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史·列传

     著书立意乃赠花于人之举,然万卷书亦由人力而为,非尽善尽美处还盼见谅 !

                     —— 华辀远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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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九十一 

  张照 甘汝来 陈惪华 王安国 刘吴龙杨汝穀 张泰开 秦蕙田 彭启丰 梦麟

  张照,字得天,江南娄县人。康熙四十八年进士,改庶吉士,授检讨,南书房行走。雍正初,累迁侍讲学士。圣祖训士民二十四条,世宗为之註,题曰圣谕广训,照疏请下学官,令学童诵习。复三迁刑部侍郎。十一年,授左都御史,迁刑部尚书,疏请更定律例数事。

  大学士鄂尔泰初为云贵总督,定乱苗,稍收其地,置流官。既而苗复叛,扬威将军哈元生、副将军董芳讨之,不以时定。上责鄂尔泰措置不当,照素忤鄂尔泰,因请行。十三年五月,上命照为抚定苗疆大臣。照至贵州,议划施秉以上为上游,用云南、贵州兵,专属元生;以下为下游,用湖广、广东兵,专属芳:令诸军互易地就所划。元生、芳遂议村落道路皆别上下界,文移辨难。照致书元生等,令劾鄂尔泰。会高宗即位,召照还,以湖广总督张广泗往代。上怒照挟私误军兴,广泗复劾照谬妄,元生等并发照致书令劾鄂尔泰事,遂夺职逮下狱。乾隆元年,廷议当斩,上特命免死释出狱,令在武英殿修书处行走。

  二年,起内阁学士,南书房行走。五年,复授刑部侍郎。照言:“律例新有更定,校刻颁行诸行省,期以一年。旧轻新重者,待新书至日遵行,不必驳改;旧重新轻者,刑部即引新书更正。庶一年内薄海内外早被恩光。”特旨允行。上以朝会乐章句读不协节奏,虑坛庙乐章亦复如是,命庄亲王允禄及照遵圣祖所定律吕正义,考察原委。寻合疏言:“律吕正义编摩未备,请续纂后编。坛庙朝会乐章,考定宫商字谱,备载於篇,使律吕克谐,寻考易晓。民间俗乐,亦宜一体釐正。”下部议行。七年,疏请矜恤军流罪人妻孥,罪人发各边镇给旗丁为奴,其在籍子孙到配所省视,旗丁不得并没为奴。

  寻擢刑部尚书,兼领乐部。民间贷钱徵息,子母互相权,谓之“印子钱”。雍正间,八旗佐领等有以印子钱朘所部旗丁者,世宗谕禁革。都统李禧因请贷钱者得自陈,免其偿,并治贷者罪。至是,照言印子钱宜禁,如止重利放债,依违禁取利本律治罪,禧所议宜罢不用,从之。九年十二月,父汇卒於家,照方有疾,十年正月,奔丧,上勉令节哀,毋致毁瘠。至徐州,卒,加太子太保、吏部尚书,谥文敏。

  照敏於学,富文藻,尤工书。其以苗疆得罪,高宗知照为鄂尔泰所恶,不欲深罪照,滋门户恩怨。重惜照才,复显用。及照卒,见照狱中所题白云亭诗意怨望,又指照集愤嫉语,谕诸大臣以照已死不追罪。后数年,一统志奏进,录国朝松江府人物不及照,上复命补入,谓:“照虽不醇,而资学明敏,书法精工,为海内所共推,瑕瑜不掩,其文采风流不当泯没也。”

  甘汝来,字耕道,江西奉新人。康熙五十二年进士,以教习授知县,补直隶涞水知县。涞水旗丁与民杂居,汝来至,请罢杂派,以火耗补之。禁庄田无故增租易佃。旗丁例不得行笞,汝来请以柳梃约束。三等侍卫毕里克调鹰至涞水,居民家,仆捶民几毙,诉於汝来。毕里克率其仆閧於县庭,汝来逮毕里克,械其仆於狱。事闻,下刑部议,夺汝来职,毕里克罚俸,圣祖命夺毕里克职,汝来无罪。汝来自是负循吏名。移知新安县,凿白杨淀堤,溉田数千顷。又移知雄县,惩奸吏,复请罢杂派。雍正初,授吏部主事,擢广西太平府知府,三迁至广西巡抚。五年,迁都察院左副都御史。

  汝来为按察使时,李绂为巡抚,奉议州土司罗文刚纠众阻塘汛,吏请兵捕治,绂与汝来持不许。事闻,世宗命绂、汝来如广西捕文刚。广西巡抚韩良辅如云南,与总督鄂尔泰计事,上令汝来署巡抚。泗城府土司岑映宸所部民相仇,汝来与鄂尔泰、良辅、绂设谋絷映宸,隶其土流官。汝来请於镇安土府置学官,上以非苗疆急务,责其沽名。又以汝来谢恩疏言曲赐宽容,上诘之曰:“人君持国法,当行直道,曲则不直,汝来语何意?”召还京。六年,良辅获文刚,汝来坐疏纵夺职,在咸安宫官学行走。山东巡抚费金吾议濬济宁、嘉祥、沛县等处水道,命汝来效力。九年,起直隶霸昌道。丁母忧,令在任守制。

  再迁礼部侍郎。高宗即位,议行三年丧,谘於诸大臣,汝来曰:“三年之丧,无贵贱,一也。皇上法尧、舜之道,宜行周、孔之礼,立万年彝伦之极。”或言二十七月中朝祭大典若有所妨,汝来曰:“墨縗视事,越绋以祭,礼固言之,夫何疑?”乃考载籍,上仪制,援古证今,具有条理。

  迁兵部尚书,疏言:“广东海滨微露滩形,民间谓之‘水坦’。渐生青草,谓之‘草坦’。徐成耕壤,谓之‘沙坦’。坦初见,沿海民报围筑者,当先令立标定四至,毋於围筑后争控。民有田十顷以上,毋许围筑,以杜豪占。即贫民围筑,限五顷。其出工本牛种助他人围筑量取租息者,听。陆地开垦例六年升科,海田浮脃,当宽至十年。潮大至坦没,蠲一岁粮。围毁则免升科原额。”疏入,敕广东督抚议行。复疏言:“海滨居民单桅船采捕鱼虾,例不输税。近闻各海关监督与双桅船同令领牌纳钞,又闽、广间贫民有置{多}取鱼者,有就埠育鸭者,吏或按{多}按埠私徵税,请通行严禁。”从之。乾隆三年,调吏部尚书,仍兼领兵部,加太子少保。

  四年七月,汝来方诣廨治事,疾作,遂卒。大学士讷亲领吏部,与共治事,亲送其丧还第。至门,讷亲先入,妪缝衣於庭,纳亲谓曰:“传语夫人,尚书暴薨於廨矣!”妪愕曰:“汝谁也?”讷亲具以告,妪汪然而泣,始知即汝来妻也。讷亲因问有馀赀否,妪曰:“有。”持囊出所馀俸金,讷亲为感泣。奏上,上奖其寒素,赐银千两,命吏经纪其丧,谥庄恪。

  嘉庆间,汝来曾孙绍烈应顺天乡试,以怀挟得罪,仁宗犹念汝来居官持正,宥绍烈,命仍得原名应试。

  陈德华,字云倬,直隶安州人。雍正二年一甲一名进士,授修撰,再迁侍读学士。提督广东肇高学政,旋调广韶学政。遭母丧归,未终制,召充一统志馆副总裁官。乾隆元年,迁詹事,上书房行走,再迁刑部侍郎。四年,迁户部尚书。七年,调兵部尚书。八年,以弟德正为陕西按察使,谳狱用酷刑,为巡抚塞楞额所劾。德正具密摺拟揭部科,为书告德华,德华沮之,未奏闻。上以德华既知德正事非是,当奏闻,乃为隐匿,非大臣体,且曰:“父为子隐,子为父隐,直在其中。朕非不知以此风天下。然君臣之伦,实在弟兄之上。”下部议夺职,命左迁兵部侍郎。十二年,以议处江西总兵高琦武备废弛,违例邀誉,夺职。十四年,起为左副都御史,上书房行走。以督诸皇子课怠,屡诘责夺俸。二十二年,迁工部侍郎。二十三年,迁礼部尚书。二十九年,致仕。三十六年,皇太后万寿,诏绘九老图,以德华入致仕九老中。四十四年,卒,年八十三。

  德华性笃俭,缊袍蔬食,萧然如寒素。立身循礼法,而不自居道学。尝谓:“士大夫之患,莫大於近名。求以立德名,则必有迂怪不情之举而实行荒;求以立言名,则必有异同胜负之论而正理晦;求以立功名,则必务见所长,纷更旧制。立一法反生一弊,而实行无所裨。”方为尚书时,京师富民俞民弼死,诸大臣皆往吊。上闻,察未往者,德华与焉。

  王安国,字春圃,江南高邮人。雍正二年一甲二名进士,授编修,再迁侍讲。提督广东肇高学政,复再迁左佥都御史。乾隆二年,疏请禁官吏居丧诣省会谒大吏,下部议行。复三迁左都御史。五年,两江总督马尔泰论广东巡抚王謩徇纵,命安国往按,即命以左都御史领广东巡抚。安国曰:“吾奉命勘事而即得其位,古所讥蹊田夺牛者非欤?”疏力辞,上不许。广东俗奢靡,安国事事整肃,仓有馀粟。故事,自总督以下皆有分,安国独以非制,止之。九年正月,就迁兵部尚书,寻遭父丧。广州将军策楞疏言安国孤介廉洁,归葬无赀,与护理巡抚讬庸等具赙归之,报闻。

  十年,召为兵部尚书,调礼部。安国疏乞终丧,居庐营葬。服阕,乃入朝。十四年六月,安国入对,言诸行省方科试,诸学臣尚有未除积弊。上令具疏陈,安国疏言:“上科乡试后,颇闻诸学臣因录科例严,转开侥幸。或於省会书院博督抚之欢,或於所属义学徇州县之请,或市恩於朝臣故旧,或纵容子弟家人乘机作弊,致取录不甚公明。”上召安国询所论诸学臣姓名,安国举尹会一、陈其凝、孙人龙、邓钊等。上以会一、钊已物故,其凝、人龙皆坐事黜,因责安国瞻徇,手诏诘难。二十年,迁吏部尚书。二十一年,疏乞假为父改葬。上以来年当南巡,谕俟期扈行。冬,病作,予假治疾。二十二年春,卒,赐白金五百治丧,谥文肃。

  安国初登第,谒大学士朱轼,轼戒之曰:“学人通籍后,惟留得本来面目为难。”安国诵其语终身。至显仕,衣食器用不改於旧。深研经籍,子念孙,孙引之,承其绪,成一家之学,语在儒林传。

  刘吴龙,字绍闻,江西南昌人。雍正元年进士,授庶吉士。二年,以朱轼荐,改吏部主事。六迁至光禄寺少卿。尝视谳牍,有以欲劫行舟定罪者,吴龙曰:“欲劫二字,岂可置人於死?”论释之。十一年,出为安徽按察使。十三年,内迁光禄寺卿,命管理北路军需。乾隆元年,召还,疏言:“北路军需,有输送科布多截留察汉廋尔诸处,应就车驼户追缴脚价。尚有逋负,请量予豁除。”上从其议。三迁左都御史,疏言:“步军统领衙门番役,私用白役,生事害民,宜令具册考覈,有所追捕,官畀差票,诣有司呈验。步军统领鞫囚,旗人会本旗都统,民人会顺天府尹、巡城御史,互相觉察。”疏入,议行。又疏言诸行省州县董理讼狱,其有舛误,小民无所申诉,宜令督抚遣监司按行稽考,以申民隐。旋劾罢浙江巡抚卢焯,论如律。迁刑部尚书。七年,卒,赐白金五百治丧,谥清悫。

  吴龙简重,不苟言笑。为政慎密持重,得大体。督学直隶、江苏,士循其教。乾隆初,杨汝穀、张泰开与吴龙先后为左都御史,皆以笃谨被上眷。

  杨汝穀,字令贻,江南怀宁人。康熙三十九年进士,授浙江浦江县知县。行取,授礼部主事。三迁监察御史。河南南阳镇标兵以知府沈渊禁博,劫渊,围诸教场三日。汝穀论劾,上遣尚书张廷枢等往按,谴总兵高成诛标兵之首事者。别疏言:“选人待缺,辄言出为人后,或值远缺,报治丧,冀更选。请饬选人具三代,已选,复称出为人后,报治丧,以不孝论。”下部议行。六迁兵部侍郎,兼署左副都御史。疏言直隶被水灾,请运关东米十万石至天津,留南漕十万石存河间、保定適中地,分贮备赈。下部议行。高宗即位,调户部侍郎,疏言:“河南荥泽地滨黄河,康熙三十六年河势南侵,县地多倾陷。民困虚粮,流亡远徙。”上命河南巡抚察议,删赋额。寻迁左都御史。乾隆三年,以老乞休,命本省布政使给俸。五年,卒,年七十六,谥勤恪。

  张泰开,字履安,江南金匮人。乾隆七年进士,改庶吉士,命上书房行走。旋自编修五迁礼部侍郎。十九年,国子监学录缺员,泰开举同部侍郎邹一桂子志伊。上责其瞻徇,部议夺职,予编修,仍在上书房行走。二十年,内阁学士胡中藻为诗谤朝政,坐诛,泰开为诗序,授刻,部议夺官治罪,上特宥之,仍在上书房行走。寻复授编修。二十二年,擢通政使。三迁左都御史。三十一年,授礼部尚书。三十二年,复授左都御史。三十三年,以老乞休,上奖其勤慎,加太子少傅,赋诗饯其行。三十九年,卒,年八十六,谥文恪。

  秦蕙田,字树峰,江南金匮人。祖松龄,顺治十二年进士,官左春坊左谕德。本生父道然,康熙四十八年进士,官礼部给事中,与贝子允禟善,为其府总管。允禟得罪,逮下狱,蕙田往来省视。世宗贷道然死,而狱未解。乾隆元年一甲三名进士,授编修,南书房行走。乃上疏言:“臣本生父道然身罹重罪,蒙恩曲宥;以追银未完,系狱九年,年已八十,衰朽不堪。本年五六月间,浸染暑湿,疟疠时作,奄奄一息,几至瘐毙。情关骨肉,痛楚难忍。臣虽备官禁近,还顾臣父,老病拘幽,既无完解之期,更无生存之望,方寸昏迷,不能自主。诚不忍昧心窃禄,内惭名教。伏惟皇上矜慎庶狱,一线可原,概予宽释。当此圣明孝治天下,惟有乞恩,匄臣父八十垂死之年,得以终老牖下。臣原夺职效奔走以赎父罪。”高宗命宥道然,并免所追银。

  蕙田累迁礼部侍郎,丁本生父忧,服将阕,命仍起礼部侍郎。二十二年,迁工部尚书,署刑部尚书。二十三年,调刑部尚书,仍兼领工部,加太子太保。疏请诸行省流匄递籍编甲收管,上谕曰:“蕙田所奏甚是,为清狱讼、弭盗贼之良法。但此辈辗转流徙,城市村落,所在皆有。必一一收捕传送,令原籍保甲监察,事理繁琐,不若就所在地察禁。当令有司遇流匄强悍不法,即时捕治。”二十九年,以病乞休,上不允。再请,上命南还谒医,不必解任。九月,卒於途,谥文恭。明年,上南巡,幸无锡,赋诗犹及蕙田。

  蕙田通经能文章,尤精於三礼,撰五礼通考,首采经史,次及诸家传说儒先所未能决者,疏通证明,使后儒有所折衷。以乐律附吉礼,以天文历法、方舆疆理附嘉礼。博大闳远,条贯赅备。又好治易及音韵、律吕、算数之学,皆有著述。

  子泰钧,乾隆十九年进士,翰林院编修。

  彭启丰,字翰文,江南长洲人。祖定求,康熙十五年,会试、殿试皆第一,官至翰林院侍讲。启丰,雍正五年会试第一,殿试置一甲第三,世宗亲拔第一。授翰林院修撰,南书房行走。三迁右庶子。乾隆六年,充江西乡试副考官,再迁左佥都御史。疏言:“臣驿路经宿州,宿州方被水,蒙恩赈恤。知州许朝栋任甲长胥吏索费,饥民户籍登记不以实。凤阳知府梅毓健不亲诣察覈。”下两江总督那苏图严察。七年,迁通政使,督浙江学政。三迁刑部侍郎,疏言:“浙省吏民占官湖为田,馀杭南湖发源天目,下注苕溪,溉杭、嘉、湖三郡。自巡抚朱轼濬治,今已沙淤。其他会稽、馀姚、慈谿等湖,皆仅存其名,请敕次第开濬。江南漕米,每石收钱五十四,半给运丁,半归州县为公使钱。杭、嘉、湖运丁有漕截,而州县无漕费,石米私加一二升至五六升,请敕如江南例,石米收钱二十四,为州县修仓铺垫费,而禁其浮收。浙江额设均平夫银供差徭,差简可以敷用,差繁每苦赔垫,本省官吏来往,任意多索,请敕部按官吏尊卑、差役繁简,定人夫名额,俾为成例。浙省黄岩、太平地多斥卤,民家稍有馀盐,兵弁藉以婪索。婪索不遂,指为私盐,甚或以数家数人之盐合并诬报,请敕文武大臣申禁。”下部议行。寻以忧去。

  十五年,授吏部侍郎。十八年,调兵部侍郎。二十年,疏乞养母,允之。二十六年,复授吏部侍郎。二十七年,以京察注考,吏部郎中阿敏尔图诸尚书、侍郎皆列一等,启丰独列二等,上责其示异市名。旋迁左都御史。二十八年,迁兵部尚书。三十一年,上以史奕昂为侍郎,入对,谕加意部事。奕昂遂自恣,面斥启丰,不称尚书,侍郎期成额以是讦奕昂。上诘启丰,启丰力言无之。询侍郎锺音,锺音对如期成额。启丰语乃塞。上为罢奕昂,因谓:“启丰学问尚优,治事非所长。今乃巽忄耎模棱,奏对不以实,失大臣体。”即降侍郎。三十三年,命原品休致。四十一年,上东巡,迎驾,予尚书衔。四十九年,卒,年八十四。

  子绍升,语在文苑传。孙希濂,乾隆四十九年进士,官至刑部右侍郎,左迁福建按察使。曾孙蕴章,自有传。

  梦麟,字文子,西鲁特氏,蒙古正白旗人,尚书宪德子。乾隆十年进士,改庶吉士,授检讨。十五年,迁侍讲学士,再迁祭酒,提督河南学政。十六年,授内阁学士。十七年,湖北罗田民据天堂寨谋乱,梦麟以河南商城邻罗田,驰往捕治,上嘉之。疏言:“商城界江、楚,峻岭深岩,易藏奸宄,请增兵巡察。”下河南巡抚议,移驻守备,增兵百。十八年,署户部侍郎,充江南乡试考官,即命提督江苏学政。二十年,授工部侍郎,代还,调署兵部,兼镶白旗蒙古副都统。二十一年,命在军机处学习行走。大臣在军机处,资望少浅者曰“学习行走”,自梦麟始。

  是岁,河决孙家集。二十二年,河道总督白锺山奏请开荆山桥河,命梦麟驰勘,趣即兴工,工竟,议叙。上南巡阅河,以六塘河以下积潦,桃源、宿迁、清河诸县卑成浸,令梦麟勘治。寻奏:“六塘河上承骆马湖,至清河分两派,由武障、义泽等河汇潮河入海,长三百馀里,中间淤浅数十处,已令速疏濬南北两堰。并去年水坏宿迁堰工,及诸缺口,俱加修筑。诸县积水,开沟十五,设涵洞五,建闸四,俾得宣泄。”工既竟,又奏:“荆山桥河道经铜、沛、邳、睢四州县,分设四汛;黄水自丁家楼汇入苏家闸,荆山桥正当其冲,应令堵筑。微山湖至荆山桥河下游王母山,纡长湾曲,每岁霜降后应令疏濬。居民就湾筑堰坝捕鱼,渡口叠石为步,皆阻河道,应令严禁。”上命如所议行。

  山东巡抚鹤年奏金乡、鱼台、济宁诸州县水患,命侍郎裘曰修偕梦麟驰往相度,合疏言:“诸县久为微山湖水所浸,当筹分泄之路。韩庄闸南伊家河至江南梁旺城入运,今已久淤,当开濬引积水东注。”从之。两江总督尹继善以沂水入运为害,奏建湖口闸,命梦麟与在工诸臣分任其责。合疏言:“沂水自卢口傍泄,淹民田,阻运河。当筑坝堵截,使不得入运,毋碍微山诸湖入河归海之路。六塘河在骆马湖下游,为沂水疏泄要道,宿迁、桃源诸水自沭入涟归海,并宜疏治宣通。兼濬六塘河出口,使无浅阻。此治沂水之概要也。夏邑、永城诸水,自睢河下注洪泽湖,出清口会黄入海。近岁河道多淤,董家沟诸地尤宜急治,兼濬洪泽湖出口。清口束水二坝,遵旨撤除。各闸口门亦宜加宽。此治睢河之概要也。”疏入,上许为颇得要领。调户部。冬,工竟,还京师。二十三年,复调工部,署翰林院掌院学士。卒,赐祭葬。

  论曰:照绌於盘错,而优於词翰,高宗知之审矣。汝来以清节著,德华等以文学庸,而安国博辨群书,好学深思,自为家法。蕙田治礼,综历代政事学术,贯串会通,体大思精,尤彬彬名世之大业也。梦麟早岁负清望,参大政,方驾遽税,惜哉!

卷九十二 

  钱陈群子汝诚、孙臻 沈德潜 金德瑛钱载 齐召南陈兆仑、兆仑孙桂生 董邦达钱维城、邹一桂 谢墉金甡、庄存与、刘星炜王昶

  钱陈群,字主敬,浙江嘉兴人。父纶光,早卒。母陈,翼诸孤以长,语在列女传。康熙四十四年,圣祖南巡,陈群迎驾吴江,献诗。上命俟回跸召试,以母陈病不赴。六十年,成进士,引见,上谕及前事。改庶吉士,授编修。雍正七年,世宗命从史贻直、杭奕禄赴陕西宣谕化导,陈群周历诸府县,集诸生就公廨讲经,反覆深切,有闻而流涕者。使还,上谕奖为“安分读书人”。五迁右通政,督顺天学政。乾隆元年,以母丧去官。服除,高宗命仍督顺天学政,除原官。陈群以母陈夜纺授经图奏上,上为题词。疏请增顺天乡试中额,上以官制有定,取者多,用者益远,国家不能收科目取人之效,寝其议。

  三迁内阁学士。陈群屡有建白:尝疏请严治匿名揭帖,无论事钜细,非据实首告而编造歌谣诗词,匿名粘贴闾巷街衢,当下刑部依律治罪。疏请广劝种植树木,官地令官种,州郡吏种至千本以上,予纪录;受代时具册,备地方公用。民地令民种,至五六百本者,予扁额奖赏,成材后听取用。疏请偏灾蠲免分数,分别贫富,富者按例定分数蠲免,贫者被灾几分即蠲免几分,使之相等。及敕询州县耗羡,疏言:“康熙间,州县官额徵钱粮,收耗羡一二钱不等。陆陇其知嘉定县止收四分,清如陇其,亦未闻全去耗羡也。议者以康熙间无耗羡,非无耗羡也,特无耗羡之名耳。世宗出自独断,通计外吏大小员数,酌定养廉,而以所入耗羡按季支领。吏治肃清,民亦安业。特以有徵报支收之令,不知者或以为加赋。皇上询及盈廷,臣请稍为变通,凡耗羡所入,仍归藩库,各官养廉及各州县公项,如旧支给。其续增公用,名色不能画一,多寡亦有不同,应令直省督抚明察,某件应动正项,某件应入公用,分别报销。各省州县自酌定养廉,荣悴不一,其有支绌者,应令督抚确察量增,俾稍宽裕。仍饬勿得耗外加耗,以致累民。则既无加赋之名,并无全用耗羡办公之事,州县各有赢馀,益知鼓励。至於施从其厚,敛从其薄,古之制也。及此仓庾充裕、民安物阜之时,大臣悉心调剂,使养廉之入,不为素餐,元气培扶,帑藏盈溢,然后以三十年之通制国用。宋太祖能罢羡馀,臣固知皇上之圣,不必廷臣建白如张全操其人者,而德音自下也。”

  七年,擢刑部侍郎。上令廷臣议州县常平仓应行诸事,诸臣皆议歉岁减价。陈群疏言:“成熟之年,出陈易新,仓米必不及市米,而民以米值纳仓,银色当高於市易。拟令石减一钱二分,还仓时加穀四五升,以为出入耗费。”

  十七年,患反穀疾,连疏乞解职,许之。命其子编修汝诚侍行,且赐诗以宽其意。陈群进途中所作诗,上为答和。时有伪为孙嘉淦疏稿语谤上,上令穷治,陈群自家密疏请省株连,上严饬之,而事渐解。二十二年,上南巡,令在籍食俸。二十五年,上为桥梓图寄赐陈群。二十六年,偕江南在籍侍郎沈德潜诣京师祝皇太后七十寿,命与香山九老会,加尚书衔。上谕:“明岁南巡,诸臣今年已赴阙,毋更远迎。”二十七年,南巡,陈群偕德潜迎驾常州,上赐诗称为“大老”。三十年,南巡,复迎驾。是岁陈群年八十,加太子太傅。赐其子汝器举人,汝诚扈跸,命从还省视。

  三十一年,陈群复进其母陈画册,册有纶光题句。上题诗以赵孟頫、管道升为比。三十五年,上六十万寿,命德潜至嘉兴劝陈群毋诣京师,陈群献竹根如意,上批劄云:“未颁僧绍之赐,恰致公远之贡,文而有节,把玩良怡!今赐卿木兰所获鹿,服食延年,以俟清晤。”三十六年,上东巡,陈群迎驾平原,进登岱祝釐颂。是冬,复诣京师祝皇太后八十万寿,命紫禁城骑马,赐人葠,再与香山九老会。陈群进和诗有句云“鹿驯岩畔当童扶”,上赏其超逸,复为图赐之。南归,以诗饯。

  陈群里居,每岁上录寄诗百馀篇,陈群必赓和,亲书册以进,体兼行草,屡蒙奖许。三十九年,卒,年八十九。上谕谓:“儒臣老辈中能以诗文结恩遇、备商榷者,沈德潜卒后惟陈群。”加太傅,祀贤良祠,谥文端。四十四年,上制怀旧诗,列五词臣中。

  子汝诚,字立之。乾隆十三年进士,改庶吉士,授编修,命南书房行走。四迁至侍郎,历兵、刑、户诸部。再典试江南,上命寄谕尹继善,招陈群游摄山,父子可相见。汝诚试毕,迎陈群入试院,居数日乃还。三十年,乞养归。四十一年,父丧终,授刑部侍郎,仍在南书房行走。四十四年,卒。

  汝诚子臻,字润斋。自兵马司副指挥授河南邓州知州,累迁江西粮道。左授山西平阳知府,复累迁直隶布政使。嘉庆二十一年,授江西巡抚。江西南昌诸府食淮盐,而与福建、浙江、广东三省毗连,私贩侵引额。臻议疏纲额、缉私贩。寻移山东巡抚。兖、曹、沂诸府民素悍,染邪教,盗甚炽。臻请就诸府增设参将以下官,上皆采其议。入觐,以衰老左授湖南布政使,休致。道光十九年,卒。

  陈群诗纯悫朴厚,如其为人。赓唱既久,亦颇斅御制诗体。贰刑部十年,慎於庶狱,虚衷详鞫。高宗尝以于定国期之。汝诚继贰刑部,奉陈群之教,持法明允。臻亦善治狱。在平阳,介休民被盗杀其母,攫钏去。民言姻家尝贷钏,佣或窃钏逃,邻家子左右之。县捕三人,榜掠诬服。他日获盗得钏,民乃言非其母物。狱不能决。臻微服访得实。抚山东,清庶狱,雪非罪二十馀人,擒教讼者置於法。

  沈德潜,字碻士,江南长洲人。乾隆元年,举博学鸿词,试未入选。四年,成进士,改庶吉士,年六十七矣。七年,散馆,日晡,高宗莅视,问孰为德潜者,称以“江南老名士”,授编修。出御制诗令赓和,称旨。八年,即擢中允,五迁内阁学士。乞假还葬,命不必开缺。德潜入辞,乞封父母,上命予三代封典,赋诗饯之。十二年,命在上书房行走,迁礼部侍郎。是岁,上谕诸臣曰:“沈德潜诚实谨厚,且怜其晚遇,是以稠叠加恩,以励老成积学之士,初不因进诗而优擢也。”

  十三年,德潜以齿衰病噎乞休,命以原衔食俸,仍在上书房行走。十四年,复乞归,命原品休致,仍令校御制诗集毕乃行。谕曰:“朕於德潜,以诗始,以诗终。”且令有所著作,许寄京呈览。赐以人葠,赋诗宠其行。德潜归,进所著归愚集,上亲为制序,称其诗伯仲高、王,高、王者谓高启、王士祯也。十六年,上南巡,命在籍食俸。是冬,德潜诣京师祝皇太后六十万寿。十七年正月,上召赐曲宴,赋雪狮与联句。又以德潜年八十,赐额曰“鹤性松身”,并赉藏佛、冠服。德潜归,复进西湖志纂,上题三绝句代序。二十二年,复南巡,加礼部尚书衔。二十六年,复诣京师祝皇太后七十万寿,进历代圣母图册。入朝赐杖,上命集文武大臣七十以上者为九老,凡三班,德潜为致仕九老首。命游香山,图形内府。

  德潜进所编国朝诗别裁集请序,上览其书以钱谦益为冠,因谕:“谦益诸人为明朝达官,而复事本朝,草昧缔构,一时权宜。要其人不得为忠孝,其诗自在,听之可也。选以冠本朝诸人则不可。钱名世者,皇考所谓‘名教罪人’,更不宜入选。慎郡王,朕之叔父也,朕尚不忍名之。德潜岂宜直书其名?至世次前后倒置,益不可枚举。”命内廷翰林重为校定。二十七年,南巡,德潜及钱陈群迎驾常州,上赐诗,并称为“大老”。三十年,复南巡,仍迎驾常州,加太子太傅,赐其孙维熙举人。三十四年,卒,年九十七。赠太子太师,祀贤良祠,谥文悫。御制诗为輓。是时上命毁钱谦益诗集,下两江总督高晋令察德潜家如有谦益诗文集,遵旨缴出。会德潜卒,高晋奏德潜家并未藏谦益诗文集,事乃已。四十三年,东台县民讦举人徐述夔一柱楼集有悖逆语,上览集前有德潜所为传,称其品行文章皆可为法,上不怿。下大学士九卿议,夺德潜赠官,罢祠削谥,仆其墓碑。四十四年,御制怀旧诗,仍列德潜五词臣末。

  德潜少受诗法於吴江叶燮,自盛唐上追汉、魏,论次唐以后列朝诗为别裁集,以规矩示人。承学者效之,自成宗派。

  金德瑛,字汝白,浙江仁和人。乾隆元年进士,廷对初置第六,高宗亲擢第一,授修撰。是岁举博学鸿词科,德瑛以荐徵,既入翰林,不更试。旋命南书房行走,充江南乡试考官。德瑛以原籍休宁辞,不许。再迁右庶子。督江西学政。任满,上特谕“德瑛甚有操守,取士公明”,命留任。德瑛疏言:“翰林为储才地,庶吉士宜求学有根柢,器量明达,庶可备他日任使。每科命大臣教习,大臣政事甚繁,但能总大纲。旧有分教例,但由掌院选任,时设时止。乞令掌院於翰詹中择品学优赡、资俸较深者引见,简畀分教。”得旨俞允。复四迁太常寺卿,命祭告山西诸行省帝王陵寝。疏言:“女娲氏陵寝殿塑女像,旁侍嫔御,民间奉为求嗣之神,实为黩亵。请毁像立主。”下部议行。督山东学政。十九年,岁饥,上发帑治赈,而邹、滕诸县灾尤重。有司格於例限,不敢以请。德瑛任满还京师,入对,具言状,上特命展赈。迁内阁学士。二十一年,迁礼部侍郎。充江西乡试考官。使还,经徐州,时河决孙家集,微山湖暴涨,入运河,江南、山东连壤诸州县被水。德瑛谘访形势,入陈於上前,上嘉德瑛诚实不欺。旋命尚书刘统勋董治疏筑。二十三年,督顺天学政,疏言:“八旗诸生遇岁试,辄称病诿避,甚至病者多於与试者,请下八旗都统考覈。”

  二十六年,擢左都御史,疏言:“秋审旧例,凡已经秋审者谓之‘旧事’,现入秋审者谓之‘新事’。当九卿、詹事、科道集议时,书吏宣唱名册,繁重淹滞。其实商榷轻重,多在新事。积年缓决之案,自按察使上巡抚,更三法司,初狱已致慎矣;况三审缓决,久成信谳。诸囚偷生囹圄,幸待十年庆典,得蒙恩赦。然亦裁自圣心,诸臣无与焉。旧事名册宜罢宣唱。陈案既省,近事得以从容往复,尽心详审。九卿兼有馀晷治其本职。”上韪其言,下大学士会刑部议,请如德瑛言。十二月,命稽覈通州仓储,中寒病作,二十七年正月,卒。

  德瑛端平简直,无有偏党,为上所知。方为少詹事,入对,上曰:“汝元年状元,尚作四品官耶?”数日擢太常寺卿。及病,上每见廷臣问状,且曰:“德瑛辛巳生,长朕十岁。”及病革,上方出巡幸,将启跸,犹曰:“德瑛久不入值,病必重。”德瑛即以其日卒。三十一年,德瑛子洁成进士,引见,上曰:“汝金德瑛子耶?”德瑛卒已将十年,上犹惓惓如是。

  钱载,字坤一,浙江秀水人。雍正十年,副榜贡生,举博学鸿词、举经学,就试皆未入选。乾隆十七年,成进士,改庶吉士,授编修。七迁内阁学士,直上书房。四十一年,督山东学政。四十五年,命祭告陕西、四川岳渎及帝王陵寝。寻擢礼部侍郎,充江南乡试考官,举顾问为第一,四书文纯用排偶,上以乖文体,命议处。

  吕氏春秋尧葬穀林,史记不书其地。乾隆元年,以山东巡抚岳濬奏,自东平改祀濮州。四十一年,大理寺卿尹嘉铨疏言当在平阳,下部议驳。载督学山东,谒濮州尧陵,自四川还道平阳,得尧陵州东北;及江南典试归,又至东平求旧时所祭尧陵,参互考订,以为在平阳者是。史记汤、武皆未著葬地,盖都於是葬於是则不书,尧亦其例。因疏请釐定。下大学士、九卿议驳,载奏辨;复议,仍寝不行。上谕曰:“经生论古,反覆辨证,原所不禁。但既陈之奏牍,并经廷臣集议,即不当再执成见。载斥吕不韦门下客浮说,不韦即不足取,亦尚不可以人废言。况其门下客所著书,所谓‘悬之国门,不易一字’,岂能谓不足为据?其时去古未远,或尚有所承述。乃欲在数千年后虚揣翻驳,有是理乎?载本晚达,且其事只是考古,是以不加深问。若遇朝廷政治,亦似此哓哓不已,朕必重治其罪。”命传旨申饬。载疏累数千言,语有未明,复为自注,时谓非章奏体,上亦未深诘也。

  四十八年,休致。五十八年,卒,年八十有五。

  子世锡,入翰林。时侍郎英廉及载充教习庶吉士,英廉语世锡曰:“君家仍世入翰林,而上命父教其子,当勉为朅、颋以报上恩。”世锡子宝甫,初名昌龄,避仁宗陵,以字行。亦以编修官至云南布政使。

  德瑛论诗宗黄庭坚,谓当辞必己出,不主故常。载初与订交,晚登第,乃为门下门生;诗亦宗庭坚,险入横出,崭然成一家。同县王又曾、万光泰辈相与唱酬,号秀水派。语互详文苑传。载又为陈群族孙,从陈群母陈受画法,苍秀高劲,亦如其诗。

  齐召南,字次风,浙江天台人。幼而颖敏,乡里称神童。雍正十一年,命举博学鸿词,召南以副榜贡生被荐。乾隆元年,廷试二等,改庶吉士,散馆授检讨。八年,御试翰詹各官,擢中允,迁侍读。九年,以父丧去官。时方校刻经史,召南分撰礼记、汉书考证,命即家撰进。服除,起原官。十二年,迁侍读学士。十三年,复试翰詹各官,以召南列首,擢内阁学士,命上书房行走。迁礼部侍郎。上於宁古塔得古镜,问召南,召南辨其款识,具陈原委。上顾左右曰:“是不愧博学鸿词矣!”上西苑射,发十九矢皆中的,顾尚书蒋溥及召南曰:“不可无诗!”召南进诗,上和以赐。十四年夏,召南散直堕马,触大石,颅几裂。上闻,遣蒙古医就视,赐以药。语皇子宏適:“汝师傅病如何?当频使存问!”幸木兰,使赐鹿脯十五束。及冬,入谢,上慰劳,召南因乞归,固请乃许。及行,赐纱、葛各二端。

  上南巡,屡迎驾,辄问病状,出御制诗命和。上尝询天台、雁宕两山景物,召南对未尝游览。上问:“名胜在乡里间,何以不往?”召南对:“山峻溪深,臣有老母,怵古人登高临深之诫,是以未敢往。”上深嘉之。既而,以族人周华为书讪上,逮诣京师,吏议坐隐匿,当流,籍其家,上命夺职放归,还其产十三四。召南归,遂卒。

  召南易直子谅,文辞渰雅。著水道提纲,具详源委脉络;历代帝王年表,举诸史纲要:并行於世。

  陈兆仑,字星斋,浙江钱塘人。亦幼慧。雍正八年进士,福建即用知县。举博学鸿词,诣京师试,授内阁中书,充军机章京。乾隆元年,廷试二等,授检讨。十七年,上御经筵,以撰进讲义称旨,擢左中允。御试翰詹各官,复擢侍讲学士。再迁顺天府府尹。值大水,兆仑心计指画,抚绥安集,无不得所。畿辅役繁,旧设官车疲敝,议佥富户应役,兆仑奏罢之。时方西征,发禁旅,兆仑经画宿顿储蓄,井井有绪,军民晏然。二十一年,迁太常寺卿。上谒陵,以同官迎驾失仪,左授太仆寺少卿。再迁太仆寺卿。三十六年,卒。

  兆仑精六书之学,尤长经义,於易、书、礼均有论述。为诗文澹泊清远。

  孙桂生,字坚木。嘉庆初,自优贡生授知县,拣发湖北。时教匪为乱,桂生从广州将军明亮击贼,破孝感,歼鲁惟志;战归州,御齐王氏:屡有功。授大冶知县,再迁安陆知府。九年,遭母丧,湖北巡抚章煦疏请留军。丧终,除荆州知府。三迁,再转为江宁布政使,署江苏巡抚。初彭龄劾桂生徵赋不力,夺职;复劾察库帑不实,上命大学士托津、户部尚书景安按治,疏言:“桂生察库帑无弊,徵赋亦逾十之七。”召诣京师,旋授甘肃布政使。再转,复迁江苏巡抚。上六十万寿,蠲各行省民间逋赋。桂生疏言:“旷典殊施,当令泽及於民。请自嘉庆元年起至二十二年,详察民间逋赋,毋令官吏因缘为奸。二十二年漕项,例至二十四年奏销,民逋请并蠲除。”又言:“民间逋赋有由州县移他款代纳者,今既蠲逋,当令现任州县期十年偿所移款。”皆议行。命署苏州织造,兼领浒墅关,兼署两江总督。宣宗即位,召诣京师,以三品京堂待缺,旋命休致。道光二十年,卒。桂生子宪曾,进士,官至詹事。

  董邦达,字孚存,浙江富阳人。雍正元年,选拔贡生。以尚书励廷仪荐,命在户部七品小京官上行走。十一年,成进士,改庶吉士,授编修。乾隆三年,充陕西乡试考官,疏言官卷数少,以民卷补中,报闻。授右中允,再迁侍读学士。十二年,命直南书房,擢内阁学士,以母忧归。逾年,召诣京师,命视梁诗正例,入直食俸。十五年,补原官,迁侍郎,历户、工、吏诸部。二十七年,迁左都御史,擢工部尚书。二十九年,调礼部。三十一年,调还工部。三十二年,仍调还礼部。三十四年,以老病乞解任,上谕曰:“邦达年逾七十,衰病乞休,自合引年之例。惟邦达移家京师,不能即还里。礼部事不繁,给假安心调治,不必解任。”寻卒。赐祭葬,谥文恪。

  邦达工山水,苍逸古厚。论者谓三董相承,为画家正轨,目源、其昌与邦达也。子诰,自有传。

  钱维城,字宗盘,江南武进人。乾隆十年一甲一名进士,授修撰。功令,初入翰林,分习清、汉文。维城习清文,散馆列三等。上不怿,曰:“维城岂谓清文不足习耶?”傅恒为之解。命再试汉文,上谓诗有疵,赋尚通顺,仍留修撰。是岁即迁右中允,命南书房行走。三迁,再转为刑部侍郎。疏请申明律例:“事主杀盗贼移尸,有司辄置勿论。本律科移尸罪,反至流徒。请凡杀人律得勿论者,虽移尸仍用本律。杀奸之狱,奸夫拒捕,有司辄用斗杀律定谳。杀奸杀拒捕者,反重於杀不拒捕者。请用杀拒捕罪人律勿论。”下部议行。三十四年,命偕内阁学士富察善如贵州会湖广总督吴达善按治威宁州知州刘标亏帑,巡抚良卿、前巡抚方世俊等皆坐谴。三十五年,古州苗香要为乱,复命偕吴达善及巡抚宫兆麟督剿。香要多力而狡,苗女迫根为羽翼,煽旁寨出掠。维城如古州,督总兵程国相破乌牛、佳居诸寨,获迫根。维城乃自乌牛如佳居宣谕,解胁从。督兵破朋论大箐,香要独身跳去。乃令先撤兵,遣诇香要,卒擒而歼之。乱定,谕议叙。三十六年,云南龙陵戍卒四十去伍走,既就获,大吏请悉诛之。维城入对,言:“伊犁戍卒荷校一月,今用法过重。且戮於获所,边兵何由知?不如械至龙陵,倍其罚,荷校三月,足以儆众。”上从之。三十七年,丁父忧,归,以毁卒。谥文敏。

  维城工文翰,画山水幽深沈厚。钱陈群谓维城通籍后画益工,盖得益於邦达云。

  邹一桂,字原褒,江南武进人。祖忠倚,顺治九年一甲一名进士,官修撰。一桂,雍正五年二甲一名进士,改庶吉士,授编修。十年,授云南道监察御史,疏禁官媒蓄妇女为奸利。乾隆七年,转礼科给事中,疏言:“刑部诸囚已结入北监,未结羁南所。今察视监所,已未结杂收,请如例分禁。”又言:“奉命下部议诸事,科道辄於部议未上之先,攙越凟陈,请申饬。”上韪其言。湖南巡抚许容坐诬劾粮道谢济世罢,复命署湖北巡抚。一桂与给事中陈大玠具疏论列,谓:“容狡诈欺公,仅予夺职,已邀宽典;今复任封疆,何以训天下?乞降旨宣示臣民,俾晓然於黜陟之所以然,斯国法昭而吏治有所率循。”上为罢容。十年,迁太常寺少卿,疏言:“律载狱具全图,铁索钮钅尞,俱有定式。狱官以防范为辞,匣床以束其身,铁箫以直其项,观音圈以挛其手足。部议禁非刑,日久复创新制,令诸囚排头仰卧,横穿长木,压其手足,与匣床无异,请敕严禁。”从之。四迁为礼部侍郎。同部侍郎张泰开举一桂子志伊为国子监学正,又坐徇尚书王安国、左都御史杨锡绂祀其父乡贤,屡下部议,二十一年,左授内阁学士。二十三年,乞致仕。三十六年,诣京师祝上寿,加礼部侍郎衔,在籍食俸。三十七年,归,卒於东昌道中。加尚书衔。

  一桂画工花卉,承惲格后为专家。尝作百花卷,花题一诗,进上,上深赏之,为题百绝句。晚被薄谴,归犹赋诗饯之云。

  谢墉,字昆城,浙江嘉善人。乾隆十六年,上南巡,墉以优贡生召试,赐举人,授内阁中书。十七年,成进士,改庶吉士,授编修。坐撰闽浙总督喀尔吉善碑文语失当,下部议,降调。二十四年,回部平,墉拟铙歌上,上命复官,直上书房。五迁工部侍郎,督江苏学政。四十三年,调礼部。四十五年,调吏部。广西全州知州彭曰龙坐纵革役复充,夺官,诣部请捐复。大学士阿桂领吏部,将许之,墉以为不可。时有山东商河教谕侯华捐复,方议驳,墉援以例曰龙。阿桂疑墉为华地,奏闻。上命讯,华力言无嘱讬,乃用墉议,不许曰龙捐复。四十八年,复督江苏学政。五十一年,任满,还京师。上问洪泽湖运河水势,墉奏:“洪泽湖渐高,民间传说‘昔如釜,今如盘’,请加疏濬。”五十二年,上以总督李世杰奏洪泽湖水注清口畅流,命墉往与世杰勘湖水浅深。寻奏湖水深至十丈,浅亦在一二丈间,墉自请议处。上以湖水前年较浅,墉得自传闻,据以入告,兹既已勘明,免其议处。

  墉两任江苏学政,士有不得志者,以偶语讥诮。阿桂偶以闻,上命巡抚闵鹗元访察。鹗元言墉初任声名平常,后任颇为谨饬。上命降授内阁学士。五十四年,上察直上书房诸臣多旷班,墉七日未入直,复降编修,在修书处效力。五十六年,复命直上书房。六十年,休致。寻卒。

  墉在上书房久,仁宗方典学,肄习诗文,高宗命墉讲授。嘉庆五年,加恩旧学,赠三品卿衔,赐祭葬。子恭铭,进士,改庶吉士,散馆归班,是岁授内阁中书。墉以督学蒙谤,然江南称其得士,尤赏江都汪中,尝字之曰:“予上容甫,爵也;若以学,予於容甫北面矣!”乾隆中直上书房诸臣以学行称者,又有金甡、庄存与、刘星炜。

  甡,字雨叔,浙江钱塘人。初以举人授国子监学正。乾隆七年,举礼部试第一,廷试复第一,授修撰。三迁侍讲学士。二十二年,直上书房,擢詹事,再迁礼部侍郎。三十八年,上幸热河,从,方入直,遘疾遽仆。大学士刘统勋以闻,命予假。甡乞休,允之。明年秋,疾间,乃得归。四十七年,卒,年八十有一。

  甡在上书房十七年,直谅诚敬,所陈说必正义法言,诸皇子皇孙皆爱重之。

  存与,字方耕,江南武进人。乾隆十年一甲二名进士,授编修。四迁内阁学士。二十一年,督直隶学政。按试满洲、蒙古童生,严,不得传递,群閧。御史汤世昌论劾,命夺存与官。上恶满洲、蒙古童生纵恣,亲覆试,搜得怀挟文字。临鞫,童生海成最狡黠,言:“何不杀之?”上怒,立命诛之。閧堂附和者三人,发拉林种地;四十人令在旗披甲;不得更赴试。并以存与督试严密,仍命留任。擢礼部侍郎。遭父丧。服除,补内阁学士,仍授原官,直上书房。遭母丧。服除,补原官。五十一年,以衰老休致。五十三年,卒。

  存与廉鲠。典浙江试,巡抚餽金不受,遗以二品冠,受之。及涂,从者以告曰:“冠顶真珊瑚,直千金!”存与使千馀里返之。为讲官,上御文华殿,进讲礼毕,存与奏:“讲章有舛误,臣意不谓尔。”奉书进,复讲,尽其旨,上为留听之。

  弟培因,字本淳,乾隆十五年一甲一名进士,官至内阁学士。

  刘星炜,字映榆,江南武进人。乾隆十三年进士,改庶吉士,授编修。迁侍讲,督广东学政。疏言:“鹤山立县初,有广州民一百五户请修城入籍,缘是开冒考之弊,请以有庐墓、田粮在县者为限。”丁母丧,去。服阕,补原官。督安徽学政,请童生兼试五言六韵诗。童试有诗自此始。累迁侍读学士。二十九年,直上书房,再迁礼部侍郎。卒。

  王昶,字德甫,江苏青浦人。乾隆十九年进士。南巡,召试,授内阁中书,充军机章京。三迁刑部郎中。三十二年,察治两淮运盐提引,前盐运使卢见曾坐得罪,昶尝客授见曾所,至是坐漏言夺职。云贵总督阿桂帅师讨缅甸,疏请发军前自效。上命大学士傅恒出视师,嗣以理藩院尚书温福代阿桂,皆以昶佐幕府。温福移师讨金川,昶实从,疏请叙昶劳,授吏部主事。既,复从阿桂定两金川,再迁郎中。刑部侍郎袁守侗按事四川,上命察军中事,还奏言昶治军书有劳。四十一年,师凯还,擢昶鸿胪寺卿,仍充军机章京。三迁左副都御史,外授江西按察使。数月,以忧归。起直隶按察使,未上,移陕西按察使。

  在陕西凡十年,值回田五为乱,军兴,昶缮守具,佐治军需,疏请清釐保甲,禁民间蓄军器。迁云南布政使。河南伊阳民戕知县,窜匿陕西境未获,昶如商州督捕,上命俟得贼诣京师觐见。昶既得贼,入谒上,自陈疲惫,乞改京职,上温旨慰遣,乃上官。以云南铜政事重,撰铜政全书,求调剂补救之法。旋调江西布政使。五十四年,内迁刑部侍郎。屡命如江南、湖北谳狱。五十八年,以老乞罢,上许之,方岁暮,谕俟来岁春融归里。昶归,遂以“春融”名其堂。嘉庆元年,诣京师贺内禅,与千叟宴。四年,复诣京师谒高宗梓宫。十一年,卒。

  昶工诗古文辞,通经。读朱子书,兼及薛瑄、王守仁诸家之学。蒐采金石,平选诗文词,著述传於世。

  论曰:国家全盛日,文学侍从之臣,雍容揄扬,润色鸿业。人主以其閒暇,偶与赓和,一时称盛事。未有弥岁经时,往复酬答,君臣若师友,如高宗之於陈群、德潜。呜呼,懿矣!当时以儒臣被知遇,或以文辞,或以书画,录其尤著者。视陈群、德潜恩礼虽未逮,文采要足与相映,不其盛欤!

卷九十三 

  曹一士 李慎修李元直、陈法 胡定 仲永檀 柴潮生 储麟趾

  曹一士,字谔廷,江苏上海人。雍正七年进士,改庶吉士,散馆授编修。十三年,考选云南道监察御史。高宗即位,谕群臣更番入对。一士疏言:“敬读谕旨,曰‘百姓安则朕躬安’,大哉王言,闻者皆感涕。臣愚以为欲百姓之安,其要莫先於慎择督抚。督抚者守令之倡。顾其中皆有贤者、有能者,贤能兼者上也,贤而不足於能者次之,能有馀而贤不足者又其次也。督抚之为贤为能,视其所举而了如。今督抚举守令,约有数端:曰年力富强,曰治事勤慎,曰不避嫌怨。徵其实迹,则钱粮无欠,开垦多方,善捕盗贼。果如所言,洵所谓能吏也。乃未几而或以赃汙著,或以残刻闻,举所谓贪吏、酷吏者,无一不出於能吏之中,彼诚有才以济其恶耳。夫吏之贤者,悃愊无华,恻怛爱人,事上不为诡随,吏民同声谓之不烦。度今世亦不少其人,而督抚荐剡曾未及此,毋亦轻视贤而重视能之故耶?抑以能吏即贤吏耶?臣恐所谓能者非真能也,以趋走便利而谓之能,则老成者为迟钝矣;以应对捷给而谓之能,则木讷者为迂疏矣;以逞才喜事而谓之能,则镇静者为怠缓矣;以武健严酷、不恤人言而谓之能,则劳於抚字、拙於锻炼者谓之沽名钓誉、才力不及,而摭拾细故以罢黜之矣。至於所取者溃败决裂,则曰臣不合误举,听部议而已。夫有误举必有误劾,误举如此,则误劾者何如?误举者犹可议其罪,误劾者将何从问乎?臣以为今之督抚,明作有功之意多,而惇大成裕之道少;损下益上之事多,而损上益下之义少;此治体所关也。皇上於凡丈量开垦、割裂州县、改调牧令,一切纷更烦扰,皆行罢革。为督抚者,度无不承流宣化,所虑者,彼或执其成心,饰非自护;意为迎合,姑息偷安。臣敢请皇上特颁谕旨,剖析开导,俾於精明严肃之中,布优游宽大之政。所属守令,敕於保题荐举时,分列贤员、能员,然后条疏实事於下。能员有败行,许自行检举;贤员著劣迹,则从重处分。倘所举皆能而无贤,则非大吏乏正己率属之方,即贤者有壅於上闻之患。督抚之贤否,视所举而了如矣。”疏入,上为通谕诸督抚。

  一士又请宽比附妖言之狱,并禁挟仇诬告,疏言:“古者太史采诗以观民风,藉以知列邦政治之得失、风俗之美恶,即虞书在治忽以出纳五言之意,使下情之上达也。降及周季,子产犹不禁乡校之议。惟是行僻而坚,言伪而辨,虽属闻人,圣人亦必有两观之诛,诚恐其惑众也。往者造作语言,显有悖逆之迹,如罪人戴名世、汪景祺等,圣祖、世宗因其自蹈大逆而诛之,非得已也。若夫赋诗作文,语涉疑似,如陈鹏年任苏州知府,游虎丘作诗,有密奏其大逆不道者,圣祖明示九卿,以为‘古来诬陷善类,大率如此’。如神之哲,洞察隐微,可为万世法。比年以来,小人不识两朝所以诛殛大憝之故,往往挟睚眦之怨,借影响之词,攻讦诗文,指摘字句。有司见事风生,多方穷鞫,或致波累师生,株连亲故,破家亡命,甚可悯也。臣愚以为井田封建,不过迂儒之常谈,不可以为生今反古;述怀咏史,不过词人之习态,不可以为援古刺今。即有序跋偶遗纪年,亦或草茅一时失检,非必果怀悖逆,敢於明布篇章。使以此类悉皆比附妖言,罪当不赦,将使天下告讦不休,士子以文为戒,殊非国家义以正法、仁以包蒙之意。伏读皇上谕旨,凡奏疏中从前避忌,一概扫除。仰见圣明廓然大度,即古敷奏采风之盛。臣窃谓大廷之章奏尚捐忌讳,则在野之笔札焉用吹求?请敕下直省大吏,察从前有无此等狱案、现在不准援赦者,条列上请,以俟明旨钦定。嗣后凡有举首文字者,苟无的确踪迹,以所告之罪依律反坐,以为挟仇诬告者戒。庶文字之累可蠲,告讦之风可息矣。”上亦如其议。

  雍正间督各省开垦,督抚以是为州县课最,颇用以厉民。一士疏言:“开垦者所以慎重旷土,劝相农夫,本非为国家益赋起见也。臣闻各省开垦,奉行未善,其流弊有二:一曰以熟作荒。州县承上司意旨,并未勘实荒地若干,预报亩数,邀急公之名。逮明知荒地不足,即责之现在熟田,以符报额。小民畏官,俯首而从之,咸曰:此即新垦之荒地而已。一曰以荒作熟。荒地在河壖者,地低水溢,即成沮洳;在山麓者,上土下石,坚不可掘;州县悉入报垦之数。民贫乏食,止贪官给牛种草舍,餬旦夕之口,不顾地之不可垦也。十年之后,民不得不报熟,官不得不升科。幸而薄收,完官不足。稍遇岁歉,卒岁无资,逃亡失业之患从此起矣。然且赋额一定,州县不敢悬欠,督抚不敢开除,飞洒均摊诸弊,又将以熟田当之。是名为开垦,有垦之名无垦之实也。兹二弊者,缘有司但求地利,罔惜贻害;大吏惟知虑始,不暇图终;是以仁民之政,反启累民之阶。臣请敕下直省督抚,凡开垦地亩,无论已未升科,俱令州县官覆勘,内有熟田混报开垦,举首除额,免其处分;如实为新垦,具印结存案,少有虚伪,发觉从重治罪:则以熟作荒之弊可免矣。新垦应升科,督抚遴员覆勘,硗确瘠薄,即与免赋;倘因报垦在先,必令起赋,以贻民累,发觉从重治罪;则以荒作熟之弊亦可免矣。”

  乾隆元年,迁工科给事中。故事,御史迁给事中,较资俸深浅。一士入台仅六月,出上特擢。寻疏劾原任河东河道总督王士俊,疏未下,语闻於外。上疑一士自泄之,召对诘责,下吏议,当左迁,仍命宽之。一士复疏请复六科旧职,专司封驳,巡视城仓、漕盐等差,皆不当与。又疏论各省工程报销诸弊,请敕凡有营造开濬,以所须物料工匠遵例估定,榜示工作地方。又疏论州县官谳狱,胥吏上下其手,窜改狱词,请饬申禁。又疏论盐政诸弊,请毋令商人公捐,禁司盐官吏与商人交结;小民肩挑背负,戒毋苛捕;大商以便盐船阻通行水道,戒毋堵截。皆下部议行。一士病哽噎,即以是年卒。

  一士晚达,在言官未一岁,而所建白皆有益於民生世道,朝野传诵。闻其卒,皆重惜之。

  李慎修,字思永,山东章丘人。康熙五十一年进士,授内阁中书。迁主事,出为浙江杭州知府。雍正五年,入为刑部郎中,历十馀年,治狱多所平反。有侵帑狱,初议以挪移从末减,慎修执不可;或讽以上意,亦不为动。乾隆初,出为河南南汝光道,移湖北武汉黄德道,以忧去。服除,授江南驿盐道。引见,高宗曰:“李慎修老成直爽,宜言官。”特除江西道监察御史。疏论户部变乱钱法,苛急烦碎。历举前代利害,并言钱值将腾贵,穷极其弊。上元夜,赐诸王大臣观烟火,慎修上疏谏,以为玩物丧志。上喜为诗,尝召对,问能诗否,因进言:“皇上一日万几,恐以文翰妨政治,祈不以此劳圣虑。”上韪之,载其言於诗。尝谓慎修曰:“是何眇小丈夫,乃能直言若此?”慎修对曰:“臣面陋而心善。”上为大笑。复出为湖南衡郴永道。十二年,乞病归,卒。

  高密李元直为御史在其前,以刚直著。慎修与齐名,为“山东二李”。京师称元直“戆李”,慎修“短李”。

  元直,字象山。康熙五十二年进士,改庶吉士,散馆授编修。雍正七年,考选四川道监察御史,八阅月,章数十上。尝历诋用事诸大臣,谓:“朝廷都俞多,吁咈少,有尧、舜,无皋、夔。”上不怿,召所论列诸大臣大学士朱轼、张廷玉辈并及元直,诘之曰:“有是君必有是臣。果如汝所言无皋、夔,朕又安得为尧、舜乎?”元直抗论不挠,上谓诸大臣曰:“彼言虽野,心乃无他。”次日,复召入,奖其敢言。会广东贡荔枝至,以数枚赐之。未几,命巡视台湾,疏请增养廉、绝馈遗,并条上番民利病数十事。台湾居海外,巡视御史至,每自视如客,事一听於道府。元直悉反所为,时下所属问民疾苦。欲有所施措,督抚劾其侵官,遂镌级去。家居二十馀年,卒。世宗尝曰:“元直可保其不爱钱,但虑任事过急。”又尝谕诸大臣曰:“甚矣才之难得!元直岂非真任事人?乃刚气逼人太甚。”元直晚年言及知遇,辄泣下。初在翰林,与孙嘉淦、谢济世、陈法交,以古义相勖,时称四君子。及嘉淦总督湖广,治济世狱,徇巡抚许容意,为时论所不直,元直遂与疏焉。

  法,字定斋,贵州安平人。康熙五十二年进士,自检讨官至直隶大名道。讲学宗朱子,著明辨录,辨陆、王之失。莅政以教养为先,手治文告,辞意恳挚。既久,人犹诵之。

  胡定,字登贤,广东保昌人。雍正十一年进士,改庶吉士,授检讨。乾隆五年,考选陕西道监察御史。七年,湖南巡抚许容劾粮道谢济世,下湖广总督孙嘉淦按治,将坐济世罪,八年二月,定疏陈容陷济世、嘉淦袒容状,录湖南民揭帖,谓布政使张璨、按察使王玠、长沙知府张琳、衡州通判方国宝、善化知县樊德贻承容指,朋谋倾陷;并述京师民谚,目容为媪,谓其妒贤嫉能如妇人之阴毒。疏入,上命户部侍郎阿里衮如湖南会嘉淦覆勘,并令定从往。会湖南岳常道仓德密揭都察院,发璨请讬私改文牍状,阿里衮至湖南,雪济世枉。上夺嘉淦、容等职,谕谓:“定为言官,言事不实,自有应得之罪谴。今既实矣,若止为济世白冤抑,其事尚小;因此察出督抚等挟私诬陷,徇隐扶同,使人人知所儆戒,此则有裨於政治,为益良多。至诸行省督抚举劾必悉秉公心,方为不负委任,若以爱憎为举劾,如嘉淦、容居心行事,岂不抱媿大廷,负惭夙夜?诸督抚当深自儆省,以嘉淦、容为戒。”定於是负敢言名。

  转兵科给事中,巡视西城。求居民善恶著称者,皆榜姓名於衢。民有讼者,即时传讯判结。西山卧佛寺被窃,同官误以僧自盗奏,定廉得真盗,僧得雪。旋以母老乞归养。服除,复授福建道御史。疏论内务府郎中某朘民为私利,按治事不实,夺职下刑部,久之谳定,罢归。二十二年,上南巡,定迎驾杭州,复原衔。卒,年七十九。著有双柏庐文集。

  仲永檀,字襄西,山东济宁人。乾隆元年进士,改庶吉士,授检讨。五年,考选陕西道监察御史。疏请酌减上元灯火声乐,略言:“人君一日万几,一有暇逸之心,即启怠荒之渐。每岁上元前后,灯火声乐,日有进御。原酌量裁减,豫养清明之体。”上降旨,谓:“书云‘不役耳目’,诗云‘好乐无荒’,古圣贤垂训,朕所夙夜兢兢而不敢忽者。惟是岁时宴赏,庆典自古有之,况元正献岁,外藩蒙古朝觐有不可缺之典礼。朕踵旧制而行之,未尝有所增益。至於国家政事,朕仍如常综理,并未略有稽迟。永檀胸有所见,直陈无隐,是其可嘉处,朕亦知之。”

  京师民俞君弼者,为工部凿匠,富无子。既死,其戚许秉义谋争产。内阁学士许王猷与同族,嘱招九卿会其丧,示声气,且首君弼有藏钅强。步军统领鄂善以闻,诏严鞫,秉义论罪如律,并夺王猷职,旨戒饬九卿。六年,永檀奏:“风闻鄂善受俞氏贿万金,礼部侍郎吴家驹赴吊得其赀;又闻赴吊不仅九卿,大学士张廷玉以柬往,徐本、赵国麟俱亲会,詹事陈浩为奔走,谨据实密奏,备访查。”又言:“密奏留中事,外间旋得消息,此必有私通左右暗为宣泄者。权要有耳目,朝廷将不复有耳目矣。”疏入,上疑永檀妄言,命怡亲王,和亲王,大学士鄂尔泰、张廷玉、徐本,尚书讷亲、来保按治,摘永檀奏宣泄密奏留中果何事,又谓权要私通左右,此时无可私通之左右,亦无能私通左右之权要,诘何所见,命直陈。鄂善仆及居间纳赇者,皆承鄂善得俞氏贿,和亲王等以闻。上召和亲王、鄂尔泰、讷亲、来保同鄂善入见,上温谕导其言,鄂善乃承得白金千。上谕鄂善曰:“汝罪於律当绞。汝尝为大臣,不忍弃诸市。然汝亦何颜复立於人世乎?汝宜有以自处。”既又下和亲王等会大学士张廷玉、福敏、徐本,尚书海望,侍郎舒赫德详议,如上谕。乃命讷亲、来保持王大臣奏示鄂善,鄂善乃言未尝受赇。上因怒责鄂善欺罔,夺职下刑部,又命福敏、海望、舒赫德会鞫,论绞,上仍令赐死。家驹、浩并夺职。永檀答上询宣泄留中事,举吴士功密劾史贻直以对。和亲王等谘察大学士赵国麟等赴俞氏会丧虽无其事,然语有所自来。上乃奖永檀摘奸发伏,直陈无隐,擢佥都御史。

  国麟独奏辨,言:“永檀风闻言事,以蒙恩坐论之崇班,而被以跪拜细人之丑行。事有流弊,宜防其渐。数有往复,当保其终。明季言路与政府各分门户,互相挤排,纲纪浸以大坏。在今日权无旁挠,言无偏听,宁为未然之虑,不弛将至之防。乞特降谕旨,明示天下,以超擢永檀为奖其果敢,宥其冒昧。嗣后凡诋斥大臣按之无实者,别有处分。则功过不相掩,而赏罚无偏曲。如以臣言过戆,乞赐罢斥,或容解退,以全初心。”上手诏谓:“超擢永檀,亦善善欲长、恶恶欲短之意,大学士所云,老成远虑,朕甚嘉纳。其入阁视事,毋违朕意。”而国麟求去益力,给事中卢秉纯劾国麟,谓:“上询国麟尝会俞氏丧否,出以告其戚休致光禄寺卿刘藩长,语无状。”上召藩长,令鄂尔泰、张廷玉、徐本、讷亲、来保按其事,因谓藩长市井小人,国麟与论姻,又尝奏荐,事非是。遣鄂尔泰等谕意,令请退。居数日,国麟疏不至,乃特诏左迁,留京师待缺。秉纯语过当,藩长刺探何缘被谴,不谨,皆夺职。

  又擢永檀左副都御史。贵州瓮安民罗尚珍诣都察院诉家居原任四川巡抚王士俊侵其墓地,命永檀如贵州会总督张广泗按治,士俊论罪如律。河南巡抚雅尔图劾永檀自贵州还京师,道南阳,纵其仆挞村民,下部议罚俸。七年十二月,命如江南会巡抚周学健治赈,未行,永檀以密奏留中事告大学士鄂尔泰子鄂容安。上命夺职,下内务府慎刑司,令庄亲王,履亲王,和亲王,平郡王,大学士张廷玉、徐本,尚书讷亲、来保、哈达哈按其事。鄂容安、永檀自承未奏前商谋,既奏后照会。王大臣等用泄漏机密事务律论罪,上责其结党营私,用律不合,令会三法司覆谳。王大臣等因请刑讯,并夺大学士鄂尔泰职逮问,上谓鄂尔泰受遗大臣,不忍深究,下吏议,示薄罚。永檀、鄂容安亦不必刑讯,永檀受恩特擢,乃依附师门,有所论劾,无不豫先商酌,暗结党援,排挤异己,罪重大;鄂容安罪亦无可逭,但较永檀当末减。命定拟具奏,奏未上,永檀卒於狱。鄂容安论戍,上宽之,语在鄂容安传。

  柴潮生,字禹门,浙江仁和人。雍正二年举人,授内阁中书,充军机处章京。累迁工部主事。乾隆七年,考选山西道监察御史。是岁旱,上降诏求言。潮生疏言:“君咨臣儆,治世之休风;益谦亏盈,检身之至理。臣伏读上谕有云:‘尔九卿中能责难於君者何人?陈善闭邪者何事?’此诚我皇上虚怀若谷、从谏弗咈之盛心也。今岁入春以来,近京雨泽未经霑足,宵旰焦劳,无时或释。惟是天时雨旸,难以窥测;而人事修省,不妨过为责难。修省於事为者,一动一言,纯杂易见;修省於隐微者,不闻不见,朕兆难窥。君心为万化之源,普天率土,百司万姓,皆於此讬命焉。皇上万几馀暇,岂无陶情適兴之时?但恐一念偶动,其端甚微,而自便自恕之机,或乘於不及觉,遂致潜滋暗长而莫可遏。则俄顷间之出入,即为皇功疏密所关。伏乞皇上於百尔臣工所不及见,左右近习所不及窥,朝夕愈加劼毖,岂特随时修省致感召之休徵已哉?”

  八年,天津、河间二府大旱。九年,潮生复疏言:“河间、天津二府经流之大河三:曰卫河,曰滹沱河,曰漳河。其馀河间分水之支河十有一,潴水之淀泊十有七,蓄水之渠三;天津分水之支河十有三,潴水之淀泊十有四,受水之沽六:水道至多。向若河渠深广,蓄泄有方,旱岁不能全收灌溉之功,亦可得半。即不然,而平日之蓄积,亦可支持数月,以需大泽之至。何至抛田弃宅,挈子携妻,流离道路哉?水利之废,即此可知矣。甘霖一日不足,则赈费固不可已。臣窃以为徒费之於赈恤,不如大发帑金,遴遣大臣经理畿辅水利,俾以济饥民、消旱潦,且转贫乏之区为富饶。救时之急务,筹国之远谟,莫以易此。臣考汉张堪为渔阳太守,於狐奴开稻田八千顷,狐奴今昌平也。北齐裴延俊为幽州刺史,修古督亢坡,溉田万馀亩,督亢今涿州也。宋何承矩为河北制置使,於雄、鄚、霸州兴堰六百里灌田。明汪应蛟为天津巡抚,捐俸开二千亩,亩收四五石。今东西二淀,即承矩之塘泺,天津十字围,即应蛟水田之遗址。国朝李光地为巡抚,请兴河间水田,言涿州水占之地,每亩售钱二百,开成水田亩易银十两。上年总督高斌请开永定河灌田,亦云查勘所至,众情欣悦。臣闻石景山有庄头修姓,自引浑河灌田,比常农亩收数倍。蠡县亦有富户自行凿井,旱岁能收其利。霸州知州朱一蜚劝民开井二十馀口,民颇赖之。证之近事,复确有据,则水利之可兴也决矣。今请特遣大臣赍帑金数十万两,往河间、天津二府,督同道府牧令,分委佐贰杂职,除运道所关,及滹沱正流水性暴急,慎勿轻动,其馀河渠淀泊,凡有故迹可寻者,皆重加疏浚。又於河渠淀泊之旁,各开小河;小河之旁,各开大沟:皆务深广,度水力不及则止。节次建立水门,递相灌注。旱则引水入沟以溉田,潦则放闸归河以泄水。其离水辽远之处,每田一顷,掘井一口,十顷掘大塘一口,亦足供用。其中有侵及民田,并古陂废堰为民业已久者,皆计亩均分拨还,即将现在受赈饥民及外来流民,停其赈给,按地分段,就工给值,酌予口粮,宁厚无减。一人在役,停其家赈粮二口;二人在役,停其家赈粮四口。其馀口及一户皆不能执役者,仍如例给赈。其疏浚之处,有可耕种,即借予工本,分年徵还。更请别简大臣,赍帑金分巡直隶各府,一如河间、天津二府,次第举行。或曰:‘北土高燥,不宜稻种,土性沙硷,水入即渗,挖掘民地,易起怨声。前朝徐贞明行之而立败,怡贤亲王与大学士朱轼之经理亦垂成而坐废,可为明鉴。’臣按九土之种异宜,未闻稻非冀州之产,玉田、丰润秔稻油油。且今第为之兴水利耳,固不必强之为水田也。或疏或浚,则用官资,可稻可禾,听从民便。此不疑者一也。土性沙硷,是诚有之,不过数处耳,岂遍地皆沙硷乎?且即使沙硷,而多一行水之道,比听其冲溢者不犹愈於已乎?此不疑者二也。若以沟渠为捐地,尤非知农事者。凡力田者,务尽力而不贵多垦。今使十亩之地,捐一亩以蓄水,而九亩倍收,较十亩皆薄入孰利?况捐者又予拨还。此不疑者三也。至前人屡行屡罢,此亦有由,贞明所言百世之利,其时御史王之栋参劾,出於奄人勋戚之意。其疏亦第言滹沱不可开,未尝言水田不可行也。但其募南人开垦,即以地予之,又许占籍。左光斗之屯学亦然。是夺北人之田,又塞其功名之路,其致人言也宜矣。至营田四局,成绩具在。当日效力差员,不无举行未善,所以贤王一没,遂过而废之,非深识长算者之所出也。非常之原,黎民所惧,所贵持久,乃可有功。秦开郑、白之渠,利及百世,而当时至欲杀水工郑国。汉河东太守番系引汾水灌田,河渠数徙,田者不能偿种。至唐长孙恕复凿之,亩收十石。凡始事难,成事易。赓续以终之则是,中道而弃之则非。此不疑者四也。至水利既兴,招募农师,造作水器,逐年作何经理,俾永无湮塞,应听在事大臣详加筹画。皇上视民如子,凡有赈恤,千万帑金亦无可惜。即如开通京师沟道,估费二十馀万,以视兴修一省水利,轻重较然。况此举乃以阜财,非以费财。天灾国家代有,荒政未有百全,何如掷百万於水滨,而立收国富民安之效?纵有尧灾汤旱,亦可挹彼注兹,是谓无弊之赈恤。连年米价屡廑圣怀,尽停采买,岂可久行?捐监输仓,亦非上策。若小民收穫素裕,自然二鬴有资。臣访问直隶士民,皆云:‘有水之田较无水之田,相去不啻再倍。’是谓不竭之常平。近畿多八旗庄地,直隶亦京兆股肱,皆宜致之富饶,始可居重驭轻。汉武帝徙豪民於关中,明成祖迁富家於帝里,固非王政,不失深谋。若水利既兴,自然军民两利,是谓无形之帑藏。且雨者水土之气所上腾而下泽也,土气太甚,则水气受制。直隶近年以来,闵雨者屡矣。但使水土均调,自可雨旸时若,是谓有验之调燮。且水性分之则利,合之则害;用之则利,弃之则害。故周用有言:‘人人皆治田之人,即人人皆治水之人。’张伯行亦主此论。陆陇其为灵寿令,督民濬卫河。其始颇有怨言,谓开无水之河以病民;既而水潦大至,独灵寿有宣导,岁竟有秋。货殖者旱则资舟,为国者备斯无患,是谓隐寓之河防。今生齿日繁,民食渐绌。臣愚以为尽兴西北之水田,辟东南之荒地,则米价自然平减。但事体至大,请先以直隶为端,行之有效,次第举行。乐利万年,庶其在此!”

  十年,疏陈理财三策,言:“治天下要务,惟用人、理财两大事。承平日久,供亿浩繁,损上益下,日廑宸衷;而量入为出,似尚未筹至计。礼曰:‘财用足故百志成。’若少有窘乏,则蠲徵平赋、恤灾厚下之大政俱不得施。迟之又久,则一切苟且之法随之以起。此非天下之小故也。顷见台臣请定会计疏,言每年所入三千六百万,出亦三千六百万。就今日计之,所入仅供所出。就异日计之,所入殆不足供所出。以皇上之仁明,国家之閒暇,而不筹一开源节流之法,为万世无弊之方,是为失时。臣等荷恩,备官台省,不能少竭涓埃,协赞远谟,是为负国。以臣之计,一曰开边外之屯田以养閒散,一曰给数年之俸饷散遣汉军,一曰改捐监之款项以充公费,三者行而后良法美意可得而举也。满洲、蒙古、汉军各有八旗,丁口蕃昌,视顺治时盖一衍为十,而生计艰难,视康熙时已十不及五,而且仰给於官而不已。局於五百里之内而不使出,则将来上之弊必如北宋之养兵,下之弊亦必如有明之宗室,此不可不筹通变者也。臣闻奉天沿边诸地,水泉肥美,请遣幹略大臣,分道经理。视可屯之处,发帑建堡墩,起屋庐,置耕牛农具,令各旗满洲除正身披甲在京当差,其次丁、馀丁力能耕者前往居住。所耕之田,即付为永业,分年扣完工本,更不升科。惟令农隙操演,数年之后皆成劲卒。逐年发往军台之人,令其分地捐赀效力,此后有原往者,令其陆续前往。此安顿满洲閒散之法也。汉军八旗已奉听其出旗之旨,以定例太拘,故散遣寥寥。今请不论出仕与否,概许出旗。其家现任居官者给三年俸饷,无居官者给六年俸饷。其家产许之随带,任其自便。则贫富各不失所,而五年以后国帑节省无穷。即一时不能尽给,分作数年以次散遣,都统以下、章京以上各官,改补绿旗提镇将弁。此安顿汉军之法也。臣又按耗羡归公,天下之大利,亦天下之大弊也。康熙间,法制宽略,州县於地丁外私徵火耗,其陋规匿税亦未尽釐剔。自耗羡归公,一切弊窦悉涤而清之,是为大利。然向者本出私徵,非同经费,其端介有司,不肯妄取,上司亦不敢强,贤且能者则以地方之财治地方之事,故康熙间循吏多实绩可纪,而财用亦得流通。自耗羡归公,输纳比於正供,出入操於内部,地丁公费,除官吏养廉无馀剩;官吏养廉,除分给幕客家丁修脯工资,及事上接下之应酬,舆马蔬薪之繁费,亦无馀剩。地方有应行之事、应兴之役,一丝一忽取公帑,有司上畏户、工二部之驳诘,下畏身家之赔累,但取其事之美观而无实济者,日奔走之以为勤。故曰天下之大弊也。夫生民之利有穷,故圣人之法必改。今耗羡归公之法势无可改,惟有为地方别立一公项,俾任事者无财用窘乏之患,而后可课以治效之成。臣请将常平仓储仍照旧例办理,捐监一项留充各省公用,除官俸兵饷动用正项,馀若灾伤当拯恤,孤贫当养赡,河渠水利当兴修,贫民开垦当借给工本,坛庙、祠宇、桥梁、公廨当修治,采买仓穀价值不敷,皆於此动给,以地方之财,治地方之事。如有大役大费,则督抚合全省而通融之;又有不足,则移邻省而协济之。稽察属司道,核减属督抚,内部不必重加切核,则经费充裕,节目疏阔,而地方之实政皆可举行。设官分职,付以人民,只可立法以惩贪,不可因噎而废食。唐人减刘晏之船料,而漕运不继;明人以周忱之耗米归为正项,致逋负百出,路多饥殍。大国不可以小道治,善理财者,固不如此。此捐监之宜充公费也。三法既行,则度支有定,经费有资,当今要务,无急於此者。伏乞皇上深留睿虑,敕公忠有识大臣,详议施行。”

  寻迁兵科给事中,巡视北城。乞归侍母,孝养肫至。贫,以医自给。久之,卒。

  储麟趾,字履醇,江南荆溪人。乾隆四年进士,改庶吉士,授编修。进诸经讲义,援据儒先,责难陈善,辞旨醇美。十四年,考选贵州道监察御史。编修朱荃与大学士张廷玉有连,督四川学政,母死发丧缓。麟趾疏劾,语不避廷玉,高宗以是知其伉直。

  尝大旱,麟趾应诏上疏,略言:“臣闻天道若持衡然。故雨旸寒燠,无时不得其平;而气化偶偏,必於亢阳伏阴示其象。然往来推行,久而必复其常者,天道之无私也。君道法天,亦若持衡然。故喜怒刑赏,无事不得其平;而意见偶偏,必於用人行政露其机。然斟酌损益,终必归於大中至正者,君德之极盛也。汉臣董仲舒曰:‘善言天者,必有验於人,天人相应,捷於桴鼓。春秋所以详书灾异也。’皇上至圣极明,岂复有纤芥之事足以召祲而致灾者?但愚臣蠡测管窥,以为自古人主患不明,惟皇上患明之太过;自古人主患不断,惟皇上患断之太速。即如擢一官、点一差,往往出人意表,为拟议所不及。此则皇上意见之稍偏,而愚臣所谓圣明英断之太过者也。史臣之赞尧曰:‘乃圣乃神。’宋儒朱子曰:‘圣人,神明不测之号。’夫所贵乎不测者,错综参伍,与时偕行,而非於彼於此不可思议之谓也。此虽不足上累圣德万分之一,然臣尤原皇上开诚布公,太和翔洽,要使天下服皇上用人之至当,不必徒使天下惊皇上用人之甚奇。若云防微杜渐,不得不尔,则国法具在,试问诸臣行事邪正,又谁能欺皇上之洞鉴者?抑臣又闻之,唐臣韩愈曰:‘独阳为旱,独阴为水。君阳臣阴,有君无臣,是以久旱。’今皇上宵衣旰食,焦劳於法宫之中,而王公大臣拱手备位,不闻出其谋画,上赞主德,辅宣圣化。是君劳於上,臣逸於下,天道下济而地道不能上行。其於致旱,理或宜然。臣区区之忱,原皇上虚中无我,一切用人行政,不改鉴空衡平之体。又於一二纯诚忧国之大臣,时赐召对,清宴之馀,资其辅益。必能时雨时风,消殄旱灾矣。”

  麟趾累迁太仆寺卿,移宗人府府丞。引疾归,家居十馀年。卒,年八十二。

  论曰:谏臣之益人国,最上匡君德,次则绸缪军国,洞百年之利害。若夫击邪毖患,岳岳不避权要,固亦有不易言者。高宗嗣服,虚己纳谏。一士、慎修、潮生、麟趾,其所献替,合陈善责难之谊。潮生所论理财三策尤闳远,惜不能用也。定劾许容,永檀弹鄂善,皆能举其职者。永檀乃以漏言败,异哉!

卷九十四 

  尹继善 刘於义 陈大受 张允随 陈宏谋

  尹继善,字元长,章佳氏,满洲镶黄旗人,大学士尹泰子。雍正元年进士,改庶吉士,授编修。五年,迁侍讲,寻署户部郎中。上遣通政使留保等如广东按布政使官达、按察使方原瑛受赇状,以尹继善偕。鞫实,即以尹继善署按察使。六年,授内阁侍读学士,协理江南河务。是秋,署江苏巡抚,七年,真除。疏禁收漕规费,定石米费六分,半给旗丁,半给州县,使无不足,然后裁以法。平粜盈馀,非公家之利,应存县库,常平仓捐穀听民乐输,不得随漕勒徵。命如议行。又疏请崇明增设巡道,兼辖太仓、通州。并釐定永兴、牛羊、大安诸沙分防将吏。福山增隶沙船,与京口、狼山诸汛会哨。又请移按察使驻苏州,苏松道驻上海。皆从之。旋署河道总督。九年,署两江总督。十年,协办江宁将军,兼理两淮盐政。疏言:“镇江水兵驻高资港,江宁水兵驻省会,各增置将吏。狼山复设赶缯大船,与镇江、江宁水兵每月出巡察,庶长江数千里声势联络。”上嘉之。尹继善请清察江苏积欠田赋,上遣侍郎彭维新等助为料理,又命浙江总督李卫与其事。察出康熙五十一年至雍正四年都计积亏一千十一万,上命分别吏蚀、民欠,逐年带徵。尹继善等并议叙。又请改三江营同知为盐务道,并增设缉私将吏。

  十一年,调云贵广西总督。思茅土酋刁兴国为乱,总督高其倬发兵讨之,擒兴国,馀党未解。尹继善至,谘於其倬,得翾要,檄总兵杨国华、董芳督兵深入,斩其酋三,及从乱者百馀。元江、临安悉定。分兵进攻攸乐、思茅,东道抚定攸乐三十六寨,西道攻六囤,破十五寨,降八十馀寨。疏闻,上谕曰:“剿抚名虽二事,恩威用岂两端?当抚者不妨明示优容,当剿者亦宜显施斩馘,俾知顺则利,逆则害。今此攻心之师,即寓将来善后之举,是乃仁术也。识之!”十二年,奏定新辟苗疆诸事,请移清江镇总兵於台拱,并移设同知以下官,增兵设汛,从之。又奏云南濬土黄河,自土黄至百色,袤七百四十馀里。得旨嘉奖。寻诏广西仍隶广东总督。十三年,奏定贵州安笼等营制。贵州苗复乱,尹继善发云南兵,并徵湖广、广西兵策应。遣副将纪龙剿清平,参将哈尚德收新旧黄平二城,合兵徇重安。副将周仪等复馀庆,获苗酋罗万象等。总兵王无党、韩勋剿八寨,总兵谭行义剿镇远。又令无党合广西、湖南兵与行义会,破苗寨,斩千馀级,获苗酋阿九清等,苗乱乃定。乾隆元年,贵州别设总督,命尹继善专督云南。二年,奏豁云南军丁银万二千二百有奇。入觐,以父尹泰老,乞留京侍养。授刑部尚书,兼管兵部。三年,丁父忧。四年,加太子少保。五年,授川陕总督。郭罗克部番复为乱,尹继善檄谕番酋执为盗者以献,事旋定。六年。奏陈郭罗克善后诸事,请设土目,打牲予号片,宽积案,撤戍兵,上皆许之。七年,丁母忧。

  八年,署两江总督,协理河务。疏言:“毛城铺天然坝,高邮三坝,皆宜仍旧。”上谕令斟酌,因时制宜。九年,卫入觐,还,上命传旨开天然坝,且曰:“卫奏河水小,坝宜开。”尹继善覆奏,略言:“卫不问河身深浅,但问河水大小,非知河者也。河浅坝开,宣流太过。湖弱不敌黄强,为害滋甚。”上卒用尹继善议。十年,实授两江总督。十二年,疏言:“阜宁、高、宝诸地圩岸分年修治,务令圩外取土,挑濬成沟,量留涵洞,使旱涝有备。凤、颍、泗三属频遭水患,河渠次第开濬,而田间圩塍实与为表里,亦陆续兴修。俟有成效,推行远近。”上谕曰:“此诚务本之图,实力为之。”

  十三年,入觐,调两广,未行,授户部尚书、协办大学士、军机处行走,兼正蓝旗满洲都统。未几,复出署川陕总督。嗣以四川别设总督,命专督陕、甘。大学士傅恒经略金川,师经陕西,上奖尹继善料理台站、马匹诸事,调度得宜。十四年,命参赞军务,加太子太保。十五年,西藏不靖,四川总督策楞统兵入藏,命兼管川陕总督。

  十六年,复调两江。十七年,尹继善以上江频被水,疏请濬宿州睢河、彭家沟,泗州谢家沟,虹县汴河上游,筑宿州符离桥,灵壁新马桥,砂礓河尾黄甿桥、翟家桥,诏如所请。罗田民马朝柱为乱,檄总兵牧光宗捕治,并亲赴天堂寨,获朝柱家属、徒党,得旨嘉奖,召诣京师。十八年,复调署陕甘总督。雍正间,开哈密蔡伯什湖屯田,乾隆初,以畀回民。贝子玉素富以屡歉收请罢。尹继善奏言:“从前开渠引水,几费经营。回民不谙耕作,频岁歉收。万亩屯田,弃之可惜。请选西安兵丁子弟,或招各卫民承种。”上韪其言。

  调江南河道总督。十九年,疏言:“河水挟沙而行,停滞成滩。有滩则水射对岸,即成险工。铜、沛、邳、睢、宿、虹诸地河道多滩,宜遵圣祖谕,於曲处取直,开引河,导溜归中央,借水刷沙。河堤岁令加高,务使稳固,而青黄不接,亦寓赈於工。”诏如议行。命署两江总督,兼江苏巡抚。二十一年,疏请濬洪泽湖入江道,开石羊沟,引东西湾两坝所减之水,疏芒稻闸达董家沟引河,引金湾闸坝所减之水,加宽廖家沟河口,引璧虎、凤凰两桥所减之水,并濬各河道上游,修天妃、青龙、白驹诸闸,从之。实授两江总督。二十二年,疏言:“沛县地最卑,昭阳、微山诸湖环之,济、泗、汶、滕诸水奔注。请於荆山桥外增建闸坝,使湖水畅流入运。又沂水自山东南入骆马湖,出卢口入运,阻荆山桥出水。当相度堵修。”上以所言中形势,嘉之。旋与侍郎梦麟等会督疏治淮、扬、徐、海支幹各河暨高、宝各工,是冬事竟,议叙。二十五年,上命增设布政使,尹继善请分设江宁、苏州二布政使,而移安徽布政使驻安庆。二十七年,上南巡,命为御前大臣。二十九年,授文华殿大学士,仍留总督任。三十年,上南巡,尹继善年七十,御书榜以赐。召入阁,兼领兵部事,充上书房总师傅。三十四年,兼翰林院掌院学士。三十六年,上东巡,命留京治事。四月,卒,赠太保,发帑五千治丧。令皇八子永璇奠醊,永璇,尹继善壻也。赐祭葬,谥文端。

  尹继善释褐五年,即任封疆,年才三十馀。莅政明敏,遇纠纷盘错,纡徐料量,靡不妥贴。一督云、贵,三督川、陕,四督两江。在江南前后三十年,最久,民德之亦最深。世宗最赏李卫、鄂尔泰、田文镜,尝谕尹继善,谓当学此三人。尹继善奏曰:“李卫,臣学其勇,不学其粗。田文镜,臣学其勤,不学其刻。鄂尔泰,宜学处多,然臣亦不学其愎。”世宗不以为忤。高宗尝谓:“我朝百馀年来,满洲科目中惟鄂尔泰与尹继善为真知学者。”御制怀旧诗复及之。子庆桂,自有传。

  刘於义,字喻旃,江苏武进人。康熙五十一年进士,改庶吉士,授编修。在翰林文誉甚著,凡有撰拟,辄称旨。雍正元年,命直南书房,迁中允。再迁侍讲,督山西学政。三年,迁庶子,上谕以留心民事。岁饥,无积贮,奏请岁以耗羡四万於太原、平阳、潞安、大同买米贮仓,春粜秋补,上命巡抚伊都立酌量举行。四年,一岁四迁,擢仓场侍郎。仓吏积习,鬻正米以购筛飏耗米抵额。於义严出入,稽馀米定数,宿弊一清。七年,命察覈西宁军需。八年,迁吏部侍郎。命与侍郎牧可登如山东察赈,并按按察史唐绥祖劾济南知府金允彝袒邹平知县袁舜裔亏空,论如律。

  九年,授直隶河道总督。奏天津截留漕粮,省津贴诸费,但给地方官耗米百之一。又奏青龙湾诸地,侍郎何国宗议建鸡心闸十四阻水,当停。并请展坝面,使无碍水道。均如议行。擢刑部尚书,仍理河务。寻署直隶总督。直隶盗犯,依律不分首从皆斩。大名劫盗十馀案,每案数十人。於义以凶器祗田具,赃物仅米穀,乃饥民借粮争夺,非盗,奏请得末减。直隶盗案视各省分首从自此始。

  十年,署陕西总督。十一年,授吏部尚书,仍署总督。累疏言甘、凉为军需总汇,粮草价昂,兵饷不敷养赡。请酌借耔粮农器,於瓜州诸地开垦屯种,耕犁以马代牛,并募耕夫二百,教回民农事。又於赤金、靖逆之北湃带湖及塔儿湾筑台堡为保障,安家窝铺口别开渠供灌溉。又疏请甘、凉设马厂,牧长、牧副,视太仆寺条例,岁十一月,察马匹孳生多寡,为弁兵升降赏罚。均如所请行。十三年,命大学士查郎阿代於义领陕西总督,予於义钦差大臣关防,留肃州专筦军储。乾隆元年,奏言:“兰州浮桥始于前明,用二十四艘,两埠铁缆百二十丈。自有司递减四舟,缆仅七十丈,於是埠基砌入河心,水益湍急,冲溃屡见。请动用公帑改复原式。庶河宽水缓,以便行旅。”得旨允行。

  查郎阿入觐,於义仍署陕西总督。二年,召还京。三年,查郎阿劾承办军需道沈青崖等私运侵帑,辞连於义。上遣侍郎马尔泰会查郎阿按治,於义坐夺官,并责偿麦稞价银三万馀两。甘肃自康熙末至雍正初,亏帑金一百六十馀万,文书散缺。於义奉命察覈,逮任总督,部署西师往返,凡四年,屯田筑堡,安集流移,输送军粮战马,其劳最多。以簿领过繁,得过亦由此。

  五年,起署直隶布政使。七年,授福建巡抚,疏请裁减闽盐课外加派。漳州民陈作谋、台湾民王永兴等谋为乱,遣将吏捕治。八年,调山西,召补户部尚书。九年,调吏部尚书、协办大学士。御史柴潮生请修治直隶水利,命同直隶总督高斌勘察。议濬檿牛河;开白沟河支流,西淀亦开支河,东淀河道裁湾取直,子牙河疏河口,筑堤界,别清浑;疏凤河;濬塌河淀;引唐河入保定河;濬正定诸泉,引以溉田;并修复营田旧渠闸。是为初次应举各工。十年,署直隶总督,加太子太保。是冬,报初次工竟。复议还乡河裁湾取直,筑运蓟河西堤;挑张青口支河、新安新河;拓广利渠,望都至安肃开沟;并裁永定河兜湾。是为二次应举各工。引塌河淀涨水入蓟运河;疏天津贾家口、静海芦北口诸河;及庆云马颊河、盐山宣惠河。是为三次应举各工。又令署直隶河道总督,疏请减庆云赋额。上命减地丁十之三,著为令。十二年夏,报二、三次工竟。召还。

  十三年二月,奏事养心殿,跪久致仆,遽卒。赐祭葬,谥文恪。

  陈大受,字占咸,湖南祁阳人。幼沉敏,初授内则,即退习其仪。既长,家贫,躬耕山麓。同舍渔者夜出捕鱼,为候门,读书不辍。雍正十一年,成进士,选庶吉士。乾隆元年,授编修。二年,大考翰詹诸臣,日午,上御座以待。大受卷先奏,列第一,超擢侍读。五迁吏部侍郎。四年,授安徽巡抚。初视事,决疑狱,老吏骇其精敏。庐、凤、颍诸府时多盗,有司多讳匿,大受定限严缉,月获盗五十辈,得旨褒美。淮南、北洊饥,发仓穀赈之。穀且尽,继以麦。又告粜江南、广东,且发且储。时频岁饥民掠米麦以食,有司以盗论。哀其情,奏原六十馀人。麦熟,禁鵕麹造酒及大商囤积。又以高阜斜陂不宜稻麦。福建安溪有旱稻名畬粟,不须溉灌,前总督郝玉麟得其种,教民试艺有获。因令有司多购,分给各州县,俾民因地种植。事闻,上谕曰:“诸凡如此留心,甚慰朕怀。”

  是年,调江苏,疏请饬粮道较定各州县漕斛,及先冬令民搜蝻子。屡谕嘉奖,并以搜蝻子法令直隶总督高斌仿行。常州、镇江、太仓三府州被水灾,发仓治赈。江南旧多借堰圩塘,或有久废者,被水后尤多溃败,工钜费重,民力不能胜。大受出官粟借之,召民兴筑,计时而成。於江浦缮三合、永丰、北城诸圩,於句容复郭西塘黄堰,苏州、太仓疏刘家河,灌溉潴泄,诸工毕举。七年秋,黄河决古沟、石林,高、宝、兴、泰、徐诸州县罹其患,大受驰视以闻。上命截漕米协济,大受乃命多具舟,候水至分载四出,舳舻数百里,一日而遍。丹阳运河口藉湖水灌输,淤沙需疏濬,大受奏定六年大修,每年小修。后高宗南巡,御制反李白丁都护歌曰:“岂无疏濬方,天工在人补。轮年大小修,往来通商贾。”盖嘉其奏定岁修法利於漕运也。

  十年,有旨蠲明年天下钱粮,大受疏请核准漕项科则,晓谕周知;汇覈地丁耗羡,同漕项并完;酌定业户减租分数,通饬遵行。得旨嘉奖。户部议禁商人贮米,大受谓:“商人贮米,得少利即散,贮不过一岁,民且利焉。请弛禁便。”又言:“城工核减,意在节用。用省而工恶,再修且倍之。”上皆韪其言。常州俗好佛,家设静堂,自立名教。江宁、松江、太仓渐染其习。大受疏请饬有司防禁,移佛入庙;堂内人田屋产,量为处置。上谕曰:“此等事须实力,不可欲速。不然,则所谓好事不如无也。”

  十一年,加太子少保,调福建。十二年,疏言:“近海商民,例许往暹罗造船贩米。内渡时若有船无米,应倍税示罚。”部议从之。疏言:“巡台御史巡南北二路,台湾、凤山、诸罗、彰化四县具厨传犒赏,往往滥准词讼。又於额设胥役外,俾奸民注籍,恃符生事。”上命自乾隆五年起,巡台御史均下部严议。又疏言:“台湾番民生业艰难,向汉民重息称贷。子女田产,每被盘折。请拨台穀二万石分贮诸罗、彰化、淡水诸县,视凤山例接济。其不原借者听。”报可。台湾民、番杂处,土音非译不通。有奸民杀人贿通事,移坐番罪,疑之,再鞫,竟得白。或言海上有岛十四,为田万馀亩,可开垦,前政以入告。大受以岛地久在禁令,一旦开禁,聚人既多,生奸尤易。设兵弹压,为费弥甚,利不敌害,辄奏罢之。召授兵部尚书。十三年,调吏部,协办大学士、军机处行走。十四年,金川平,晋太子太傅。秋,署直隶总督。十五年,授两广总督。陛辞请训,上曰:“汝直军机处两年,万几之事,皆所目击,即朕训也。何赘辞?惟中外一心足矣。”寻命协理粤海关。两粤去京师远,吏媮民哤,大受以猛治之,举劾不法吏,政令大行。十六年,以病乞解任,温诏慰留。未几,卒,赐祭葬,谥文肃,祀贤良祠。

  大受眉目皆上起,丰髯有威。清节推海内。以微时极贫,禄不逮亲养,自奉如布衣时。子辉祖,自有传。

  张允随,字觐臣,汉军镶黄旗人。祖一魁,福建邵武知府,有政绩,祀名宦。允随入赀为光禄寺典簿,迁江南宁国同知,擢云南楚雄知府。雍正元年,调广南。丁母忧,总督鄂尔泰等请留司铜厂。二年,授曲靖知府,擢粮储道。鄂尔泰复荐可大任,上召入见。五年,擢按察使。未几,迁布政使。云南产铜供铸钱,宝源、宝泉二局需铜急,责委员领帑采洋铜,洋铜不时至。允随综铜厂事,察知旧厂产尚富,增其值。民乐於开采,旧厂复盛。又开大龙、汤丹诸新厂,岁得铜八九百万斤供用。乃停采洋铜,国帑省,官累亦除。八年,调贵州。未几,授云南巡抚。允随官云南久,熟知郡国利病,山川险要,苗、夷情状。十一年,思茅土酋刁兴国纠徼外苦葱蛮等为乱,蔓延数州县。允随与总督高其倬遣兵讨之,思茅围解。乱苗遁攸乐,知县章纶以事诣会城,至蟃蜯村,遇寇死。允随趣兵进,擒兴国。馀众走临安,复击破之。允随疏以镇沅、思乐府县皆新改土为流,请立学,设教职,定学额。又疏以云南各府州或兵少米多,请以额徵秋米石折银一两;或兵多米少,请以额徵条银两收米一石。十二年,疏请於广西府开炉鼓铸。皆下部议行。十三年,疏报蒙化垦田二十六顷有奇。

  乾隆二年,署云南总督。疏言:“云南水利与他省不同,水自山出,势若建瓴。大率水高田低,自上而下,当濬沟渠,使盘旋曲折,承以木枧、石槽,引使溉田。偶有田高水低,则宜车戽。又或雨后水急,则宜塘蓄。低道小港水阻恐傍溢,则宜疏水口使得畅流。山多沙碛,水发嫌迅激,则宜筑堤埝,俾护田亩。臣令有司勘修,工小,令於农隙按田出夫,督率兴作;工稍大者,出夫外,应需工料,令集士民公议需费多寡。有田用水者,按田定银数,借库帑兴工。工毕,分年还款。工大非民力能胜,详情覆勘,以官庄变价,留充工费。”报闻。

  三年,请停铸钱运京。是冬,入觐。四年,正岁,上宴廷臣,赋柏梁体诗,允随与焉。五年,疏言:“云南盐不敷民食,安宁得洪源井,试煎,年获二十一万馀斤。丽江得老姆井,试煎,年获十八万馀斤。分地行销,定为年额。”上奖为有益之事。署贵州总督。六年,广东妖民黄顺等遁匿贵州境,有司捕得奏闻。上谕曰:“汝不以五日京兆自居,尽心治事可嘉。”

  复署云南总督。兵部议各省有增设兵额,量加裁减。允随奏:“云南昭通、普洱二镇有增设兵额,地处边要,未可裁减。惟有通覈合省标、镇、营、协,按额均减,分计则兵裁无几,合计则饷省已多。标、镇、营、协应裁兵一千一百六十,先裁馀丁四百四十八。馀俟缺出停补。”从之。允随请濬金沙江,上命都统新柱、四川总督尹继善会勘。疏言:“金沙江发源西域,入云南,经丽江、鹤庆、永北、姚安、武定、东川、昭通七府,至叙州入川江。东川府以下,南岸隶云南,北岸隶四川。营汛分布,田庐相望。至大井坝以上,南岸尚有田庐,北岸皆高山。山后沙马、阿都两土司地,从前舟楫所不至。自乌蒙改流设镇,云南兵米,每岁籴自四川,皆自叙州新开滩至永嘉黄草坪五百八十里,溯流而上。更上自黄草坪至金沙厂六十里,商舶往来。臣等相度,内有大汉漕、凹崖、三腔、锣锅耳诸滩险恶,应行修理。更上自金沙厂至滥田坝二百二十七里,十二滩,滥田坝最险,次则小溜筒。臣等相度开凿子河。更上自双佛滩至蜈蚣岭,十五滩相接,石巨工艰。臣等令改修陆路,以避其险。云南地处极边,民无盖藏,设遇水旱,米价增昂。今开通川道,有备无患。”上谕曰:“既可开通,妥协为之,以成此善举。”允随主办其役,计程千三百馀里,费帑十馀万,经年而工成。

  八年,疏言:“大理洱海发源鹤庆沵沮河,至大理,合苍山十八溪,汇而成海。下自波罗甸出天生桥,趋澜沧江。海袤百二十里,广二十馀里;而天生桥海口宽不及丈,每致倒流,淹浸滨海民田。臣饬将海口疏治宽深,自波罗甸下达天生桥,分段开濬,叠石为堤,外栽茨柳,为近水州县袪漫溢之患。海口涸出田万馀亩,令附近居民承垦,即责垦户五年一大修,按田出夫,合力疏濬。”授云南总督,兼管巡抚。九年,疏报东川阿坝租得铜矿,试煎,月得铜四万馀斤。十年,加太子少保。

  十二年,授云贵总督。疏言:“苗、倮种类虽殊,皆具人心。如果抚驭得宜,自不至激成事变。臣严饬苗疆文武,毋许私收滥派,并禁胥役滋扰。至苗民为乱,往往由汉奸勾结。臣饬有司稽察捕治。”又疏言:“贵州思州诸府与湖南相接,今有辰、沅饥民百馀入贵州境采蕨而食。臣已饬贵州布政使、粮驿道以公使银赈济。如有续至,一体散给安置。”诸疏上,并嘉奖。十五年,入觐,授东阁大学士,兼礼部尚书,加太子太保。十六年,卒,赐祭葬,谥文和。

  陈宏谋,字汝咨,广西临桂人。为诸生,即留心时事,闻有邸报至,必借观之。自题座右,谓“必为世上不可少之人,为世人不能作之事。”雍正元年恩科,世所谓春乡秋会。宏谋举乡试第一,成进士,改庶吉士,授检讨。四年,授吏部郎中。七年,考选浙江道御史,仍兼郎中。监生旧有考职,多以人代。世宗知其弊,令自首,而州县吏藉察访为民扰。宏谋疏请禁将来,宽既往。召见,徵诘再三,申论甚晰,乃允其奏,以是知其能。授扬州知府,仍带御史衔,得便宜奏事。丁父忧,上官留之,辞,不许。迁江南驿盐道,仍带御史衔,摄安徽布政使。又丁母忧,命留任,因乞假归葬。

  十一年,擢云南布政使。初,广西巡抚金鉷奏令废员垦田报部,以额税抵银得复官,报垦三十馀万亩。宏谋奏言:“此曹急於复官,止就各州县求有馀熟田,量给工本,即作新垦。田不增而赋日重,民甚病之,请罢前例。”上命云南广西总督尹继善察实,尹继善请将虚垦地亩冒领工本覈实追缴。乾隆元年,部议再敕两广总督鄂弥达会鉷详勘。宏谋劾鉷欺公累民,开捐报垦不下二十馀万亩,实未垦成一亩,请尽数豁除。时鉷内迁刑部侍郎,具疏辨。上命鄂弥达会巡抚杨超曾确勘。二年,宏谋复密疏极论其事。高宗责“宏谋不待议覆,又为是渎奏。粤人屡陈粤事,恐启乡绅挟持朝议之渐”。交部议,降调。寻鄂弥达等会奏,报垦田亩多不实,请分别减豁。鉷下下降黜有差。

  三年,授宏谋直隶天津道。五年,迁江苏按察使。六年,迁江宁布政使,甫到官,擢甘肃巡抚,未行,调江西。九年,调陕西。十一年,复调回江西。寻又调湖北。十二年,川陕总督庆复劾宏谋在陕西爱憎任情,好自作聪明,不持政体。部议夺官,上命留任。未几,复调陕西。上谕曰:“此汝驾轻就熟之地,当秉公持重,毋立异,毋沽名。能去此结习,尚可造就也。”署陕甘总督。十五年,加兵部侍郎。其冬,河决阳武。调河南巡抚。十七年,调福建。十九年,复调陕西。二十年,调甘肃。再调湖南,疏劾布政使杨灏侵扣穀价。上嘉其不瞻徇,论灏罪如律。二十一年,又调陕西。

  二十二年,调江苏。入觐,上询及各省水灾,奏言皆因上游为众水所汇,而下游无所归宿,当通局筹办。上以所言中肯綮,命自河南赴江苏循途察勘。十二月,迁两广总督,谕曰:“宏谋籍广西,但久任封疆,朕所深信。且总督节制两省,专驻广东,不必回避。”二十三年,命以总督衔仍管江苏巡抚,加太子少傅。二十四年,坐督两广时请增拨盐商帑本,上责“宏谋巿恩沽名,痼习未改”。下部议夺官,命仍留任。又以督属捕蝗不力,夺总督衔,仍留巡抚任。二十六年,又以失察浒墅关侵渔舞弊,议罢任,诏原之,谕责“宏谋模棱之习,一成不变”。调抚湖南。二十八年,迁兵部尚书,署湖广总督,仍兼巡抚。召入京,授吏部尚书,加太子太保。

  宏谋外任三十馀年,历行省十有二,历任二十有一。莅官无久暂,必究人心风俗之得失,及民间利病当兴革者,分条钩考,次第举行。诸州县村庄河道,绘图悬於壁,环复审视,兴作皆就理。察吏甚严,然所劾必择其尤不肖者一二人,使足怵众而止。学以不欺为本,与人言政,辄引之於学,谓:“仕即学也,尽吾心焉而已。”故所施各当,人咸安之。

  在扬州值水灾,奏请遣送饥民回籍,官给口粮,得补入赈册,报可。盐政令淮商於税额外岁输银助国用,自雍正元年始,积数千万,率以空数报部。及部檄移取,始追徵,实阴亏正课,宏谋奏停之。

  在云南,方用兵倮夷,运粮苦道远,改转搬递运,民便之。增铜厂工本,听民得鬻馀铜,民争趋之。更凿新矿,铜日盛,遂罢购洋铜。立义学七百馀所,令苗民得就学,教之书。刻孝经、小学及所辑纲鉴、大学衍义,分布各属。其后边人及苗民多能读书取科第,宏谋之教也。

  在天津,屡乘小舟咨访水利,得放淤法,水涨挟沙行,导之从堤左入、隄右出。如是者数四,沙沉土高,沧、景诸州悉成沃壤。按察江苏,设弭盗之法,重诬良之令,严禁淹亲柩及火葬者。

  在江西,岁饥,告籴於湖广。发帑缮城垣,筑堰埭,修圩堤闸坝,以工代赈。南昌城南罗丝港为赣水所趋,善冲突,建石堤捍之。左蠡朱矶当众水之冲,亦筑堤百丈,水患以平。又以钱贵,奏请俟云南铜解京过九江,留五十五万五千斤,开炉鼓铸;并以旧设炉六,请增炉四:诏并许之。又以仓储多亏缺,请令民捐监,於本省收穀,以一年为限。限满,上命再收一年。又以民俗尚气好讦讼,请令各道按行所属州县,察有司,自理词讼,毋使延阁滋累。上命实力督率,毋徒为具文。

  在陕西,募江、浙善育蚕者导民蚕,久之利渐著。高原恒苦旱,劝民种山薯及杂树,凿井二万八千有奇,造水车,教民用以灌溉。陕西无水道,惟商州龙驹寨通汉江,滩险仅行小舟。宏谋令疏凿,行旅便之。又以陕西各属常平仓多空廒,亦令以捐监纳穀。并请开炉铸钱,如江西例。户部拨运洋铜,铸罄,采云南铜应用,钱价以平。请修文、武、成、康四王及周公、太公陵墓,即以陵墓外馀地召租得息,岁葺治。皆下部议行。

  在河南,请修太行堤。又以归德地洼下,议疏商丘丰乐河、古宋河,夏邑响河,永城巴沟河,民力不胜,请发帑濬治。

  既至福建,岁歉米贵,内地仰食台湾,而商舶载米有定额,奏弛其禁以便民。又疏言福建民嚣竞多讼,立限月为稽覈,以已未结案件多寡,课州县吏勤惰。又言福建地狭民稠,多出海为商,年久例不准回籍。请令察实内地良民或已死而妻妾子女原还里者,不论年例,许其回籍,从之。

  在湖南,禁洞庭滨湖民壅水为田,以宽湖流,使水不为患,岁大熟。江南灾,奏运仓穀二十万石济之,仍买民穀还仓。

  再至陕西,闻甘肃军需缺钱,拨局钱二百万贯济饷,上嘉其得大臣任事体。疏请兴关外水利,濬赤金、靖逆、柳沟、安西、沙州诸地泉源,上命后政议行。又以准噶尔既内附,请定互巿地,以茶易马充军用,诏从之。

  其治南河,大要因其故道,开通淤浅,俾畅流入海。督民治沟洫,引水由支达幹,时其蓄泄。徐、海诸州多弃地,遇雨辄淫溢,课民开沟,即以土筑圩,多设涵洞为旱潦备;低地则令种芦苇,薄其赋。其在江苏,尤专意水利,疏丁家沟,展金湾坝,濬徐六泾白茆口,泄太湖水,筑崇明土塘御海潮,开各属城河。又疏言:“苏州向设普济、育婴、广仁、锡类诸堂,收养茕独老病,并及弃婴。请将通州、崇明滨海淤滩,除附近民业著听升科,馀拨入堂。又通州、崇明界新涨玉心洲,两地民互争,请并拨入,以息争竞。”上谕曰:“不但一举而数善备,汝亦因此得名也。”

  及督湖广,疏言:“洞庭湖滨居民多筑围垦田,与水争地,请多掘水口,使私围尽成废壤,自不敢再筑。”上谕曰:“宏谋此举,不为煦妪小惠,得封疆之体。”

  逮入长吏部,疏言:“文武官弁,均有捕盗之责。乃州县捕役,平时豢盗,营兵捕得,就谳时任其狡展,或且为之开脱。嗣后应令原获营员会讯。”上嘉其所见切中事理。又疏言:“河工办料,应令管河各道亲验加结。失事例应文武分偿,而参游例不及,应酌改画一。”下河督议行。又言:“匿名揭帖,循例当抵罪,所告款内有无虚实,仍应按治。则宵小不得逞奸,有司亦知所警。”上亦韪之。

  二十九年,命协办大学士。三十二年,授东阁大学士,兼工部尚书。三十四年,以病请告,迭谕慰留。三十六年春,病甚,允致仕,加太子太傅,食俸如故。赐御用冠服,命其孙刑部主事兰森侍归。诏所经处有司在二十里内料理护行。上东巡,觐天津行在,赐诗宠其行。六月,行至兖州韩庄,卒於舟次,年七十六。命祀贤良祠,赐祭葬,谥文恭。

  宏谋早岁刻苦自励,治宋五子之学,宗薛瑄、高攀龙,内行修饬。及入仕,本所学以为设施。莅政必计久远,规模宏大,措置审详。尝言:“是非度之於己,毁誉听之於人,得失安之於数。”辑古今嘉言懿行,为五种遗规,尚名教,厚风俗,亲切而详备。奏疏文檄,亦多为世所诵。曾孙继昌,字莲史。嘉庆二十四年乡试,二十五年会试、廷试,俱第一,授修撰。历官至江西布政使。

  论曰:乾隆间论疆吏之贤者,尹继善与陈宏谋其最也。尹继善宽和敏达,临事恒若有馀;宏谋劳心焦思,不遑夙夜,而民感之则同。宏谋学尤醇,所至惓惓民生风俗,古所谓大儒之效也。於义督军储、策水利,皆秩秩有条理。大受刚正,属吏惮之若神明,然论政重大体,非苟为苛察者比。允随镇南疆久,泽民之尤大者,航金沙江障洱海,去后民思,与江南之怀尹继善、陈宏谋略相等,懿哉!

卷九十五 

  那苏图 杨超曾 徐士林邵基 王师 尹会一 王恕 方显 子桂冯光裕 杨锡绂 潘思榘 胡宝瑔

  那苏图,戴佳氏,字羲文,满洲镶黄旗人。康熙五十年,袭拖沙喇哈番世职,授蓝翎侍卫。雍正初,四迁兵部侍郎。四年,出为黑龙江将军。八年,调奉天将军。乾隆元年,擢兵部尚书。二年,调刑部,授两江总督。协办吏部尚书顾琮请江、浙沿海设塘堡,复卫所,下督抚详议。三年,那苏图奏:“明沿海卫、所武事废弛,我朝裁卫改营,江南有金山、柘林、青村、南汇、川沙、吴淞、刘河诸营,提督驻松江控制。崇明、狼山二镇对峙海口,塘汛声势连络,无庸复设卫、所。濒海炮台,应改建者一,华亭漴缺墩;应增建者二:柘林南门,福山挑山嘴;应移建者一,吴淞王家嘴;应修者一,刘河北七丫口。”并请改旧制,撤墙设垛,置木盖,留贮药之屋;并请城茜泾,设兵崇明西南二条监河、顾四房沟、堂沙头港诸地。下部议行。江南旱,上命拨福建仓穀三十万石治赈。那苏图奏言:“江、广诸省买米,次第运至,无灾州县,本年漕粮全数截留,两江不患无米。福建海疆重地,且不产米,请留十万石分拨灾区,以二十万石运还福建。”上嘉其得封疆大臣之度。四年,诏免两江地丁钱粮。奏言:“向例蠲免不分贫富,但富户遇歉,未伤元气;贫民素乏盖藏,多免一分,即受一分之惠。请以各州县实徵册为据,额根五钱以下者全蠲,五钱以上者酌量蠲免,五两以上者无庸议蠲。”上谕曰:“卿能如此酌议,如此担当,诚为可嘉。古人云‘有治人无治法’,当访察胥役,毋令因事扰民,则全美矣。”以忧去。

  五年,授刑部尚书。旋出署湖广总督。六年,调两江。七年,调闽浙。疏裁阖省盐场浮费,场员受年节规礼,以不枉法赃论罪。八年,疏言:“温、台二洋,渔船汛兵,向有陋规。总督李卫奏改涂税,稽曾筠又请减半徵收。渔船出洋,海关徵樑头税,有司徵渔课,不当复加涂税。”命永远革除。九年,疏言:“台湾孤悬海外,漳、泉、潮、惠流民聚居,巡台御史熊学鹏议令开荒。臣思旷土久封,遽行召垦,恐匪徒滋事,已令中止。”报闻。

  旋调两广。十年,条奏:“两广盐政,请以商欠盐价羡馀分年带徵。商已承替,令承替者偿;官或侵渔,令侵渔者偿。埠商占引地,逋成本,斥逐另募。盐课外加二五加一,并属私派,悉行禁革。”又调直隶。十一年,条奏八旗屯田章程。十二年,上东巡,那苏图从至通州,赉白金万。条奏稽察山海关诸事,并如所奏议行。加太子少傅。十三年,加太子太保,授领侍卫内大臣,仍留总督任。那苏图请赴金川军前佐班第治事,上不许。十四年,命暂署河道总督。卒,赐祭葬,谥恪勤。

  杨超曾,字孟班,湖南武陵人。康熙五十四年进士,改庶吉士,授编修。雍正四年,直南书房。时湖南北甫分闱,命充湖北乡试考官。旋督陕西学政。再迁左庶子。六年,疏陈:“镇安、山阳、商南、平利、紫阳、石泉、白河诸县士风衰落,西安、汉中各属冒考,号为寄籍,诸弊丛生。请就本籍量取,宁缺无滥。并改寄籍者归本籍,廪增俱作附生。”议行。调顺天学政。迁侍读学士。九年,擢奉天府尹。疏言:“奉天各属科派多於正供,造册有费,考试有费,修廨宇、治保甲有费。长官取之州县,州县取之民间,衙蠹里胥,指一派十,婴害尤剧。已严檄所属檄鑱石禁。”上韪之,下其奏永为例。十年,疏言:“秋收稍歉,明春米穀势必腾贵,请停商运。”下部议行。十一年,疏言:“州县所收加一耗羡,自锦州、宁远外,俱留充州县养廉。府尹以下养廉,以中江等税羡支给。”部议即以是年始,著为令。内务府准御史八十条奏,增锦州庄头百户拨民种退圈地亩。超曾奏:“地给民种,立业已久。今增庄头百户,户给六百五十晌,晌六亩,都计三十九万亩。民间万户,无地可耕,一时断难安辑。且正值春耕,清丈动需时日,旧户新庄俱不能播种,本年赋必两悬。请缓俟秋收查丈。”事遂寝。迁仓场侍郎。十二年,擢刑部额外侍郎,仍督仓场如故。旋授刑部侍郎。

  乾隆元年,署广西巡抚,二年,实授。疏请豁除桂林等府县各墟及贺县花麻地租杂税。初,巡抚金鉷奏令废员官生垦荒报捐,有司因以为利,搜民间有馀熟田,量给工本,即作新垦。云南布政使陈宏谋疏陈其弊,下总督鄂弥达及超曾覈覆。会疏陈捐垦不实田亩、应减应豁及官生短给工本诸事,上命豁加赋虚田凡数万亩,鉷及布政使张钺皆夺官。三年,召授兵部尚书。

  五年夏,署两江总督。秋,授吏部尚书,仍署总督。疏劾江西巡抚岳濬及知府董文伟、刘永锡徇情纳贿,遣侍郎阿里衮会江南河道总督高斌按治,濬等坐谴。六年,疏请裁太通道、扬州盐务道,以通州隶常镇道辖,馀如旧,可其奏。兼署安徽巡抚。秋,大风雨,滨江、海诸州县皆被水。超曾令先以本州县所存银米抚恤,并发司库银八万、未被水诸州县仓米十万,赈上江各州县;又发司库银十万、各县穀百馀万,赈下江各州县。疏入,上谕曰:“料理赈恤,颇为得宜。当以至诚恻怛为之,庶可稍救灾黎也。”通州盐河亦以水发辍工,督治水利大理寺卿汪漋、副都御史德尔敏令开唐家闸泄水。民虑淹及麦田,纷集欲罢巿。侍郎杨嗣璟疏劾,命超曾按其事。超曾奏:“民无挟制阻挠情状,似可无事深究。”上从之。复疏荐江苏巡抚徐士林处己俭约,安徽巡抚陈大受虚中无滞,江西巡抚包括性情和平,惟吏玩民刁,鲜所整顿。上谕曰:“此至当至公之论,与朕见同也。”寻内召视部事,以父忧归,籍丧次。病作,七年,卒,赐祭葬,谥文敏。

  徐士林,字式儒,山东文登人。父农也,士林幼闻邻塾读书声,慕之,跪母前曰:“原送儿入塾。”乃奋志励学。康熙五十二年,成进士,授内阁中书。再迁礼部员外郎。雍正五年,授江南安庆知府。十年,擢江苏按察使。坐在安庆失察私铸,左迁福建汀漳道。漳州俗好斗,杀人,捕之,辄聚众据山拒。或请用兵,士林不可。命壮丁分扼要隘,三日,度其食且尽,遣人深入,好语曰:“垂手出山者免!”如其言,果逐队出。伏其仇於旁,仇举为首者,擒以徇,众惊散。自此捕杀人者,无敢据山拒。

  乾隆元年,迁河南布政使。以父病乞归侍,旋居父丧。命署江苏布政使,士林以母病、父未葬,辞。四年,命以布政使护江苏巡抚,复奏母病笃不能行。是年夏,诣京师,高宗召对,问:“道所经山东、直隶,麦收若何?”曰:“旱且萎。”问:“得雨如何?”曰:“虽雨无益。”问:“何以用人?”曰:“工献纳者,虽敏非才;昧是非者,虽廉实蠹。”上深然之。真除江苏布政使。五年,湖广遣山东流民还里,道经江南,恃其众扰民。士林疏言:“真确灾民,或有田可耕,或无田而佃,素皆力穑。时值春融,自当资送复业。至若游惰无业,漂泊日久,彼固非能耕之人,亦不尽被灾之民,应请停资送。或谓无籍穷民,恐流而为匪,终年搜查递送不得休。臣未闻不为匪於本籍,独为匪於邻封者;亦未闻真为匪者递回本籍,即能务本力田而不复潜至邻封者也。安分则抚之,犯法则惩之,在地方官处置得宜而已。”上是其言,下九卿议行。

  秋,授江苏巡抚。湖北巡抚崔纪以湖广食淮盐,自雍正元年定值,递年加增,为民累,疏请核减,命士林会盐政准泰核议。士林奏:“盐为民食所资,贵固累民,贱亦累商。今确核成本,每引贱价以五两三钱馀为率,贵价以五两七钱馀为率。商人计子母,若令按本出售,恐商力日绌,转运不前,民亦所未便。请每引酌给馀息二三钱。”疏下户部议,成本如所定,至馀息已在成本内,无庸酌给。士林奏:“商人牟利,运盐不时至,巿值即因之而长。盐政三保原议每引贱至六两三钱馀,贵至六两五钱馀,是实有馀息。今臣所议已将馀息减除,仅加息二三钱。计售於民,每斤增不过以毫计,利已至薄。祗以商本饶裕,常年通算,积少成多。今不给馀息,商情必生退阻。倘汉口运盐不继,恐淮商困而楚民亦病也。”上特从之。是岁徐、海水灾,士林疏请治赈。六年春,复疏请酌借贫民穀麦。沛县灾最重,请发藩库馀平银籴米续赈。别疏言:“江苏社穀积贮无多,去年秋成,惟徐、海被灾,馀俱丰稔。臣饬诸州县劝捐十馀万石,仍戒勿强派,勿限数,勿差役滋扰。”上深嘉之。寻以病请告,温旨慰留,遣医诊视。又疏言:“淮北被水,二麦无收,急宜抚恤。臣不敢泥成例,已先饬发库帑赈济,俟察实成灾分数具题。”上谕曰:“如此料理,甚副朕视民如伤之念。”

  及秋,病益甚,疏请乞假,且言:“母年八十三,未能迎养,暌违两载,寝食靡宁。”上允之。行至淮安,卒。遗疏入,上谕曰:“士林忠孝性成,以母老远离,不受妻孥之养,鞠躬尽瘁,遂致沉疴。及得假后,力疾旋里,以图侍母。临终无一语及私,劝朕以忧盛危明之心为长治久安之计。此等良臣,方资倚任。乃今溘逝,朕实切切含悲不能自已者也!”命祀京师贤良祠,赐祭葬。遗疏言:“故父之淮,母鞠氏,孝养祖父母,侍病二十馀年,历久不懈。恳赐表扬。”命予旌如例。

  士林善治狱。为巡抚,守令来谒,辄具狱命拟判,每诫之曰:“深文伤和,姑息养奸。夫律例犹本草,其情事万端,如病者之经络虚实,不善用药者杀人,不善用律者亦如之。”凡谳定必先摘大略牌示,始发缮文册,吏不得因缘为奸。日治官文书,至夜坐白木榻,一灯荧然,手批目览,虽除夕、元辰弗辍。爱民忧国,惟日不足。江南民尤德之。九年,请祀苏州名宦祠。鄞县邵基、临汾王师与士林先后抚江苏,有清名。

  基,字学阯。康熙六十年进士,改庶吉士。雍正三年,授编修。考选福建道御史。巡中城,止司坊官馈遗商巿月椿钱,釐积案,奸宄惕息。巡直隶顺德、大名、广平三府,以廉勤饬使事。迁户科给事中,命在上书房行走。四迁国子监祭酒,立教术五条,勉生徒以正学。历右通政、左佥都御史,并仍兼祭酒。十二年,迁右副都御史,擢吏部侍郎。疏言:“强梗属员,以上官将予参劾,辄先发制人。往往参本未到,揭帖已至。质讯虚诬,按律治罪,上官已被其累。请嗣后上官恃势,属员受屈,仍许直揭部科;其有诬揭者,於本罪外加重科断。”议行。寻兼翰林院掌院学士。

  乾隆元年,充博学鸿词阅卷官。出为江苏巡抚。二年,疏言:“江苏各属,江、海交错,全资水利。运道、官河及湖海钜工,自当发帑官修。其支河汊港,蓄水灌田,向皆民力疏濬。近悉请官帑,似非执中无弊。请将运河及江、河、湖、海专资通泄之处,仍发库帑估修;其馀河港圩岸,令有司劝民以时疏濬修筑,庶公私两益。”下部议,从之。时以治赈收捐,基疏争,略言:“天下传皇上新政,首罢捐例。今为乐善好施之例,是开捐而巧更其名也。周官荒政十二,未闻乞灵于赀郎。”上命停止,户部持不可,卒行之。上以基题补按察使戴永椿,知府王乔林、石杰皆同乡,道员李梅宾、卢见曾皆同年,不知避嫌,严旨诘责。基旋卒。子铎,官检讨,早卒。孙洪,赐举人,官至礼部侍郎,亦有清名。

  师,字贞甫。雍正八年进士,以知县发直隶。十一年,授元城知县。王胜甿芜田数百亩,岁有徵,请除其累。导民树蓺,沙壤成沃,岁祲不待请而赈。调清苑,迁冀州知州。州民被诬为杀人,已定谳,民所聘女誓同死。廉得实,覆鞫,雪其枉,俾完娶。累迁清河道,从大学士高斌等规画直隶水利,周历保定、河间、天津、正定诸地,所擘画多被采用。擢直隶按察使。乾隆十一年,迁浙江布政使,调江苏,巡抚安宁劾,解任。又以按察使任内失察邪教,降补天津道。再授浙江布政使。十五年,擢江苏巡抚,免沛县昭阳湖淹地老荒麻地徵课。寻卒。子亶望,自有传。

  尹会一,字元孚,直隶博野人。雍正二年进士,分工部学习,授主事,迁员外郎。五年,出为襄阳知府。汉水暴涨,坏护城石堤。会一督修建,分植巡功,民忘其劳。创八蜡庙,表诸葛亮所居山,复为茅庐其上。署荆州,石首饥民聚众,扬言将劫仓穀。会一单骑往谕,系其强悍者,发仓穀次第散予之,众悦服。九年,调江南扬州知府,濬新旧城巿河通舟楫,濬城西蜀冈下河灌田畴。十一年,迁两淮盐运使。新安定书院,士兴於学。高宗即位,就加佥都御史衔,擢两淮盐政。

  乾隆二年,入觐,命署广东巡抚,以母老辞。调署河南巡抚。河南方闵雨,疏请缓徵,并发仓平粜,不拘存七粜三旧例,视缓急为多寡,上从之。寻疏言:“力田贵乘天时。河南民时宜播种,尚未举耜;时宜耘耔,始行播种。臣拟分析种植先后,刊谕老农,督率劝勉。如工本不敷,许借仓穀,秋后补还。北方地阔,一夫所耕,自七八十亩至百馀亩,力散工薄。臣劝谕田主,授田以三十亩为率。分多种之田给无田之人,则游民亦少。河南多咸硷沙地,犁去三尺,则咸少而润泽。臣责成乡保就隙地植所宜木,则地无旷土。河南产木棉,而商贾贩於江南,民家有机杼者百不得一。拟动公项制造给领。广劝妇女,互相仿效。”上谕之曰:“酌量而行,不可欲速,不可终怠。若民不乐从,尤不可绳以法也。”旋命实授。三年,上以河南岁稔,敕筹备仓穀。会一疏言:“河南岁丰,直隶、江南岁歉,商贩纷集,米价日昂。臣饬有司,本地价高,於邻县买补;邻县价高,报明不敷银,在各属盈馀款内均拨。河南民食麦为上,高粱、荞麦、豆次之。臣并令参酌籴贮,来春先侭粜借。”上嘉之。

  四年,黄河、沁水共涨,濒河四十七州县成灾。会一定赈恤规条十六,无食者予一月之粮,无居者予葺屋之资,缓徵减粜,留漕运贷仓米,米不足,移他郡之粟助之,富民周济;并假馀屋以栖贫窭,建棚舍,安流亡,免米税,兴工代赈,种蔓菁助民食,助耔种,施药饵,延诸生稽察;又令离乡求食者,有司随在廪给,开以作业,俟改岁东作资送还乡。御史宫焕文劾会一本年报盗百六十馀案,秋审招册驳改至三十馀案,疲玩贻误,上以会一忠厚谨慎,非有心误公,召授左副都御史。疏陈:“人主一言,天下属耳目。今方甄别年老不胜任之员,而饶州知府张锺以年老改部属,旬日间前后顿殊,群下无所法守。”上嘉纳之。

  会一母年七十馀,疏请终养。上知会一孝母,母李先以节孝旌,有贤名,赐诗褒之。会一在官有善政,必归美於母。家居设义仓,置义田,兴义学,谓皆出母意。母卒,会一年已逾五十,居丧一遵古礼。十一年,服阕,召授工部侍郎,督江苏学政。

  十二年,上敕各省学政按试时,以御纂四经取与旧说别异处发问,答不失指者,童入学,生补廪。会一请令生童册报考试经解,别期发问,不在册报者,不概补经解。下部议行。会一以江南文胜,风以质行。尝谒东林道南祠,刻小学颁示士子。处士是镜庐墓隐舜山,亲访之,荐於朝。侍郎方苞屏居清凉山,徒步造访,执弟子礼。校文详慎,士林悦服。十三年,转吏部,仍留学政任。力疾按试,至松江,卒。遗疏请任贤纳谏。巡抚雅尔哈善奏准入名宦祠。

  子嘉铨,自举人授刑部主事,再迁郎中。授山东济东道,再仙甘肃布政使。改大理寺卿,休致。乾隆四十六年,上巡幸保定,嘉铨遣其子赍奏,为会一乞谥;又请以汤斌、范文程、李光地、顾八代、张伯行及会一从祀孔子庙。上责其谬妄,逮至京师亲鞫之,坐极刑,改绞死。上以嘉铨自著年谱,载与刑部签商缓决,并称大学士为“相国”,又编本朝名臣言行录,屡降旨深斥之。

  王恕,字中安,四川铜梁人。康熙六十年进士,改庶吉士。雍正元年,吏部以员外郎缺员,请以庶吉士拣补,恕与焉。旋自员外郎迁郎中。考选广西道御史。转兵科给事中。出为江南江安粮道,再迁广东布政使。乾隆五年,署福建巡抚。上谕之曰:“勉力务实,勿粉饰外观。封疆大吏不可徒自立无过之地,遂谓可保禄全身也。”旋奏:“臣到任数月,官方民俗,积储兵防,已得其大略。漳、泉素刁悍,已严谕有司勤为听断,力行整刷。民俗尚华靡,督臣德沛以俭朴化民,臣更当倡导为助。合省常平仓穀,至四年岁终,共存一百三十四万,又收捐监穀十五万,委道府切实察覈。”报闻。六年,奏言:“台湾各县最称难治。於繁缺知县内拣选调补,多以处分被驳。请嗣后调台官员,虽有经徵承追各案,准予题调。”上谕曰:“用此定例则不可,随本奏请则可。”又奏:“各乡社穀向俱借存寺庙,请於四乡村镇適中处分建仓房,工费即以社穀拨充,俟将来续收补项。”又奏免崇安无田浮赋一千二百五十一顷,及闽县加徵无著学租。又奏:“福建多山田,零星合计成亩。嗣后民间开垦不及一亩,与虽及一亩而地角山头不相毗连者,免其升科。”均从之。实授巡抚。

  江苏布政使安凝条奏赈务,上发各督抚察阅。恕疏言:“救灾之法有三:曰赈,曰粜,曰借。此三者,实心办理则益民,奉行不善则害政。以赈而论,地方有司於仓猝查报时,分极贫、次贫。一有差等,便启弊端。里甲於此酬恩怨,胥役於此得上下,而民之冀幸而生觖望者,更不待言。盖贫富易辨,极次难分。如以有田为次贫,无田为极贫,一遇旱涝,颗粒皆无,有田与无田等也。如以有家为次贫,无家为极贫,则无从得食,相忍守饥,完聚与茕独同也。与其仓猝分别开争竞之门,莫如一视同仁绝觊觎之望。臣愚以为初赈似应一律散给,加赈再行分别,庶杜争端。以粜而论,定例石减时价一钱,俾小民升斗易求,牙商居奇无望,诚接济良法。乃有司每多请过减,倘轻听准行,势必希图多粜,规利者云集喧嚣。且米价太贱,商贩不前。臣请嗣后平粜,仍照定例斟酌办理,使灾民实沾升斗之惠,而棍徒囤户难行冒滥之奸。以借而论,动公家之银,为百姓谋有无、通匮乏,此周官恤贫遗法也。然使办理未协,则官民交累。假如荒年田土无力耕种,有司借给耔种,犹可穫时即偿。若告贷银米以给口食,则必计其能还而后与之,狡黠之流遂谓官有偏私,不免造谤生事。有司不得已略为变通,而无力还官,差拘徵比,民无安息。是始则借不能遍,因争閧而被刑;继则还不能清,迫追呼而更困。名为利民,实为病民。且年久不清,蒙恩豁免,帑项终归无著。臣以为与其借而无偿,莫如赈而不借。此皆当先事而熟筹者也。”报闻。旋以官按察使时删改囚供,下吏部,召诣京师。上以恕居官贤否询闽浙总督策楞,又命新任巡抚刘於义考察。策楞言“恕操守廉洁,老成持重,惟识力不能坚定”;於义亦言“恕廉洁,百姓俱称安静和平,绝无扰累。惟不能振作”。上谓两奏皆至公之论。寻补浙江布政使。旋卒。

  恕治事不苟。初授湖北粮道,押运赴淮,以船户挟私盐,自请总督纠劾。任江安粮道,整饬漕务尤有声。充福建乡试监临,武生邱鹏飞以五经举第一,士论不平,奏请覆试。寻察出实使其弟代作,吏议降调,上特宽之。

  子汝璧,字镇之。乾隆三十一年进士,授吏部主事。累迁郎中。出为直隶顺德知府,调保定。因承审建昌盗马十未亲鞫,夺官戍军台。寻准赎罪,降授同知,署直隶宣化府同知。累擢大名道。嘉庆四年,擢山东按察使。五年,迁江苏布政使。六年,护理巡抚。旋授安徽巡抚。七年,请增设颍州督捕同知。湖广总督吴熊光等奏湖广需兵米,请於安徽籴十万石。上以安徽方缺雨,令酌量。汝璧奏:“湖广军需事要,当如数拨运。请视嘉庆二年例,先运六万石。”如所请。寻奏太湖续报成灾,请缓徵,并劾府县勘报迟延。上以督抚查办灾赈,於奏报后续行查出灾区,往往回护属吏,将小民疾苦置之不问。汝璧独据实参奏,因深嘉之。八年,召授内阁学士,擢礼部侍郎。旋复授安徽巡抚。九年,召授兵部侍郎,调刑部。因病,请解任。十一年,卒。

  汝璧兄汝嘉,后汝璧六年成进士,官检讨。

  方显,字周谟,湖南巴陵人。自岁贡生授湘乡教谕,稍迁广西恭城知县。雍正四年,诏诸行省举贤能吏,布政使黄叔琬以显应,超擢贵州镇远知府。值岁饥,捐俸煮粥食饥民,民颂之。总督鄂尔泰议开苗疆,改土归流,云南东川、乌蒙、镇雄诸土府既内属,贵州苗未服。贵州苗大者,南曰古州、曰八寨,西南曰丹江,东北曰九股、曰清水江。九股、清水江界镇远,丹江界凯里,八寨界都匀,古州界黎平,参错万山中,地方三千里,众数十万,恒出剽掠。鄂尔泰召显问状,显力言宜如云南例改土归流。问剿与抚宜孰施,对曰:“二者宜并施。第先抚后剿,既剿则仍归於抚耳。”因条上十六事,曰:别良顽,审先后,禁骚扰,耐繁难,防邀截,戒姑息,宥胁从,除汉奸,缴军器,编户口,轻钱粮,简条约,设重兵,建城垣,分塘汛,疏河道,各为之说甚备,鄂尔泰韪之。檄按察使张广泗招抚古州、丹江、八寨诸苗,而以九股、清水江诸苗属显。

  六年,显自梁上进次挨磨、者磨,再进次柏枝坪,宣谕诸苗,抚定清水江生苗十六寨、九股属台拱生苗数寨。冬,广泗已戡定丹江,显续招清水江生苗七寨、九股属陶赖生苗十三寨。施秉有盗匿台拱农二寨,副将张尚谟捕不得,欲屠之。苗惧,逃林谷,将为变。显闻之,曰:“如此则诸苗人人自危。”独驰入苗寨,寨空无人,显则宿寨中。翌旦,张盖出,令从者绕林谷呼苗出,抚谕之曰:“汝曹速归寨即良民,天子必不杀良民。”苗感泣,相率归寨。显益宿寨中三日,苗缚施秉盗以献。七年三月,广泗以清水江南岸诸寨尚怀观望,檄显与尚谟率兵循北岸徼巡。次柳罗,南岸公鹅、柳利、鸡摆尾诸寨苗渡江来攻,显督兵御之,杀数十人。苗众师寡,尚谟欲引退,显不可,固守待援。广泗师至,围乃解。广泗用显议,散诸寨,专攻公鹅,破之,诸寨皆听命。鄂尔泰奏置贵东道,即以命显,仍驻兵清江。显申军令,誓将士毋掠,毋淫,毋践田穀,苗民有来愬者,为处其曲直;乃益筑城郭,建官廨,治炮台营房,苗民竞来助役。九年,诸工竟。显巡行视塘汛,黔、楚商船上下相接,苗民皆悦服。事粗定,寻授显按察使。

  台拱者,苗中扼要地也,鄂尔泰议置营於此。十年,巡抚张广泗奏请显董其事。秋,羊翁、乌罗、桃赖诸寨苗为乱,九股诸苗附之,攻台拱。显与总兵赵文英严为备,击走之。进破羊翁寨。苗夜至,显以兵少,令人爇两炷香手之为火绳状以怖苗,苗走,退踞排略。排略者台拱隘,我师饷道所必经。台拱师仅二千五百人,苗数万,援兵再败。自贼始攻,或欲弃之走,显拒之。及围久粮尽,宰马以食,迫冬寒,众汹汹不自保,议溃围退保下秉。显曰:“台拱失,古州、清江诸寨皆煽动。苟免,失臣节;挠败,损国威。事急,死此耳。”众感奋,会总兵霍升援至。苗夺我后山,樵路绝,显夜出兵夺以还。苗攻益急,显怒马击之,众殊死战,苗败走。乘胜拔乌孟、井底二寨,取米穀饷军。升兵亦克大关入,显率兵出夹击,苗大溃。凡坚守六十九日而围解。提督哈元生师继至,破莲花悍苗。九股苗复定。自鄂尔泰议开贵州苗疆,事发於广泗,而策决於显,卒终始其事,崎岖前后七年而事集。

  乾隆元年,丁母忧,去官。三年,服除,授四川布政使。四年,署巡抚。大小金川、杂谷、梭磨、沃日、革布什咱诸土司相仇杀,显遣人谕之,事稍解。议者欲乘此视云南、贵州例,令改土归流。显疏言:“杂谷、梭磨,吐番后裔,其巢穴在唐为维州,户口十馀万。金川与接壤,户口不过数万。杂谷惮金川之强,金川则畏杂谷之众,彼此钳制,边境乂安。固不可任其争竞,亦不可强其和协。沿边生番,留之可为内地捍卫。从前川省调用土兵,亦供徵发。至其同类操戈,原未扰及内地。前经化诲,亦尚凛遵。设欲改土归流,非惟弹丸土司无裨尺寸,且所给印信号纸,一经追取,即成无统属之生番。稍有违抗,又费经营。”奏入,上以所见甚是,褒之,寝前议未行。旋与总督鄂弥达、提督郑文焕疏言小金川与杂谷、梭磨画界,以所侵必色多六寨归杂谷、梭磨;又与沃日画界,以陇堡等三寨隶沃日,美因等二寨隶小金川。大金川与革布什咱二土司构争,檄建昌道李学裕开谕,革布什咱建转经楼诅大金川,令即毁除,大金川亦归所侵盖古地。边外诸土司乱悉平。

  郭罗克番为乱,走匿色利沟,遣兵围捕,土酋蒙柯纵使走。显令总兵潘绍周按治,奏闻,上谕曰:“此等事汝固应就近料理,亦当与总督熟商。”总督,黄廷桂也。四川乱民号侂噜子,为民害。显疏言:“四川自明末兵燹,屠戮殆尽。我朝戡定后,各省移民来者多失业之民,奸顽丛集。有所谓侂噜子,结连党羽,暗藏刀斧,昼夜盗劫。臣严谕捕治,并令编保甲,整塘汛,以清其源。”得旨:“实力奉行,毋视为虚文。”

  五年,授广西巡抚。时显方病目,闻命赴新任,上嘉其急公。旋请回籍调理,上慰留之。六年,显病目未愈,命太医院选眼科驰往医治。寻以疾亟,请告回里。卒。

  显莅政明而恕。文焕尝奏显“爽直坦白,政治勤敏,遇事彼此悉心商榷,推诚共济”。上嘉文焕论甚正。显尝奏荐学裕,因及夔州知府崔景俊“赋性巧滑,以其悛改,姑从宽恕”。上谕曰:“似此考察属吏,且宥过录长,得用人之要矣。”

  桂,显子,字友兰。从显平贵州苗有功,议叙。父丧终,以知县发广东,补英德,调潮阳。以善折狱名。举卓异,擢云南昆阳知州,署安宁。乾隆二十年,擢临安知府,署澂江。调东川,丁母忧。服除,授甘肃巩昌知府。巩昌及平凉、庆阳三府饥,诏发西安藩库银六十万治赈,大吏檄桂任其事。至平凉,饥民待食急,適部拨城工银三十万先至,桂以便宜留治赈,饥民赖以全。三十三年,迁浙江宁绍台道。故事,定海战舰九岁更造,则移致宁波船厂,取其值输之官,名曰“折变”。奉檄裁战舰,桂请视时值倍之,部驳坐短估,戍伊犁。三十七年,放还。卒。

  冯光裕,字叔益,山西代州人。康熙五十年举人。雍正元年,以荐授云南大姚知县。大姚赋少而耗重,积逋数万。光裕不取耗,视负尤多者薄责之,逋赋悉清。民以耗重故,辄寄大户造伪券占田,吏毁其籍。光裕检毁未尽者藏之,按牒辨其伪,归田故主,民尤颂之。迁贵州铜仁同知,赴阙引见。时古州苗方乱,世宗询及之,光裕对苗不可尽杀,宜随机化导,令归版图,上韪其言。既行,擢思州知府,未任,改云南永北。永北介金沙江外,与四川连界,苗、倮窟其中,有事则两界相诿。总督鄂尔泰命往勘,光裕轻骑往,倮从谷中出,挺刃相向。光裕策马前,谕以利害,倮罗拜听命,各散去。鄂尔泰疏请改知丽江,仍兼理永北事。未几,擢驿盐道。八年,东川、乌蒙倮叛,鄂尔泰檄光裕会镇将讨平之,擢按察使。乌蒙俘七千人,语不可通,译者面谩莫能诘。光裕集群译於使院,分室居之,讯一人,经数译乃得其情。倮姓名多同,为编次年貌,验决无误,省释者甚众。广西州民李天保以邪教聚众殆千人,檄光裕按治。光裕曰:“愚民茹蔬奉佛,非有异志。”薄其罪,焚籍,置不问。

  十一年,擢贵州布政使。十三年,古州苗叛,都江、清江、八寨、丹江、台拱诸新附苗皆应。师讨之,光裕督饷,令民应役,厚与直,行得持械自卫。募熟苗为助,畀以木符,戒官兵无妄杀,皆踊跃应募。师集十馀万,皆得宿饱。军罢,民被兵者无所栖止,给草舍居之,赋以衣食,复业者二十馀万户。贵州赋银八万八千、米十五万五千,光裕奏请蠲免。高宗即位,命被兵地停徵三年。又奏:“古州、丹江诸苗剿除殆尽,荒田空寨,远近相望。当募民居苗寨,垦苗田,设屯置卫,行保甲法,授降苗所纳军器,俾农隙讲肄,以壮声援、省餽饷。”得旨允行。

  乾隆四年,擢湖南巡抚。镇筸红苗叛,光裕督兵捕治,不三月而平。疾,乞假,闻城步、绥宁苗复勾结粤瑶为乱,密咨两广总督筹协捕。寻卒。遗疏犹言:“二县困於兵,请免今年租。”上从其请。

  子祁,乾隆二年进士,官编修。孙廷丞,举人,以荫生授光禄寺署正,官至湖北按察使。

  杨锡绂,字方来,江西清江人。雍正五年进士,授吏部主事。累迁郎中。考选贵州道御史。十年,授广东肇罗道。肇庆濒海,藉围基卫田。岁亲莅修筑,终任无水患。乾隆元年,署广西布政使,寻实授。请禁州县以土产餽上官。六年,授广西巡抚。贵州土苗石金元为乱,焚永从县治。会贵州、湖广兵剿擒之。既而迁江土苗复为乱,谋犯思恩府。檄兵往捕,得其渠李尚彩及其党八十馀。七年,奏言:“广西未行保甲。苗、僮虽殊种,多聚族而居,原有头人,略谙事体。请因其旧制,寓以稽覈。苗、瑶、伶、僮各就其俗为变通。”诏嘉之。寻又奏言:“设兵以卫民,乃反以累民:城守兵欺凌负贩,攫取薪蔬;塘汛兵驱役村庄,恣为饮博。臣於抚标访察惩治,请敕封疆大臣共相釐剔。”得旨允行。八年,梧州知府戴肇名餽人葠,诡其名曰“长生果”,卻之,具以闻,上谕曰:“汝可谓不愧四知矣。”广西民有逃入安南者,捕得下诸狱,疏闻,上命重处,锡绂即杖杀之。上谕曰:“朕前批示,令其具谳明正典刑。乃锡绂误会,即毙杖下。此皆当死罪人,设使不应死者死,则死者不可复生矣。”下部议处。九年,授礼部侍郎。

  十年,授湖南巡抚。奏言:“周礼:遂人治野,百里之间,为浍者一,为洫者百,为沟者万,捐膏腴之地以为沟洫。诚以蓄泄有时,则旱潦不为患,所弃小、所利大也。后世阡陌既开,沟洫虽废,然陂泽池塘尚与田亩相依,近水则腴,远水则瘠。湖南滨临洞庭,愚民昧于远计,往往废水利而图田工。甚至数亩之塘,培土改田;一湾之涧,绝流种蓺。彼徒狃於雨旸时若,以为无害;不知偶值旱涝,得不偿失。且溪涧之水,远近所资,若截垦为田,则上溢下漫,无不受累。官吏以改则升科为劝垦之功,亦复贪利忘害,沟洫遂致尽废。臣以为关系水利,当以地予水而后水不为害,田亦受益。请敕各省督抚,凡有池塘陂泽处所,严禁改垦。”上以各省米价腾贵,谕各督抚体察陈奏,锡绂疏言:“米贵由於积渐。上谕谓处处积贮,年年采买,民间所出,半入仓庾,此为米贵之一端。臣生长乡村,世勤耕作,见康熙间石不过二三钱,雍正间需四五钱,今则五六钱。户口多则需穀多,价亦逐渐加增。国初人经离乱,俗尚朴醇。数十年后,渐习奢靡,揭借为常,力田不给。甫届冬春,农籴於巿,穀乃愈乏。承平既久,地值日高,贫民卖田。既卖无力复买,田归富户十之五六。富户穀不轻售,巿者多而售者寡,其值安得不增?臣以为生齿滋繁,无可议者。田归富户,非均田不可,今难以施行。风俗奢靡,止可徐徐化导,不能遽收其效。至常平积贮,当以足敷赈济而止,不必过多。目今养民之政,尤宜专意讲求水利,使蓄泄有备,偏灾不能为患。以期产穀之多,未必非补救米贵之一道也。”疏入,上均嘉纳焉。丁父忧,服阕,十五年,授刑部侍郎,仍授湖南巡抚。丁母忧,服阕,十八年,仍授湖南巡抚。擢左都御史。十九年,署吏部尚书。礼部侍郎张泰开保同部侍郎邹一桂子志伊为国子监学录,下吏部议处,议未当,责锡绂曲庇,下都察院,议夺官,命留任。二十年,复署湖南巡抚,授礼部尚书。二十一年,署山东巡抚。

  二十二年,授漕运总督,疏请豁兴武、江淮二卫旗丁欠缴漕项,上责其沽名,命以养廉代偿。二十三年,疏言:“屯田取赎,宜宽年限。价百金以上,许三年交价,价足田即归船。旗丁交兑不足,名曰‘挂欠’。应由坐粮厅限追惩治,督运官以下有一丁挂欠,即停其议叙,旗丁改佥。新丁但交篷桅槓索价值;旧丁公私欠项,不得勒新丁接受。水次兑漕,令仓役执斛,旗丁执概。江淮、兴武二卫运丁运粮,快丁驾船。应循例并佥,不得避运就快。”上谕曰:“此奏确有所见。”下部议,从之。二十五年,疏言:“自开中河,漕艘得避黄河之险。独江北、长淮等帮,以在徐州交兑,不能避险。请令改泊皂河,弁丁诣徐州受兑。州县代雇剥船转运过坝。”上从之。寻以锡绂实心治事,命免以养廉代偿漕项。二十六年,疏言:“运蓟州粮船自宁河转入宝坻,由白龙港、刘家庄达蓟州。水道淤浅,请责成官为疏濬。”又疏言:“板闸、临清、天津三关,尚沿明制,漕艘给发限单,应请裁革。州县收漕如有攙杂潮润,粮道察出,本管知府视徇庇劣员例议处。军丁兼充书役,一体句佥。头舵水手受雇,领费辄复潜逃,请发边远充军。”上谕曰:“所奏俱可行。”从之。加太子少师。二十八年,加太子太保。二十九年,疏言:“军、民户籍各分,既隶军籍,即应听佥办运。乃宦家富户百计图避,所佥皆无力穷民,情理未得其平。嗣后如佥报后辨诉审虚,参劾治罪。”上谕曰:“锡绂此奏,破瞻徇之习。如所议行。”并下部议叙。又疏言:“粮艘例禁私盐。道经扬州,总督、盐政及臣各专委督察。乃又有淮扬道,扬州游击、守备,江都、甘泉两县,各差兵役搜查,粮艘因之羁阻。如江广帮为通漕殿后,过扬州已在冬令,尤为苦累。臣思事权宜归於一,请专听总督、盐政委员督察,馀悉停止。”上谕曰:“所奏是。”下部议行。三十年,疏言:“骆马湖蓄水,相传专济江广重运。今岁帮船阻滞,先开柳园堤口,运河水长,江浙帮遂得遄行。次开王家沟口,江广帮至,湖水未尝告竭。每岁沂水自湖而下,为海州、沭阳水患。若於四五月间引湖济运,亦减海州、沭阳水患,一举两利。”从之。三十三年,卒,赐祭葬,谥勤悫。

  锡绂官漕督十二年,编辑漕运全书,黄登贤代为漕督,表上之。自后任漕政者,上辄命遵锡绂旧章。

  潘思榘,字絜方,江南阳湖人。雍正二年进士,改庶吉士。三年,分刑部学习。六年,补主事。累迁郎中。八年,授广东南雄知府。骤雨水溢,郊野成巨浸,露宿於野。督吏卒治筏拯溺,出金瘗死赡生,活民无算。十三年,迁海南道。濬琼州西湖。深入五指山,安辑黎众,劾守将之残黎民者。调粮驿道。乾隆四年,迁按察使。惩贪鉏猾,理冤狱尤多。民以旱纠众入巿掠夺,思榘方被疾,强起坐堂皇,立捕数十人杖以徇,事乃定。疏言:“广东有俍、瑶、黎三种:俍世居茂名,今附民籍,读书应试如平民。瑶亦输税归诚,设瑶童义学为训课。惟黎僻处海南,崖、儋、万、陵水、昌化、感恩、定安七州县为最多。生黎居深山,熟黎错居民间相往来,语言相习,请於此七州县视瑶童例设义学,择师教诲,能通文义者许应试。”部议从之。

  七年,迁浙江布政使。八年,疏言:“常平仓穀春发秋敛。但收成有迟早,俗所谓青黄不接。有司不揆缓急,甫春开粜,牙行囤积,吏胥侵渔。民未霑实惠,而穀已出逾额,且减价过多。迨秋成买补,非存价观望,冀省耗折;即抑派争买,致昂巿价。请定浙东诸府以四月、浙西诸府以六月发粜,价平即止。”上以因时制宜,许之。又疏言:“浙江土狭民稠,全资溪湖容蓄灌溉,乃民间占垦甚多。如馀杭南湖,会稽鉴湖,上虞夏盖湖,馀姚汝仇湖,慈谿慈湖,向称巨浸,今已弥望田畴,殊妨水利。嗣后报垦田地,当责有司亲勘,果非官湖,方准升科;查勘不实,严定处分。”下廷臣议行。秋,金、衢、严三府被水,旁溢杭、湖、绍三府,漂流人畜无算。思榘出临江干,处分赈事。萧山民汹汹欲渡江,思榘曰:“民饥当哺,閧则乱民耳。”严治之,自是无敢譁者。思榘再疏闻,上谕曰:“今岁浙江灾,巡抚常安有讳灾之意,汝为其难矣。”

  十一年,授安徽巡抚。河决凤阳,颍、泗诸府州灾尤重。思榘请加赈,按行督察,犯风渡洪泽,舟几覆。十二年,疏请调济灾区,略言:“凤、颍民习惰窳。臣上年遍历查勘,方冬水落,二麦已播种,而民不知耰锄培壅。所过村落,林木甚稀,蔬圃亦少。臣令有司审察桑麻、蔬蓏,凡可佐小民日食之用者,随宜试种。凤、颍地分三等,冈地最高,湖地稍低,湾地最下。湾地连大河,水发难施人力。湖地则外仰中低,积潦为湖,下流疏泄,即可涸出栽种。冈地水虽不及,而绝少沟池,交秋缺雨,即患又乾。间有傍山麓而为陂塘,如寿州安丰塘、怀远郭陂塘、凤阳六塘,均应及时修筑。与其因灾动帑钜万,何如平时酌动数百金陆续培治。民间减荒歉,多收成,朝廷亦省帑金。纵遇偏灾,亦可以工代赈。凤、颍民好转徙,丰年秋成事毕,二麦已种,辄携家外出,春熟方归。遇灾留一二人在家领赈,馀又潜往邻境。俗谓在家领赈为大粮,在外留养为小粮,沿途资送为行粮,至有一家领三粮者。本业抛荒,人无固志。应令有司严察,流民过境,实系被灾,方准资送;藉端生事者究惩。”奏入,上谕曰:“此乃固本之事,历来无有言及此者。朕甚嘉悦焉!”

  寻调福建巡抚。未行,疏请安徽学田、囚田、义田三项,视江苏免学租例,予以蠲免。下军机大臣察议,以江苏无免学租例,上责思榘沽名干誉,博去后之思,命出资修涿州城工示罚。十三年,疏言:“福建自乾隆元年至十一年积欠钱粮,正设法清釐。民间田业授受,往往不及推粮过割。粮从田出,既有赔粮之户;即有无粮之田,岂可使得业者任其脱漏,无业者代其追比?当饬有司确察,务使粮归於田。”十四年,复疏言:“臣清察积欠,一在屯田户名不清,一在寺田租赋不一。自顺治间裁并卫所,名虽军户,实系民耕,乃粮册仍列故军姓名,致难催比,应令覈实更正。寺田始自明季,僧、民相杂,辄称寺废僧逃,藉词逋赋,应令分析寺已废者,官为经理。”上命实力为之。别疏言:“福州城外西湖为东晋郡守严高所开,周二十馀里,蓄水溉田,年久淤垫。臣劝导疏濬,并筑堤建闸。又福清郎官港、法海埔俱有海滩淤地,臣令筑堤招垦,得地二千一百馀亩。”上奖谕之。

  思榘莅政精勤,昼见官属,夜披案牍。旱潦必抚恤。民獷,以斗讼相尚,多去为盗,廉得主名,饬有司捕治。又以农隙巡行海防,周阅战舰。朔望入书院与诸生讲说经艺,如是者以为常。积劳疾作不少止。十七年,卒。上命用江苏巡抚徐士林例,祀京师贤良祠。予恤视一品,赐祭葬,谥敏惠。

  胡宝瑔,字泰舒,江南歙县人。父廷对,尝官娄县训导,因居青浦。宝瑔,雍正元年举人。乾隆二年,考授内阁中书,充军机处章京。六年,大学士查郎阿、侍郎阿里衮清察黑龙江、吉林乌喇开垦地亩,以宝瑔从。八年,迁侍读,考选福建道御史。是岁直隶旱,上命治赈。宝瑔疏言:“直隶被旱,民多流亡,请敕总督宣示上意,使民静以待赈。流民原归耕而无力得归者,资送还里,俾及时艺麦,於来岁民食有益。”九年,上命大学士讷亲阅河南、山东、江南诸省营伍,宝瑔疏言:“营伍积玩,器械坚脆,粮马盈亏,各处不一。势必闻风修整买补,不肖营员或藉端苛派,或坐扣月粮,请敕督抚提镇严饬查察。”十年,山东、江南水灾。宝瑔疏言:“方冬水涸,应劝谕农民引流赴壑,俾田不久浸,以便春耕,尤当预防蝻子。”诸疏皆议行。十一年,转户科给事中,迁顺天府府丞。大学士傅恒视师金川,以宝瑔从。授府尹,历宗人府丞、左副都御史。擢兵部侍郎,兼府尹如故。河南民傅毓俊告张天重谋逆,遣宝瑔按治,毓俊服诬,论如律。

  十七年,署山西巡抚,十八年,实授。抚饥民,理冤狱,劾贪吏,整关隘隄防,诸政并举。寻调湖南。十九年,奏言:“郴、桂二州铜铅矿委员董理,一年而代。矿为弊薮,代者必数月乃能明察。此数月中,欺蒙隐漏,已自不少。请仿台湾、琼州例,令新旧协办数月。”得旨允行。

  二十年,调江西。二十一年,疏言:“广信铜塘山勘明无可垦之地,无可用之材,无可煎之矿,请永行封禁。”二十二年,疏言:“丰城堤工最要,石隄官修,土堤民修,向设里夫,行之已久。黠者避役,贫者误工,复改为折徵。请按田均堤,附漕粮徵收。有田始有粮,有粮始有夫。圩长无从侵冒,工程乃可永固。”均如所请行。

  复调河南。河屡决,山东、河南、安徽诸州县多积水。上遣侍郎裘曰修会诸省督抚疏治。宝瑔与曰修会勘,疏言:“河南幹河有四:贾鲁、惠济、涡河、巴沟。巴沟在商丘为丰乐河,在夏邑为响河,在永城为巴河。今拟疏濬加宽深,以最低处为率。惠济上游在中牟、祥符诸县,下游在柘城、鹿邑诸县,今亦拟加宽深,以六七丈为率。贾鲁自中牟以下有惠济分流,自朱仙镇以下,截沙湾,塞决口,拓旧堤。涡河自通许青冈为燕城河,上游应加宽,下游应加深。鹿邑以下本已宽深,当增筑月堤。支河应濬者,商丘北沙、洪沟二河为支中之幹,馀大小支河,分要工、次工、缓工,次第兴修。”二十三年,上谕曰:“河南灾区积困,宝瑔不辞劳瘁,能体朕意,尽力调剂,以苏穷民,甚可嘉也!”寻加太子少傅。诸工皆竟,上御制中州治河碑,褒宝瑔、曰修,语并见曰修传。

  二十五年,疏言:“河北诸水,卫河为大。雍正间,河督嵇曾筠於汲、淇、濬、汤阴、内黄诸县建草坝二十六,今已渐次淤垫。臣相度疏筑,俾一律深通。请定为三年一小修、五年一大修。”上可其奏。是冬,调江西。二十六年,河决杨桥。复调还河南。疏言:“贾鲁、惠济二河在中牟境内,逼近杨桥。贾鲁受黄水南徙,至祥符时家冈仍入故道,今已成河。当将分者截之使合,浅者疏之使深,两岸多挑渠港,增筑堤堰,自成河道。惠济自两闸至冈头桥已淤断,而冈头桥至十里坡贾鲁河不过四五里。即於十里坡建滚水坝,导由冈头桥入惠济,以分贾鲁之势,而惠济亦复故道。”上褒为事半功倍。

  二十七年,宝瑔疾作,请解任。上谕曰:“此奏甚非朕之所望,安心静摄,以慰廑念。”遣医驰驿诊视。疏言:“沟渠与河道相为表里,臣於二十三年河工告竣,即督令州县经理沟洫,每一州县中开沟自十数道至百数十道,长自里许至数十里,宽自数尺至数丈,皆以足资蓄泄为度。驿路通衢,并就道傍开濬,虽道里绵亘,而分户承挑,民易为力。自是每岁或春融,或农隙,随时加濬宽深。”上深嘉之,并令直隶总督方观承仿行。二十八年,卒,加太子太保、兵部尚书,赐祭葬,谥恪靖。遗疏请入籍青浦,许之。

  论曰:那苏图、士林、恕、思榘皆以清节著,而超曾、宝瑔又济之以勤敏。恕论救灾,宝瑔善行水,皆以民事为急。显佐定苗疆,有拊循之绩。锡绂督漕运,所修举似若琐细,然皆当官之急务也。会一泽以道学,但微近名,遂贻后嗣之祸,恫哉!

卷九十六 

  崔纪 喀尔吉善子定长、孙鄂云布 雅尔图 晏斯盛 瑚宝 卫哲治苏昌 鹤年 吴达善 崔应阶 王检 吴士功

  崔纪,初名珺,字南有,山西永济人。年幼丧母,哀毁如成人。事父及后母孝。康熙五十七年,成进士,改庶吉士,授编修。迁国子监司业,以母忧归。服阕,补故官。三迁祭酒。乾隆元年,提督顺天学政。雍正间,采安徽学政李凤翥、河南学政习俊、浙江学政王兰生条议:每岁令诸生五人互结,无抗粮揽讼;诸生有事告州县,当先以呈词赴学挂号;为人作证及冒认命盗案,先革后审;诸生殴杀人及代写词状,加常罪一等;已斥诸生不许出境;诸生欠粮,必全完乃收考。纪疏请罢之。又定诸生月课三次不到,详革,纪请改一年;诸生完粮,上户限十月,中、下户限八月,纪请改岁底。下部议行。迁詹事,再迁仓场侍郎,署甘肃巡抚。

  二年,移署陕西巡抚。疏言:“陕属平原八百馀里,农率待泽於天,旱则束手。惟凿井灌田,实可补雨泽之缺。臣居蒲州,习见其利。陕属延安、榆林、邠、鄜、绥德各府州,地高土厚,不能凿井。此外西安、同州、凤翔、汉中四府并渭南九州县最低,渭北二十馀州县地较高,掘地一二丈至六七丈,皆可得水。劝谕凿井,贫民实难勉强。恳准将地丁羡银借给充费,分三年缴完。民力况瘁,与河泉自然水利不同。请免以水田升科。”上谕曰:“此极应行之美举,当徐徐化导,实力奉行,自不能视水田升科也。”擢吏部侍郎,仍留巡抚,寻实授。纪疏言:“陕西水利,莫如龙洞渠,上承泾水,中受诸泉。自雍正间总督岳锺琪发帑修濬,泾阳、醴泉、三原、高陵诸县资以灌溉。惟未定岁修法,泾涨入渠,泥沙淀阏,泉泛出渠,石罅渗漏。拟於龙洞高筑石堤,以纳众泉,不使入泾。水磨桥、大王桥诸泉亦筑坝其旁,收入渠内。并额定水工,司启闭。”均从之。陕西民惮兴作,言纪烦扰。上令详勘地势,俯顺舆情。三年,命与湖北巡抚张楷互调,时报新开井七万馀,上令楷察勘。楷言民间食其利者三万二千馀,遇旱,井效乃见。民益私凿井,岁岁增广矣。

  纪至湖北,自陈不职,部议降调。上谕曰:“纪在陕西凿井灌田,料理未善,致反贻民累。惟其本意为民,命从宽留任。”五年。总督德沛劾纪以公使钱畀护粮道崔乃镛,上又闻纪以淮盐到迟,令民间暂食私盐,谕纪自列,纪疏辨,下部议,降调。六年,再授祭酒。九年,督江苏学政。以父忧归。十四年,起授山东布政使。以东省贫民借官穀累百万石,请视部定价石六钱,收折色,纾民力。十五年,命以副都御史衔再督江苏学政,力疾按试。旋卒。

  纪潜心理学,上亦闻之,再任祭酒,召见,命作太极图说。历官所至,以教养为先。遇事有不可,辄艴然曰:“士君子当引君当道,奈何若是?”

  喀尔吉善,字澹园,伊尔根觉罗氏,满洲正黄旗人。先世居瓦尔喀,有赫臣者,当太祖创业时来归,授牛录额真。使叶赫,叶赫部长金台石使人戕之。,令其子克宜福手刃其仇以祭。克宜福从军有功,世职至三等阿达哈哈番。克宜福子喀齐兰,官至正黄旗副都统;孙凯里布,官至吏部尚书:皆袭世职。

  喀尔吉善降袭拜他喇布勒哈番,授上驷院员外郎。历工部郎中,兼袭世管佐领。雍正六年,命偕通政使留保如广东按署巡抚阿克敦等被劾状。八年,擢兵部额外侍郎。九年,授侍郎。十三年,以验马不实夺官,令往盛京收粮。乾隆元年,起废籍,命管圆明园八旗兵丁。复往盛京收粮,奏禁八旗台站官兵与朝鲜贸易。上谕曰:“官兵不暇贸易,亦不谙贸易。当令商民与互巿,务均平交易,毋抑价,毋强索。”三年,擢内阁学士。迁户部侍郎,协理步军统领刑名事务。调吏部,四年,命兼管三库。

  五年,授山西巡抚。上闻山西布政使萨哈谅、学政哈尔钦皆贪婪,询喀尔吉善。喀尔吉善疏劾,命侍郎杨嗣璟会鞫,论如律。上以喀尔吉善不即劾,下部议,夺官,命宽之。又劾河东盐政白起图贪婪,白起图疏辨,命副都统塞楞额往鞫,论如律。七年,调安徽。

  八年,复调山东。疏言:“山东岁饥,民多流亡,而邻省贫民亦有转入山东觅食者,请饬官吏劝各回故土以待治赈。”上谕曰:“所见甚得体。各省督抚当於平居无事时委曲开导,使知敦本务实,力田逢年;若轻弃其乡,本业既荒,无所依倚。即国家收养资送,亦不得已之举,非可恃为长策也。”又以济南、武定、东昌三府遇旱,济南、东昌府仓存穀缓急可相通;武定无仓,请拨登、莱二府仓穀以济民食。九年,疏言:“方春粮价踊贵,贫民艰食,请酌量减粜。”又言:“山东兵米,本折兼支,春季价昂支折色,秋季价减支本色,请春秋二季本折更换。”又请修德州、海丰、惠民、乐陵城工以代赈。复以济南、武定诸属县麦复不登,令於曹、沂诸府丰收之区采买接济。上皆允之。直隶藁城知县高崶请开临淄、即墨、平阴、泰安、沂、费、滕、峄诸县银、铜、铅、铁各矿,事下喀尔吉善勘奏,奏言:“东省拱卫神京,地跨四府八县,形势联属。矿洞久经封禁,未便开采。利之所在,众必共趋。恐济、武灾区,沂、曹盗薮,别生事端,应仍封禁。”上亦如其请。

  十一年,迁闽浙总督。台湾生番为乱,遣兵讨之。奏言:“台湾流民日多,匪类肆窃,甚或恣行不法,民间谓为闯棍。请令窃案再犯及闯棍治罪后,并逐回内地。”又请在台人民迎取眷属,限一年给照过台。浙江处州总兵苗国琮请於官山种树,储战船桅木之用,下喀尔吉善勘奏。奏言:“令有司种树,须先糜帑,且必百十年后始中绳墨,日久稽察非易。不若许民自种,在官不费经营,而巨材可获实用。”从之。疏劾浙江巡抚常安贪婪,命大学士讷亲往鞫得实,论如律。诏嘉其公直,加太子少保。疏言:“宁海东湖旧与海通,宋后失修,饬府县察形势土性,导士民输资筑堤,拨为世业,定限升科。”上谕曰:“劝课农桑,兴修水利,务本之图也。欣悦览之!”十五年,加兵部尚书衔。

  十六年,上南巡,蠲江南积逋二百馀万,浙省无逋赋,亦特蠲本年正赋三十万,制诗褒之。十七年,以年老乞休,温诏慰留。疏言:“闽省产米少,本岁丰稔,宜为储备。请现存仓穀不及半者,令购足数;已及半而本地穀贱,亦以原存粜价买补。”上是之。漳州民蔡荣祖谋乱,事泄,捕获,寘之法,予议叙。十九年,加太子太保。上以八旗生齿日繁,许在京汉军改入民籍,推行於各省。喀尔吉善与福州将军新柱疏言:“汉军原为民,无问世族、閒散,许入民籍。如别无生计,坐补绿营粮缺。所遗马、步甲,以满洲兵坐补。”二十二年秋,病疡,遣医偕其子定敏驰视,赐人葠。未几,卒,赐祭葬,谥庄恪。

  定长,喀尔吉善子。初授内阁中书,迁侍读。擢江南徐州知府。四迁至巡抚,历安徽、广西、山西、贵州诸省。乾隆十八年,湖广总督永常奏请於邻省会哨,定长奏:“贵州与邻省联界,苗、夷环处。遽行会哨,苗性多猜,或滋事变。请停止。”从之。二十年,题请原任黔西知州黄秉忠入祀名宦,上以秉忠为总督廷桂父,瞻徇巿恩,降旨严斥。二十二年,上南巡,请入觐,命便道省喀尔吉善,赐诗褒宠。寻命与尚书刘统勋按云贵总督恒文贪婪状,即命署云贵总督。调山西巡抚,未之任,丁父忧。旋授副都统衔,往西路军营督屯田事。补兵部侍郎,授福建巡抚,迁湖广总督。三十三年,卒,谕部议恤。寻署总督高晋劾荆州副都统石亮衰庸,上责定长徇庇,罢恤典。

  鄂云布,喀尔吉善孙。初授笔帖式。三迁工科给事中。嘉庆元年,授陕西汉中知府。上以鄂云布喀尔吉善孙,家风具在,即擢甘肃西宁道。再迁江苏布政使,护安徽巡抚。旋以秋审诸案原拟缓决,刑部多改情实,责鄂云布宽纵,下吏部议降调,命留任。寻迁贵州巡抚,年老召还,鄂云布闻命即行。上闻之,不怿,下吏部议,夺官,授笔帖式,赏蓝翎侍卫,充叶尔羌办事大臣。旋卒。

  雅尔图,蒙古镶黄旗人。雍正四年,自笔帖式入赀授主事,分工部。再迁郎中。十三年,授镶蓝旗满洲副都统。乾隆元年,疏言:“京员无养廉,请将户部馀平银给部院办事官。八旗参佐等员视步军营例,予空粮。”如所议。师征准噶尔,授参赞大臣。三年,命暂管定边副将军印。四年,召授左副都御史,迁兵部侍郎。

  河南新乡民及伊阳教匪为乱,命往按治,就授河南巡抚。疏言:“河南多盗,不逞之民阴为之主,俗谓‘窝家’。保甲、甲长等畏窝家甚於官法。大河以南,深山邃谷。民以防鸟兽为名,皆有刀械。惑於邪教,怀私角斗,何所不为。如梁朝凤、梁周、张位等辈,党类甚多,愚民易遭煽惑。与其发觉后尽置诸法,何如於未发觉前设法销散。文武会遣兵役搜查,仍令自首免罪。”又言:“各省提镇以下官皆有伴挡兵丁及各色工匠,一营有数名虚粮,即少数名额兵。请照官级核定数目,不得虚占兵额。”俱下部议行。

  五年,奏报捕得女教匪首一枝花,命议叙。寻谕河南止设河北、南阳二镇,与巡抚不相统属,视山西例兼提督衔。疏陈整饬营务:足兵额,勤差操,明赏罚,练技艺,整军械,重兵食,验马匹,谨守望,严约束;并请以州县民壮之半交驻防汛弁操练;并戒兵民和衷,不得偏袒,平时试习骑射,期於娴熟:俱如所请行。三月,疏言:“河南上年霪雨,省城多积水。臣令浅处濬深,窄处开宽。为合城受水之区通沟建闸,时其蓄泄。养鱼植木,以利民用。”又言:“河南上年被水,奉命濬省城乾河涯及淮、颍、汝、蔡各水。目前二麦成熟,农务正殷,馀请概停开浚。”上从之。又奏言:“现获盗百馀,多系邻省人,臣迭饬员弁分路访缉。出省捕盗,例须赴地方官挂号,盗闻而潜逃,请得迳行往捕。”上命勉为之。

  六年,又奏言:“河南界连五省,西南伏牛、嵩山、桐柏等山,支幹交错,地多林木,易於藏盗。请每岁秋冬,与联界各省文武订期巡察。”上命如所请行。七年,奏言开、归等处积水,无妨田亩,上责其掩饰。寻又奏:“河南地平土松,水利诚不如东南之通达。开、归等处地当下游,夏秋大雨,涧水汇注。积水未消,多系邻近黄河州县。历来豁免钱粮,於民生并无妨碍。且土性咸卤,难以种植。未便一律疏泄,以损田庐。”上谕曰:“实难宣泄,朕不怪汝。若避而为饰辞则不可。”八年,自陈“戆直致被人言。”上谕曰:“汝必欲以丰年为政效,水旱漠不关心。此奏殊属客气。”命来京,改授镶蓝旗满洲副都统。授刑部侍郎,调吏部。

  十二年,命往山西按治安邑、万泉民乱,中途称病,上责其逗遛,命解任。寻起授内阁侍读学士,复擢兵部侍郎。十三年,调仓场侍郎,兼正红旗满洲副都统。迭署户部侍郎、步军统领。十八年,因疾解任。三十二年,卒。

  晏斯盛,字虞际,江西新喻人。康熙五十九年,举乡试第一。六十年,成进士,改庶吉士。雍正元年,授检讨。五年,考选山西道御史。镶红旗巡役,以斯盛从骑惊突,拘辱之。斯盛以闻,命治罪。疏言:“各州县立社仓,原以通济丰歉。贫民借穀,石收息十升。如遇歉,当不取其息。”从之。九年,督贵州学政。迁鸿胪寺少卿。乾隆元年,擢安徽布政使。奏言:“各省水旱灾,督抚题报,应即遴员发仓穀治赈,仍於四十五日限内题明应否加赈。其当免钱粮,将丁银统入地粮覈算,限两月题报。或分年带徵,或按分蠲免,请旨遵行。”三年,疏言:“安徽被灾州县,仓储不敷赈粜,请留未被灾州县漕米备赈。”四年,奏言:“江北向多游食之人,每遇歉岁,轻去其乡。惟寓赈於工,人必争趋。凤阳、颍州以睢水为经,庐州以巢湖为纬,六安、滁、泗旧有堤堰,请援淮、扬水利例,动帑修濬。”皆从之。

  七年,擢山东巡抚。山东有老瓜贼,巡抚朱定元令汛兵巡大道。斯盛疏言:“贼情狡犭会,大道巡严,必潜移僻路;或假僧道技流,伏匿村落。应令州县督佐杂分地巡察。”又奏:“邪教惑民,莫如创立教会,阳修善事。此倡彼和,日传日广,大为风教之害。尽法深求,株连蔓延,恐生事端。请将创教授徒为首者如法捕治,被诱者薄惩,出首者免究。”上从其请。寻以莱州被水,请暂禁米出海。上谕曰:“此不过属吏为一郡一邑之说,汝等封疆大吏,不可存遏粜之心。若无米可贩,百姓自不运,何待汝等禁乎?”又言兖、沂等府州被水,而江南饥民复至,疏请无灾州县留养限五百人,有灾州县限二三百人,上命实力料理。八年,调湖北巡抚。九年,迁户部侍郎,仍留任。

  斯盛究心民事,屡陈救济民食诸疏,以社仓保甲相为经纬,因言:“周礼族师、遂人之法,稽其实则井田为之经。盖就相生相养之地,而行政教法令於其中。是以习其事而不觉,久於其道而不变。周衰,管子作轨里连乡,小治而未大效。秦、汉、隋、唐,庞杂无纪。宋熙宁中,编闾里之户为保甲,事本近古,然亦第相保相受,而未得其相生相养之经。臣前奏推广社仓之法,请按堡设仓,使人有所恃,安土重迁,保甲联比,相为经纬。顾欲各堡一仓,仓积穀三千,一时既有难行;而入穀之数,则变通於额赋之中,别分本折,稍觉纷更。虽然,社仓保甲,原有相通之理,亦有兼及之势。求备诚难,试行或易。加意仓储,既虑贵粜妨民,停止采买,又虑积贮无资。详加酌剂,拟请停户部捐银之例,令各省捐监于本地交纳本色,以本地之穀实本地之仓,备本地之用。不采买而仓储自充,诚为兼济之道。窃谓常平之积便於城,未甚便於乡。城积多,则责之也专,而无能之吏或以为累;乡积多,则守之者众,而当社之民可以分劳。且社仓未有实际,以仓费无所出也。名有社仓,而仓不在社,社实无仓,往往然矣。今捐穀多在於乡,而例又议有仓费。拟请将此项捐纳移入社仓,捐多则仓亦多。取乡保穀数而约举之,大州县八十堡,四堡一仓,仓一千二百五十石,总二万五千石,中小州县,以此类推。储蓄之方,莫便於此。方今治平日久,一甲中不少良善,四堡之仓,轮推甲长递管,互相稽覈,年清年款。则社长累弊自除,而官考其成,隐然有上下相维之势矣。”奏入,上嘉纳之。

  十年,进喜雨诗四章,用其韵赐答。京师钱贵,上令廷臣议平巿值,下各督抚仿行。斯盛疏请视京师例,禁民间铜铺毁钱;又令州县每岁秋以平粜钱巿穀。时设局令商民以银平易,又疏请捕私钱,并禁民私剪钱缘,兼限民间用银二三两以上、粜米二三石以上,皆不得以钱准银,下廷臣议行。寻以母老请终养回籍。十七年,卒。

  斯盛著楚蒙山房易经解,唐鉴称其“不废象数而无技术曲说,不废义理而无心性空谈,在近日易家犹为笃实近理”云。

  瑚宝,伊尔库勒氏,满洲镶白旗人。雍正五年武进士,授三等侍卫。补陕西永兴堡守备。八年,准噶尔二万馀犯科什图卡伦,从总兵樊廷进剿,遇於尖山,获驼九十。又进败之於北山,又遇於乌素达阪,击之退。翌日,分七队迎战,瑚宝督兵奋击,自辰至申,至科什图,殪敌无算。敌围峨仑矶,瑚宝赴援,乘夜来袭,领先锋转战雪中七昼夜,夺波罗砖并白墩、红山、镜儿泉诸地,得其渠六,敌溃遁。九年,准噶尔复犯吐鲁番,瑚宝从廷进剿,以劳赐白金三百。累迁肃州镇右营游击。

  高宗即位,复累迁山西大同总兵,赐孔雀翎。乾隆十二年,迁固原提督。上谕之曰:“固原兵骄纵,犯上不法。瑚宝当加意整饬,使兵知畏法,渐次转移。”又谕之曰:“固原城内外兵多民少,回民过半,私立掌教等名。应时时体访,期杜衅端。回人充标兵,应留意分别:豪悍者惩黜,怯弱者淘汰,使营伍肃清。”旋疏请营兵具互结,以弓箭、鸟枪、技艺三项轮操;冬季借支春饷,次年四季扣除。下部议行。师征金川,调固原步兵二千。瑚宝请驮载军装,以二骡代三马,可省费三分一,从之。

  十三年,署甘肃巡抚,兼办总督。奏言:“陕西歉收,师行采买草料为难。将甘肃仓贮豆石拨用,俟兵过照买还仓。”上以通融协济,有益军需,温谕嘉勉。召授兵部尚书。寻署陕甘总督,调湖广。又改授漕运总督。坐失察卢鲁生伪造奏稿事,夺官,仍留任。寻卒,谥恭恪。

  卫哲治,字我愚,河南济源人。雍正七年,以拔贡生廷试优等,发江南委用。初署赣榆知县,调盐城。值蝗灾,设六条拊循:优礼德望,馈饷高年,旌奖孝义,经理茕独,讥警游惰,约束过犯。县北有司河,汇上游七县水入海。夏旱水弱,海潮至,咸苦不可食,甚乃浸溢民田;秋水盛,又患河宽流缓,入海不速。哲治建闸立斗门,蓄泄有备。斥卤化膏腴,岁有涸出地,给无业民承耕。田沉没而粮未除者,悉请豁免。循海筑土墩九十馀,潮大,渔者得就墩逃溺,号“救命墩”。乾隆二年,补长洲,兼摄吴县。请豁坍荒逋赋十馀万。八年,迁海州知州。岁歉治赈,全活二十万人,流民有自山东就食者。擢淮安知府。十年,河决陈家堡,漂溺男女、田庐无算。哲治遣小舟载饼饵救之,躬涉风涛,往来存问。山东复灾,流民南下。哲治捐俸,益以劝募,葺草屋,自清江浦属鱼沟以北,衔接二百馀里,所在给粥糜、衣、药。十三年,山东又灾,两江总督尹继善令哲治运赈米至台庄。上闻哲治善治赈,调山东登莱青道。居数月,擢布政使。

  十四年,授安徽巡抚。奏言:“歙县马田地在休宁,请折徵充饷。”又言:“广德催粮,每图有单头,数图有经催。前巡抚潘思榘改行顺庄,转有未便,请得仍旧。”皆下部议行。旋召诣京师。十五年,令回任,上谕之曰:“汝不满朕意。以一时无人,故仍留汝。宜奋勉改过。”调广西。入觐,哲治具言亲老不便迎养,命仍留安徽。寻丁忧。十八年,服阕,署兵部侍郎,暂管户部事。复授安徽巡抚。疏建歙县惠济仓。再调广西。二十年,内擢工部尚书。因病乞回籍。二十一年,卒。

  苏昌,伊尔根觉罗氏,满洲正蓝旗人,满丕孙。康熙五十九年,自监生考取内阁中书,迁侍读。考选浙江道御史。乾隆元年,命巡察吉林。奏言:“船厂、宁古塔、三姓、白都讷、阿尔楚喀等处满官不知律例,讼案稽延累民,请自京师遣官往理。”三年,转礼科给事中。屡擢至奉天府尹。十一年,奉天被水,苏昌请设厂四乡,增办赈官吏公费;又请禁止游民往来奉天等处。

  十四年,擢广东巡抚。十六年,署两广总督。广西巡抚舒辂请於思陵土州沿边种竻竹,杜私越;土目因以侵夷地致衅。苏昌奏:“镇安、太平、南宁等沿边二千馀里,无论种竹难遍。料理稍疏,事端转启,请更正。”上责舒辂轻率,寝其事。苏昌奏:“琼州海外瘠区,贫民生计艰难,有可垦荒地二百五十馀顷,请招民开垦,免其升科。”从之。召来京。十九年,授吏部侍郎。

  二十四年,署工部尚书,授湖广总督。在籍御史孙绍基称与按察使沈作朋旧为同官,因以取赇。苏昌劾奏抵罪,并请定回籍之员与有司交结处分。苏昌劾湖北巡抚周琬乖张掩饰,上调苏昌两广,命继任总督爱必达察琬。爱必达发琬匿灾徇劣吏状,夺官,戍巴里坤。苏昌至广东,又劾碣石总兵王陈荣贪黩,夺官,论如律。加苏昌太子太保。二十九年,奏言:“广东产米不敷民食,宜多贮社穀,以补常平不足。请嗣后息穀统存州县备赈,免其变价。”从之。

  调闽浙总督。在两广荐盐运使王概,概以赃败,下吏议。御史罗暹春因劾苏昌瞻徇糊涂,不堪节制海疆。上曰:“苏昌不能辞失察之咎。节制海疆,乃朕所简用,非御史所宜言。”苏昌别疏劾知县刘绍汜,下刑部。上以暹春与绍汜同为江西人,疑暹春劾苏昌为绍汜地,诘责暹春,改主事;命苏昌留任。三十年,台湾淡水生番为乱,焚鲎壳庄,民死者五十馀。苏昌檄按察使余文仪会台湾总兵督兵讨平之。三十三年,入觐。卒,谥恪勤。子富纲,官云贵总督。

  苏昌在两广,有巨室横毙人母,诬其子,狱久具,勾决本已下。苏昌疑其冤,亲鞫之,得实,疏自劾,上奖谕之,寘知县於法,时论称焉。

  鹤年,字芝仙,伊尔根觉罗氏,满洲镶蓝旗人。父春山,康熙五十一年进士,选庶吉士,官至盛京兵部侍郎。

  鹤年,乾隆元年进士,选庶吉士,授检讨,兼公中佐领。三迁内阁学士。十五年,擢仓场侍郎。以京师米贵,疏请京、通俸饷米先半月支放。十八年,劾坐粮厅郎中绰克托刚愎自用,迟延徇纵,绰克托坐夺官。又奏:“通州南仓建自明天顺间,后并入中仓。雍正间,复分为二,与西仓分贮漕白米。臣见中西仓足敷收贮,请裁南仓归并中西仓。”从之。

  十九年,授广东巡抚。奏陈平米价,严保甲,缉窃盗案,禁私铸、私雕诸事。上谕曰:“诸凡行之以实,持之以久。勉之!”寻复疏请以化州石城官租穀碾给海安营兵米。又奏海阳蔡家园土堤改筑灰墙,出俸倡修。二十一年,奏言:“番禺、花、阳春诸县徵收兵米,有所谓厨房米、官眷米,相传起於明代藩府。后为旗营武职俸米,凡万二千馀石,必细长洁白,产少价昂,甚为民累,应请禁革。”上嘉之。

  调山东巡抚。奏言济宁、鱼台、金乡、滕、峄诸州县积水为灾,上命加意赈恤。二十二年,上南巡,迎跸。奏言:“海丰地处海滨,东北乡尤低下,易罹水患。积年逋赋请豁免,乾隆十一年至二十年旧欠并改用下则。”复奏济宁等五州县积水尚未尽涸。上以江南宿虹、灵壁,河南永城、夏邑,皆有积水,命侍郎裘曰修会诸督抚筹度疏消。

  七月,擢两广总督。奏:“东省水患频仍,正与裘曰修商度,拟濬伊家河,泄微山湖水。河自韩庄迤西至江南梁旺城入运河,计程七十里,需银十三四万,一切正须经理。又与河臣张师载商濬运河,并及建堤。事不容已,恳留任督办。”上谕曰:“览奏,具见良心。然朕以无人,不得不用汝。汝仍遵前命。”

  十月,复命以总督衔管山东巡抚事,综理工程。奏言:“濬运河必先濬伊家河以泄积水,使久淹地亩渐次涸出,然后履勘估修,庶工实费省。请俟春暖鸠工,不致有误新运。”又偕师载疏言:“运河淤垫日甚,寻常修濬,非经久之策。应自济宁石佛闸起北至临清闸,逐一探底,以深八尺为度,俾河身一体平坦。”上韪其言。十二月,伊家河工竟。又奏言:“运河淤浅处分段筑坝,测量纤路,多民居。草土屋原售,给价拆除;瓦屋不原售,量将纤路加宽。被水民田速为疏消,俾为种麦;应修桥梁,察有解江馀石应用,不使估报买采。”上以“实心经理,不负任使”嘉之。寻卒,赠太子太保、兵部尚书衔,祀贤良祠,赐祭葬,谥文勤。子桂林,自有传。

  吴达善,字雨民,瓜尔佳氏,满洲正红旗人,陕西驻防。乾隆元年进士,授户部主事。累擢至工部侍郎、镶红旗满洲副都统。二十年,授甘肃巡抚。赴巴里坤督理军需,以劳赐孔雀翎。二十二年,疏言:“军粮自肃州运哈密至军,石需费十二、三两。凯旋官兵粜口粮制衣履,请改二成本色,八成折价。既得随时支用,亦可稍省运费。”从之。加太子少保。

  二十四年,代黄廷桂为陕甘总督,寻复以命杨应琚,改总督衔管巡抚事。奏言:“宁夏横城堡河涨城圮。相度水势,分别添筑草坝,俾大溜北注,化险为平。”旋以总督衔调河南巡抚。奏改延津、封丘、胙城、荥泽、卢氏、灵宝诸县营制,议行。

  授云贵总督。二十七年,奏言:“云南、贵州各镇协营每兵千设藤牌兵百,少不適用。请以七成改习鸟枪,三成改习弓箭。”从之。寻兼署云南巡抚。二十九年,奏改都匀、铜仁二协营制。调湖广总督,兼署湖北巡抚。巴陵民熊正朝伪称县人巡抚方显子,居省城与绅士交结,乘间盗窃,捕得寘诸法。

  三十一年,调陕甘总督,奏言:“木垒地广土沃。请将招集户民编里分甲,里选里长,百户选渠长,乡约保正。讼狱,守备审理;命盗案,守备验讯。巴里坤同知审解。”从之。三十三年,复调湖广总督,兼署荆州将军。命赴贵州,偕内阁学士富察善、侍郎钱维城按巡抚良卿、按察使高积营私骫法,论如律。三十五年,兼署湖南巡抚。

  三十六年,复调陕甘总督,值土尔扈特部内附,上命分赉羊及皮衣。吴达善料理周妥,上嘉其能。以病乞解任。寻卒,赠太子太保,祀贤良祠,赐祭葬,谥勤毅。

  崔应阶,字吉升,湖北江夏人。父相国,官浙江处州镇总兵。应阶,荫生。初授顺天府通判,迁西路同知。雍正中,擢山西汾州知府。乾隆十五年,授河南驿盐道。擢安徽按察使。丁母忧,服阕,补贵州按察使。二十一年,擢湖南布政使,署巡抚。总督硕色劾应阶子甘肃东乐知县琇附驿寄家书,应阶不检举,上特命降调。二十二年,补江南常镇扬道。再迁山东布政使。

  二十八年,迁贵州巡抚,调山东。疏请濬荆山桥旧河,泄积水。二十九年,疏言:“武城运河东岸牛蹄窝、祝官屯,西岸蔡河陂水汇注,俱为堤隔,浸灌民田,请各建闸启闭。”均如所议。三十一年,疏言:“各州县民壮有名无实,饬属汰老弱,选精壮,改习鸟枪,与营伍无二。不增粮饷,省得精壮三千三百馀名。”得旨嘉奖。三十二年,疏言:“武定滨海,屡有水患:一在徒骇尾闾不畅,一在钩盘淤塞未开。徒骇上游宽百馀丈,至霑化入海处仅十馀丈,纡回曲折,归海迟延。徒骇旧有漫口,径二十五里,宽至四五十丈,水涨赖以宣泄。若就此开濬,庶归海得以迅速。又有八方泊为众水所汇,伏秋霖雨,下游阻滞,淹及民田。泊东北为古钩盘河,经一百三十馀里,久成湮废。若就此开濬,引水入海,则上游不致停蓄,积水亦可顺流而下。”皆如所请。

  调福建,三十三年,擢闽浙总督,加太子太保。三十四年,劾兴泉永道蔡琛贪鄙,论如律。调漕运总督,奏粮道专司漕务,无地方之责,令亲押赴淮,不得转委丞倅。召授刑部尚书,调左都御史。四十五年,以原品休致。寻卒。

  王检,字思及,山东福山人。父趯,官太常寺卿。检,雍正十一年进士,改庶吉士。乾隆元年,授编修。大考四等,休致。十三年,上幸阙里,召试,复授编修。十四年,授直隶河间知府,迁甘肃凉庄道。以官河间有政声,即调直隶霸昌道。累擢安徽按察使。奏:“外任官员眷属外,定例州县家人二十名,府道以上递加十名,违者降级。定额本宽,近则州县一署几至百人,毋论招摇滋弊,即养廉亦不足供,请申明定例,违数详参。”又奏:“皖城滨临大江,岁多劫案,请加重沿江乘危抢夺旧例,边海有犯视此。”均得旨允行。调直隶,又调山西。二十八年,迁广西布政使,调甘肃。奏:“各省大计举劾,例由藩司主稿。请嗣后藩司新任,得援督抚例展限三月,以重考核。”

  二十九年,擢湖北巡抚,署湖广总督。以前巡抚爱必达请於沔阳新堤设文泉县治,地处低洼,城仓库狱俱未兴工,且於民情未便,奏请裁撤,移沔阳州同驻新堤,下部议行。

  调广东巡抚。秋审,刑部进湖广招册,检所定拟,多自缓决改情实,或改可矜。上覈刑部九卿所改皆允,谕检“秋谳大典,宜详慎持平,失出失入,厥过维均”,传旨申饬。三十一年,奏:“凡盗出洋肆劫,夥党、器械,招买皆自内地。如果保甲严查,岂能藏匿?请嗣后洋盗案发,询明由某地出口,将专管及兼辖、统辖各员,照保甲不实力例议处。”从之。广东有名竹洲艇者,其制上宽下锐,行驶极速。海盗用以行劫,追捕为难。检令凡船皆改平底。琼州地悬海外,黎人那隆等劫商骫法,为诸盗最。检亲督剿捕,决遣如律。又以民多聚族而居,置祭田名曰“尝租”,租穀饶裕,每用以纠众械斗。奏请“尝租自百亩以上者,留供每年祭祀,馀田归本人。其以租利所置,按支均派,俾贫民有田以资生,凶徒无财以滋事”。上谕曰:“所奏意在惩凶息讼,惟恐有司奉行不善,族户贤否不齐,难免侵渔攘夺。嗣后因恃祠产丰厚,纠众械斗,按律惩治。即以祠田如检所请分给族人,俾凶徒知所警惧,而守分善良仍得保其世业。”三十二年,因病请假,有诏慰问。旋卒。

  子启绪,自编修官河南开归陈许道;燕绪,自编修官侍讲;孙庆长,内阁中书,官福建按察使。

  吴士功,字惟亮,河南光州人。雍正十一年进士,选庶吉士,改吏部主事。累迁郎中,考选御史。奏言:“部院大臣简用督抚,调所属司员以道府题补,恐滋偏听、交结诸弊,请照雍正旧例停止。”从之。御史仲永檀言密奏留中,近多泄漏。敕王大臣诘问,举士功劾尚书史贻直疏以对。上出士功疏,戒以不悛改,当重谴。乾隆七年,授山东济东泰武道,丁忧,服阕,调直隶大名道。改山东兖沂曹道,属县饥,上南巡,迎驾,召对,以闻。为截留粮米六十万石赈之,命士功董其事。旱蝗为灾,督吏捕治,昼夜巡阅,未及旬,蝗尽。调湖南粮道,巡抚阿克敦疏留,调山东粮道。再迁湖北按察使。二十二年,护巡抚。河南饥,敕湖北发毗连州县仓米运河南,即留本年应运漕粮归仓。士功奏湖北地卑湿,米难久贮,请以一米改收二穀还仓,报闻。

  迁陕西布政使,护巡抚。疏言:“宜君、榆林、葭州、怀远、府谷、神木、靖边、宁远诸州县先旱后潦。拨宁夏米麦五万石分赈怀远、靖边诸县,中阻黄河,河冰即难挽运,臣饬先期速运;拨绥德等四州县米二万石协济榆林、葭州,山路崎岖,臣饬添雇骡驼速运,俾民早霑实惠。”谕令竭力妥为之。调直隶,奏请:“抚藩离任,将库项有无亏空奏明。新任抚藩亦於交代限内另摺奏闻,仍照例出结保题,以除挪借积弊。”上以所奏简而易行,命著为例。二十三年,复调陕西,护巡抚。疏言:“延安府兵米,各县运府仓。弁兵赴府支领,路远费倍,耗损过半。请甘泉、宜川、延川、延长四县本县徵收支给。”又奏:“陇州汧阳县跬步皆山,岁徵屯豆,请改折色解司充饷。”俱从之。

  擢福建巡抚。二十四年,奏请捕私铸,按钱数多寡治罪。又奏获南洲盗八十馀人,与总督杨廷璋疏请改定南洲塘汛。又奏:“福建九府二州,常平缺额穀三十一万石有奇;台湾积年平粜未买穀十五万石有奇:皆令补足。浙西歉收,请拨台湾穀十万石听浙商贩运。风汛不便,先发内地沿海府县仓穀拨给,俟台湾穀运到还仓。一转移间,无妨於闽,有益於浙。”上嘉之。二十五年,奏:“寄居台湾皆闽、粤滨海之民,乾隆十二年复禁止移眷,民多冒险偷渡,内外人民皆朝廷赤子。向之在台湾为匪者,均只身无赖。若既报垦立业,必顾惜身家,各思保聚。有的属在内地者,请许报官给照,迁徙完聚。”又条奏稽查滨海渔船,令取船主、澳甲保结;出口逾期不还,责成澳甲、船主查报;稽察携带多货,帆樯编字号,书姓名,免匪舟溷迹:均从之。寻以福建民多械斗,由大族欺凌小族,疏请大户恃强纠众拟情实,小户被欺抵御拟缓决。刑部拟驳,上谕曰:“福建械斗最为恶俗。士功乃欲以族大族小分立科条,是使械斗者得以趋避其词,司谳者因而高下其手。士功夙习沽名,宜刻自提撕,勿自贻伊戚!”

  二十六年,廷璋劾提督马龙图挪用存营公项,命士功严谳。会奏龙图借用公项,已於盘查时归补,援自首例减等拟徒。上以龙图败露后始行归补,且将登记数簿焚毁,又增舞文之罪,不得以自首论,因究诘出何人意,寻覆奏士功主政。上夺士功官,发巴里坤效力自赎。二十七年,廷璋奏闽县民杨魁等假造敕书承袭世职,投抚标效力。上命巴里坤办事大臣诘责士功,并令自揣应得处分,赎罪自效。士功输银赎罪,命释回。旋卒。

  子玉纶,二十六年进士,自检讨累迁兵部侍郎,督福建学政,复降授检讨。

  论曰:疆政首重宜民。纪督凿井,反贻怨讟。喀尔吉善遂阻开矿、种树之议,兴利诚不易言也。雅尔图、应阶治水,斯盛治社仓,哲治治赈,才有洪纤,效有巨细,要皆有益於民。苏昌劾大吏,颇见风力,瑚宝等亦各有建树。自古未有不尽心民事而可以称善治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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