卢汉,仍不许。英使乃请修由泽州至道口铁路,许之。铁路大臣盛宣怀等与议借款,为目二十一,行车款十,英金七十万镑,五釐行息,九扣交付,折实六十三万镑。又同时订拟设山西镕化厂及合办矿务合同,并请修广州九龙铁路。英使复请借款合同须由外务部将上谕照会立案,方允画押,许之。

  三十二年四月,与英订藏印条约。初,中国於光绪十六、十九两年与英订藏印条约,然藏、哲界牌既未建立,英人入藏细则又久未定。二十九年,印督遣兵入藏。次年春,度大吉岭,据江孜;其夏,遂入拉萨。及达赖私与英订约,驻藏大臣有泰始入告,而英、藏约已成。政府命有泰与英议废约,无效。复命外务部左侍郎唐绍仪为议约全权大臣,赴印度,与英外部专使费利夏会议。费利夏欲我认印藏新约,方允改订,绍仪不可,英遂欲停议。绍仪不得已,与商订约稿六条。外务部王大臣以约内第一款有“英国国家允认中国为西藏之上国”一语最有关系,电绍仪使改“上国”为“主国”,费利夏持不可。约久未定。九月,召绍仪回京,而以参赞张荫棠为大臣,接办约事。外务部商诸英使萨道义,删约稿第一条,英政府允诺,而其他条款则不容再改。然费利夏仍坚持初议,数促荫棠画诺,即第一条亦不能增减一字,荫棠力拒之。会英廷新易政府,继任者乃饬萨道义在京续商。久之始议订正约五条。

  未几,片马交涉又起。片马处滇、缅交界之间,属於腾越。英并缅甸,至是两国会勘境界。至片马附近,各执为本国土地,久不决。时英又欲遣工程师勘腾越至大理中间道路,请中国保护。滇督丁振铎照会英领事,以滇现奏设公司自行修造,与前会勘时情形不同,请勿派往。英使朱尔典旋照会外务部,云:“据光绪二十八年二月初七日照会,英得有承造新街至腾越铁路之权,而承办此段较短之铁路,英政府不能视为足抵光绪二十四年三月准法政府或法政府所指之法商修造劳开至云南府铁路之利益。”外务部覆,引中缅附约,谓:“第十二条载明中国答允将来审量在云南修建铁路与贸易有无裨益,如果修建,即允与缅甸铁路相接。是该处中国境内铁路应由中国自行审量。迨光绪二十七年九月十九、十月十六等日,本部先后复萨前大臣照会,均一再守此旨,并声明法国铁路由云南边界修至云南,本为条约所准,与滇缅约意不同。缘两国交涉各有约章可据,固不能相提并论也。逮二十八年二月初三日准萨前大臣照称本国署理腾越烈领事不日将往云南府,与滇督面商铁路边界各事宜,滇缅铁路相接为振兴商务之举,凡在滇省,允给法商之利益,应一体允给英商。本部当以原照所称面商铁路边界各事宜,又称滇缅铁路相接,曰边界,曰相接,均系按照原约立论,故於是月初七日以据咨滇督也。嗣於本年正月准滇督文,称准英务领事照会,接烈领事来电,奉缅政府电,拟由新街达腾越修造一铁路,以便商人运货,先派公司勘明可否能修,再议商办。当复以派员会勘,各修各路、各出各费等语,是滇与英领事所迭次议商者,亦均扼定约章铁路相接之一语,毫无刺谬。本年五月,滇督奏请修理腾越小铁路,筹款自办,奉旨允准,原期中国云南境内次第修建,以符与缅路相接之权。乃贵大臣来照,以为英政府得有承造新街至腾越铁路之权,并引二十八年二月初七日之文为据,而以允给法商之利益相比例,实与中缅附约暨本部迭次照会之意不符。”盖不认英有造腾越铁路之权也。

  三十三年正月,与英订九广铁路借款正合同。初,英既得九龙,即请承修由广州至九龙铁路。总署令督办铁路大臣盛宣怀与英商怡和洋行议办,已签草合同五条,旋因事未行。至是,又以为请。外务部电知粤督岑春煊,以此项草约虽云仿照沪宁办法,而沪宁路长费钜,九广路短费少,情形不同,应查酌第二款,熟权利弊,派员与中英公司研商,以符原议。四月,与英公司代理人罗士、濮兰德议,岑春煊欲照津榆铁路办法。濮兰德以成议在先,不允,由粤到京,与唐绍仪等接议。久之约成,议借英金一百五十万镑,照虚九四折纳,年息五釐,以本路作抵押,三十年为期满,十二年半后按照列表分期还本。二十五年以前,如欲於表额外多还股本,每英金一百镑加还两镑半。中英公司代售此项股票。其股票填明价值若干镑,由中国驻英大臣与英公司商定,所有建路及一切工需,均由粤督督办。其重要职司,应用中国人,允当开工时,即於广州设立总局一所,总理造路行车各事,由总督派中国总办一人管理,佐以英国总工程司及总管帐各一人,均由总督核准。英公司办事出力,给予酬金三万五千镑,两期交付,其一切用钱暨酬劳费均在内。并声明此路确系中国产业。倘自本合同签定之日起,八个月并未兴工,即作废纸。所载权利,均不得让给他国,中国亦不得另建一路以夺本路利益。旋签押。

  六月,政府命湖南巡抚岑春蓂查办云南与英画界失地案。先是云贵总督丁振铎委候补知府石鸿韶与英领事烈敦会勘腾越北段尖高山以北界,从尖高山起向北勘,越高黎共雪山直抵丽江府所管地。烈敦执定以大哑口为界,石鸿韶执定以小江边为界。贵州提学使陈荣昌奏参石鸿韶定界有失地事,政府命岑春蓂查办。春蓂派候补道沈祖燕往勘,旋覆禀云:“卷查烈领事此次所勘之界,系从尖高山起,东至札山,过狼牙山、磨石河头、搬瓦丫口、姊妹山、大哑口、茨竹丫口、片马丫口直上高黎共雪山北往西藏。所云大哑口,即为恩买卡河与潞江中间之分水岭。其照会石道有云,由明光河头直上高黎共雪山顶,由山顶北往西藏,凡水入金沙江者,概归缅甸管理等语。若不幸照此定界,则是由滇而蜀而藏,边界之地所被其割去者,当以数千里计。外务部所谓‘直是分割华境,是断不能允从,可无庸置议’者也。若石道所拟以小江边为界,系从尖高山起,由磨石河头直上歪头山,过之非河,经张家坡,登高良共山,又抵九角塘河,顺小江边,复另行横出,上至小江源,又至板厂山为止。查其所勘之界,於腾越、保山、云龙、龙陵各属土司素所管辖之地,数百年来向化中国者,一旦弃去不少。又言北段界务,自以外务部所言之界线,由尖高山起至石我、独木二河之间,循恩买卡河至小江西恩买卡河之东之分水岭为界。按此岭当是他戛甲大山,最为持平。且英使本有以小江即恩买卡河以东之分水岭作为定界,又云天然界线系自东流入恩买卡河即小江诸江之分水岭等语,与此正合。则此次勘界,即於恩买卡河循流而行,至小江止,已足满意。且所勘滇、缅北段,本祗为腾越与野人山之界,则必执定腾越诸土司之属地及野人山之分界处以画界,自是一定不易之理。而与小江即恩买卡河以东之分水岭,又自东流入恩买卡河,即小江诸江之分水岭,并与译出薛星使福成二十年签押英文图内之恩买卡分水岭,其部位亦均相符合。石道并不先自详审界限,而惟处处曲徇,以致失误,此真为人意料所不及者也。查此次勘界,英使既言以小江即恩买卡河以东之分水岭为界,又言自东流入恩买卡河即小江诸河之分水岭,既明曰以东,又明曰自东流入,何以任烈领事之混为西流,竟勘至狼牙山迤北至大哑口而止?此其误者一。又外务部覆称明有‘各守边界’之文,此为甘稗地、茨竹、派赖烧杀之役而起,各守之地,自即在此。何以不实守此小江边界之说,至小江顺流而下,而反另向东行,指鹿为马,再直上别寻一小江源至板厂山为界?此其误者二。又英使所言天然界线,乃自东流入恩买卡河即小江诸水之分水岭,而烈领事所勘,乃指恩买卡河与龙江之分水岭,谓岭之东所有溪河均入明光龙江,岭之西所有溪河均入恩买卡、金沙江,以此岭之东西为中、缅之分界。石道不能明据小江东流,力为駮斥,而乃以山形水势则然一语,含混答覆,而竟任烈领事之随意所指,东西自便。此其误者三。且即如英使照会恩买卡河与潞江之分水岭之说,此岭即为大哑口,亦祗西勘至片马丫口为止,何以任烈领事直上高黎共雪山,竟偕测绘王生,勘至丽江府属兰州边界始回也?此其误者四。又小江外如噬戛等寨,系腾越属之茨竹、大塘土司所辖,笼榜系保山属之登埂土司所辖,确凿可据。乃烈领事照会言‘贵道来示,谓已摒诸化外’,而石道覆称又言‘业经声明久在化外’。石道责在勘界,并不援据力争,而反先自认‘久在化外’,实所不解。此其误者五。又茅贡等寨原系滇滩属土司所辖,本中国旧有之地,不过英兵曾经至此,并强收门户税而已,并非英人实已占为属地,而中国有允认之明文也。乃石道照会谓‘早经贵国办过案件,不复管理’,竟绝不置辨。此其误者六。至於大哑口外,如甘稗地等各处,烈领事欲仿三角地成案,作为永租。既欲议租,则已明认为中国之地,正可趁此力駮,使之无辞可遁。计大哑口外共有一十八寨,其地甚广,岂可轻弃?且既认租,则茨竹、派赖烧杀一百十四命之案,明是入我中国之界,正可提议,使之不能诿卸,何以绝不辨论?此其误者七。又狼速之地,甚为辽阔,一名狼宋。大理府志:‘莪昌散处於狼宋、曹涧、赶马撒之间,道光十八年准兵部议,以赶马撒、曹涧等寨归云龙州管辖’,则狼速乃大理府属境。若如石道所勘,另寻一小江源至板厂山为界,则不特噬戛等一十八寨摒诸化外,且并将狼速地一带地方亦概弃之不问矣。此其误者八。然此八者,甚害尚祗在滇省也。更有大误足以为将来之后患者:一则小江外之狼速地一旦弃去,再北而为怒夷,其地踞龙、潞两江之上流,东接维西、中甸,直通丽江,北与四川之巴塘、里塘诸土司相接,西北即可以通至西藏;一则高黎共雪山之地任其节外生枝,自往履勘,将来若果曲从,则即可从此高黎共雪山之顶,沿潞江、金沙江之上流由北直进,不特球夷、怒夷之地去其大半,即维西属之铺拉笼、西藏属之擦瓦龙一带皆将被其所侵占,所失之土地岂尚可以数计?”岑春蓂得覆,即据以入奏。上谕革石鸿韶等职,仍不允。

  时因津镇铁路借款,直隶、山东、江苏三省商民欲废约,英不允,允改章。德与英同。英又因鄂境修造粤汉、川汉两路需款,欲借款於中国,却之。是年,山西商务局与英福公司议定赎回开矿制铁转运合同。初,晋省矿由晋商与福公司商人罗沙第订立合同。旋於光绪二十四年复由商务局绅商与福公司改订借款章程二十条。三十一年,又经盛宣怀续立合同四条。案久未结。至是商务局员绅并全省代表各员在京开议,订定赎回自办合同十二条,赎款行平化宝银二百七十五万两,由山西商务局担任,按期交清。

  三十四年二月,与英订沪杭甬铁路借款合同。先是沪杭甬铁路已立有草合同四条:一,订草约章程,与沪宁铁路章程一样;二,将来订正约,仍与嗣后商定核准之沪宁正约一样;三,从速测勘;四,如有地方窒碍之处,即行更正,俟订正约,即会同入奏。至是浙江绅士筹办全省铁路,欲废前约,收回自办。英使不允,因命侍郎汪大燮等与英公司改商借款办法,久未决。於是政府再命侍郎梁敦彦接议,分办路、借款为两事,路由中国自造,除华商原有股本侭数备用外,约仍需英金一百五十万镑,即向英公司筹借,按九三折扣交纳,年五釐息,以三十年为期;并声明如所收此路进项不足,由关内外铁路馀利拨付;凡提用款项,均由邮传部或其所派之人经理;此铁路建造工程,以及管理一切之权,全归中国国家;英公司代购外洋材料机器,以三万五千镑作为酬劳,一切用银均在内;选用英总工程司一人,仍须听命於总办等语。遂定议。九月,与英订藏印通商章程。是年,借英汇丰及法汇理银行款,收回京汉铁路。

  宣统元年四月,督办铁道大臣张之洞与英及德、法、美四国银行订粤汉川汉铁道借款草约,豫定六百万镑。会之洞卒,复与盛宣怀立约续成之。又与英及德两公司续订津浦铁路借款合同,共二十四款,借英金五百万镑,年息五釐,路工四年造竣。二年,英人以兵力据片马,设炮台於高黎贡山,侵踞小江以北茶山土司地。滇人大愤,各省人亦起应之,遂电政府请力争。滇督李经羲亦请外务部与英使交涉,英卒不退兵。三年,复派员与英划境,不省。是年度支部尚书载泽与英及德、法、美缔结一千万镑借款契约,以改革币制及东三省兴业为词,是为四国借款契约。又与英订禁烟条件。原议十年递减,至是中国以为国内栽种吸食渐已减少,欲缩短年限禁绝,与英特订专条,期印药不入中国。而第三条又言广州、上海二口为最后之结束,不能骤禁,於是烟卒不能禁矣。

卷一百五十五 

  邦交三

  △法兰西

  法兰西一名佛郎机,在欧罗巴之西。清顺治四年来广东互巿,广东总督佟养甲疏言:“佛郎机国人寓居濠境澳门,与粤商互巿,仍禁深入省会。”法人素崇天主教,康熙以来,屡禁汉人入教。

  道光二十五年,法商赴粤,诣总督署,请弛汉人习教之禁。总督耆英据以入告,许之开堂传教,仍限於海口,禁入内地。咸丰三年十二月,有法轮船一驶入长江,未几解缆去。而法与英、美又欲变通成约,广东总督叶名琛以换约未届期,拒之。遂偕英、美迳赴天津,要求如英、美,并请释陕西传教人,长芦盐政崇纶等以闻。上以定例五口通商外,不许外人擅入内地,何以陕西盩厔县有法人传教?饬令详查,并严词拒之,乃去。时粤贼踞上海,筑炮堤防御,吉尔杭阿因向法提督辣厄尔告以“贼筑炮堤,尔国领事署首当其冲,应速迁以免受伤。”辣厄尔立毁其堤,并炮击贼。事闻,奖之。六年六月,英、美各国求换约,法公使顾思照会两广总督叶名琛,援约与英、美一体,力阻不从。七年十二月二十一日,英人结法公使噶历为援,袭入广东省城,掳名琛以去。先是法人谓有人杀其说书老人,向名琛索犯,限三日交出,并要求五事:一,入城;二,索河南地;三,求改章程;四,索补兵费;五,求通商。限日答覆。名琛回牒许通商,馀皆不许,而又不设备,遂至被掳。英、法连樯赴天津,美、俄亦相继至,各有所求。法人又欲推广商埠,任意传教,遣公使驻京,入内地买丝茶,并请查办广西西林县杀马神父案,皆不许。八年三月,法与英人攻踞海口炮台,进逼天津。於是命大学士桂良、吏部尚书花沙纳往议,徇所请。遂於五月定约,法得通商、传教及兵费,几与英等。

  九年五月,法公使布尔布隆以进京换约为名,随英公使普鲁斯赴天津,拒不纳,致伤败数百人,折回上海,声言调兵复仇。未几,法人复北驶,分扰登、青等处。十年六月,随英来攻,连陷新河、唐儿沽北岸炮台,遂入天津。先是遣西宁办事大臣文俊、武备院卿恒祺往议,不报。至是,又遣桂良、恒福为钦差大臣,往津会议,冀缓师,而法与英益恣要求。初,津约原许补法军费二百万,英四百万。至是,英索倍加,法欲照英数,复要求天津通商、京师长驻。朝旨不许。乃随英督兵北上,进逼通州,京师戒严。怡亲王载垣等再议和,不就。进薄京师。八月,恭亲王奕留守,再议和。九月,和议成,所得通商、军费、权利与英等,而传教、建堂初无限制。十月,始定传教之人须薙须服中国衣冠,其入内地,预领中、法合同护照,向所过地方官钤印,以为信据。法人以江南为新许商埠,欲早通商,请助剿粤贼,不许。十一年二月,法公使布尔布隆偕英使普鲁斯由津如京,此为各国公使驻京之始。先是条约有还清军费始行退出广东省城之议。至是,法人哥士耆来言,原先撤兵退出粤城,并求广东藩署赁作领事署,又索还京城及各省天主堂旧基,均许之。九月,交还广东省城。

  同治元年正月,粤贼陷苏、松、常、太等郡,朝议募洋将助剿,法人与焉。是年,贵州提督田兴恕杀教民,毁天主堂,法使哥士耆以为言,朝廷命崇实、骆秉章、劳崇光及张亮基入黔查办,久不决。会哥士耆回国,新公使柏尔德密至,始允照中律拟结。同治四年,法请开江宁商埠。五年,议招工章程。七年冬,四川酉阳州有杀伤教士案,又有贵州遵义民教仇杀事。法使罗淑亚上书称远臣,归咎於中国官吏,且言当离京往津,候本国水师提督到后偕行,以为要挟。命湖广总督李鸿章查办,久之始结。十二月,始遣钦使总理各国事务衙门章京志刚、孙家穀偕美前使蒲安臣至法递国书,见其国主那波仑第三,复见其后,各致颂词,成礼而退。

  九年夏五月,天津民击杀法领事丰大业。初,天津喧传天主教堂迷拐幼孩,抉眼割心为药料,人情汹汹。三口通商大臣崇厚等诣法领事丰大业赴堂同讯,观者麕集。偶与教堂人违言,砖石相抛击,丰大业怒,径至崇厚署忿詈,至拟以洋枪。出遇刘杰,复以枪击伤某仆,遂群起殴毙丰大业,鸣锣集众,焚毁教堂、洋房数处,教民及洋人死者数十人。事闻,命大学士直隶总督曾国藩赴津查办。国藩至津,示谕士民,宣布怀柔外国、息事安民之意。法公使罗淑亚来见,以四事相要:曰赔修教堂;曰埋葬丰大业;曰查办地方官;曰惩究凶手。寻牒请将府、县官及提督陈国瑞抵罪,国藩拒之。与崇厚会奏,称:“仁慈堂查出男女,讯无被拐情事,恳降谕各省,俾士民咸知谣传多系虚诬,请将道、府、县三员均撤任查办。”奏入,报可。遂於八月拟结,办为首十数人,天津府、县减戍黑龙江。

  十一年,法遣全权大臣热福里如京换约,并进书籍。十二年,穆宗亲政,各国请觐见,法与焉。是年法人侵越南,入河内省城。光绪四年,始遣兵部左侍郎郭嵩焘以英使兼法使。明年,代以太常寺少卿曾纪泽。

  越南向隶藩属,自法据西贡,胁越人订约,许於红江通舟。曾纪泽与法外部言:“法、越私立之约,中国不能认。”不省。八年二月,法兵船由西贡驶至海防进口。三月,陷河内省。朝议始遣提督黄桂兰等军出关。既而法公使宝海向北洋大臣李鸿章要求中国退兵,及通商保胜,驱逐盗贼,画红江南北为界。朝廷下各督抚议。法人见不允所求,遂欲增军撤使以相恫喝。

  九年三月,战事起。法据南定,旋为刘永福所败。会越王薨,法以兵胁嗣王立新约二十七条,尽攘其兵权、利权、政权,并申明越境全归保护,中国不得干预。中国闻之,乃命唐炯、徐延旭出关,彭玉麟办粤防,张佩纶会办军务。会山西、北宁连陷,官军退守太原,法乘势扰浙、闽,陷基隆、澎湖,至是始宣战。十年二月,谅山大捷,法忽请和,帝命吴大澂、陈宝琛、张佩纶会办海防,以议和全权任李鸿章。先是福禄诺所拟五条,仅允不索兵费,不入滇境,而要挟中国不再与闻越事。议久不决。五月,法兵以巡防为名,忽攻谅山,败走。藉口中国不能如约退师,责赔费,不允。法使巴德诺出京。六月,攻台北基隆,为刘铭传所败。秋七月,法水师提督孤拔等率兵船入闽,泊马尾等处,迫交船厂,欲据为质。时张佩纶以会办海防兼船政大臣,漫不设备,法遂开炮毁船厂。复分兵扰东京、台湾,陷基隆,窥谅山。十一年春正月,犯镇南关,杨玉科战没。旋收复,大创之,并炮毙孤拔於南洋。法人乃请和,原照天津原约,不索偿款。李鸿章与议新约十条:一,法自行弭乱,华不派兵赴北圻;二,法与越自立约,或已定或续立,中、越往来,不碍中国威望体面,亦不违此次约;三,六个月会勘界,北圻界处或稍改正,以期两益;四,法保护人民欲过界入中国,边员给照,华人入越,请法给照;五,保胜以西、谅山以北通商,华设关,法设领事,北圻亦可驻华领事;六,三个月内会定商款,法运越货税照他处较减;七,法在北圻造铁路,中国若造铁路,雇法工;八,此约十年再修;九,法即退基隆,二月内台湾、澎湖全退,中、法前约照旧等语。旋法派戈可当代为驻华公使,欲改前约,出所拟二十四条。鸿章以与原约不符,不许。戈使又欲办滇、粤矿务,及制造土货,运越南食盐,复拒之。又欲於云南省城及广西内地设领事。时正遣邓承修、周德润与法勘界,鸿章谓宜俟边界勘明,方能指定通商码头。戈使又要求税则减半,鸿章祗允五分减一。又另拟通商章程十八款,并将互交逃犯、洋药进出口各条亦拟在内。法使复援咸丰八年约内第七款有“工作”二字,仍要求增入在口制造,许之。

  时云南界务,周德润会商岑毓英后,出关与法使狄隆晤商,拟先勘保胜上游一二段,并同拟全局办法八条:一,中、法两国勘界大臣等说明所应勘之界,俱是现在之界;一,勘现界后,或有改正之处,两国勘界大臣公同商酌,如彼此意见不合,各请旨商办;一,续开勘云、越交界,中国大臣等意欲一律勘完,所以照会法国请旨;一,各大臣等商议先由老街勘到龙膊河,及龙膊河邻近地方,复回老街,再勘老街邻近地方;一,勘老街至龙膊河之界,中、法绘图各官从红江南岸归,一路同走,中国绘图官归法国保护,自老街起至龙膊河止,两国勘界大臣等各走云、越边界;一,红河自北河岸之老鏊至南岸之龙膊,以河中为界;一,云、越之界,遇有以河为界,均以河中为界,如有全河现在归中国界者,仍归中国,现在归越南界者,仍归越南;一,勘界时随处开节略图说,均由两国大臣等画押。以上节略,彼此画押遵守。德润与狄隆各按地图校改,互有争执,而於大小赌咒河、猛援、猛赖两段,争执尤力。会法勘路弁兵在者兰被越游勇所戕,法指为云南提督散勇,中国不承,狄隆欲缓勘,但就图定界。粤东、粤西界务,邓承修与张之洞、李秉衡等会商,其与法使浦理燮在关门文渊会议。承修执约内“北圻边界必要更正,以期两国有益”之语,欲以谅山迤西自艽葑、高平省至保乐州,东自禄平、那阳、先妥州至海宁府划归中界。浦使以据约不过於两边界址略为更改,不能及谅山及东西地。旋允请示本国,卒不行。十二年复议界,会浦理燮病,仅由镇南起勘至平关而止,东西不过三百馀里,馀未履勘。浦理燮旋回国,法改派狄隆由滇赴粤,与邓承修等议界。

  先是鸿章欲先议界,后议商约,法使不从,乃复议商约。至是议成十九款:一,保胜以上某处、谅山以北某处,中国设关通商,许法设立领事;二,中国可在河内、海防二处设立领事,并可商酌在北圻他处设领事,惟须后日;三,两国领事驻紥及商民通商,均须优待;四,中国人在越置地建屋,及官商往来公文、书信、电报,法允保护递送;五,两国游历人过界,各发给护照;六、七,出口货照税则三分减一,进口货照税则五分减一,估价之货为税则所未载者,进出口仍照值百抽五徵收,至洋土各货赴内地买卖,应完子口税,不在减徵之列;八、九,载明洋、土各货在边关已完税,复转运通商各海关者,均照海关税则另收正税,不以边关单作抵,其在边关所领存票,亦只准在边关抵税,概不发还现银;十至十二,严防诈伪偷漏之法;十三,定洋人自用杂物免税之法;十四,定洋、土各药不准贩运买卖;十五,米穀等粮不准贩运出中国边关,进关准免税,违禁物各禁;十六,中国商民侨居越南,所有命案、赋税、词讼等件,法国应优待;十七,中国人犯罪,照中律,法领事宜拘送,不得庇匿;十八、十九,定条约续修期限及互换遵守各事。是为滇粤边界通商约。

  商约既定,邓承修即赴钦州之东兴与狄隆议勘东界。狄隆以中国所属江平、黄竹、白龙尾为越境。邓承修以数地皆内地,有图可据,不许。辩论不洽。狄隆又约履勘,承修欲照云南分途履勘办法,并请先撤江平法兵。越日,复议请旨立约三条:一,大段相合;二,较图不合,作为未定,各请示本国;三,勒其去江平之兵及办事官员。又令以后未定界内,不得再派兵及官员前往。狄隆不允,转要承修不得於未定界内驻兵。时张之洞所派道员王之春、李兴锐亦与会议。议界将及一年,中国屡请撤兵,法兵分屯江平、黄竹、石角、句冬、白龙尾等处如故。会总署允承修所定三条,承修命王之春往议,狄隆执不允,而法人突以兵踞白龙尾,驱害汛兵。华民筑营垒,承修诘令撤退,狄隆诿之。时桂界已校竣,钦界南自嘉隆河、北抵北仑十万山分茅岭、西至峒中墟北,亦允归中国,而白龙、江平,狄隆谓须以商务抵换。又以九头山未议,及之春与议,亦无效。狄隆又欲议海界,以津约所无,未奉旨议海界,卻之。法又欲以白龙、江平抵换龙州通商。初恭思当来华也,即有求改商约之请,总署以界务方殷,且商约既经画押,何能议改?拒之。至是复以为请,并以商务苟可通融,界务亦可稍让。称已奉本国训,准令在京商办。总署以狄隆与邓承修议界久不决,允与商办。恭思当始允中国广东边界除现在勘界大臣划定外,所有白龙尾及江平、黄竹一带地方,并云南边界前归另议之南丹山以北、西至狗头寨、东至清水河一带地方,均归中国管辖。又议减税,总署以俄国通商章程办有成案,滇、桂边界皆为陆路,不得不酌议减税,以归平允。於是议进口税减十分之三,出口税减十分之四,滇土药每百斤定税釐各二十两,必完釐者,方准法商完税接买,并不准法、越商人往入内地贩运,高平、谅山往来之船只免徵税,仍纳船钱,惟运贩食盐、接办铁路及越南与滇、粤通商进出口税则,均请减半,运中国土货往中国各海口,税则减三分之一各节,均拒绝删节。计订商务续约十条,界务续约四条。又照会缓设领事,及法在龙、蒙等处之领事等官,不得设立租界二端。是为与法勘界通商续约。

  十四年,法领事藉口华船常到海防,向廉州请示谕船户须向领事领照,无照即将船扣留。张之洞以条约向章所无,海防各国船只均可往,何独华船不许?嗣闻法领事张贴告白,收取船规,每船输银自数元至数十元不等,云系法使所定。之洞致总署请其停止收规。是年,法人请接中国两粤电线,许之。又芒街法兵越界焚劫那沙,之洞致总署,请向法使责赔偿。十五年,法船驶进琼州所属崖州东百里之榆林港测探水道,上岸钉椿插标,阻之。法领事又在北海徵收渔船照费,政府以有侵中国主权,不许。十月,定界委员李受彤与法官勘东兴一带河界,定议此后河中淤有沙洲,近华者归华,近越者归越,河道即有更改,无论河在何境,两国均许行船。是年,法使以华兵驻越南之板邦为言。又称那沙墟不在中国界内,实在北圻横模社对面先安河北岸,与板邦相近。又称去冬官兵迎收被剿败匪,系指离芒街八里之宁阳大庙对面大河北岸而言。并命查复。嗣李受彤复电,谓:“州西分界,自八庄历板兴、板山、冷峒止,前有沟离越南峒中三里,即以此沟为界,冷峒系丑艮寅向,峒中系未坤申向,那沙在西北,戌乾亥向,峒中墟居中,两旁有沟,水向西合流入先安河。以方向论,沟西南概为越地,沟西北概为华地。以社论,那沙与板峒为建延社地,与峒中为横模社地无涉。以交界论,那沙北历那怀,约二十五里即北岩,系广西上思州地。以钦差所定界图论,那怀属我,那沙即附连那怀,相离仅三里,前并无墟。去年正月,峒中墟华民始由峒中迁此。去年十一月以前,法未逾沟到此,十二月始有焚杀那沙墟事,掳去妇女,随即给银放回。其法官自向妇女言系逾界误拏。再查界图,西北有板邦隘,系广西地。又土人言横模西南离六十里有板邦,属越地。峒中之东并无板邦,只有板奔,离峒中约九里,系内地。去年秋,萃军防营驻此,因疫退驻板兴,今板奔并无防勇。又查宁阳离芒街十馀里,在东兴西南,中隔河,必船乃渡,即有勇亦难迎庇,且并无勇。”等语。又冯子材电亦云然。张之洞以两说歧异,由於华民以沟水为界,法以先安河北岸为界。沟即河也,原图均未指明。那沙系去年正月新立之墟,距界甚近,故致彼此争执。既悉板邦隘另是一地,实属广西。

  十六年九月,归逃人魏名高等十八人。十七年八月,法使林椿改拟新咖雷多尼招工合同第十四条。缘第十四条中国原拟派员作“理事官”,林使不允,改作为“华工统领”,所得权利仅止赴诉公堂及请状师理论。李鸿章以所改仍与工头无异,焉得有权保护?不许。时湖南民攻诋洋教,法领事欲赴长沙开马头、设教堂,阻之。十九年四月,请东兴、芒街接修电线。粤督以前办界案,尚有数十里至今未定,遽与接线,界未划定之处归何人保护?必致多生轇轕。仍促先速定界。二十年,法使日海递国书。又议寓越华人减身税事,并论暹罗边界。李鸿章据英与法议暹罗交界有瓯脱地,应归中国,日海不允。三月,与法会勘钦、越界。初,法派巴拉第、法兰亭均以约内载明属我之板兴、岭怀等处争为己有,政府不允。至是法改派柯麻暨其总办篽釐籥接办。粤督李瀚章派李受彤与会勘,始知巴拉第、法兰亭所争险要,与越南皆隔深沟峻岭,而沟尤多。因与约定,按界线有水处以水为界,有山处以山为界,计长四百里。陆界仅五十里,皆峻岭,馀悉沟界,惟披劳纵横约三里,各分一半。馀如原勘图约所载,分茅岭、板兴、板典、岭怀等处,及峒中十里,均归中国。时滇、越亦议界。滇督王文韶不允争已定界,祗就黄树皮、箐门及猛冈各处向驻有华兵处,缓撤兵以待法防之至。界约遂定。二十一年,中、日约成,法求换商约、界约,遂许开龙州、蒙自等埠,并与越界线内猛乌、乌得二地。初,中国认此二地为宁洱县属车里土司之地,法使谓旧属越,遂归法有。

  二十三年,法要求琼州不割让租借於他国,许之。二十四年,法乘广东雷州人杀其士民二人,以兵舰据广州湾,来商租借,言为停船屯煤之所,无损中国主权,而所租借跨高、雷二府之间,由海岸以入内地,所得东海、〈石匈〉洲各岛,及赤坎、志满、新墟等处,均归入租界。又得吴川之半岛及通明港。是年,又以兵强占上海、宁波四明公所义地,宁人罢巿,几激变。久之始定。时广西永安有杀毙法教民之事,方议办犯、劾官、赔偿、建堂四条,適值北海铁路造至南宁,援龙州铁路案,中、法合办,法使遂要求将铁路归并教案。议久始允就案议结,不及他事。又施南、宜昌、长沙均因教堂、教民启衅未结。二十六年春,拳匪乱,法人调兵与德、英、俄、美、日本联军入京,复督兵西进至广昌,屡阻之。二十七年,展汉口租界。是年法遣鲍渥为驻华公使。二十八年,外务部与法隆兴公司总办弥乐石订云南矿务章程。先是弥乐石到滇,与矿务大臣唐炯议欲设中西矿务公司,唐炯入告,奉旨交云贵总督魏光焘等与弥乐石议,历七阅月始竣。乃入奏,略谓:一,初议限制中国公司延聘矿师,贷用洋款,后亦不入别国洋股,专用英、法矿师,定议;一,运矿自修铁路,接通滇越幹路,订明俟幹路成时再议,并禁售票搭载客货,预存限制;一,公司收买山地,按民间租价,公平租赁,地由滇官指交,价由公司照给,逾限三年不办,原地归还业主;一,完纳矿税,议定按出井出炉矿质,每百抽五,抵纳税课,并派员分矿监收。適弥乐石由滇入京,向外务部催订合同,外务部告以矿地未定,未便先议章程,并不准揽办全省。弥乐石允指澂江、临安、开化、云南、楚雄等府及元江州、永北厅凡七处,载入章程第一款内,将原议“嗣后别国公司概不准来滇办矿”,改为“嗣后别国公司概不准在公司所指之地勘采”,以清界限。弥乐石以原议包办全省矿利,故原岁给京铜一百五十万斤,并津贴员弁兵勇护厂银二万两。今既改为七处,应请减议定缴京铜一百万斤。护厂费由公司给发,不拘定数。招募土勇,改为禀请地方官招募,遴选武官一员管带。遂定议。惟第一款内载有“公司寻出之金、银、煤、铁、五金、白铜、锡及火油、宝石、朱沙矿,允给公司承办”等语,滇督魏光焘以矿类白金、白铜、锡三项为原章所无,因咨外务部,请照滇中前定原章,照会英、法公使,转令弥乐石仍将三项删除。

  二十九年,总理外务部庆亲王奕劻与法使吕班订滇越铁路条约三十四条:一,铁路自河口抵蒙自,或由蒙自附近至云南省城,日后拟改,须彼此商准;二至四,勘路绘图及交地购地各事;五,各项厂栈同时开工;六,铁轨宽一迈当;七,铁路经过地方,不得损坏城垣公署;八、九,购料及挖取沙石、采伐林木各事;十,运路及暂时兴工各地,用竣后即交还;十一,幹路造成,商接支路;十二,各执事凡须专门学者,可用外国人;十三、四,工匠之招募管理及赏恤伤亡、惩办犯罪各办法;十五,巡丁可募土民,不得请派西兵;十六,洋员请给护照事;十八,租赁房屋事;十九,不得损及民人产业,有则赔偿;二十,火药炸药之运制及防险;二十一、二,运货纳税、免税各例;二十三,收费、减费、免费各例;二十四,铁路不准载运交盐及西国兵械,如中国有战事,悉听调度;二十八,设专门学堂;二十九,设电线、电话;三十一,滇省派员襄助公司;三十二,定公司补偿中国查看费,各员来往照料费;三十四,此路十八年期满,中国可与法国商议收回。是年,法人因吉林教案索赔偿。三十年秋七月,法使馆交还钦天监观象台仪器二十八件。三十一年春,法商欲自上海至绍兴行轮,阻之。是年与各国定值百抽五税则,法有违言,久之始允。三十二年春正月二十九日,南昌县知县江召棠被杀於天主堂。先是召棠办教案颇持正。法教士王安之因上年荏港教案,有二教民邓贵和、葛洪泰在南昌县监禁,强请释放,召棠向索纵囚,其一匿法教堂中,王安之不交,函约召棠会饮,被杀。民情大愤,集众毁法教堂,伤毙王安之及教习等数名,并波及英教堂,久之始定。法人欲坐召棠自刎,及派兵船来赣责偿。命鄂督张之洞查办,屡执仵伤单及医凭单与争,终徇其请,赔以法银二十馀万。三十三年,法遣领事入滇商办事。六月,蒙自法邮局设代收递人役,诘之。九月,索还法人所占塘沽码头。宣统三年,与四国银行定粤汉川汉铁路借款合同。原借五百五十万金镑,五釐行息,专为筑造粤汉、川汉两路,法与英、德、美均与焉。

卷一百五十六 

  邦交四

  △美利坚

  美利坚在亚美利加洲。初来华,货船常至粤东。道光二十一年,英因鸦片之役,诏停贸易,美为英人请准货船入口,不许。二十二年,与英和,许宁波互巿。美商船由定海驶至宁波,请报税通商,浙抚刘韵珂以闻。朝旨以美通商向在粤东,不许。已,复请增商埠,将军伊里布以闻,许之,命与英并议税则。明年三月,美商船驶至上海求通商,拒以税则未定。既闻英通商章程已议定,复请援英例开巿;又称进口洋参、铅斤二项税则繁重,请减轻,以百斤取五为率。江督耆英等以洋参、铅斤岁来无多,允酌改。美人福士又请入觐,不许。冬十月,福士忽称有使臣顾盛来粤,仍求觐见,并递国书,欲与中国商议定约,并称没兰的弯兵船欲赴天津。谕令折回,不省。二十四年四月,美兵船进黄浦,阻之,答以进口专为约束商民,防范海盗,无他意。又责中国款待,要求甚坚者十款。耆英等屡与駮诘。於是酌定条款:如商船纳钞已毕,因货未全销,改往别口转售,免重徵;又商船进口,并未开舱即欲他往,限二日出口,不徵税钞;又商船进口,纳清税饷,欲将已卸之货运往别口售卖,免重纳税钞;此外又许其於贸易港口租地建礼拜堂及殡葬处所;又许延请中国士人教习方言、佐理笔墨,及采买中国各项书籍。又增入商人擅赴五口外私行交易、及走私漏税、携带鸦片及违禁货物,听中国官自行办理治罪一款。遂定议。寻进国书,耆英请赐诏书褒美,许之。

  二十六年,谕通商、传教祗许在五口,不得羁留别地。缘美人在定海传教非条约所许故也。十一月,美使义华业来粤呈递国书,初欲入觐面呈,耆英等以条约折之,乃已。咸丰三年七月,美酋马沙利来粤接办本国公使事务,赍有国书,仍欲进京投递。中国持定约不许。时贼氛未靖,美兵船忽至沪,扬言往镇江等处察看贼情,并整顿海口商务,如督抚不与会晤,当缮奏赍往天津投递。苏抚许乃钊以闻。命赴粤听钦差大臣察办。同时美兵船又入琉球,琉球王世子咨闽浙总督王懿德,懿德以闻。命粤督叶名琛晓谕,使撤回兵船。四年六月,美人麦莲至上海,要求赴扬子江一带贸易,请代奏。江督怡良谕令回粤,候叶名琛察办。麦莲返粤,名琛不予接见,乃复回上海,与英、法人往见苏抚吉尔杭阿,要求赴天津变通成约。吉尔杭阿拒之,不听。既而船至天津,命长芦盐政文谦等复阻之。仍以进京求觐为词,递清摺要求十一款,駮之。惟华洋诉讼、豁免积欠及广东茶税每担加抽二钱,允与商办。麦莲等遂去。

  六年,美人伯驾来粤请换约。时英人包令、法人顾思同至,亦请换约,与伯驾同赴天津。朝命叶名琛阻之。旋驶至福建递国书,要求公使驻京、中国遣大臣驻美京华盛顿。朝命闽浙总督王懿德约回广东,严词駮之,伯驾不省。八月,偕本国水师提督奄师大郎乘火轮至上海,云奉国主命,必须入京觐见,屡谕不从。是年减免美在沪未缴关税,因粤贼滋扰,美商受损失故也。七年十月,美遣新公使列卫廉来粤代伯驾,会英人虏叶名琛,省城被据,美人来沪投递牒大学士裕诚文,原劝和。裕诚覆以已命黄宗汉赴广办理外国事务,可速赴广东会晤。八年二月,美随英、法调兵船来津,命直隶总督谭廷襄等接晤。美使与俄使普提雅廷同见廷襄,欲变通旧约,未允。五月,命大学士桂良、吏部尚书花沙纳为钦差大臣,与美使列卫廉定约。初,美条款要求添商埠、保教民、立塔表、铸银元、赔损失、防凌害、船只驶扬子江及粤东珠江并各支流、文移达内阁、使臣驻北京、丈量船身计噸纳钞法、以各用法律治本国人民、特援最惠国利益均霑之例载入约中,迄未行。至是,复请。

  冬十月,定通商税则,桂良致书美与英、法使臣议通商善后事,极陈领事之弊。美列卫廉覆书,略谓:“美国商民进内地,按天津条约,利益均霑,是则美进内地所有请执照等情,应同英、法一例。俟国主及国会议允批准和约后,必明立律例交领事,禁止不请执照或强请执照等事,致免国民违犯中国宪典。又整理有约、无约各国之法,本大臣向知此事应变通,今请将中国所能行者略为陈列。按泰西各国公使,凡此国领事奉遣至别国者,若不得所往之国准信延接,即不得赴任。今凡有称领事,而中华国家或省宪地方官不肯明作准信延接者,彼即无权办事,是则中国於此等兼摄领事即可推辞不接,已延接者亦可声明不与交往。设有美国人兼摄无约领事,藉作护身符以图己益者,地方官可却不与延款,遇有事故,令彼投明美国领事,自应随时办理。间或美国人兼摄领事,而代无约商民讨求地方官协助申理,地方碍情代为办理者,亦可对彼说明,并非职守当然,祗由於情面而已。又若此等自称领事,有与海关办理船只饷项事宜者,地方官可却以必须按照条约遵行。倘彼固执己见干犯则例者,中国地方官应用强禁阻。前在天津时,本大臣照会桂中堂、花冢宰,以中国必须购造外国战舰火轮船者,特为此故,足徵所言非谬也。又领事不得干预贸易,现美国定制,凡干涉卖买者,不得派作领事官。又领事与地方官争论,前此动多牴牾,本大臣深为恨愤,业经设法将一切事宜妥为辨正。嗣后果有仍前事款,请照知本大臣,定当修正。若领事官不合之处,地方官按理据实,直斥其非,不与共事,此最善之法也。总领事之设,美国奉使驻紥中华者,从无此制,领事官亦无发给旗号之事。本大臣复严谕领事,嗣后不得有此。以上据问直达。犹有管见须照知者,中国宜立国家旗号,俾中国公私船尽行升用。盖美国制度,凡本国人必用本国旗号,泰西各国莫不皆然。今中华贸易之盛,而无旗号以保护,何不亦仿他国之法,使商船与盗贼有所区别,而免商民之借用与假冒外国旗号哉?”桂良据奏。厥后中国造轮船、购战舰、用龙旗,多采其议。

  九年夏五月,美使华若翰遵沪约,改道北塘呈递国书,谕旨嘉奖。七月换约,还所掳前附和英人之蒋什坡。美使回沪,请照新章完纳船钞,及在潮州、台湾先行开巿。钦差大臣两江总督何桂清以前大学士桂良等给与照会,言明各口通商,俟英、法条约议定,再照新章办理,不服。乃允先开潮州、台湾两口巿,及照新章纳船钞,馀仍从缓。十年,美船随英法联军北驶。是年美国书及原本条约、税则遗失,特命苏抚薛焕先与说明,照俄国一律,以通行刊本为凭,美人许诺。

  十一年四月,始至汉口通商。旋立九江巿埠。先是三月,美水师总领施碟烈伦以火轮船至九江,寻去。至是,美商择地,勘定九江城西琵琶亭空地三十亩,以地势低洼,兴工建筑,居民以未给价,阻之。领事别列子始赴道署,许照英国价例给发。九江关监督以此地在大街繁盛之区,与龙开河偏僻有水者不同,駮诘之,别列子去。监督因牒驻汉口总领事,始许依民间卖买,又增索至五十亩。是为美立九江巿埠之始。秋七月,美设领事於汉阳,并代理俄国汉口通商事务。又为美人在汉设领事之始。

  同治元年,粤贼陷苏、太各城,上海为各国通商之地,苏松太道吴煦招募壮勇,雇洋人领队。有美人华尔者,煦令管带印度兵。既印度兵遣撤,煦令华尔管带常胜军,协守松江,屡出讨贼有功,奏给翎顶。又白齐文者,亦美人,因华尔进,命并在松江教习兵勇,协同官军剿贼,屡立功。华尔旋攻慈谿阵亡。秋七月,美伯理玺天德林肯亚伯剌罕遣使蒲玲堪安臣致皇帝书。二年,白齐文不遵调遣,殴伤道员杨坊,并劫饷四万馀元。事闻,褫白齐文职,命苏抚李鸿章拿办。白齐文匿英兵舰,美使蒲安臣以白齐文为美国人,覆牒为代辨无罪。总署以白齐文受中国官职,应照中国法律惩办。辨駮久之,美使始代白齐文认罪。白齐文寻投贼被获,牒美使卫廉士述其罪状,请照前议亟予正法。美使覆以请示本国,白齐文寻溺死。

  六年十月,以美卸任使臣蒲安臣权充办理中外交涉事务使臣。时外洋诸国公使、领事等先后来华,於是特派蒲安臣,以英人柏卓安、法人德善为左右,协理志刚、孙家穀二员同往会办。缘蒲安臣充美公使最久,中外交涉,总署深相倚任,故特派往。特与议定条款,凡事须咨总署覈定,准駮试办,以一年为期。又以中外仪节不同,呈递国书,须存国体。又虑各国因蒲安臣系西人,以西例优待,当告以中国体制,使各国了解,不致疑中国将来无报施之礼。迭咨蒲安臣,蒲安臣遂西。

  是年,美罗妹商船至台湾之琅軿洋面,遭风船破,被生番戕害。又前有美商船罗发遭风飘至台湾极南海岛,亦被害。至是,美住厦门领事李让礼欲坐兵船赴台住泊。八月到琅軿,会台湾镇总兵刘明灯究诘此案,而龟仔角生番纠集十七番社谋抗拒,刘明灯招番目卓杞笃往谕,始知五十年前,龟仔角一社之番,悉被洋人杀害,仅存樵者二人,以致世世挟仇图报。因谕番人解散,劝李让礼无深究,免再结仇。李让礼许诺,遂议结。既而李让礼请在象鼻山设立炮台,未允。

  七年春二月,美使来言,前年九月有本国商船两只在高丽搁浅被害,尚馀四人,请转知高丽,设法救护。政府请高丽自行查明酌覈。六月,美人派兵船入高丽,国王李熙奏闻。中国查明并无羁留美人情事,函致美使代为解释。美使乃无言,其兵船亦启椗去。

  是月,蒲安臣等至美递国书,并增定条约,其要目有八:一,美国与他国失和,不得在中国洋面夺货劫人;二,除原定贸易章程外,与美商另开贸易之路,皆由中国作主;三,中国派领事驻美通商各口;四,中、美奉教各异,两国不得稍有屈抑;五,两国人民互相往来游历,不得用法勉强招致;六,两国人民互相居住,照相待最优之国利益均霑;七,两国人民往来游学,照最优之国优待,并指定外国所居之地,互设学堂;八,美国声明并无干预中国内治之权。其时曾国藩等鉴於道、咸间条约失利,特建议遣使往订此约,於领海申明公法,於租界争管理权,於出洋华工谋保护,且预防干涉内治云。九月,美使劳文罗斯来华递国书,并呈书籍及五穀各种,请换中国书籍、穀种,许之。

  九年三月,美遣镂斐迪充出使中国大臣,递国书,前使劳文罗斯回国。四月,中国出使大臣蒲安臣在俄病卒,特予一品衔,给恤银万两。

  十年正月,美致朝鲜函,请中国代达,谓将以兵船前往商办事务。中政府以权宜许为转达。旋接朝鲜咨,谓美使所投封函,专为曩年美商船来韩,一遭风遇救,一人没货无,以为一救一害,相悬太甚,欲请究治。朝鲜以己国无残害美船之事,不允所请,并请中国降旨开谕美使。美使以降旨开谕,是以属国相待,不受。乃以兵船抵朝鲜胁之。朝鲜人不服,与力争,并报中国牒美使解之。十二月,美请援例开琼州商埠。

  十一年春二月,许美国领事官代办瑞士国商务。瑞士国一名苏益萨,又称绥沙兰,其商船至中国,向以无约小国不设领事官,至是请美领事官代办商务。美使牒称遂次兰国,总署覆美使,以瑞士事务祗可照料,不能兼摄,至通商纳税等事,仍照向来无约各国祗许在海口通商,其内地口岸及内地游历设局招工等事,均不得一律均霑。美使照覆更正遂次兰为瑞士。美领事虽得照料瑞士国商务,不得称瑞士国领事官。十二年春,穆宗亲政,美随英、法、俄、德请觐见。十三年,美使镂斐迪回国,以艾忭敏为驻华全权大臣,觐见面递国书。

  光绪二年十一月,美旗昌公司归并中国招商局,南洋大臣沈葆桢奏请给价银二百二十万两,报可。四年,出使大臣陈兰彬等莅美呈递国书,旋请设领事,言华人侨美各邦约二十馀万,不设领事,无以保护华民。奏入,许之。五年,美前统领格兰忒来华。值日本灭琉球,政府因格兰忒将游日本,讬其转圜。格兰忒至日本,函劝中国与日本各设领事,保护琉球中部,其南部近台湾,为中国属地,割隶中国,北部近萨摩岛,为日本属地,割隶日本。两国均不允。又请派员会议,卒不得要领。

  六年七月,美遣使臣安吉立及修约使臣帅腓德、笛锐克来华,请与中国大臣议事,总署以闻。并言:“同治七年中国与美续增条约,其第五款内有‘两国人民任便往来得以自由’等语。近来金山土人深嫉华人夺其工作,不能相容,上年美议院曾有限制华人之议,经其总统据约批駮。去年彼国开议,又欲苛待华人,经副使臣容闳牒外部,言与约不符,始将此例停止。是华人在彼得有保护者,惟恃续增条约之力居多。今遣使来华,恐有删改续增条约之意,请派员商议。”奏入,命总署大臣宝鋆、李鸿藻为全权大臣,与美使议约。初,美续约第五款祗言两国人民往来及游历贸易久居等人,无“华工”字样。至是,美使安吉立等递修约节略,内称华工分住各口不下十万人,於本国平安有损,请整理限制禁止。总署以禁止一层与旧约不符,惟限制一层尚可酌拟章程。安吉立等以章程须由本国议院酌定,此次来华,祗求中国一言,许其自行定限。总署遂入奏,与安吉立等议定四款:凡传教、学习、贸易、游历人等仍往来自由,其已在美华工亦仍旧保护,惟续往承工之人,定人数年数限制,不得凌虐。遂画押盖印,期一年两国御笔批准互换。既而美金山於中国招商局和众轮船进口有额外加徵船钞货税之事。出使美国大臣陈兰彬等请乘美派人来华议约之际与交涉。时美使安吉立亦牒总署,询中国徵收美国各船税钞与徵收中国及别国船税钞是否相同,又中国在常关纳税钞之船是否均与新关纳税钞之船相同各等语。又欲将两国商民贸易有益之事,及两国商民争讼申明观审办法,加入约款。总署以商民贸易一款,原可随时商办,观审一款,本烟台条约所载,此次申明与原议亦无出入。因与定议,仍候两国御笔批准互换。明年六月钤印。

  八年三月,美欲与朝鲜结约通商,遣总兵萧孚尔为全权大臣,乘兵船往议约。朝鲜遣余允植赴保定谒见李鸿章,请代为主持,与美使商议。美使旋出所拟约稿,其约稿未提明朝鲜为中国属邦。鸿章请删改,萧孚尔执不允。会美署使何天爵在京,与总署议,允增“属邦”字样,而内治外交仍许朝鲜自主。

  九年,出使美国大臣郑藻如请於美纽约设领事官,略言:“美国西通太平洋,以金山埠为首站,东通大西洋,以纽约埠为首站,两埠为往来必经之路。金山业设领事。近纽约华民往者日见增多,土人不无嫉忌。兼以古巴一岛与纽约水路相通,华民由古巴回籍者必假道纽约,实为通行要路。请仿金山例设领事以资保护。”报可。是年美与朝鲜换约,遣使驻朝鲜汉城,朝鲜遣使报之,仍咨中国,礼部仅报闻而已。十年,中、法因越南启衅,招商局轮船商人筹照西国通例,暂售与美国旗昌洋商保管,旋事定,仍收回。

  十二年春,美旧金山华民被美西人虐害,中国索赔,总统却之。粤人闻之,大愤,争欲起抗。粤督张之洞恐其滋事,一面晓谕粤民,一面致总署及驻美使臣与美交涉,请其赔偿惩办,因疏言:“出洋粤民所诉焚劫杀逐,种种遭害,胪列各案内,如光绪十年十二月,夭李架埠一案,焚铺逐商,劫财七万馀元;十年七月二十五日,洛巿丙冷埠一案,惨杀廖臣颂等二十八命,伤十五人,焚毁铺屋财物值十四万馀元;七月二十八日,舍路埠一案,惨杀莫月英等三命,焚烧煤厂,约值数万,旋将华人尽逐;八月十一日,倒路粉坑一案,枉杀李驹南等五命;九月二十八日,喊罢埠一案,焚逐失财数万;十二月初四日,尾矢近地一案,惨杀伍厚德等二命:皆为无辜被害。其馀密谋杀害,不可胜纪。以致卓忌埠、礼静埠则有被逐之事,兴当埠、拓市埠、喜路卜埠、铃近埠、匿架巿埠、洒巿埠、钵伦埠、云乃埠、坎下埠、古鲁姐埠、粒卜绿埠亦皆有定期议逐之事。其金山大埠,华民住房则有十苦之诉,洗衣裳馆则有六不近情之诉,统大小各埠工商人等则有七难之诉。所谓十苦者:金山大埠住房,每人限地八尺,不足八尺者查拏监禁,谓之祼房。祼房之苦,计地少绌,同居概捉。一也。监后寓财,尽窃无追。二也。回华有期,暂寓被禁。三也。到埠资乏,借寓亦拏。四也。畏捉夜行,卧街被打。五也。工艺出监,无处佣食。六也。监房地狭,疾疠益增。七也,入监勒银,始任赎出。八也。监郁鬓乱,被翦违制。九也。昏夜巡查,破窗越屋。十也。所谓六不近情者:洗衣馆八九百间,木楼木屋,历数十年,乃借防火私擅,勒令改建砖楼铁门,既非美廷所命,别处又不一律。一也。拆改不独劳费,工众无处容身。二也。砖铁本重租贵,主客两受其害。三也。晒棚谬谓惹火,别处楼棚更多。四也。任意拏人罚银,被扰至数百间。五也。洋馆木楼晒棚,何以不用此律?六也。所谓七难者:一为欲守业之难,二为欲拒匪之难,三为求保护之难,四为居散埠之难,五为居大埠之难,六为业工者之难,七为业商者之难,等语。又言金山各埠,始则利华民之工勤价省,多方招徕开矿修路诸工,美商藉华工以获利者,不知其几千亿万。乃因埃利士党人嫉妒把持,合谋驱逐,残毒焚掠,以夺其资财,勒逼行主辞用华工,以断其生路。华工既无生计,华商亦遂赔折穷蹙,留不能留,归不能归,保护亦无从保护,情形实为危惨。假如将此十馀万华民尽行驱归中国,沿海各省何处容之?既属可悯,亦多隐忧。此外南洋诸埠,设皆踵事效尤,何堪设想?美与中国虽无嫌隙,但此事系由美境土人专利而起,其视华工究不免稍分畛域。且美国官员,近亦多有埃利士党人在内,多设苛政,实有此情。应请敕催美国严惩速办。”初,沙面烧洋房十四间,偿款至钜。至是,出使美国大臣郑藻如电张之洞,请查案援例。之洞以金山杀掠重情,过之十倍,应照本案华民所失之数赔足,并须财命两究,电覆令与交涉。先是美使田贝允电本国速办。时新任张荫桓为美使,仍留郑藻如会同经理。既而美调兵缉匪,毙匪一名,伤数名,美总统及议院亦渐议护禁,久之始允赔。

  寻议寓美华工约,定约六款:首言中国以华工在美受虐,申明续约禁止华工赴美;次言华工在美有眷属财产者,仍准往来;三言华工以外,诸华人不在限禁之例,并准假道美境;四言华人在美,除不入美籍外,美国仍照约尽力保护;五言华工人被害各案,美国一律清偿;六言此约定期二十年互换。议定画押,复命张荫桓再与筹议。荫桓以三端要美:一,请酌减年限;二,请订约以前回华之工,如有眷产,亦可禀报中国领事,补给凭批回美;三,回华工人在美财产不及千元者,作何办法,亦应商及。议久不决。

  十四年四月,广西桂平县美教士富利淳医馆被毁,领事索赔五千馀元,拒之。时粤民愤华工见拒,群起抵制,且归咎张荫桓。会命翰林院侍讲崔国因代为美日秘国出使大臣。十六年,国因到美,美户部忽订新例,於假道华民入境,索质银二百元,出境发还。下议院又议立限清查寓美华民户口给照。国因力与辩,例旋废。初,金山新例,拘执华人令徙迁者限地界,以华工居处不洁酿疾为言,至是始废例销案。时换约期将届,適杨儒出使,总署又以商改新例事委之。儒涖美,值美迫行华工註册新例,当援条约駮诘。美外部始商允议院展限半年,被拘工人释放,而於註册之例坚不改移。华工以例专分别新旧工人,旧工固有安居乐业之便,而新工因限禁,不能到美,屡倩律师控诉察院,欲除此例。美外部以例经议院议定,不能废,仍限华人註册。而总署电儒,以先修约、后註册为关键。儒当牒外部,并就十四年约稿删去赔偿一款,易为互交罪犯;原约二十年之期改为十年。旋又接总署电,言美必欲先行註册,拟令寓华美民亦註册以相抵制,屡议不决。既美外部谓交犯一款,与限禁华工保护华民不相涉,应另订专约,不列款内;十年之期,可以允从,寓华美工,亦听中国註册。杨儒力争寓华之美国教士亦须註册。遂拟除工人外,寓华别项美民,自换约日起,美政府允每年造册一次,报知中国政府。乃定议,并於第五款中寓华别项美民下,註包括教士在内。二十年二月,画押盖印,是为重订限禁华工保护华民约款。又立互交罪犯约。

  约既成,杨儒复筹寓美华民善后事宜,因上言:“华工在美,始自咸丰年间。光绪六年,始有限制工人之约。华人寓美,洋人指为风俗之害者,约有三端:一曰鸦片,一曰赌博,一曰械斗。今惟有将此诸弊力图革除。一在申明律例,治以各项应得之罪,中国不为袒庇;一在详示教条,使知目前限制之故,皆与烟赌械斗各弊有涉。俾各愧奋改图,庶不至为人厌薄,此治本之法也。至於治标之法,一在严禁冒商,俾真商不至受累;一在疏通工路,使新来之工得以谋生海外。如此,不独华民生计可纾,即中外邦交,从此愈固矣。”是年,中、日启衅,美代中国保护在日本华商。明年,四川、福建教案相继起,而古田案尤剧。美与英、法均请中国偿款办犯,议久不决。既而美使田贝函总署,称有各国耶稣教人公举在华办理教务教士李提摩太惠志,缮册摺拟呈查阅,请谒见,允之。

  二十三年,美人在上海侵占租界外地。初,美所租同治初年止九百馀亩,后美领事西华自画界,圈入未租民地万馀亩。光绪十九年十月,两江总督刘坤一饬将界线内东北未租地收回二千六百亩,而於西北界外所占之地未及清釐。至是,美领事在苏州河边自立界石,而河内地起建楼房。署两江总督张之洞请与英、法界外侵占同严禁,疏入,交议。

  二十四年,出使大臣伍廷芳见德与中国因胶州失和,请联美,略谓:“美合众为国,其保邦制治,国律以兼并他洲土地为戒。溯自海上用兵以来,美兵船皆由英军牵率而至。道光二十一年,粤东议款,美实居间排解,遂得定盟。咸丰九年,英、法阑入大沽,毁我防具,美守前约,船由北塘驶入,呈递国书,情词谦逊,先换约而归。是通商以来,美视诸国最为恭顺。此次守约惟谨,不肯附和。虽因古巴议自主,檀岛议兼隶,近在同洲,大局未定,不遑远略,亦因与我交谊素笃,故不从合从之谋。若能联络邦交,深相结纳,似与大局不无裨益。”又因檀香山归并於美,请设领事,保护华民,略谓:“檀香山居太平洋之冲,前本君主,后改民主。近因弱小,求庇美邦,设为行省,美议院业经议行。此岛华民不下三万人,向由商董立中华会馆,排难解纷。光绪七年,曾令商董陈国万为领事。后美禁华工抵埠,华民出洋,皆趋檀岛,请设领事。”报可。

  是年中国议修卢汉、粤汉、宁沪、宁汉四路,借款各国,美国原贷四百万镑於粤汉路,旋聘美工师勘路。二十六年,拳匪作乱,各国联军入京,既各国会议条款,美惟增教案、被议人员不准复用之条,馀未与附和。会俄与中国订退还东三省约,中国复请美政府排解。明年,和议成,议偿款四百五十兆,美所分得偿金三十二兆九十三万有奇,合美金二十四兆四十四万馀元。除给商人损失及海陆军费外,尚有溢出数十二兆七十馀万元。美总统罗斯福向议院提议,溢出金仍还中国,助中国教育,即以此款为格致学生留美之用。议行牒中国,中国特遣专使唐绍仪赴美申谢。既而各国赔款欲改银为金,以金价算。美为商劝各国,并谓众议合索四百五十兆两,由各国自行均派,中国不管其易作何项金钱,是此项赔款,照约载金价核算,即四百五十兆海关银数,照约银数付还,亦即与用金付给无异。美旋允照约还银。

  二十八年春三月,议各国商约,美使不原加税至十五,免釐与否,听中国自便。是年,命吕海寰、盛宣怀议美约,与美使迭次磋商,张之洞、刘坤一通电参酌,始定议。因上言釐定约款十七条,大致与英约相同,而其中得失损益,稍有区别。第一款曰驻使体制。美使原送约文,声明驻使可以行文各省将军、督抚、驻紥大臣;駮以美国向由外部转行,中国亦系由外务部咨转,不能两歧,駮令删去,改为中国驻使为美国优待,是以美使驻京,中国亦一律优待,以昭平允。第二款曰领事权限。报施一如驻使,而声明美国领事按例妥派,外务部按照公例认许,如所派不妥,或与公例不合,我即可不认,冀以挽回主权。第三款曰口岸利益。此系查照日本旧约,不能不许,因即比照日约核改妥协。第四款曰加税免釐。此为全约主脑,美使初祗允加至值百抽十,并请我裁内地常关,又不提明销场出厂等税,以为中国主权所系,不欲有所干碍,屡费磋商,动至决裂。臣等往复电酌,彼始允加至十二五,其所裁内地常关之税,任我改抽出产税以为抵补。窃思内地常关不过十馀处,各省土货未必悉所经由。按照英约载明进出口货加税后,均得全免重徵,则内地常关亦祗能徵土货运出第一道之二五半税。若非第一常关,则并无税可收。至土货未经第一常关徵过二五半税者,出口时仍须徵足七五之数,是常关虽裁,亦无大碍。今既任我改抽出产税,则从源头处抽收,较无遗漏,似更合算。当时尚以与英约两歧为虑,美使自认将来劝英照办,祗得允裁。至於销场税、出厂税及议增之出产税,美使虽不原详载名目,而於专条中声叙本款所载各节,毫无干碍中国主权徵抽他等税项之意,以浑括销场等税,保我主权。第五款曰税则附表。彼请美国人在中国输纳税项,较最优待之国,不得加重另徵。臣等索其增入中国人民在美国纳税亦如之一节。第六款曰准设关栈。系照英约酌办。第七款曰振兴矿务。前半悉照英约,彼请准美国人遵章开办矿务。此本路矿衙门定章所许,因订明美国人民办理矿务居住之事,应彼此会定章程,以资钤束。第八款曰存票抵税。第九款曰保护商标。均与英约意义相等,而於存票款中声明除去船钞一项,以补英约所未及。第十款曰创制专照。此款深虑有碍中国工艺仿造,駮论再三,改为俟中国设立专管衙门,定有创制专律后,再予保护,其权仍自我操。第十一款曰保护版权。即中国书籍翻刻必究之意。与之订明,若系美文由中国自繙华文,可听刊印售卖;并中、美人民所著书籍报纸等件,有碍中国治安者,应各按律例惩办,为杜渐防微之计。第十二款曰内港行轮。前两节照英约大意,声明嗣后无论何时修改,应由我查看酌办;末节如奉天府安东县开埠事,扼定自开,而办法略有变通。第十三款曰改定国币。将英约所附照会纳税仍照关平一节,增入款末。第十四款曰辑睦民教。教民犯法,不得因入教免究,并应遵纳例定捐税;教士不得干预中国官员治理华民之权,详晰列明,冀资补救。第十五款曰治外法权。第十六款曰禁止吗啡鸦片。皆我索其增添,与英约一律。第十七款曰修约换约期限。系照立约通例。复於约款之外,另行订附件三端:一为内地徵抽鸦片、盐斤税捐之事,及保全税捐防范走漏之法,均任由中国政府自行办理;二为所留通商口岸之常关,设立分关,保持税饷;三为申明第五款所载税则附表,即前定切实值百抽五之税则,至内地常关虽裁,并不藉此以裁北京崇文门并各城门及左右翼等处之税,由美使备一照会存案。又第四款不碍徵抽他等税项一语,尚涉笼统,由我备一照会,声明他等税项,即系包括销场、出厂及改抽之出产各税,应仍听中国自行办理。彼亦复一照会,言明彼此意见相同,分别签押盖印。是为中美商约,一名通商行船条约。

  三十年春,美公司背约私售粤汉股票於比利时,允比在湘造湘阴过常德至辰州一路。张之洞致湖南巡抚赵尔巽请力阻,并援合同第十七条专认美公司,不得转与他国人为主旨。湘人议自承办,禀请废约,赵尔巽力主之。时张之洞已奉廷寄废约,遂以三省绅民力持废约电致盛宣怀。宣怀旋电出使大臣梁诚牒美外部,略谓:“美公司显背合同,必应作废。续约十七款不得转售他国。现查底股,比、法居多,事权他属。正约四十款禁别人侵坏合同,现派非美公司之锡度来华干预。全路工程逾限,广州一节,逾估甚钜,请牒外务部註销正续合同。”美政府覆牒允註销合同,仍不允废约。既而美公司举前兵部路提等代议路事,中国亦延美前外部大臣福士达、铁路律师良信等与之辩,始允再集股东议售股本购价,及合同特权等费,必须付现,又索赔给工程司执事人等合同未满撤退,及註销订购物料合同之用二十五万。久不决。至三十一年夏,始签字。久之,始以美金六百七十五万元还美,再加利息,定议签押。时粤民因美禁华工,并苛待留美商民,私议抵拒美货,不果。三十二年,遣学生赴美留学。三十三年,美教士在河南信阳州所属鸡公山购地造房,豫抚张人骏执条约公法教规与争,始允撤房退地停工,卒延未撤销。

  三十四年八月,与美订立公断专约。初,美使康格曾奉其总统命,向中国提议,与英、法一律订立公断专约。嗣以美总统与议院意见不合,英、法约作废,因罢议。至是第二次和会和解纷争之约,又已画押,各国多互订公断专约,美亦与英、法、日本订约,中国即电致出使美国大臣伍廷芳,向美廷提议,遂订条约四款,凡关於法律意义或条约解释,为外交法不能议结者,皆属之。换约以五年为限。是年美约请各国在沪会议禁鸦片事宜,中国命南洋大臣端方等莅会。

  宣统元年春正月,美使牒外务部,请免收东三省新开各埠一切杂税。旋由外务部咨东三省,覆称不能免收。因覆美使,谓:“现所收各税,於各埠试办章程并无妨碍。若必欲使洋货於抽釐一事毫无轇轕,自非实行加税免釐不可,中国固甚原各国赞成斯举也。”五月,定留学生赴美名额,因美退还庚子赔款,为中国学生赴美游学费,议自退还之年起,初四年每年遣一百名,以后每年至少须遣五十名,遂订办法大纲。是年美工商部新颁华人入美保护例凡十条,大旨仍重在禁止限制华工影射赴美,而於商贾、教习、学生等游历则从宽。牒外部立案,并同时通咨南北洋施行。二年九月,度支部大臣载泽与美使喀尔霍商定借款一千万镑,利息五釐,美招英、法、德、日结为借款团体,是为四国借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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