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史·列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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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华辀远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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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十一 

  赵开心杨义林起龙朱克简成性王命岳

  李森先李呈祥魏琯李裀季开生弟振宜张煊

  赵开心,字灵伯,湖南长沙人。明崇祯进士,官至兵部员外郎。顺治元年,授陕西道监察御史。是岁有自称故明皇太子者,令故明贵妃袁氏及故东宫官属内监等视之,皆言不相识。开心及给事中朱徽疏请详审,下法司,自承为京师民杨玉。以开心疏言“太子若存,明朝之幸”,论死,上命免之。二年,疏言:“刑部治庶狱,数日即结正。惟自别衙门发送者,恒不时谳决,久置狱中。请令所司五日一稽核,当鞫当释,勿使留滞。并请通饬诸行省抚按遵行。”从之。

  寻命巡视南城。满洲兵初入关,畏痘,有染辄死。京师民有痘者,令移居出城,杜传染。有司行之急,婴穉辄弃掷。开心疏请四郊各定一村,移居者与屋宇聚处。旋又疏言:“立政之始,一事之得失,关天下万世之利害。疏奏不能尽陈,封章不敢频渎。乞时赐召对,霁颜听受。庶用人施政,悉奉宸断。”睿亲王摄政,入朝,朝臣皆跪迎,开心疏请敕礼部详定仪注。江、浙、湖广诸行省初定,开心疏请急置抚按,以时绥抚。并得旨俞允。擢左佥都御史。三年,坐事,罢。

  八年,召起原官。旋超擢左都御史。开心子而抃,为唐王时举人。九年,开心疏乞许而抃会试,礼部议不许,开心坐夺职,永不叙用。十年,谕曰:“开心有直名,畀风宪重任。不言国家大事,乃庇子渎奏,辜朕望实深。朕念开心大臣,一事差谬,遂永弃不用,心终未恝然。召还京。”开心至,疏论湖广巡抚迟日益、偏沅巡抚金廷献、郧襄巡抚赵兆麟所属寇盗充斥,剿抚无能。得旨,下部察议。又言:“江南诸行省,每因捕治叛逆,株连无辜。如常镇绅士王期升、路迈、蒋拱辰等,久锢狱中,虚实未辨。就一方一事,可推之他省。”上命确察以闻。时方考察京官,甄别翰林,开心疏论大学士冯铨、陈名夏等,各植门户,开朋党之渐,上命开心据实覆奏,未能实指其人,得旨申饬。旋授原官。

  十一年,疏陈时政,请御经筵,亲奏对,遴贤才,原过误,许流徙自赎,重法司职掌。上以疏中有“屏斥畋游”语,谕曰:“讲武习兵,乃祖宗立国大法,何谓畋游?开心常谈浅见,沽名塞责,殊负委任。”寻以名夏获罪,责言官不先事举发,降补太仆寺卿。

  十二年,迁户部侍郎。疏言:“畿甸流民载道,有司恐误留逃人,听其转徙。请暂宽隐匿逃人之罪,以免株连,俾流民得邀抚辑。”谕曰:“逃人之多,因有隐匿者,故立法不得不严,何谓株连?”因责开心沽誉,降补太仆寺寺丞。寻擢少卿,协理兵部督捕事。十三年,上以逃人多不获,所司督责不严,复降补鸿胪寺少卿。十六年,迁太仆寺少卿。康熙元年,擢总督仓场户部侍郎,加工部尚书衔。卒官。

  杨义,山西洪洞人。明崇祯进士,官山东聊城知县。顺治元年,授河南汝阳知县。五年,行取,擢江西道御史,巡视两浙盐政。义疏请定行盐掣验之法,遴选清廉有司照引盘验,御史亲临监掣。八年,睿亲王得罪,义劾工部侍郎李迎晙前官营缮郎中,监造王府,僣拟禁廷,不数年閒,躐升华膴,请敕部治罪。以迎晙事在赦前,寝其议。复巡视长芦盐政,劾运使赵秉枢贪酷骫法,削籍逮治。

  九年,督学江南,寻掌京畿道事。十一年,大学士陈名夏得罪,义因劾请告侍郎孙承泽党附名夏,下部,令承泽休致。吏部尚书刘正宗荐降调员外郎董国祥,拟授文选司郎中,义面诘正宗专擅,即具疏劾之,正宗得旨察议,国祥卒以赃败,谪徙尚阳堡。

  十二年,条陈时政,言:“大学士吕宫久疾旷职,宜令归田,养大臣廉耻。”“巡按既停阅城、审录诸事,督抚按期巡行,宜令简随从,慎关防,毋以扰民。”“兵民匮乏,请令各州县禀生捐银准贡,以给满洲兵备鞍马器用,馀赈被灾贫民。”“谕旨严禁加派,有司抗不遵行。如臣籍洪洞,地亩正粮外,又加驿站坐司马夫、工食、公费等项,几半正粮。祈敕禁革。”会宫已得旨致仕,饬下所司议行。时议复设巡按,义奏请甄举才守兼优考试,请简不拘资俸。是岁四迁至刑部侍郎。十四年,调工部。十七年,调仓场侍郎,擢工部尚书。康熙元年,致仕。卒。

  林起龙,顺天大兴人。顺治三年进士,授吏科给事中。疏请严禁白莲、大成、混元、无为等邪教。又疏请重守令,课以十五事,曰:招流亡,垦荒莱,巡阡陌,劝树艺,稽户口,均赋税,轻徭役,除盗贼,抑豪强,惩衙蠹,赈灾患,济孤寡,濬沟池,治桥梁,兴学校。考其殿最,而大吏以时访察。俱如所奏行。四年,劾山东巡抚丁文盛不能弭盗,并荐大理寺卿王永吉可代,部议以起龙有私,降二级外用。又坐劾登州道杨云鹤婪赃不实,夺官。

  世祖亲政,召来京。十年,复原官。时军旅未靖,急转饷,不遑言积贮,起龙请敕计臣筹画,先实京仓,次及近辅各直省,务使仓有储穀,备水旱,应调发。又言:“满洲兵昔在盛京,无饷而富;今在京师,有饷而贫。时地既迥异,法制宜更定。凡驻守征行,所需马匹、草束、军装、戎器,悉动官帑筹备,毋使拮据。”疏入,谕曰:“满洲兵建功最多,资生无策,十年来未有言及此者。起龙实心为国,忠诚可嘉!”下部议,以五品京堂用,起龙疏辞。

  十一年,转刑科,加大理寺寺丞衔。疏言:“州县吏媚事上官,耗费不赀,请禁革;并请遣廉能大臣巡行各直省,体察利弊。”既,疏劾总河杨方兴及工部尚书刘昌,召方兴、昌相质,所劾皆不实,部议当杖流,上特宥之,左授光禄寺署正。十二年,迁大理寺寺丞。十三年,一岁中三迁,擢工部侍郎。十五年,改户部侍郎,总督仓场。

  十六年,加太子少保。疏请更定绿旗兵制,略言:“有制之师,兵虽少,一以当十,饷愈省、兵愈强而国富;无制之师,兵虽多,万不敌千,饷愈费、兵愈弱而国贫。今绿营兵几六十万,而地方有事,即请满洲大兵,虽多仍不足用。推原其故,总缘将官赴任,召募家丁,随营开粮,军牢、伴当、吹手、轿夫,皆充兵数。甚有地方铺户子侄,充兵免徭。其月饷则归之本管,马兵剋扣草料,驿递缺马,亦供营兵应付。是以马皆骨立,鞭策不前。又如弓箭、刀枪、盔甲、火器,俱钝弊朽坏,帐房、窝铺、雨衣、弓箭罩,则竟阙不具。春秋两操,不复举行。将不知分合奇正之势,兵不知坐作进退之法。徒空国帑,竭民膏,虽众何益?推其病有二:一则营兵原以戡乱,今乃责之捕盗;一则出饷养兵,原以备战守之用,今则加以剋扣。兵丁所得,仅能存活,又不按月支发,贫乏何以自支?今诚抽练绿旗精兵二十万,养以四十万之饷,饷厚兵精,地方有警,战守有人。不过十年,可使库藏充溢。”下所司议行。十七年,加太子太保、兵部尚书,巡抚凤阳。时议惩官吏犯赃,视轻重科罪,不许纳赎,起龙疏请如旧例收赎充饷,下廷议,请从之。上曰:“立法止贪,今因济饷而贷法,如民生何?”绌起龙议不行。

  圣祖即位,授起龙漕运总督,迭疏请免滨海移民田地赋额,濬淮城迤南运河,直达射阳湖,修筑济宁、临清诸处堤闸,并请禁运丁毋病民,运弁毋病丁,条议以上,皆从其请。又疏请禁运丁多携货物,稽滞漕运,定分地稽察例。康熙六年,粮艘至济宁,运丁有多携货物者。事觉,总河卢崇峻疏陈起龙言江南漕储道既裁,总漕不任稽察,御史张志尹纠起龙不引罪。上以诘起龙,起龙谢失职,镌三级休致。卒。

  嘉庆四年,仁宗亲政,阅世祖实录,得起龙更定绿营兵制疏,谕诸行省督抚整饬营伍,并以所言抽练精兵,是否可仿行,饬妥议具奏。诸行省督抚惮改作,议格不行。

  朱克简,字敬可,江南宝应人。顺治四年进士,授内阁中书。五年,考授御史。八年,典广东乡试。十二年,巡按福建。福建八府一州,其五滨海。郑成功时入寇,民苦焚掠。克简至,申明军政,绸缪防御,请增兵防仙霞关。时兵部尚书王永吉疏请减兵额,汰营兵老弱,下诸行省。克简疏言:“福建内防山贼,外御海寇,省兵三万四千,不可复减。”上如其议。又疏论防海,略言:“用水师不难得其力,难得其心。漳泉为郑成功故土,沿海多戚属,宜以连保法察其踪迹,考其身家,不使入伍;降者令归耕,或移置他军,使离旧巢,乃坚归志。水师战海中,破浪擒贼,当受上赏,宜著为令。水师用在舟,木、竹、钉铁、油、麻、椶叶,皆海之所无,一物不具,不可以为舟。宜设专官讥察,毋以资敌。”“宁化、崇安滨海要地,今俱为贼踞,当按形势增兵固守。”又立六规二十四约,与提督马成功、总兵王之纲等深相结纳,诸将咸奉令。

  巡汀州,闻成功兵攻福州,即率汀州镇兵还援。成功兵引退,克简入城,曰:“寇知我援寡,且复来。”令完城垣、简卒伍为备。数日,成功兵复至。初,官军得成功兵辄诛之,克简令发不过五寸者贷死,编为民,得万馀人,皆恩克简,至是助守城,发炮击寇,寇溃,遂出战,解围去。至漳州,布政使详请徵逋赋,克简力阻之,疏请蠲徵,上从之。至福清,以闽安地当冲,设兵守之,连江、罗源、福清、长乐诸县要隘皆置汛。至兴化,见道有流民,与知府张彦珩议赈,活者万数千人。至泉州,令崇武、獭户、大盈诸隘皆置汛。至延平,知其地舟人多通寇,令循江诸州县设“循环簿”讥察。汀州、延平、建安三郡多伏戎,克简遣兵破其巢穴,离其党羽,次第皆就抚。迭疏请汰冗员,蠲盐课,恤驿困,皆报可。秩满,乞归。康熙三十二年,卒。

  子约,以副贡生充教习,历知福安、南丰、费诸县,擢晋州,所至皆有惠政。

  成性,字我存,江南和州人。顺治六年进士,授中书科中书。十四年,考授御史,巡按福建。疏言:“福建山海征剿,师旅繁兴,民穷地荒。条上四策:一曰严汛守。滨海地寥廓,不能遍防。臣愚以为宜设水师,求熟练舟楫、谙识水性之将吏,广选舵工水手,缭椗招斗,惟其能者,禀饷不为常格。以舟为家,铳械用其长技,操演习熟,庶几水师可成。泉州近贼巢,水师宜移石湖。崇武、石芝驻陆军为声援。惠安北有峰尾司,宜驻兵,为惠州藩篱。同安邻厦门,当於高浦设屯,刘五店置警炮,时出游骑巡视要隘。此又惠州之唇齿也。一曰分界址。有司禁遏接济,商阻物贵,民生穷蹙。臣愚以为先定禁例,若竹木、镔铁、硝磺、油、麻,毋许通贸。小民日用所需,宜听转运。惟滨海大道或捷径可通者,严立疆界。更定勾稽文法,以时比验。自泉州西出延平上游,去海甚远,百货交易,宜听民便。一曰辑降众。山海啸聚之徒,渐次来降。入伍者多,归耕者少。间有悍气未驯,凌轹乡里。居民亦负气不相下,讦讼不受理,则自相格斗。臣愚以为宜令解散宿怨,禁止罗织。新附之众,合者渐分,聚者渐散,近者渐远,庶可消弭反侧。一曰清营伍。府县编氓,既有保甲,诸营什伍,犹未整齐。臣愚以为当责成兵吏,自为版籍。略仿保甲之制,同居连坐。则军伍肃、盗源遏矣。”事下兵部议行。

  既,又上疏言:“下游四府滨海,海徼无险阻可守,且又兵力所不及。宜令居民筑土堡,多备长枪鸟铳,习为团练。贼至,人自为守,家自为战,驰报附近将领,以兵赴援。久之使贼粮绝势穷,未有不瓦解者也。”又疏论盐场利弊,请裁上里、海口、牛田诸场,以福清知县领其事。十六年,报绩,授兵部主事。移疾归。

  康熙七年,始出就官。十一年,授工科给事中。时议招募游民,开垦荒田。性疏言:“民贫不能耕,乃有荒田。游民既失业,安能开垦?请敕督抚令县官劝民开垦,无力者上布政司给牛种赀钱。以本县之民,垦本县之田,官既易於稽察,朝廷本赀亦易於徵收。”又迭疏请奖进廉吏,为国家培元气,密谕推举督学,以重人才根本之地。又疏陈民生十害,谓:“州县胥役挟持长吏,为衙蠹之害;官吏私交旧识,关说曲直,为抽丰之害;乡民钱粮讼狱,必投在城所主之户,听其侵蚀唆使,为歇家之害;大奸巨猾武断乡曲,为奸豪之害;督抚及司道胥吏干讬有司,为上官胥吏之害;丞簿佐贰滥受讼牒,为佐贰之害;奸民诪张上控,株连蔓衍,为越诉之害;颜料本色,缘时价低昂,不载由单,任意苛敛,为杂派之害;百姓十室九空,无藉乘急取利,逐月合券,俗谓‘印子钱’,利至十之七八,折没妻孥,为放债之害;邮传往来,强捉人夫,挽舟负舆,为纤夫之害。请下所在有司,每季书状,不蹈十害,申大吏按验。”又请饬督抚严饬所司,复社学,讲乡约,举节孝,立义冢,不力行者,不得与卓异。旋擢掌科。十五年,以疾乞归,家居三年,卒。

  国初循明旧,御史出为巡按。顺治七年罢,旋复设。八年,世祖亲政,特敕诫谕,并命都察院察访举劾。御太和殿,召新命诸巡按入见,赐坐宣谕。十七年,都察院复请罢,王大臣会议,安亲王及侍郎石申等议留,别疏上。又以御史陆光旭疏争,令再议,仍议罢不复设。巡按能举其职者,又有宁承勋按河南,请塞黄河决口;秦世祯按江苏,劾罢巡抚土国宝:最知名。承勋大兴人,明天启举人,自礼部主事考选御史,官至大理寺右寺正。世祯自有传。

  王命岳,字伯咨,福建晋江人。顺治十二年进士,改庶吉士。时云南、贵州未定,策问及之。命岳言:“李定国贰於孙可望,当缓定国,行间使与可望相疑忌。我兵以守为战,以屯为守,视隙而动。”上异之,擢工科给事中。上经国远图疏,略言:“今国家所最急者,财也。岁入千八百一十四万有奇,岁出二千二百六十一万有奇。出浮於入者四百四十七万。国用所以不足,皆由养兵。各省镇满、汉官兵俸米、草豆,都计千八百三十八万有奇,师行刍秣又百四十万,其在京王公百官俸薪、披甲俸饷不过二百万。是则岁费二千二百万,十分在养兵,一分在杂用也。臣愚以为今日不宜再议剥削以给兵饷,而当议就兵生饷之道。河南、山东、湖广、陕西、江南北、浙东西、江西、闽、广诸行省,迭经兵火水旱,田多荒废。宜令各省驻防官兵分地耕种,稍仿明洪武中屯田之法,初年有司给与牛种、耕具、饩粮,自次年后,兵皆自食其力,便可不费朝廷金钱,此其为利甚溥。古者郡县之兵,什伍相配,千百成旅,将帅因而辖之。乃者将帅多以仆从、摎役、优伶为兵,其实能操戈杀贼者十不得二三。故食粮有兵,充伍无兵。官去兵随,难议屯种。今当先定兵额,官有升降,兵无去来。平定各省及去贼二三百里外者,皆给地课耕。因人之力与地之宜,一岁便可生财至千馀万。群情不为深虑,不过议节省某项、清察某项。譬如盘水,何益旱田?臣见今日因贼而设兵,因兵而措饷,因饷而病民。民复为贼,展转相因,深可隐忧。要在力破因循,断无不可核之兵,断无不可耕之田,断无不可生之财。”疏下各直省督抚,议格不行。

  世祖恶贪吏,令犯赃十两以上籍没。命岳疏言:“立法愈严,而纠贪不止,病在举劾不当。请敕吏部,督抚按举劾疏至,当参酌公论,果有贤者见毁,不肖者蒙誉,据实覆驳。如部臣耳目有限,科道臣皆得执奏。又按臣原有都察院考核甄别,督抚本重臣,言官恐外转为属吏,参劾绝少。请特敕责成,简别精实。每岁终仍命吏部、都察院考核督抚举劾当否,详具以闻。庶激励大法以倡率小廉。”转户科。再上疏论漕弊,大要谓:“百姓为运官所苦,运官又自有其苦,不得不苦百姓。请革通仓需索,禁旗丁混抢,仓场督臣亲监河兑。”福建方用兵,时又苦旱,命岳疏陈五事,曰:缓徵买,粜劝赈,督催协饷,严治奸盗,安置投诚。

  十五年,调兵科。师下湖广,命岳复申屯田之议,请复明军卫屯田之制,设指挥、千百户等官,以劳久功多之臣膺其任,子孙世及。无漕之地,专固封疆;有漕之地,即使领运。新附之将,有功亦得拜官。量易其地,勿在本省。寻疏言:“各省除荒之数,岁缩银五百五十万有奇。荒地以河南、山东为最多。请选清正御史,督察二省田地,率诸州县清丈,编造鱼鳞图册。他省除荒多者,如例均丈。”得旨举行。命岳又上清丈事宜十馀条。

  明桂王既出边,云南犹未平。命岳疏言:“云南岁饷九百万,而一省正杂赋税都计十六万有奇,是以九百万营十六万之地也。云南原有旧屯万一千一百七十一顷有奇,科粮三十八万九千九百九十二石有奇。请敕巡抚袁懋功责成原军,换帖领种。暂发二十万金,买牛办种,借给军民。经年销算,必无亏损,又可收复科粮旧额。且官收额内,军馀额外,每粟一石,价可三金,视今年每石十二金,已省饷费四分之三。庶几兵食兼足,不至竭天下之物力以奉一隅。”上可其奏,命发十万金买牛办种,修复旧屯。

  命岳乞假归葬,还朝,疏言:“贼习於海战,我师皆北人,不谙水性。惟有堵截隘港,禁绝接济,严号令,轻徭赋,与民休息,使民不为贼,贼不得资。久之必有系丑献阙下者。”吏部以浙江右布政员尽忠迁广东左布政,命已下,命岳劾其贪秽,尽忠坐罢。康熙初,使广东还,迁刑科都给事中。时陈豹据南澳,尚为明守,命岳疏请招豹收南澳。寻以议狱未当,夺官。六年,畿辅旱,诏求直言。命岳家居,以天子方冲龄,宜览古今,广法戒,撰千秋宝鉴,书垂成,未进,卒。

  李森先,字琳枝,山东掖县人。明崇祯进士。顺治二年,自国子监博士考选江西道监察御史。启睿亲王发大学士冯铨贪秽及其子源淮诸不法状,御史吴达,给事中许作梅、庄宪祖、杜立德,御史王守履、罗国士、邓孕槐、桑芸等先后论劾。睿亲王於重华殿集大学士,刑部、科道诸臣,召铨等面质,以为无实迹,语详铨传,责森先启请肆市语过当,夺官。世祖既亲政,铨罢去。九年十一月,大学士范文程以劾铨诸疏进,上阅之竟,曰:“诸臣劾铨诚当,何为以此罢?”文程曰:“诸臣劾大臣,无非为君国,上当思所以爱惜之。且使大臣而能钳制言官,非细故也。”越数日,上谕吏部,诸臣以劾铨罢者皆起用,森先补原官。

  十三年,巡按江南,劾罢贪吏淮安推官李子燮、苏州推官杨昌龄,论如律。巡苏州,杖杀不法僧三遮、优王紫稼并为优张榜少年沈濬,一时震悚。淮安吏张电臣坐侵蚀漕折银一百二十两有奇,例当追比,森先为疏请缓之。上责森先徇纵,夺官,逮至京讯鞫,事白,复原官。

  十五年,应诏陈言,略曰:“上孜孜图治,求言诏屡下;而诸臣迟回观望者,皆以从前言事诸臣,一经惩创,则流徙永锢,相率以言为戒耳。臣以为欲开言路,宜先宽言官之罚。如流徙谏臣李呈祥、季开生、魏琯、李裀、郝浴、张鸣骏等,皆与恩诏因公诖误例相应。倘蒙俯赐轸恤,使天下昭然知上宽宥直臣,在远不遗。凡有言责者,有不洗心竭虑而兴起者乎?”上责其市恩徇情,夺官,下刑部议,流徙尚阳堡,上仍宽之,复原官。寻命察荒河南,用左都御史魏裔介言,给敕印,未讫事而卒。

  十七年,上命吏部开列建言得罪诸臣,其流徙者,举呈祥、琯、裀、开生及彭长庚、许尔安凡六人。上命释呈祥,许琯、开生归葬。馀虽系建言,情罪不同,无可宽免。裀、开生自有传。长庚、尔安事见睿亲王传。

  呈祥,字吉津,山东霑化人。明崇祯进士,选庶吉士。顺治初,授编修。累迁少詹事。十年二月,条陈部院衙门应裁去满官,专用汉人。上谕大学士洪承畴等曰:“呈祥此奏甚不当。昔满臣赞理庶政,弼成大业。彼时岂曾咨尔汉臣?朕满、汉一体眷遇,奈何反生异意耶?”副都御史宜巴汉等因劾呈祥,夺官,下刑部,坐呈祥巧言乱政,论斩,上命免死,流徙盛京。居八年,至是命释还,诣京师疏谢,遂还里。康熙二十七年,卒。

  琯,字昭华,山东寿光人。明崇祯进士,官御史。顺治二年,以荐起原官,巡按甘肃。请开马市以柔远人,下部议行。凉州兵劫参议道廨,捕得倡乱者二十馀人,琯疏言西陲兵骄悍,由明季专事姑息,养奸滋乱,宜用重典。上命悉诛之,并诏后有犯者,首从骈斩,著为令。

  四年,授江宁学政。七年,还京,掌河南道。八年,漕运总督吴惟华请输银万,又括诸项羡馀,得九万三千,请以助饷。琯疏言淮、扬连年水旱,惟华输饷皆分派属吏,仍取自民间,乞赐察究,会巡漕御史张中元发惟华贪黩状,逮治夺官。琯又劾郧阳抚治赵兆麟,甄别文武属吏,荐举多至数十,纠劾仅一二微员,上为责兆麟,并诫诸督抚不得劾微员塞责。九年,授顺天府府丞。

  十二年,迁大理寺卿。八旗逃人初属兵部督捕,部议改归大理寺,琯疏言其不便,乃设兵部督捕侍郎专董其事。又言:“逃人日多,以投充者众。本主私纵成习,听其他往,日久不还,概讼为逃人。逃人至再,罪止鞭百,而窝逃犹论斩,籍人口、财产给本主。与叛逆无异,非法之平。”下九卿议,改为流,免籍没。又言窝逃瘐毙,妻子应免流徙,时遇热审,亦应一体减等。上责其市恩,下王大臣议琯巧宽逃禁,当坐绞,上宽之,降授通政司参议。德州诸生吕煌窝逃事发,州官当坐罪,琯持异议。王大臣劾琯,因追议琯前请热审减等为煌地,坐夺官,流徙辽阳,卒於戍所。上既许归葬,并宥其孥还故里。

  诸与森先同时劾冯铨者:吴达,江南人。自刑部员外郎授御史。顺治二年七月,疏言:“今日用人,皆取材於明季。抗直忤时,山林放弃,此明季所黜而今日当用者也。逆党权翼,贪墨败类,此明季所黜而今日不可不黜者也。持禄养交,倒行逆施,此明季未黜而今日不可不黜者也。定鼎初年,藉招徕为名,犹可兼收邪正。江南既定,人材毕集,若复泾渭不分,则君子气沮,宵小竞进。即如阮大铖、袁宏勋、徐复阳辈,联袂而至,岂可概加录用乎?至广开言路,尤为创业急务。乃动责回奏,是沮敢谏之气而塞后进之路也。即如赵开心论事爽剀,用其人矣,而所规切时政,果一一用之否耶?”得旨:“朝廷用人,非曰诱之,若先既录用,后无罪而黜,是有疑心矣。屡饬回奏,欲求其实,非沮言路也。”疏寝不用。旋命巡按山东、湖南,官至太仆寺少卿。

  桑芸,山西榆次人。自行人授御史,巡按顺天,累迁光禄寺卿。出为河南汝南道参政,督民垦荒土,除杂派,捕治巨猾毙杖下。累迁广东左布政。道卒。

  又有许作梅,河南新乡人。亦以劾铨罢,复起官至太仆寺少卿。王守履,山西宁乡人。自工部郎中授御史,巡按湖北。罗国士,山东德州人。自礼部主事授御史,巡按顺天。庄宪祖,直隶东光人。以明进士起户科给事中。顺治三年新进士,除科道,宪祖与吏科都给事中向玉轩疏争,下刑部,并坐夺官。玉轩,四川通江人。邓孕槐,失其籍,自顺天府推官授御史,巡按江南。

  李裀,字龙衮,山东高密人。顺治六年,以举人考授内院中书舍人。擢礼科给事中,转兵科。劾吏部郎中宋学洙典试河南,宿妓纳餽,鞫实,夺官。

  八旗以俘获为奴仆,主遇之虐,辄亡去。汉民有原隶八旗为奴仆者,谓之“投充”,主遇之虐,亦亡去。逃人法自此起。十一年,王大臣议,匿逃人者给其主为奴,两邻流徙;捕得在途复逃,解子亦流徙。上以其过严,命再议,仍如王大臣原议上。十二年,裀上疏极论其弊曰:“皇上为中国主,其视天下皆为一家。必别为之名曰‘东人’,又曰‘旧人’,已歧而二之矣。谓满洲役使军伍,犹兵与民,不得不分;州县追摄逃亡,犹清勾逃兵,不得不严覈:是已。然立法过重,株连太多,使海内无贫富良贱,皆惴惴莫必旦夕之命。人情汹惧,有伤元气,可为痛心者一也。法立而犯者众,当思其何利於隐匿而愍不畏死。此必有居东人为奇货,挟以为囮。殷实破家,奴婢为祸,名义荡尽,可为痛心者二也。犯法不贷,牵引不原,即大逆不道,无以加此。破一家即耗一家之贡赋,杀一人即伤一人之培养。十年生聚,十年教训,今乃用逃人法戕贼之乎?可为痛心者三也。人情不甚相远,使其居身得所,何苦相率而逃,况至三万之多?其非尽怀乡土、念亲戚明矣。不思恩义维系,但欲穷其所往,法愈峻,逃愈多,可为痛心者四也。自逮捕起解,至提赴质审,道路驿骚,鸡犬不宁。无论其中冤陷实繁,而瓜蔓相寻,市鬻锒铛殆尽。日复一日,生齿彫残,谁复为皇上赤子?可为痛心者五也。又不特犯者为然,饥民流离,以讥察东人故,吏闭关,民扃户,无所投止。嗟此穷黎,朝廷方蠲租煮粥,衣而食之,奈何因逃人法迫而使毙?可为痛心者六也。妇女躅踯於郊原,老稚僵仆於沟壑。强有力者,犯霜露,冒雨雪,东西迫逐,势必铤而走险。今寇孽未靖,招抚不遑,本我赤子,乃驱之作贼乎?可为痛心者七也。臣谓与其严於既逃之后,何如严於未逃之先?今逃人三次始行正法,其初犯再犯,不过鞭责。请敕今后逃人初犯即论死,皇上好生如天,不忍杀之,当仿窃盗刺字之例:初逃再逃,皆於面臂刺字。则逃人不敢逃,即逃人自不敢留矣。”疏入,留中。后十馀日,下王大臣会议,佥谓所奏虽於律无罪,然“七可痛”,情由可恶,当论死,上弗许,改议杖,徙宁古塔;上命免杖,安置尚阳堡。逾年,卒。

  上深知逃人法过苛重,绌王大臣议罪裀。十三年六月,谕曰:“朕念满洲官民人等,攻战勤劳,佐成大业。其家役使之人,皆获自艰辛,加之抚养。乃十馀年间,背逃日众,隐匿尤多,特立严法。以一人之逃匿而株连数家,以无知之奴仆而累及官吏,皆念尔等数十年之劳苦,万不得已而设,非朕本怀也。尔等当思家人何以轻去,必非无因。尔能容彼身,彼自体尔心。若专恃严法,全不体恤,逃者仍众,何益之有?朕为万国主,犯法诸人,孰非天生烝民,朝廷赤子?今后宜体朕意省改,使奴仆充盈,安享富贵。”十五年五月,复谕曰:“督捕逃人事例,屡令会议,量情申法,衷诸平允。年来逃人未止,小民牵连,被害者多。闻有奸徒假冒逃人,诈害百姓,将殷实之家指为窝主,挟诈不已,告到督捕,冒主认领,指诡作真。种种诈伪,重为民害。如有旗下奸宄横行,许督抚逮捕,并本主治罪。”逃人祸自此渐熄。

  季开生,字天中,江南泰兴人。顺治六年进士,改庶吉士。累迁礼科给事中。明将张名振犯上海,开生疏言防御海寇,宜远侦探,扼要害,备器械,严海禁,杜接济,密讥察。十一年,因地震,疏言:“地道不静,民不安也。民之不安,官失职也。官之失职,约有十端:一曰格诏旨,二曰轻民命,三曰纵属官,四曰庇胥吏,五曰重耗剋,六曰纳餽遗,七曰广株连,八曰阁词讼,九曰失弹压,十曰玩纠劾。”分疏其目以上,章下所司。调兵科右给事中。

  十二年秋,乾清宫成,发帑遣内监往江南采购陈设器皿,民间讹言往扬州买女子,开生上疏极谏。得旨:“太祖、太宗制度,宫中从无汉女。朕奉皇太后慈训,岂敢妄行,即太平后尚且不为,何况今日?朕虽不德,每思效法贤圣主,朝夕焦劳。若买女子入宫,成何如主耶?”因责开生肆诬沽直,下刑部杖赎,流尚阳堡,寻卒戍所。十七年,旱,下诏罪己,命吏部察谪降言官,谕曰:“季开生建言,原从朕躬起见,准复官归葬,荫一子入监读书。”

  弟振宜,字诜兮。顺治四年进士,授浙江兰溪知县。行取刑部主事,迁户部员外郎、郎中。十五年,考选浙江道御史。及上以旱下诏罪己,言十二、十三年间,时有过举。振宜疏言:“伏读上谕,兴革责之部院,条奏责之科道,而内阁诸臣阙焉未及。夫用人行政,其将用未用、将行未行之际,毫釐千里,间不容发。天颜咫尺,呼吸可通者,惟内阁诸臣。皇上亲政以来,忧勤惕厉,原未见有过举。皇上以为有过举矣,试问其时有言及者乎?则宰相之不言亦可见矣。皇上以心膂股肱寄之内阁诸臣,徒以票拟四五字了宰相事业,皇上纵不谴责,清夜扪心,恐有难以自慰者。”得旨:“阁臣不能尽言,初非其罪。前谕十二、十三年间过举,皆已行之事。朕心过失,即今岂能尽无,阁臣何由得知?部覆章奏,照拟票发,皆朕亲裁,亦非阁臣之咎。朕恒虑此心稍懈,诸臣其各加内省!”

  左都御史魏裔介疏劾大学士刘正宗蠹国乱政,振宜亦疏举正宗树党纳贿诸罪状,正宗以是得罪。互见正宗传。振宜又疏言:“府库已竭,兵革方兴。云南守御,专任平西王,满兵抽十之四五驻湖南。郑成功为闽、浙、江南三省之患,当择地驻兵,绝其登陆。闽抚徐永桢、浙督赵国祚、浙抚史记功,军旅皆不娴习,宜简贤员以代其任。山东、河南辅翼京师,连年水旱,盗贼实繁。北直八府,白昼公行劫掠。明末流寇,殷鉴不远。蒙古阑入陕西洮、岷一带耕种,西宁抵宣、大,长城颓塌,防卫空虚。国家中外一统,疆界原宜分明,何可听其出入不加讥察?”又请复六科封驳旧制,复以扬、徐近河诸县加派河夫为民间重累,疏请申禁,下部议行。寻命巡视河东盐政。乞归,卒。

  顺治初以建言名者,又有给事中常若柱、张国宪。若柱疏言:“贼相牛金星弑君残民,抗拒王师,力尽始降,宜婴显戮。乃复玷列卿寺,靦颜朝右。其子铨同父作贼,冒滥为官,任湖广粮储道,赃私钜万。请将金星父子立正国法,以申公义,快人心。”得旨:“流贼伪官投诚者,多能效力。若柱此奏,殊不合理,应议处。”遂罢归。国宪疏言:“前朝厂卫之弊,如虎如狼,如鬼如蜮。今易锦衣为銮仪,此辈无能,逞其故智。乃臣闻有缉事员役在内院门首,访察赐画。赐画特典,内院重地,安所用其访察?城狐社鼠,小试其端。臣窃谓宜大为之防也。”疏入,下廷臣议禁止,得旨:“銮仪卫专司扈从,访役缉事,一概禁止。”厂卫之祸始息。若柱,陕西蒲城人。顺治四年进士,自庶吉士改户科给事中。国宪,顺天宛平人。顺治三年进士,除吏科给事中。

  张煊,山西介休人。明崇祯间进士,自知县擢河南道御史。为大学士陈演所构,遣戍。顺治元年,荐起原官,以忧归。三年,复补浙江道御史,仍掌河南道事。六年,疏言:“有司朘削小民,督抚徇不以告。言官论劾,乃其职守。乞付廷臣公议,勿遽下狱对理。”上从之,谕:“惟挟仇诬陷,仍夺官治罪。自非然者,虽有不实,不得迳送刑部。”八年,疏言:“文武全才难得。近以武职改任督抚,恐政体民瘼未必晓畅,请还本职。”又言:“贪吏坐赃,多委诸吏役,遇赦辄复原官。请将援免诸人应左降者,调补閒曹;应夺官者,勒令休致。”下部议行。

  是年值计典,煊以河南道掌计册,劾御史李道昌、王士骥、金元正、匡兰兆、李允嵒等巡方失职。时大学士洪承畴掌都察院,甄别诸御史,议道昌降调,士骥等均夺官,并列煊外转。煊疏劾吏部尚书陈名夏,以故明修撰,谄事睿亲王,骤陟尚书,父为县民所杀,赐银归葬。名夏夤缘夺情,恤典空悬。因举紊乱铨序,把持计典,列十罪、二不法,并及名夏与洪承畴、陈之遴於火神庙屏左右密议,承畴送母回籍未先奏,亦非法。疏下王大臣勘奏。时上方出猎,巽亲王满达海等召名夏、承畴与煊质,名夏事俱实,承畴言火神庙集议,即为甄别诸御史,送母回籍未先奏,当引罪。上还京,复命王大臣廷鞫,吏部尚书谭泰袒名夏,奏名夏事在赦前;煊奏不多实,且先为御史不言,今当外转,挟私诬蔑,罪当死,因坐绞。九年正月,谭泰得罪,上复发煊疏,命王大臣覆谳,名夏坐夺官。语详名夏传。遂下诏雪煊冤,赠太常寺卿,赐祭葬。以赠官官其子基远,官至礼部侍郎。

  论曰:国初言事侃侃,以开心为最。义、起龙皆用言事致显擢,克简巡方著声绩,命岳策屯田虽未用,要自有所见。森先、裀、开生以謇直蒙谴,独森先复起。煊死非罪,世尤哀之;然挟外转之嫌,授谗人以隙,与森先诸人不同矣。

卷三十二 

  刚林祁充格 冯铨孙之獬、李若琳 陈名夏 陈之遴 刘正宗张缙彦

  刚林,瓜尔佳氏,字公茂,满洲正黄旗人,世居苏完。初来归,隶正蓝旗,属郡王阿达礼。授笔帖式,掌翻译汉文。天聪八年,以汉文应试,中式举人,命直文馆。崇德元年,授国史院大学士,与范文程、希福等参与政事。疏请重定部院承政以下官各五等,又疏请定试士之法,皆报可。太宗四征不庭,疆宇日辟。刚林屡奉使军前,宣布威德,咸称上旨。积功,授世职牛录章京。八年,阿达礼有罪,改隶正黄旗。

  世祖定鼎,进世职二等甲喇章京。三年、四年,迭主会试。考满,进世职一等阿达哈哈番。五年,复进三等阿思哈尼哈番,赐号“巴克什”。六年,充太宗实录总裁,复主会试。疏请令六科录诸臣章奏并批答,月送史馆,备纂修国史,报可。八年,以编撰明史阙天启四年至七年实录,请敕悬赏购求;崇祯一朝事责无考,其有野史、外传,并令访送。章下所司。

  睿亲王多尔衮薨,得罪。刚林阿附睿亲王,参与移永平密谋,又与大学士祁充格擅改太祖实录,为睿亲王削匿罪愆、增载功绩,坐斩,籍没。

  祁充格,乌苏氏,满洲镶白旗人,世居瓦尔喀。国初从其族吉思哈等来归。太宗时号“四贝勒”,以祁充格娴习文史,令掌书记。天聪五年,初设六部,授礼部启心郎。八年,考绩,授牛录额真。崇德元年,睿亲王多尔衮伐明,攻锦州,命巩阿岱往济师,祁充格从师有功,还报捷。三年,睿亲王复伐明,太宗亲饯於郊。祁充格以不启豫亲王多铎从上出送,又於是日私往屯庄,坐死,命宽之,夺官,贯耳鞭责,以隶睿亲王。顺治二年,授弘文院大学士,充明史总裁官、册封朝鲜世子正使。四年,考满,加授牛录额真。六年,充太宗实录总裁官,与刚林等同主会试。八年,与刚林同诛。

  冯铨,字振鹭,顺天涿州人。明万历进士,授检讨。谄事魏忠贤,累迁文渊阁大学士兼户部尚书,加少保兼太子太保,以微忤罢去。庄烈帝既诛忠贤,得铨罢官后寿忠贤百韵诗,论杖徒,赎为民。

  顺治元年,睿亲王既定京师,以书徵铨,铨闻命即至,赉冠服、鞍马、银币。令以大学士原衔入内院佐理机务,与大学士洪承畴疏请复明票拟旧制,又与大学士谢升等议定郊社、宗庙乐章。十月朔,世祖御皇极门受贺,给事中孙承泽疏纠朝班杂乱,语侵内院。铨与升、承畴乞罢,谕令益殚忠猷,以襄新治。

  二年,授弘文院大学士兼礼部尚书。御史吴达劾铨向降将姜瓖索银三万,许以封拜,未称其意;内院政本所关,乃令其子源淮擅入,张宴欢饮。给事中许作梅、庄宪祖、杜立德,御史王守履、罗国士、邓孕槐、桑芸等亦交章劾铨得招抚侍郎江禹绪金;为源淮贿招抚侍郎孙之獬充标下中军;礼部侍郎李若琳为铨党羽,庸懦无行。御史李森先疏继入,语尤峻,略谓:“明二百馀年国祚,坏於忠贤,而忠贤当日杀戮贤良,通贿谋逆,皆成於铨。此通国共知者。请立彰大法,戮之於市。”疏并下刑部鞫问,刑部以所劾不实,启睿亲王。王集廷臣覆谳,以铨降后与之獬、若琳皆先薙发,之獬家男妇并改满装,诸臣遂谋陷害。王谓三人者皆恪遵本朝法度,诘责科道诸臣。给事中龚鼎孳言铨附忠贤作恶,铨亦反诘鼎孳尝降李自成。王问鼎孳:“铨语实否?”鼎孳曰:“岂惟鼎孳,魏徵亦尝降唐太宗。”王因斥鼎孳,遂寝其事。以森先言过甚,夺官,互见森先传。

  三年正月,铨疏言:“臣蒙特召入内院,列同官旧臣之前,臣固辞不敢。摄政王面谕:‘国家尊贤敬客,卿其勿让!’今海宇渐平,制度略定。金台骏骨,暂示招徕。久假不归,实逾涯分。况叨承宠命,赐婚满洲,理当附籍满洲编氓之末。回绎尊贤敬客之谕,辗转悚惧,特恳改列范文程、刚林后。如以新旧为次,并当列祁充格、宁完我后。”得旨:“天下一统,满、汉无分别。内院职掌等级,原有成规,不必再定。”是年命典会试,列范文程、刚林后,宁完我前。四年,复典会试。六年,加少傅兼太子太傅。

  八年,上亲覈诸大臣功绩,谕:“铨先经吴达奏劾得叛将姜瓖贿,便当引去;乃隐忍居官,七年以来,无所建白:令致仕。李若琳憸险专擅,与铨朋比为奸,夺官,永不叙用。”铨既罢,代以陈名夏,坐事夺官;代以陈之遴,亦不久罢。上复召铨还,谕曰:“国家用人,使功不如使过。铨素有才学,博洽谙练,朕特召用,以观自新。”铨至,召见,又与承畴、文程等同夕对论翰林官贤否,上曰:“朕将亲试之!”铨奏曰:“南人优於文而行不符,北人短於文而行或善。今取文行兼优者用之可也。”上颔之,仍授弘文院大学士。以议总兵任珍罪坐欺饰论绞,上命宽之。铨入谢,奏对失旨,谕诫之。

  龚鼎孳为左都御史,复劾铨,上命指实。鼎孳言铨罪过颇多,惟以密勿票拟,非如诸曹有实可指,上切责鼎孳。十二年,居母丧,命入直如故。寻加少师兼太子太师。十三年,上以铨衰老,加太保致仕,仍令在左右备顾问,铨疏请回籍,许之。十六年,改设内阁,命以原衔兼中和殿大学士。康熙十一年,卒,谥文敏。旋命削谥。

  孙之獬,山东淄川人。明天启进士,授检讨,迁侍读。以争毁三朝要典入逆案,削籍。顺治元年,侍郎王鳌永招抚山东。土寇攻淄川,之獬斥家财守城。山东巡抚方大猷上其事,召诣京师,授礼部侍郎。二年,师克九江,之獬奏请往任招抚,从之,加兵部尚书衔以行。三年,召还。总兵金声桓劾之獬擅加副将高进库、刘一鹏总兵衔,市恩构衅;之獬议抚诸将怀观望,不力攻赣州。之獬疏辨,下兵部议,夺之獬官。四年,土寇复攻淄川,之獬佐城守,城破,死之,诸孙从死者七人,下吏部议恤。侍郎陈名夏、金之俊议复之獬官,予恤;马光辉及启心郎宁古里议之獬已削籍,不当予恤。两议上,命用光辉议。

  李若琳,山东新城人。明天启进士,授检讨。顺治元年,起原官,累迁少詹事,兼国子监祭酒。詹事府裁,改翰林院侍读学士,兼祭酒如故。二年,请更定孔子神牌,复元制曰大成至圣文宣王,下礼部议,定称大成至圣先师。再迁礼部侍郎。五年,进尚书。六年,加太子太保。既罢归,未几卒。

  陈名夏,字百史,江南溧阳人。明崇祯进士,官修撰,兼户、兵二科都给事中。降李自成。福王时,入从贼案。顺治二年,诣大名降。以保定巡抚王文奎荐,复原官。入谒睿亲王,请正大位。王曰:“本朝自有家法,非尔所知也。”旋超擢吏部侍郎,兼翰林院侍读学士。师定江南,九卿科道议南京设官。名夏言:“国家定鼎神京,居北制南。不当如前朝称都会,设官如诸行省。”疏入称旨。三年,居父丧,命夺情任事,请终制,赐白金五百,暂假归葬,仍给俸赡其孥在京者。五年,初设六部汉尚书,授名夏吏部尚书,加太子太保。八年,授弘文院大学士,进少保,兼太子太保。

  名夏任吏部时,满尚书谭泰阿睿亲王,擅权,名夏附之乱政。睿亲王薨,是夏,御史张煊劾名夏结党行私,铨选不公,下王大臣会鞫,谭泰袒名夏,坐煊诬奏,论死。语详煊传。是时御史盛复选亦以劾名夏坐黜。迨秋,谭泰以罪诛,九年春,复命王大臣按煊所劾名夏罪状,名夏辨甚力。及屡见诘难,词穷,泣诉投诚有功,冀贷死。上曰:“此辗转矫诈之小人也,罪实难逭!但朕已有旨,凡与谭泰事干连者,皆赦勿问。若复罪名夏,是为不信。”因宥之,命夺官,仍给俸,发正黄旗,与閒散官随朝,谕令自新。

  十年,复授秘书院大学士。吏部尚书员缺,侍郎孙承泽请以名夏兼摄,上责承泽以侍郎举大学士,非体。翌日,命名夏署吏部尚书。上时幸内院,恒谕诸臣:“满、汉一体,毋互结党与。”名夏或强辞以对,上戒之曰:“尔勿怙过,自贻伊戚。”诸大臣议总兵任珍罪,皆以珍擅杀,其孥怨望,宜傅重比。名夏与陈之遴、金之俊等异议,坐欺蒙,论死,复宽之,但镌秩俸,任事如故。

  十一年,大学士宁完我劾之,略言:“名夏屡蒙赦宥,尚复包藏祸心。尝谓臣曰:‘留发复衣冠,天下即太平。’其情叵测。名夏子掖臣,居乡暴恶,士民怨恨。移居江宁,占入官园宅,关通纳贿,名夏明知故纵。名夏署吏部尚书,破格擢其私交赵延先,给事中郭一鹗疏及之,名夏欲加罪,以刘正宗不平而止。浙江道员史儒纲为名夏姻家,坐事夺官逮问,名夏必欲为之复官。给事中魏象枢与名夏姻家,有连坐事,应左迁,仅票俸。护党市恩,於此可见。臣等职掌票拟,一字轻重,关系公私;立簿注姓,以防推诿。名夏私自涂抹一百十四字。上命诰诫科道官结党,名夏擅加抹改,其欺罔类是。请敕大臣鞫实,法断施行。”疏下廷臣会鞫,名夏辨诸款皆虚,惟“留发复衣冠”,实有其语。完我与正宗共证名夏诸罪状皆实,谳成,论斩,上命改绞。掖臣逮治,杖戍。

  陈之遴,字彦升,浙江海宁人。明崇祯进士,自编修迁中允。顺治二年,来降,授秘书院侍读学士。五年,迁礼部侍郎。六年,加右都御史。八年,擢礼部尚书。御史张煊劾大学士陈名夏,语涉之遴,鞫不实,免议,加太子太保,九年,授弘文院大学士。

  时捕治京师巨猾李应试,王大臣会鞫,之遴默不语,王大臣诘之,之遴曰:“上立置应试於法则已,如或免死,则必受其害,是以不言。”王大臣等以闻,上以诘之遴,疏引罪。上以之遴既悔过,宥之。调户部尚书。议总兵任珍罪,与名夏及金之俊持异议,坐罪,宽贷如名夏。十二年,奏请依律定满臣有罪籍没家产、降革世职之例,下所司议行。复授弘文院大学士,加少保兼太子太保。

  十三年,上幸南苑,召诸大臣入对,谕之遴曰:“朕不念尔前罪,屡申诰诫,尝以朕言告人乎?抑自思所行亦曾少改乎?”之遴奏曰:“上教臣,臣安敢不改?特臣才疏学浅,不能仰报上恩。”上曰:“朕非不知之遴等朋党而用之,但欲资其才,故任以职。且时时教饬之者,亦冀其改过效忠耳。”因责左副都御史魏裔介等媕阿缄默,裔介退,具疏劾之遴植党营私,当上诘问,但云“才疏学浅”,良心已昧;并言之遴讽礼部尚书胡世安举知府沈令式,旋为总督李辉祖所劾,是为结党之据。给事中王桢又劾之遴市权豪纵,昨蒙诘责,不思闭门省罪,即於次日遨游灵佑宫,逍遥恣肆,罪不容诛。之遴疏引罪,有云:“南北各亲其亲,各友其友。”上益不怿,下吏部严议,命以原官发盛京居住。是冬,复命回京入旗。十五年,复坐贿结内监吴良辅,鞫实,论斩,命夺官,籍其家,流徙尚阳堡,死徙所。

  刘正宗,字可宗,山东安丘人。明崇祯进士,自推官授编修。福王时,授中允。顺治二年,以荐起国史院编修。累迁秘书院学士。十四年,授吏部侍郎,擢弘文院大学士。吏部尚书缺员,谕以“正宗清正耿介,堪胜此任,加太子太保,管吏部尚书”。

  御史杨义论部推越次,正宗与辨,执相诟詈。给事中周曾发,御史姜图南、祖建明交章劾之。御史张嘉复以正宗昏庸衰老,背公徇私,疏请罢斥。下部议,以无实据,寝其事。给事中朱徽复劾正宗擅拟佥事许宸迁通政司参议,不由会推,又未专疏题明。正宗以疏忽引咎,当俸,援恩诏以免。旋引疾乞休,不允。辞尚书,命以兼衔回内院,加少保兼太子太保。十四年,考满,进少傅兼太子太傅。十五年,改文华殿大学士。

  十六年,上以正宗器量狭隘,终日务诗文,廷议辄以己意为是,降旨严饬,并谕曰:“朕委任大臣,期始终相成,以惬简拔初念。故不忍加罪,时加申戒。当痛改前非,称朕优容宽恕之意。”十七年,自陈乞罢,不允。左都御史魏裔介劾“正宗自陈奏内不叙上谕切责,无人臣礼。李昌祚叛案有名,票拟内升。先后荐董国祥、梁羽明,今皆事败,被劾不自检举。欺君之罪何辞?正宗与张缙彦为友,缙彦序正宗诗曰‘将明之才’,诡谲尤不可解。正宗弟正学,为郑成功总兵,正宗嘱巡抚耿焞躐升中军。蠹国乱政,其事非一端。请乾断以杜祸萌”。御史季振宜继劾,亦及国祥、正学,并正宗贪贿营利诸事。正宗疏辨,略谓:“李昌祚为叛党,裔介身为法司,何不早行纠参?例凡荐举之官,在本任不职,追坐举主。国祥、羽明皆升任后得罪。缙彦序臣诗有曰‘将明之才’,臣诗稿见存,缙彦序未见此语。”疏入,上夺正宗官,下王大臣会鞫;亦责裔介、振宜不早纠参,并夺官待质。旋议上裔介、振宜劾正宗罪状鞫实者十一事,罪当绞。上斥“正宗性质暴戾,器量褊浅,持论偏私,处事执谬。惟事沽名好胜,罔顾大体,罪戾滋甚。从宽免死,籍家产之半,入旗,不许回籍”。十八年,圣祖即位,以世祖遗诏及正宗罪状,当置重典,愍其衰老,贷之。未几病卒。

  张缙彦,河南新郑人。明崇祯进士,自知县行取授主事。再授编修,擢兵部尚书。顺治元年,诣固山额真叶臣军前纳款,福王授以总督,乃遁去。既,复受洪承畴招降。九年,以荐下吏部考核。十年,授山东右布政。十五年,擢工部侍郎。十七年,甄别三品以上大臣,降授江南徽宁道。裔介劾正宗,词连缙彦,夺官逮讯。御史萧震疏劾缙彦编刻无声戏,自称“不死英雄”,惑人心,害风俗。王大臣会鞫,论斩,上命贳死,籍其家,流徙宁古塔。寻死於戍所。

  论曰:刚林相太宗,与范文程、希福并命,祁充格掌记室,於创业宜皆有功。铨故明相,谙故事,与名夏皆善占对。名夏劝进虽不用,以此邀峻擢。之遴、正宗各有所援引,知当时亦颇用事。际初运,都高位,而不足以堪之。诛夷削夺,曾莫之惜。正宗倾名夏,亦不免於罪,尤可鉴矣。

卷三十三 

  谭泰何洛会锡图库博尔辉冷僧机

  谭泰,舒穆禄氏,满洲正黄旗人,扬古利从弟也。初授牛录额真。天聪八年,擢巴牙喇章京,与固山额真图尔格分统左右翼兵,略锦州。还从太宗伐明,自上方堡毁边墙以入,败明兵,克保安州。擢巴牙喇纛章京,令关白诸事。九年,扬古利赐第,侍卫宗室济马护欲得其旧居,扬古利不可。济马护嘱谭泰入奏,谭泰匿不以闻,济马护诉於上,上责谭泰曰:“尔为朕耳目,凡事当无隐。济马护乃朕叔父之子,其言尚不能达,民间劳苦嗟怨,何由得使朕知?尔恃宗族强盛,欺陵愚弱,朕所深恶!”下刑部质讯,夺官。寻复授本旗固山额真。

  崇德元年,从武英郡王阿济格等伐明,克延庆等十二城。进围定兴,先登有功。复与固山额真阿山等设伏,败明遵化三屯营守兵,尽歼之。师还,宴劳。复从上伐朝鲜,朝鲜王弃城走,谭泰率师入其城,尽收其辎重。从上逐朝鲜王至南汉城,受降而还。四年,从睿亲王多尔衮等伐明,与固山额真叶臣自太平寨破青山口,与明兵十三战,皆捷。辅国将军巩阿岱,济马护兄也,谭泰与相诟於禁门,坐罚。

  六年,从围锦州,谭泰将四百人自小凌河直抵海滨,绝明兵归路。与明总督洪承畴兵战,大败之。授世职二等参将。七年,从辅国公篇古等攻蓟州,击败明总兵白腾蛟、白广恩等,俘馘为诸军最。八年,命率锐卒与固山额真准塔更番戍锦州。顺治元年,从入关,逐破李自成於庆都。复将巴牙喇兵蹑击,至真定,大破之,叙功授一等公。

  睿亲王摄政,谭泰与巴牙喇纛章京图赖、启心郎索尼并见信任。固山额真何洛会诬肃亲王豪格怨谭泰等不附己,讦之睿亲王,王谓谭泰忠,益信任之。大学士希福忤谭泰,希福欲易赐第,谭泰不可,希福诮之,益怒。其弟谭布以希福述睿亲王自言过误告谭泰,谭泰讦之法司,希福坐黜。二年,英亲王阿济格坐奏军事不实得罪,命谭泰与鳌拜等集众宣其罪。谭泰匿谕旨不以示众,索尼发其罪,降世职昂邦章京,夺官。谭泰怨索尼,讦索尼於内库牧马鼓琴及禁门桥下捕鱼,索尼亦坐黜。谭泰复起为本旗固山额真。

  初,师下江南,谭泰自西安逐捕流寇,虑不与平江南功,使谓图赖曰:“我军道迂险,后至。今南京未下,请留待我军。”图赖书告索尼,使启睿亲王,或发观之,惧谭泰得罪,毁其书勿使达索尼。图赖师还,诘索尼,发其事,王鞫赍书者,得状。谭泰又坐与妇翁固山额真阿山遣巫者治病。下廷臣议罪,论死,下狱,王使视之,并餽食焉。谭泰曰:“王若拯我,我杀身报王!”乃出之狱。五年,复原官。

  金声桓叛江西,授谭泰征南大将军,率师讨之。声桓以步骑七万人抗我师,谭泰督诸军与战,次九江,大败声桓兵,获其舟以济师。攻南昌,为长围困之,数月,麾将士以云梯登,声桓中二矢,投水死;又破其将王得仁。南康、瑞州、临江、袁州并下。当声桓叛时,李成栋以广东应之,南昌围急,成栋赴援。谭泰师将至赣州,闻成栋入信丰,谭泰遣诸将乘胜袭击,成栋兵溃,溺水死,克信丰。别将徇抚州、建昌。江西悉平。师还,授一等精奇尼哈番。

  七年,睿亲王薨,上命吏、刑、工三部增设满洲尚书各一,授谭泰吏部尚书。八年,世祖亲政,追论睿亲王罪状,大学士刚林、祁充格皆坐诛,罪不及谭泰。时图赖已卒,索尼方罪废,谭泰毁图赖墓室,泄旧忿。五月,御史张煊劾大学士陈名夏等,下王大臣会鞫。谭泰袒名夏,谳上,命未下,谭泰前奏,言煊劾皆虚,且所举诸事皆在赦前,煊以外转嫌,诬名夏等死罪,当反坐,煊遂见法。

  谭泰愈纵恣,岳尔多其妻弟也,袭一等精奇尼哈番,为夺其族人法喀应袭一等阿思哈尼哈番合并为三等侯;佟图赖其女弟之夫也,时金砺驻防杭州,妄称员缺,以佟图赖拟补。上自谭泰袒陈名夏构张煊,心厌恶之。是岁八月,下诏责其专横,命执付狱,集廷臣议罪。鳌拜复讦谭泰阿附睿亲王及营私擅政诸状,谳皆实。王大臣议诛谭泰及其子孙,上命诛谭泰,籍其家,子孙贷连坐。

  何洛会,失其氏,满洲镶白旗人。父阿吉赖,事太祖,从征战,官牛录额真。卒,何洛会嗣,兼巴牙喇甲喇章京。天聪八年,从伐明,略锦州。九年,诏免诸功臣徭役,何洛会与焉。崇德五年,授正黄旗蒙古固山额真。从睿亲王多尔衮伐明,围锦州。调满洲固山额真。七年,锦州既下,追论围锦州时何洛会匿鄂罗塞臣破阵功,当夺官,上宥之。

  何洛会隶肃亲王豪格,颇见任使。世祖即位,睿亲王摄政,与肃亲王有隙。何洛会讦肃亲王与两黄旗大臣扬善、俄莫克图、伊成格、罗硕将谋乱,肃亲王坐削爵,扬善等皆弃市。赏何洛会告奸,籍俄莫克图、伊成格家畀之,授世职二等甲喇章京。寻从睿亲王入关,击李自成,逐至庆都。还,睿亲王令奉表迎世祖,擢内大臣,留守盛京。阿哈尼堪将左翼,硕詹将右翼,并於熊耀城、锦州、宁远、凤凰城、兴京、义州、新城、牛庄、岫岩城各置城守官,皆统於何洛会。

  顺治二年,叙功,进世职一等。旋命率师驻防西安,道河南,讨定西平土寇刘洪起等。是岁十二月,授定西大将军,命自陕西徇四川。时自成将刘体纯等犯商州,叛将贺珍与其党孙守法、胡向宸等分据汉中、兴安。三年,珍以七万人犯西安,何洛会督兵迎战,珍败走,复逐破之,并破体纯商州。

  肃亲王从入关,破李自成,复爵。至是,上命为靖远大将军,下四川,召何洛会还京师。四年,命率师驻防宣府,仍授正黄旗满洲固山额真。五年,调镶白旗。命佐谭泰定江西,击破金声桓、王得仁、李成栋,事具谭泰传。师还,赐所获金银珠玉,进世职三等精奇尼哈番。

  肃亲王师还,贝子屯齐等讦王诸悖妄状,何洛会复从而证之,遂坐夺爵,以幽系终。睿亲王取肃亲王福金,召肃亲王诸子入府校射,何洛会詈之曰:“见此鬼魅,不觉心悸!”尚书谭泰闻其语。及睿亲王薨,世祖亲政,何洛会语贝子锡翰曰:“两黄旗大臣与我相恶,我尝讦告肃亲王,今岂肯容我?”八年二月,苏克萨哈等讦睿亲王将率两白旗移驻永平,且私具上服御,及薨用敛,何洛会、罗什、博尔惠等皆知状。时罗什、博尔惠已先诛,执何洛会,下王大臣会鞫。谭泰、锡翰各以何洛会语告,又追论诬告肃亲王罪,与其兄胡锡并磔死,籍其家。

  锡图库,乌紥拉氏,满洲正白旗人,世居乌拉。兄福兰,当太祖时来归,授世职备御。卒,锡图库嗣,授牛录额真,兼巴牙喇甲喇章京。天聪四年,师克永平,锡图库与甲喇额真图鲁什等率兵循徼,得逻卒二、马十七。五年,诇敌大凌河,得二人以还。上伐明,围大凌河城,败锦州援兵,锡图库皆有功。六年,复从伐明,略宣府、大同边外,多所斩获。八年,复略蒙古锡尔哈、锡伯图诸地,斩七十馀级、俘百馀户及马驼,赉以所获,进世职一等甲喇章京。九年,偕噶布什贤噶喇依昂邦劳萨等略明边,入长城,攻代、朔诸州,多所斩获。

  崇德元年,睿亲王多尔衮率师伐明,攻宁远,锡图库以二十人前驱,至中后所及山海关外诇敌,屡得逻卒,并获其马,又於前屯卫设伏败敌。喀木尼堪部叶类等盗科尔沁诸部马叛走,锡图库率巴牙喇壮达八人诣宁古塔,与梅勒额真吴巴海督兵追之。行数十日,及於温铎,招降不从,叶类潜遁,尽歼其党九十四人,俘妇女八十馀,得马五十六;复逐捕叶类,入山,射之殪。师还,上遣大臣出迎五里,宴劳,进世职一等梅勒章京。

  五年,命偕巴牙喇纛章京济什哈率师并徵蒙古敖汉、柰曼、乌喇特诸部兵伐索伦部,败敌於甘河,擒部长博木博郭尔,籍千馀户,得马数百。师还,赐宴北驿馆,进世职三等昂邦章京。旋授本旗梅勒额真。七年,从贝勒阿巴泰伐明,自蓟州越明都,下山东。师还,以先出边,部议当夺官,命宽之,白金百。八年,擢巴牙喇纛章京。

  顺治元年,从睿亲王多尔衮伐明,败李自成将唐通於一片石,遂入山海关,屡战皆胜;败自成游骑於三河,追击至安肃。旋从固山额真叶臣等取太原,战於汾州、於绛州,屡破敌。二年,进二等精奇尼哈番。时自成犹据陕西,师自潼关、绥德南北两路入,锡图库率师与北路军会,败贼延安。自成走入湖广,钖图库移兵从之,自安陆至於荆门,屡击败自成兵。

  三年,复从肃亲王豪格下四川,讨张献忠。五年,进世职一等。复从郑亲王济尔哈朗下湖南。六年,师次长沙,锡图库从左翼巴牙喇纛章京努三率兵前驱,攻湘潭。努三军北门,锡图库军西门,遂克之。进徇永兴,斩明将尹举智、杜贞明等。再进定宝庆,取全州,破明将焦琏。又移兵克永安关,取道州。师还,赐白金三百。

  七年,睿亲王多尔衮薨。八年春,吴拜、罗什、博尔辉等讦英亲王阿济格将谋乱,鞫实,锡图库坐与谋,诛死,籍其家。

  博尔辉,他塔喇氏,满洲正白旗人。初以巴牙喇壮达从征栋奎部,有俘馘。天聪三年,从太宗伐明,自龙井关入攻遵化。明总兵赵率教自山海关赴援,与战,博尔辉斩其副将,明兵惊溃。五年,擢巴牙喇甲喇章京,兼户部参政。复从伐明,与明兵遇宁远,击杀前队七人。八年,复从伐明,攻大同,明兵三千自龙门迎战,博尔辉与噶布什贤章京锡特库、牛录额真星讷等奋击破之。九年,命偕承政马福塔赍敕谕朝鲜国王。师出边招察哈尔部众,自归化经明边东还,博尔辉殿。明兵二百三十追击我师,博尔辉以二十人击卻之,斩十人,俘一人,得马三。明兵从我师,有垂为所获者,博尔辉救之得脱。崇德元年,叙功,授世职牛录章京。三年,裁参政,专任巴牙喇甲喇章京。

  顺治元年,兼任刑部理事官。从入关,击李自成,叙功,进世职二等甲喇章京。旋署巴牙喇纛章京。从顺承郡王勒克德浑下湖广,师至武昌。时自成将马进忠、王进才既降复叛,据岳州,令博尔辉率师讨之,次临湘,击败其兵。进攻岳州,进忠、进才走长沙,逐击败之,其将黑运昌以舟师降。师还,优赉。五年,真除巴牙喇纛章京,列议政大臣,进世职二等阿思哈尼哈番。

  睿亲王摄政,诸王多与忤。郑亲王济尔哈朗降郡王,旋复爵。初以端重亲王博洛、敬谨亲王尼堪佐理事,亦以专擅降爵。博尔辉及诸大臣罗什、额克亲、吴拜、苏拜皆谨事睿亲王,从王猎喀喇城。王薨,丧还。英亲王阿济格为睿亲王同母兄,欲继王柄政,博尔辉等与阿尔津共发其罪,英亲王夺爵幽禁,赏诸告者,博尔辉进世职二等精奇尼哈番。博尔辉等传睿亲王遗言,复理事二王亲王爵,以告两黄旗大臣。居月馀,命未下,博尔辉有疾,穆尔泰往视之,博尔辉以为言。穆尔泰告额尔德赫,额尔德赫告敬谨郡王尼堪,遂与端重郡王博洛诉於郑亲王。八年正月,复二王爵。越八日,执博尔辉等下狱,坐博尔辉、罗什动摇国事,蛊惑人心,论死,籍其家。额克亲削宗室籍,及吴拜、苏拜皆夺官为民。议上,得旨:“朕每闻刑人,殊不忍。二人罪当诛,姑宥死何如?”王大臣复以初议上,乃诛死。

  冷僧机,纳喇氏,满洲正黄旗人,叶赫部长金台石之族也。叶赫亡,来归,隶正蓝旗,属贝勒莽古尔泰。天聪元年,敖汉部长索诺木来归,尚公主为额驸,以冷僧机隶焉。莽古尔泰既卒,九年,冷僧机诣法司言莽古尔泰及贝勒德格类与公主及索诺木结党,设誓谋不轨。冷僧机与甲喇额真屯布禄、巴克什爱巴礼并下法司,鞫实,冷僧机以自首免罪,屯布禄、爱巴礼皆坐诛,籍其家以畀冷僧机,改隶正黄旗,授世职三等梅勒章京。

  崇德二年,固山额真都类坐事下兵部待鞫,兵部参政穆尔泰令诸在系者避都类。或以告冷僧机,闻於上,穆尔泰及同官皆坐降罚,授冷僧机一等侍卫。七年,祖大寿来归,上幸牧马所,命内大臣侍卫与大寿等校射,中的者有所赐,冷僧机得驼一。世祖即位,授内大臣。顺治二年,进二等阿思哈尼哈番兼拖沙喇哈番。谭泰讦索尼,引冷僧机为证,谢未闻,坐徇庇,当削世职籍没,上贳之。旋进世职三等精奇尼哈番。

  七年,睿亲王有疾,怨上未临视,冷僧机及贝子锡翰等奏请上临视,睿亲王坐以擅请降世职,恩诏复故,进一等伯。睿亲王薨,以豫亲王多铎子多尔博为后,袭爵。冷僧机言於上曰:“昔太宗登遐,两黄旗大臣誓立肃亲王。睿亲王定策奉上绍统,多尔博宜特见优遇。”又举侍卫罗什,罗什上为冷僧机乞恩。八年,郑亲王济尔哈朗等劾罗什蛊惑诸王,坐诛,辞连冷僧机。上因命诸大臣诘誓立肃亲王事,冷僧机穷,诸大臣兼发阿谀睿亲王诸罪,论斩籍没,命宽之。九年,追论冷僧机与贝子巩阿岱、锡翰,内大臣西讷布库等迎合睿亲王,乱国政,下王大臣鞫实,与巩阿岱、锡翰、西讷布库等并诛,籍其家。

  论曰:定金声桓、王得仁之乱,谭泰专将,何洛会为之佐。锡图库、博尔辉亦久从征战有劳。睿亲王既薨,诸阿附者乃互相倾,何洛会之狱,谭泰证之;锡图库之诛,博尔辉等发之:转相排轧,同就诛夷。若冷僧机者,专事告讦,其及也亦宜矣。

卷三十四 

  彭而述陆振芬姚延著毕振姬

  方国栋于朋举王天鉴赵廷标

  彭而述,字子籛,河南邓州人。明崇祯进士,官阳曲知县,母忧归。顺治初,英亲王徇湖广,荐为提学佥事,迁永州道参议。孔有德定湖南,荐而述授贵州巡抚,予兵三千以行。次靖州,降将陈友龙叛,围州城,而述夜开西门出,营山下,选劲骑乘雾冲阵,贼溃且走,副将贺进才战死。城兵大噪,欲与友龙合,而述拔众退守宝庆,告有德益师,与贼相持紫阳河上。永州陷,劾免官。

  吴三桂征水西土司安坤,而述谋曰:“乌蒙、乌撒、镇雄、东川四府与水西为唇齿,土司陇安藩又与安氏婚媾。今四府虽名内附,狼子野心,势必顾惜其种类。以水西之强,而安藩与四府附之,安坤未易制也。莫如先定四府,馘安藩,然后西南可无患。”三桂用其策,诛安坤。迁广西右布政使。三桂荐为云南左布政使,而述乞归,三桂留之,会有诏召,遂行,出会城三十里,一夕无疾卒。

  陆振芬,字令远,江南华亭人。顺治六年进士。时两粤未平,廷议破格用人,即新进士中遴才除道府。振芬授广东惠潮道副使,从师南征。是冬,克南雄。七年春,度大庾岭,次韶州。韶州以南望风降,进规会城,既下,振芬与总兵郭虎率师赴惠州,剿抚归善、海丰诸寨。将至,诸寨窥兵寡,出拒。振芬选精锐数百人绕出其旁击之,获一队,诸寨皆惧。於是谕以祸福,降者踵至。至海丰,守者抗不下。振芬与虎驻五坡驿,他将自羊氾岭会师合攻之,遂克其城。碣石卫亦降。

  八年,抵潮州,上官,联结诸镇,检制土官,招集流亡,简省徭役,民始有更生之乐。乱甫定,用法严,郡县辄滥禁无辜。振芬与属吏约,期五十日清庶狱,囹圄为空。九年,会师复平远,总兵郝尚久故降将,阴持两端,闻将改授水师副总兵,结山海诸寇僣立帅府。振芬牒大吏策弭变,不应。十年春,尚久自署新泰侯,举兵围道署。振芬谕以大义,不从,使告变。秋,固山兵至,振芬约为内应,引外兵入,诛尚久。事平,引疾归里。家居四十年乃卒。

  姚延著,字象悬,浙江乌程人。顺治六年进士,除广西庆远知府。从师南征,调柳州,有守御功,又调平乐。迁广东岭南道副使,抚僮寨,擢江南按察使。

  十六年,郑成功内犯,陷镇江,入攻江宁。延著佐总督郎廷佐缮守备,安辑危城,闾阎不扰。民间时有羊尾党,事发,株连数百人。延著谓廷佐曰:“寇在门,不可兴大狱、摇人心。”狱乃解。当事急,人多疑贰,民间有宿怨,辄诬以通敌。延著严治反坐,多所全活。城民有升高而望者,逻者执之,总管喀喀木以为敌谍,延著力争,得不死。喀喀木部兵扰城市,延著捕得械毙之。吏卒私掠被难妇女,延著亲驻江干,召其家,遣还者一千七百人,以此忤喀喀木。事定叙功,擢河南左布政使。旋以忧归,而金坛狱起。

  镇江之陷也,属县戒严。金坛知县任体坤集县中士大夫王重、袁大受等谋遣诸生十辈诣镇江乞缓兵。丹徒乱民王再兴兵起,复令书吏、耆民数十人送款,尽窃库帑以遁。喀喀木等击败成功,体坤乃复至县,赂重、大受谒大吏,谓士民送款,冀掩弃城罪。重、大受居乡多不法,为诸生所挠。至是欲以叛坐诸生,泄私怨,列姓名以上。巡按马胜声疏闻,下廷佐令延著鞫其狱。延著絷县吏李锺秀,讯得实,欲但坐体坤,馀皆减罪。大受腾书京师为蜚语,欲并陷延著,御史冯班发其状。时侍郎尼满奉诏勘提督马逢知狱,命即讯,乃坐重、大受及诸士大夫集议者。诸生及书吏、耆民送款者皆斩,体坤以被逼迫减为绞。巡按何可化又疏劾延著谳从叛罪人史记青、管得胜傅轻比,又有王天福、韩王锡并纵不拟罪,与金坛狱并论,亦坐绞。时喀喀木主军事,新破敌,尤威重,素不慊於延著。民间谓延著之死,喀喀木实主之。就刑日,江宁为罢市,士民哭踊。丧归,数百里祭奠不绝,建祠鸡鸣山下私祀焉。

  子淳焘,康熙六年进士,授内阁中书舍人。伏阙上书为延著讼冤。累擢湖广提学道佥事,坐事罢,未行,值叛卒夏逢龙之乱,誓死不为屈。事闻,复官,授岳常澧道副使。卒。

  毕振姬,字亮四,山西高平人。顺治三年进士,授平阳教授。入为国子监助教,累迁刑部员外郎。曹事暇,独坐陋室,布被瓦盆,读书不稍倦。

  十年,出为山东济南道参议。岁旱,流民踞山谷为盗,振姬昼夜驰三百里往谕之,悉就抚,全活者七千馀人。泰山香税,岁羡馀七千金,例充公使钱,振姬悉以佐饷。调广东驿传道佥事。时三藩使命往来络绎,胥吏乘以私派折价,民苦之,振姬一绳以法,阅数月,减船数百,减费七万有奇。调浙江金衢严道参政,擢广西按察使。所至以廉能闻。迁湖广布政使,乞病归。

  康熙中,诏举博学鸿儒,左都御史魏裔介、副都御史刘楗疏荐之。十八年,命廷臣举清廉吏,裔介复疏言:“振姬清操绝世,才略过人。请告十馀年,躬耕百亩,读书不辍。”楗亦言:“振姬居官不染一尘。归日一仆一马,了无长物,真学行兼优之人。”下部议,以振姬老,置勿用。寻卒。

  方国栋,字干霄,顺天宛平人。顺治三年举人,授蠡县教谕。入为国子监助教,累擢至刑部郎中。

  十六年,出为广东海北道佥事。海寇邓耀居岛中,时出剽掠。国栋以三千人分五道进剿,檄邻道出兵扼要隘,擒耀,解散馀党。事平,雷、廉两部诸富人为贼所诬,械系者众,国栋察其冤,为辨雪。诸富人裒千金为报,国栋曰:“吾悯若无辜,柰何污我?”卻之。

  迁山西宁武道参议。康熙六年裁缺,改江南苏松常道参议。太湖堤岸倾圮,率吏民修葺,修沿海墩台及吴淞、刘河两徬,工费不扰民。师下闽、粤,徵调旁午,国栋一意与民休息,每遇急徵,从容部署。刍茭粮糗,预储以待,军兴无乏,闾左晏然。戒属吏无朘民,郡县稍稍知敛戢,不敢事剥削。

  连岁用兵,度支不给,诏各省筹裕饷之策。国栋言:“古今生财之说,开与节二者而已。议开於今日,已无可加,当议节,自朝廷始。旧制,江南岁市布五万匹供宫府赉予,宜可罢,岁省帑金三万。”议上,报可,满洲兵驻防苏州,议筑营舍於王府基,当城中。国栋以兵民杂居难久安,持不可,乃改营南城隙地,民便之。宜兴善权山中寺僧与豪族争地,聚众焚寺杀僧,知县告乱,大吏将发兵。国栋单骑驰往,得首祸寘法,馀无所问。吴俗健讼,喜投缿告密,国栋辄不问,即有所案,亦从宽。驭吏严,而拊循士民具有恩意。十六年,卒。吴民思之,建祠虎丘山麓以祀。

  于朋举,字襄子,江南金坛人。顺治六年进士,改庶吉士,散馆授检讨。十二年,出为河南睢陈道副使,政不扰民。郾城盗杀县官而逸,士民汹汹,谓城将受屠。朋举驰至,抚谕毋恐。营将以兵至,拒不使入城。大吏召朋举诘责,对曰:“郾城令,朋举妇翁也。岂不欲甘心是盗?独柰何苦良民!”大吏悟,止兵,亦得盗正其罪。

  迁福建福宁道参政。兴化濒海,镇将所部皆群盗受抚者。有材官辱张氏仆,张氏以告。镇将挞材官,部卒大譁,毁张氏之室,欲劫镇将为乱。镇将避去,则缢被挞者寘张氏,谓其仆杀之。朋举甫到官,廉得首恶,猝缚至,集文武吏会鞫,健儿带刀环立瞋视。朋举从容曰:“若曹干军法,罪重。念若曹约束无素,但用杀人律,罪有专属。”众乃泥首,言杀人者为张氏仆。朋举曰:“若曹气焰何等,彼能於千百健儿中夺一人缢之耶?”召讯证者,俱吐实,诛三人而事定。泉州提督剿海盗,盗逸入兴化界,镇将获数百人。朋举视其尝薙发者,曰:“此良民被陷,当宥。”有年少者,曰:“童穉何知,又当宥。”全活甚众。

  郑成功屯厦门,与漳州隔海相望。固山额真驻会城,遣兵戍漳州,番代岁四易,民苦供役。朋举请驻防无屡更,不许;固请展其期,岁再易,民稍苏息。擢四川按察使、山东右布政使。父忧归。

  起授湖南布政使。上官,见胥吏至数百,曰:“兵初罢,民方重困。此曹鲜衣美食,纵横市井间,何所取诸?”汰其十九,择谨愿者,取足供文书而已。数为大吏言地方利病,有司贤不肖积与之忤,被劾镌级,未行,而大吏以贪败。士民惜之。寻卒。

  王天鉴,字近微,直隶万全人。顺治三年进士,授山东恩县知县。县接直隶界,自明季为盗薮,尝一岁七被寇。天鉴上官,谕父老曰:“往岁寇至,县辄不守,由人无固志。自今勿复逃,视知县所向。”俄而寇大至,天鉴坐城上,从容指挥,寇疑有伏,逡巡去。於是葺楼橹,治城隍,严候望,时巡徼,守具大备。按行乡鄙,举团练,立砦十有九,枹鼓相闻,久之得步卒万八千、骑士三百。巡按御史疏闻,令天鉴自治兵。廉得境内贼渠数辈,夜突至其乡呼之出,贼错愕不能遁,皆诛之。寇据曹县,巡抚檄天鉴与诸道兵会剿,率所部为前锋,冒矢石深入,诸军踵之,复其城。尝以轻骑逐贼,日暮被围,短兵相接,手格杀数贼,溃围出,不失一骑。在恩四年,屡与寇战,俘馘无算,降者安抚之。寇远遁,招徕屯种,流亡复归,垦荒千八百顷。建书院,弦诵不辍。政声为山东最,上考,内迁礼部主事。十一年,始行耤田亲耕礼,天鉴参酌古今,悉合礼宜。累迁郎中。主山东乡试。十二年,出为陕西河西道参议。与属吏约,毋猎民枉法。

  天鉴固长治兵,按籍讨军实,诫将弁毋以军糈肥私橐。性刚介负气,数忤上官。岁馀,谢病归。绝迹公府,门下士或有餽遗,不受,曰:“饬簠簋,惜名节,足以报举主矣!”康熙初,大臣荐,不出。寻卒。

  赵廷标,浙江钱塘人。顺治三年,以拔贡生授福建永定知县。广东大埔逸寇江龙以万馀人犯县城,廷标城守。寇穴地入,潴池水以待,地炮不得发;树云梯乘城,於城上悬栅堕之。持三月,食垂尽。值立春,廷标张鼓乐,开城门,迎春东郊。寇疑有伏,引去。密遣兵间道往伏两山间,出不意夹击,败之。进至龙磜寨,捕斩略尽。

  擢湖广衡州同知,署府事。蠲赋垦荒,流亡复业。岁大饥,赈恤有实惠。经略大学士洪承畴荐廷标,十七年,擢云南迤东道副使。安普诸番为土官所诱,竞作不靖。廷标设方略、行间,解散之,遂复维摩旧地。移檄谕宁州弥勒、巴盘、八甸,罢捕逐之令,令诸持田器者皆为良民,持兵者乃为贼。巡行安抚,诸路悉平。治迤东十八年。康熙中,调广东广肇南韶道副使。安普民、蛮闻其去,堑道塞城留之。慰谕再三,乃得行。

  两粤八排诸山寇闻廷标来,望风解散。连州乱,至,立就抚。逾年以忧去。起湖南驿盐道副使。捕治剧寇,诛其渠,馀悉纵归农。湖南方用兵,刍茭械仗,储峙供给,不误晷刻,民不困役。兼摄粮道。会湘东民变,巡抚韩世琦令廷标往抚之。单骑驰谕,皆悔泣听命,散遣之。事稍定,修岳麓书院,置田禀诸生。尝行部至衡州,父老罗拜车下,号以“慈母”。俄迁陕西粮储道参议。已病,值武昌兵变,军书至,犹强起视事。病笃乞归,至家卒。

  论曰:自置督抚,而两司权轻,况於各道;然以贤者处之,奉职循理,视民之所急,弭乱解娆,亦足以为治。而述、振芬、振姬、天鉴皆有才略,根本尤在廉勤。延著、国栋、廷标当治乱用重之日,济之以宽仁,虽以是罢贬,甚或中危法,而一不自恤,是皆能举其职者。泽及於斯民,亦已多矣。

卷三十五 

  许定国刘良佐 左梦庚郝效忠、徐勇、卢光祖 田雄马得功张天禄弟天福、赵之龙 孙可望白文选

  许定国,河南太康人。明崇祯间,官山西总兵官。李自成围开封,趣定国赴援,师次沁水,一夕师溃,逮治论死。寻复授援剿河南总兵官。福王时,驻军睢州。

  顺治元年,豫亲王多铎下河南,次孟津,定国使请降。肃亲王豪格略山东,复上书请以其孥来附,肃亲王命遣子为质。二年,遣其子诣肃亲王军。明督师大学士史可法遣总兵高杰徇河南,次归德,闻定国已遣子纳款,招往会,不赴。杰乃与巡抚越其杰、巡按陈潜夫就定国睢州,定国不得已郊迎。其杰劝杰勿入城,杰轻定国,不听。既入,定国宴杰,侑以妓。杰酣,为定国刻行期,并微及遣子纳款事。定国益惧,中夜伏兵杀杰。明日,杰部将攻定国屠城。定国走考城,遂来降。

  豫亲王请以定国从征,留其孥曹县,命河道总督杨方兴厚赡之。定国妻邢有疾,乞还乡里,方兴为代奏。命暂居曹县,俟定国入觐。豫亲王师还,定国诣京师,隶汉军镶白旗。三年,卒。五年,以来降功,授一等精奇尼哈番,子尔安袭。十二年,诏求言,尔安为睿亲王多尔衮讼功德,请修其墓。语详睿亲王传。坐煽惑,减死流宁古塔。弟尔吉袭。

  史可法置江北四镇,杰与刘泽清、刘良佐、黄得功分领之。杰为定国所杀,得功战死芜湖。

  刘良佐,直隶人,明总兵,预拥立福王。顺治二年,豫亲王下江南,良佐以兵十万来降。江南定,诣京师,隶汉军镶黄旗。五年,以来降功,授世职二等精奇尼哈番。从大将军谭泰讨金声桓。师还,授散秩大臣。十八年,授江南江安提督,加总管衔。寻改直隶提督,改左都督。康熙五年,以病乞休。六年,卒。刘泽清既降复叛,诛死。

  左梦庚,山东临清人。父良玉,明史有传。良玉初授平贼将军,及封宁南伯,以平贼将军印授梦庚。福王时,良玉举兵自武昌东下,号“清君侧”。次九江,病卒。诸将推梦庚为帅。总督袁继咸御战,梦庚还驻池州,遣兵间道自彭泽下建德,遂取安庆。总兵黄得功破之铜陵,乃退保九江。

  顺治二年,英亲王阿济格逐李自成至九江,梦庚率众降。师还,入觐,宴午门内,命隶汉军正黄旗。疏言:“部将卢光祖、李国英从入京师,馀若张应祥、徐恩盛、郝效忠、金声桓、常登、徐勇、吴学礼、张应元、徐育贤俱奉英亲王调发防剿江西、湖广。诚恐诸将在外,踪迹未定,室家未安,讹惑之事,不可不筹。”命有司安插。五年,叙来降功,授一等精奇尼哈番。六年,从英亲王讨大同叛将姜瓖,攻左卫,克之。擢本旗固山额真。十一年,卒,谥庄敏。乾隆初,定封一等子。梦庚诸将,李国英最显,自有传。

  郝效忠,辽东人,隶汉军正白旗。从英亲王定湖南,擢湖南右路总兵,加都督佥事,授世职三等阿达哈哈番。孙可望陷沅州,效忠率师克黎平。可望兵骤至,力战,马蹶被执,不屈,遂见杀,赠都督同知。

  徐勇,亦辽东人。英亲王檄署九江总兵,调黄州,捕治九江、黄州土寇。明唐王使招之,勇斩使以闻,命移镇长沙。金声桓叛,招勇,复斩其使。与李锦战江中,中矢,裹创战愈奋。贼攻城,设策守御,锦遁去。迎郑亲王师击破明大学士何腾蛟。复调辰常总兵,授世职一等阿达哈哈番兼拖沙喇哈番。明桂王遣将张光翠、张景春窥辰州,屯荔溪。勇督将士渡江战,击杀景春,擒裨将六,馘士卒数百,加左都督,进世职三等阿思哈尼哈番。桂王复遣白文选来攻,驱象为阵,破城,勇巷战死之,赠太子太保,进世职二等,谥忠节。以其兄子袭,入籍武昌卫。

  卢光祖,辽东海州人,隶汉军镶蓝旗。从肃亲王下四川,破张献忠。授夔州总兵。击破明桂王将朱天麟等。取顺庆,屡捕治土寇。甘一爵、朱德洪据邻水、大竹为乱。光祖督师讨之,战七昼夜,斩一爵、德洪,降硐寨十馀。以功授世职一等阿达哈哈番。孙可望破叙州,将军李国翰率师赴援,光祖殿,遇敌,战败,命立功自赎。寻改川北总兵。卒。金声桓既降复叛,诛死。

  田雄,直隶宣化人。马得功,辽东人。仕明皆至总兵。顺治二年,豫亲王多铎下江南,明福王由崧走芜湖。巴牙喇纛章京图赖督兵截江断道,雄、得功缚福王及其妃来献,豫亲王令以原衔从征。寻授雄杭州总兵,得功镇江总兵。

  雄佐总督张存仁、梅勒章京珠玛喇,驻军杭州。时明鲁王以海称“监国”绍兴,乘间渡钱塘江窥杭州,雄与存仁、珠玛喇等屡击破之。三年,擢浙江提督。六年,发李成栋逆书,加左都督。八年,叙来降功,授世职一等精奇尼哈番。

  明鲁王与其臣阮进、张名振等据舟山,雄与固山额真金砺以舟师出海擒进,遂破舟山,隳其城,名振拥鲁王入海。十二年,进将阮思、陈六御等复据舟山,朝命宁海大将军伊尔德率师南征。雄预治战舰攻具,分兵遣裨将扼要隘,通声援,而以舟师会伊尔德击思,以横洋、金塘为舟山要路,分兵击破之。张两翼夹击,歼其众无算,思赴水死。捷闻,加少傅兼太子太傅。十五年,疏请归旗籍,隶汉军镶黄旗。

  郑成功兵扰浙境,陷遂安、平阳诸县。兵部劾雄,上命宽之。十六年,成功兵攻太平,击却之。复攻宁波,雄督战,分三路进剿,成功兵引退。十八年,进二等侯。康熙二年,卒,赠太傅,谥毅勇。

  得功,亦隶汉军镶黄旗。江宁初定,明瑞昌王谊泐屯花山、龙潭间。顺治三年,谋攻江宁,事泄,走镇江。得功获谊泐,诛之。寻以收劫盗入伍,降调。四年,大学士洪承畴请以得功署副将。从浙闽总督张存仁剿建宁、邵武山寇,克松溪、政和、建阳、崇安、光泽诸县,即令驻松溪。复克庆元、永春、德化诸县。六年,授右路总兵,加都督佥事。克南安,破海寇林忠。复捕治兴化、仙游、惠安诸县海寇郑丹国等。

  时郑成功据厦门。巡抚张学圣诇成功方出,令得功攻厦门,克之。成功还救,复陷。遂围漳州,破海澄。得功退守泉州,与固山额真金砺会师解漳州围。以得功初克厦门贪取财物为成功所乘,命逮治,援赦免。十一年,叙前功,赐一品顶带,出镇泉州。得功自陈与雄同降,援雄例乞世职,授一等精奇尼哈番,加都督同知。

  十三年,擢福建提督。林忠复据永春、德化、尤溪、大田诸县,巡抚宜永贵令得功率师讨之。师行,寇自闽安迳攻会城,得功引师还,与城兵夹击,围解。十四年,与浙闽总督李率泰等合兵克闽安,成功屡内犯,得功击卻之。十八年,进三等侯。康熙元年,迁滨海居民内地,击败海寇阻民迁者。二年,师进攻厦门,得功克乌沙,以舟师出海。南风起,寇乘上流来战,得功奋击,没於阵。李率泰以闻,进一等侯,谥襄武。子三奇,袭爵,官至潮州总兵。乾隆十四年,定诸侯、伯封号,雄曰顺义,得功曰顺勤。

  张天禄,陕西榆林人。明季与弟天福以义勇从军,积功至总兵。福王时,大学士史可法督师,令屯瓜洲为前锋。豫亲王师下江南,天禄、天福率所部三千人从赵之龙迎降,豫亲王令以原官从征,隶汉军镶黄旗。

  明佥都御史金声家休宁,受唐王命,纠乡勇十馀万据徽州。贝勒博洛遣固山额真叶臣率师击之,天禄及总兵卜从善、李仲兴、刘泽泳并从。师自旌德入,战绩溪,获声及中军吴国祯、副将成有功、守备万全等,送江宁杀之。徽州平。

  明大学士黄道周率兵犯徽州,天禄击之,斩其将程嗣圣等十馀人,获总兵李尧光等。顺治三年,战婺源,获道周,亦送江宁杀之。分兵出祁门、江湾、街口、黄源,四道逐捕道周馀众。以功加都督同知,授徽宁池太总兵官。天禄屯徽州城外,依山为营。值雨,父老迎天禄入城,天禄曰:“三军方在泥涂,何忍独安?”终不下山。军民皆称之。明嵩安王常淇纠众数千扰婺源,天禄率副将许汉鼎等击之,获常淇及监军江于东等。四年,授江南提督。五年,叙来降功,授世职三等阿达哈哈番。八年,进三等精奇尼哈番。

  九年,郑成功围漳州,命天禄赴援,成功引退。天禄留驻延平,捕治山寇。十一年,明鲁王将张名振攻崇明,天禄还松江御战。名振既出海,复侵吴淞。我水师与战,败绩。江南总督马鸣佩劾天禄失舟师三百馀及炮械,匿未报;闽浙总督佟泰劾天禄与名振通书:逮下刑部,谳通书无据,坐匿失炮械等,夺官,降世职三等阿达哈哈番。十六年,卒。

  天福初降,从征昆山、嘉定。民不薙发,据城抗我师,天福与总兵李成栋讨平之。顺治五年,授陕西汉羌总兵。叙来降及战功,授世职一等阿思哈尼哈番。明山阴王鼎济聚兵据毛坝关,署单一涵为元帅。年六,天福自汉中率师入山,获鼎济,一涵投崖死。参将王永祥叛延安,山寇刘宏才攻同官,天福先后讨平之。以病还京师,授散秩大臣。十七年,授本旗都统。康熙六年,卒。

  赵之龙,江南虹县人。崇祯时,以忻城伯镇南京。福王立,与拥戴,干政。豫亲王师至,与魏国公徐允爵,保国公张国弼,隆平侯张拱日,临淮侯李祖述,怀宁侯孙维城,灵壁侯汤国祚,安远侯柳祚昌,永昌侯徐宏爵,定远侯邓文囿,项城伯常应俊,大兴伯邹存义,宁晋伯刘允极,南和伯方一元,东宁伯焦梦熊,安城伯张国才,洛中伯黄九鼎,成安伯郭祚永,驸马齐赞元,大学士王铎,尚书钱谦益,侍郎朱之臣、梁云构、李绰等迎降。之龙授世职三等阿思哈尼哈番,允爵等皆置勿用。铎等诣京师。先是北都降者多授原官,御史卢传言南都新人不得与旧臣比。铎至,命以尚书管弘文院学士,累擢至礼部尚书,卒,谥文安。谦益语在文苑传。

  孙可望,陕西延长人。从张献忠为贼,与李定国、刘文秀、艾能奇并为献忠养子。献忠据四川,使分将其众,可望号平东将军。顺治三年,肃亲王豪格师定四川,献忠败死。可望与定国等率残众南窜,道重庆、綦江、遵义入贵阳。阿迷土司沙定洲乱云南,可望率众兼程赴之。定洲方攻楚雄,迎战大败,走归阿迷。可望入云南会城,遣定国徇迤东,而与文秀率兵西出,得副使杨畏知,相誓扶明室,与俱至楚雄,略迤西诸府。定国亦定迤东诸府。可望遂尽有云南,自号平东王,以干支纪年,铸钱曰“兴朝通宝”。时能奇已前死,可望并将其众。定国、文秀故等夷,不为可望下。可望假事杖定国,欲以威众,隙益深。

  明桂王在肇庆,乃遣畏知奉表乞王封,桂王封可望景国公,赐名朝宗。使以敕印往,而桂王诸将争欲得可望为强援。堵胤锡驻梧州,承制改封平辽王;陈邦傅守泗城,又矫命封秦王;可望乃不受景国公命。会我师克韶州,桂王走梧州。可望复遣使请封,议封澂江王。使者谓非秦不敢复命,大学士严起恒持不可,议中寝。可望袭贵阳,复遣文秀攻嘉定,入四川。我师定两广,桂王至南宁,乃遣使封可望冀王,可望犹不受,复使畏知诣桂王,而遣其将贺九仪等以五千人先驱,取起恒及诸臣阻秦封者尽杀之。桂王乃真封可望秦王,而留畏知授大学士。可望闻之怒,召至贵阳面数之,畏知以冠击可望,亦被杀。

  桂王遣大学士文安之督师四川,将以招川中诸镇。可望遣兵伺於都匀,邀止之。可望将移桂王自近,挟以作威。桂王奔广南,可望遣兵迎入安隆所,改为安龙府,岁供银八千、米百石,穷迫不可堪;而马吉祥、庞天寿辈方欲戴可望行禅让,可望遂自设内阁六部等官,立太庙,定朝仪,改印文为八叠。桂王益忧惧。

  初,定国自广西入湖广,兵益强,不复禀可望约束。会定国败於衡州,使召诣沅州议事,将以为罪而杀之;定国辞不赴,又自柳州攻肇庆,下高、廉、雷诸府。至是,桂王闻定国兵强,密诏使入卫。可望闻,使执大学士吴贞毓等,凡预谋者尽杀之。议移桂王贵阳,使其将白文选督行期。文选心不直可望,以情输桂王,缓其行。俟定国至,奉桂王自安南卫走云南。时文秀守云南,亦怨可望,迎桂王入云南会城。可望举兵反桂王,以双礼留守,令文选统诸军前行。定国、文秀率师御之,次三岔河,夹水而军。文选轻骑奔定国。可望遣其将张胜、马宝等自寻甸间道袭云南,而自率劲卒击定国等。战方合,其将马惟兴先奔,遂大溃,定国遣文秀等追之。

  可望至贵阳,双礼绐言追兵且至。可望知事去,将诣经略洪承畴请降,遣使先纳款。文秀等遣将杨武追之,及於沙子岭。承畴援兵至,乃得脱,将妻子诣长沙降,时顺治十四年十月也。诏封义王,慰谕之。寻遣学士麻勒吉等赍敕印册封。十五年,诣京师,命简亲王济度等郊迎。入觐,宴中和殿,赐白金万,官其部将陈杰,刘天瑞等百馀人,命隶汉军正白旗。可望请从讨云南自效,下王大臣议,寝其奏。十七年,疏辞封爵,复慰谕之。寻卒,谥恪顺。

  子徵淇袭,未几卒。徵淳袭,卒,谥顺愍。徵灏请袭,御史孟飞熊疏言:“可望,献忠馀党,久据滇、黔,负固不服。及为定国所败,穷蹙来归,滥膺非分。宜即停止,或以次降等。”下部议,降袭慕义公,官至兵部尚书,谥清端。子降袭一等阿达哈哈番。乾隆三十六年,命停袭。

  文选,陕西吴堡人,亦从献忠为贼。献忠败,从可望入贵州。其缓桂王使得入云南也,桂王封为巩国公,令还贵阳慰谕可望,可望夺其兵,置军中。及将举兵,诸将说可望原得文选为大将,可望使将前锋,遂降定国,可望以是败。桂王封文选巩昌王。

  顺治十六年,我师下云南,定国战屡败,令文选为殿;战於玉龙关,文选复败,走木邦。桂王入缅甸,居赭硜。十七年,文选攻阿瓦,弗克,与定国会师孟艮;再攻阿瓦,求出桂王,终不获,我师益深入。文选据锡箔,凭江拒守。我师出木邦,造筏将渡,文选奔茶山。总兵马宁将偏师追之,及於猛养,文选降。诏封承恩公,亦隶汉军正白旗。康熙元年,命予三等公俸。七年,加太子少师。十四年,卒。子绘,降袭一等精奇尼哈番。卒,停袭。

  论曰:邦家新造,师行所至,逆者诛,顺者庸。虽其人叛故国,贼旧君,苟为利於我,固不能不以为功也。可望独以台官言降爵,终见削夺。唐通降自成,既复来归,授世职,康熙间即停袭,事又在其前;而定国、梦庚、雄辈及他诸降将,皆袭封如故。民间传雄负福王出,王咬其项,遂溃死。雄死时,明亡已二十年。其言诚无稽,然民之所恶,盖亦可见矣。

卷三十六 

  索尼苏克萨哈苏纳海朱昌祚王登联白尔赫图

  遏必隆子尹德鼇拜弟穆里玛班布尔善

  索尼,赫舍里氏,满洲正黄旗人。父硕色,大学士希福兄也,太祖时,自哈达挈家来归。太祖以其兄弟父子并通国书及蒙、汉文字,命硕色与希福同直文馆,赐号“巴克什”。授索尼一等侍卫。从征界藩、栋夔。天聪元年,从太宗攻锦州,侦敌宁远,并有功。

  二年,上亲征喀尔喀,徵兵外藩,科尔沁不至。命索尼与侍卫阿珠祜赍谕饬责土谢图额驸奥巴。初,奥巴为台吉,入朝,太祖以贝勒舒尔哈齐女妻焉。既而奥巴屡背约,私与明通,复徵兵不至。索尼受方略行,既入境,其部人馈以牲,索尼不受,曰:“尔汗有异心,尔物岂可食耶?”时奥巴病足,索尼与阿珠祜见公主,以谕旨告。奥巴闻之,扶掖至,佯问曰:“此为谁?”索尼曰:“吾侪天使也!尔有罪,义当绝。今特以公主故,使来餽问耳。”奥巴顾左右趣具馔,索尼等不顾而出。奥巴恐,使台吉塞冷等请其事。索尼出玺书示之,即令从者先行。奥巴得书大惊,令所属大臣忌留,索尼责以大义,奥巴叩首悔罪,原入朝。索尼与阿珠祜偕其大臣党阿赖先归奏状,帝甚悦。

  三年,从大军入关,薄燕京,明督师袁崇焕赴援,列营城东南。贝勒豪格突入阵,敌兵蹙之,矢石如雨。索尼跃马驰入,斩杀甚众,拔豪格破围出。四年,谕降榛子镇、沙河驿,拔永平,守之。五年,擢吏部启心郎。从围大凌河。明兵自锦州来援,败之。六年,从征察哈尔,略大同,取阜台寨。寻予牛录章京世职,仍直内院。崇德八年,考绩,进三等甲喇章京。

  太宗崩后五日,睿亲王多尔衮诣三官庙,召索尼议册立。索尼曰:“先帝有皇子在,必立其一。他非所知也。”是夕,巴牙喇纛章京图赖诣索尼,告以定立皇子。黎明,两黄旗大臣盟於大清门,令两旗巴牙喇兵张弓挟矢,环立宫殿,率以诣崇政殿。诸王大臣列坐东西庑,索尼及巴图鲁鄂拜首言立皇子,睿亲王令暂退。英亲王阿济格、豫亲王多铎劝睿亲王即帝位,睿亲王犹豫未允,豫亲王曰:“若不允,当立我。我名在太祖遗诏。”睿亲王曰:“肃亲王亦有名,不独王也。”豫亲王又曰:“不立我,论长当立礼亲王。”礼亲王曰:“睿亲王若允,我国之福。否则当立皇子。我老矣,能胜此耶?”乃定议奉世祖即位。索尼与谭泰、图赖、巩阿岱、锡翰、鄂拜盟於三官庙,誓辅幼主,六人如一体。都统何洛会等讦告肃亲王豪格,王坐废,诏褒索尼不附王,赐鞍马。

  顺治元年,从睿亲王入关,定京师。二年,晋二等昂邦章京。睿亲王令解启心郎职,仍理部事。睿亲王方擅政,谭泰、巩阿岱、锡翰皆背盟附之,憾索尼不附。李自成之败也,焚宫殿西走。至是议修建,睿亲王亦营第,〈勹九〉工庀材,工部给直偏厚,诸匠役皆急营王第。佟机言於王,王怒,欲杀之。索尼力言其无罪,王以是愈憾索尼。英亲王阿济格慢上,目为“八岁幼儿”,索尼以告睿亲王,请罪之,王不许。王尝召诸大臣议分封诸王,索尼持不可。巩阿岱、锡翰进曰:“索尼不欲王平天下乎?”请罪之,王亦不许。索尼发固山额真谭泰隐匿诏旨,谭泰坐削公爵;因讦索尼以内库漆琴与人,及使牧者秣马库院,傔从捕鱼禁门桥下,索尼遂坐罢。

  三年,巴牙喇纛章京图赖劾谭泰怨望,词涉索尼。顺治初,大军分道剿贼西安,谭泰后至,无功。及移师江南,谭泰虑勿预,语图赖,甚怏怏。图赖遗书索尼,使启睿亲王,赍书者私发之,恐谭泰获罪,沉诸河。图赖发前事,逮讯赍书者塞尔特,诡云书巳达索尼。诸大臣论索尼罪当斩,王亲鞫之,索尼曰:“吾前发谭泰匿诏旨罪,顾匿图赖书以庇之乎?”王穷讯赍书者,事得白。寻复世职,然王与谭泰等憾索尼滋甚。五年,值清明,遣索尼祭昭陵,既行,贝子屯齐讦索尼与图赖等谋立肃亲王,论死,末减,夺官,籍其家,即安置昭陵。

  八年,世祖亲政,特召还,复世职。累进一等伯世袭,擢内大臣,兼议政大臣、总管内务府。十七年,应诏上言,略谓:“小民冤抑,有司不为详审者,请严察,使毋壅於上闻。犯罪发觉,其奉有严旨者,有司辄从重比,不无枉滥。请敕法司详慎。前议福建将士失律罪,在大将军止削一不世袭之拜他喇布勒哈番,而所属将领乃尽夺世职,轻重不平,有乖惩劝,请敕更正。开国诸臣,自拜他喇布勒哈番以上皆有功业,宜予世袭;其后恩诏所加,非有战功,请毋给世袭敕书。在外诸藩,风俗不齐,若必严以内定之例,恐反滋扰,请予以优容。大臣夺据行市,奸宄之徒,投托指引,以攘货财,四方商贾,负担来京,辄复勒价强买。诸王贝勒及大臣私引玉泉山水灌溉,泉流为之竭。边外木植,皆商人雇民采伐。今又为大臣私行强占,致商不聊生。大臣不殚心公事,惟饰宅第。皆请申禁。五城审事官,遇世族富家与穷民讼者,必罪穷民,曲意徇私,不思执法。请严饬毋得枉屈贿庇。”疏入,上以所奏皆实,饬议行。

  十八年,世祖崩,遗诏以索尼与苏克萨哈、遏必隆、鼇拜同辅政。索尼闻命,跪告诸王贝勒,请共任国政,诸王贝勒皆曰:“大行皇帝深知汝四大臣,委以国家重务,谁敢干预?”索尼等乃奏知皇太后,誓於上帝及大行皇帝前,其辞曰:“先皇帝不以索尼、苏克萨哈、遏必隆、鼇拜等为庸劣,遗诏寄讬,保翊冲主。索尼等誓协忠诚,共生死,辅佐政务。不私亲戚,不计怨仇,不听旁人及兄弟子侄教唆之言,不求无义之富贵,不私往来诸王贝勒等府受其餽遗,不结党羽,不受贿赂,惟以忠心仰报先皇帝大恩。若各为身谋,有违斯誓,上天殛罚,夺算凶诛。”誓讫,乃受事。

  世祖定中国,既亲政,纪纲法度,循太祖、太宗遗制;亦颇取明旧典损益之,务使称国体。四辅臣为政,称旨谕诸王、贝勒、诸大臣,详考太祖、太宗成宪,勒为典章。引世祖遗诏,谓:“不能仰法太祖、太宗,多所更张;今当率祖制,复旧章,以副先帝遗意。”乃改内阁翰林院还为内三院,复设理藩院,罢裁太常、光禄、鸿胪诸寺。他举措皆类是。而镶黄、正白两旗互易圈地,兴大狱。四辅臣称旨,亦谓太祖、太宗时,八旗庄田庐舍,依左右翼顺序分给。既入关,睿亲王多尔衮使镶黄旗处右翼之末,正白旗圈地本当属镶黄旗,今还与相易,亦以复旧制。

  索尼故不慊苏克萨哈,顾见鼇拜势日张,与苏克萨哈不相容,内怵;又念年已老,多病,康熙六年三月,遂与苏克萨哈、遏必隆、鼇拜共为奏请上亲政。上未即允,而诏褒索尼忠,加授一等公,与前授一等伯并世袭,索尼辞,不许。六月,卒,谥文忠,赐祭葬有加礼。七月,乃下索尼等奏,上亲政,以第五子心裕袭一等伯,法保袭一等公。长子噶布喇官领侍卫内大臣,孝诚皇后父也,十三年,后崩,推恩所生,授一等公,世袭。第三子索额图,自有传。

  苏克萨哈,纳喇氏,满洲正白旗人。父苏纳,叶赫贝勒金台什同族。太祖初创业,来归,命尚主为额驸,授牛录额真。累进梅勒额真。天聪初,从太宗征锦州,贝勒莽古尔泰帅偏师卫塔山饷道,苏纳屯塔山西,明兵来攻,击破之。三年,与固山额真武纳格击察哈尔,入境,降其民二千户。闻降者将为变,尽歼其男子,俘妇女八千馀,上责其妄杀。蒙古人有自察哈尔逃入明边者,命苏纳以百人逐之,所俘获相当。累进三等甲喇章京。坐隐匿丁壮,削职。寻授正白旗蒙古固山额真。崇德初,从伐明,攻雕鹗、长安诸堡及昌平诸城,五十六战皆捷。又攻破容城。及出边,后队溃,坐罚钅爰。又从伐朝鲜,击破朝鲜军,俘其将。以朝鲜王出谒时乱班释甲,又自他道还,坐罚钅爰。寻以谳狱有所徇,坐罢,仍专管牛录事。顺治五年,卒。

  苏克萨哈初授牛录额真。崇德六年,从郑亲王济尔哈朗围锦州,明总督洪承畴师赴援,太宗亲帅大军蹙之,苏克萨哈战有功,授牛录章京世职,晋三等甲喇章京。顺治七年,世祖命追复苏纳世职,以苏克萨哈并袭为三等阿思哈尼哈番。寻授议政大臣,进一等,加拖沙喇哈番。苏克萨哈隶睿亲王多尔衮属下,王薨,苏克萨哈与王府护卫詹岱等讦王谋移驻永平诸逆状,及殡敛服色违制,王坐是追黜。是年,擢巴牙喇纛章京。

  十年,孙可望寇湖广,命苏克萨哈偕固山额真陈泰率禁旅出镇湖南,与经略洪承畴会剿。十二年,刘文秀遣其将卢明臣等分兵犯岳州、武昌,苏克萨哈邀击,大败之。文秀引兵寇常德,战舰蔽江,苏克萨哈六战皆捷,纵火焚其舟,斩获甚众,明臣赴水死,文秀走贵州。叙功,晋二等精奇尼哈番,擢领侍卫内大臣,加太子太保。

  圣祖立,受遗诏辅政。时索尼为四朝旧臣,遏必隆、鼇拜皆以公爵先苏克萨哈为内大臣,鼇拜尤功多,意气凌轹,人多惮之。苏克萨哈以额驸子入侍禁廷,承恩眷,班行亚索尼;与鼇拜有姻连,而论事辄龃龉,浸以成隙。鼇拜隶镶黄旗,与正白旗互易庄地,遂兴大狱。大学士兼户部尚书苏纳海,总督朱昌祚、巡抚王登联坐纷更阻挠,下刑部议罪,以律无正条,请鞭责籍没。上览奏,召辅臣议,鼇拜请置重典,索尼、遏必隆不能争,独苏克萨哈不对,上因不允。鼇拜卒矫命,悉弃市。

  鼇拜以苏克萨哈与相抗,憾滋甚。鼇拜日益骄恣,苏克萨哈居常怏怏。康熙六年,上亲政,加恩辅臣。越日,苏克萨哈奏乞守先帝陵寝,庶得保全馀生。有旨诘问,鼇拜与其党大学士班布尔善等遂诬以怨望,不欲归政,构罪状二十四款,以大逆论,与其长子内大臣查克旦皆磔死;馀子六人、孙一人、兄弟子二人皆处斩,籍没;族人前锋统领白尔赫图、侍卫额尔德皆斩:狱上,上不允。鼇拜攘臂上前,强奏累日,卒坐苏克萨哈处绞,馀悉如议。八年,鼇拜败,诏以苏克萨哈虽有罪,不至诛灭子孙,此皆鼇拜挟仇所致,命复官及世爵,以其幼子苏常寿袭。

  苏纳海,他塔喇氏,满州正白旗人。由王府护卫擢弘文院学士,累迁工部尚书,加太子少保。圣祖即位,拜国史院大学士,兼管户部。时鼇拜擅权,以苏纳海不阿附,嗛之。寻鼇拜欲以蓟、遵化、迁安正白旗诸屯庄改拨镶黄旗,而别圈民地益正白旗,使旗人诉请牒户部。苏纳海持不可,谓旗人安业已久,且奉旨不许再圈民地,宜罢议,鼇拜益衔之,矫旨遣贝子温齐等履勘。旋以镶黄地不堪耕种疏闻,遂遣苏纳海会直隶总督朱昌祚、巡抚王登联董理其事。昌祚、登联交章请停圈换,苏纳海亦言屯地难丈量,候明诏进止,鼇拜遂坐以藐视上命,并弃市。鼇拜获罪,昭雪复官,谥苏纳海襄愍,昌祚勤愍,登联悫愍。

  昌祚,字云门,汉军镶白旗人。顺治初,官宗人府启心郎。十八年,以工部侍郎巡抚浙江,清廉沉毅。平寇盗,拨荒地,给濒海内徙居民开垦,免其所弃田亩丁粮,戒所司藉端苛敛,浙人德之。康熙四年,擢直隶、山东、河南三省总督。圈地议起,旗民失业者数十万人。昌祚抗疏力言其不便,卒以冤死。祀直隶、浙江名宦。

  登联,字捷轩,汉军镶红旗人。自贡生授河南郑州知州,荐擢山东济宁道,累迁大理寺卿。顺治十七年,授保定巡抚。严缉捕,盗贼屏息。康熙五年,以京东诸路圈地扰民,疏请停止,言甚痛切。民闻其死,甚哀之。祀直隶名宦。

  白尔赫图,初由噶布什贤壮达授兵部副理事官。崇德间,屡从征有功,擢噶布什贤章京。顺治元年,入关,击李自成,败贼将唐通於一片石,多斩获。寻从豫亲王多铎西剿流寇,克潼关。移师江南,徇苏州,略定浙江、福建。五年,从郑亲王济尔哈朗征湖南,大破贼於湘潭,平宝庆、武冈。累功,晋一等阿达哈哈番,擢噶布什贤噶喇依昂邦。

  十五年,从信郡王多尼征贵州,屡陷阵,进克云南。逾年,率兵取永昌府,渡潞江,败李定国,遂克腾越州。明桂王由榔及定国、白文选俱遁入缅甸。信郡王班师,白尔赫图留驻云南。定国入犯,约降将高应凤内应,以由榔印劄诱元江土司那嵩叛,白尔赫图往剿,斩应凤於阵,那嵩自焚死,赐白金、鞍马。十八年,与定西将军爱星阿会师木邦,缅人献由榔至军中。康熙元年,诏班师。进一等阿思哈尼哈番。

  后苏克萨哈为鼇拜构陷,以白尔赫图为其族弟,竟被祸。八年,上以白尔赫图无罪枉坐,追复故官世职。寻其子一等侍卫罗铎讼其父云南战功为鼇拜所抑,未予优叙,诏晋三等精奇尼哈番,赐祭葬,谥忠勇。

  遏必隆,钮祜禄氏,满州镶黄旗人。额亦都第十六子,母和硕公主。天聪八年,袭一等昂邦章京,授侍卫,管牛录事。贝勒尼堪福晋,遏必隆兄图尔格女也,无子,诈取仆妇女为己生。事发,遏必隆坐徇庇,夺世职。崇德六年,从太宗伐明,营松山,筑长围守之。明总兵曹变蛟率步骑突围,迭败之。夜三鼓,变蛟集溃卒突犯御营,遏必隆与内大臣锡翰等力战,殪十馀人,变蛟负创走。论功,得优赉。七年,从饶馀贝勒阿巴泰等入长城,克蓟州;进兵山东,攻夏津,先登,拔之:予牛录章京世职。

  顺治二年,从顺承郡王勒克德浑剿李自成兄子锦於武昌,拔铁门关,进二等甲喇章京。五年,兄子侍卫科普索讦其与白旗诸王有隙,设兵护门,夺世职及佐领。世祖亲政,遏必隆讼冤,诏复职。科普索旋获罪,以所袭图尔格二等公爵令遏必隆并袭为一等公。寻授议政大臣,擢领侍卫内大臣,累加少傅兼太子太傅。十八年,受遗诏为辅政大臣。

  康熙六年,圣祖亲政,加恩辅臣,特封一等公,以前所袭公爵授长子法喀,赐双眼花翎,加太师。屡乞罢辅政,许之。四大臣当国,鼇拜独专恣,屡矫旨诛戮大臣。遏必隆知其恶,缄默不加阻,亦不劾奏。八年,上逮治鼇拜,并下遏必隆狱。康亲王杰书谳上遏必隆罪十二,论死,上宥之,削太师,夺爵。九年,上念其为顾命大臣,且勋臣子,命仍以公爵宿卫内廷。十二年,疾笃,车驾亲临慰问。及卒,赐祭葬,谥恪僖,御制碑文,勒石墓道。十七

  年,孝昭皇后崩,遏必隆为后父,降旨推恩所生,敕立家庙,赐御书榜额。五十一年,上以遏必隆初袭额亦都世职,命其第四子尹德袭一等精奇尼哈番。

  尹德初自佐领授侍卫,从圣祖征噶尔丹,扈跸宁夏。寻自都统擢领侍卫内大臣,兼议政大臣。雍正五年,以病乞休,许致仕。未几卒,谥悫敬。尹德恭谨诚朴,宿卫十馀年,未尝有过。兼袭图尔格二等公,岁禄所入,以均宗族,人皆贤之。寻祀贤良祠。乾隆元年,诏晋一等公。

  鼇拜,瓜尔佳氏,满州镶黄旗人,卫齐第三子。初以巴牙喇壮达从征,屡有功。天聪八年,授牛录章京世职,任甲喇额真。崇德二年,征明皮岛,与甲喇额真准塔为前锋,渡海搏战,敌军披靡,遂克之。命优叙,进三等梅勒章京,赐号“巴图鲁”。六年,从郑亲王济尔哈朗围锦州,明总督洪承畴赴援,鼇拜辄先陷阵,五战皆捷,明兵大溃,追击之,擒斩过半。功最,进一等,擢巴牙喇纛章京。八年,从贝勒阿巴泰等败明守关将,进薄燕京,略地山东,多斩获。凯旋,败明总督范志完总兵吴三桂军。叙功,进三等昂邦章京,赉赐甚厚。

  顺治元年,随大兵定燕京。世祖考诸臣功绩,以鼇拜忠勤戮力,进一等。二年,从英亲王阿济格征湖广,至安陆,破流贼李自成。进征四川,斩张献忠於阵。下遵义、夔州、茂州诸郡县。五年,坐事,夺世职。又以贝子屯齐讦告谋立肃亲王,私结盟誓,论死,诏宥之,罚钅爰自赎。是年,率兵驻防大同,击叛镇姜瓖,迭败之,克孝义。七年,复坐事,降一等阿思哈尼哈番。

  世祖亲政,授议政大臣。累进二等公,予世袭。擢领侍卫内大臣,累加少傅兼太子太傅。十八年,受顾命辅政。既受事,与内大臣费扬古有隙,又恶其子侍卫倭赫及侍卫西住、折克图、觉罗塞尔弼同直御前,不加礼辅臣。遂论倭赫等擅乘御马及取御用弓矢射鹿,并弃市。又坐费扬古怨望,亦论死,并杀其子尼侃、萨哈连,籍其家,以与弟都统穆里玛。

  初入关,八旗皆有分地。睿亲王多尔衮领镶黄旗,定分地在雄、大城、新安、河间、任丘、肃宁、容城诸县。至是已二十年,旗、民相安久。鼇拜以地确,倡议八旗自有定序,镶黄旗不当处右翼之末,当与正白旗蓟、遵化、迁安诸州县分地相易。正白旗地不足,别圈民地补之。中外皆言不便。苏克萨哈为正白旗人,与相抗尤力。鼇拜怒,悉逮苏纳海等,弃市。事具苏克萨哈传。又追论故户部尚书英俄尔岱当睿亲王摄政时阿王意,授分地乱序,并及他专擅诸事,夺世职。时有窃其马者,鼇拜捕斩之,并杀御马群牧长。怒蒙古都统俄讷、喇哈达、宜理布於议政时不附己,即令蒙古都统不与会议。

  鼇拜受顾命,名列遏必隆后,自索尼卒,班行章奏,鼇拜皆首列。日与弟穆里玛、侄塞本特、讷莫及班布尔善、阿思哈、噶褚哈、玛尔赛、泰必图、济世、吴格塞等党比营私,凡事即家定议,然后施行。侍读熊赐履应诏陈时政得失,鼇拜恶之,请禁言官不得陈奏。上亲政,加一等公,其子纳穆福袭二等公。世祖配天,加太师,纳穆福加太子少师。鼇拜益专恣。户部满尚书缺员,欲以命玛尔赛,上别授玛希纳,鼇拜援顺治间故事,户部置满尚书二,强请除授。汉尚书王弘祚领部久,玛尔赛不得自擅,乃因事齮而去之。卒,又擅子谥忠敏。工部满尚书缺员,妄称济世才能,强请推补。

  康熙八年,上以鼇拜结党专擅,勿思悛改,下诏数其罪,命议政王等逮治。康亲王杰书等会谳,列上鼇拜大罪三十,论大辟,并籍其家,纳穆福亦论死,上亲鞫俱实,诏谓:“效力年久,不忍加诛,但褫职籍没。”纳穆福亦免死,俱予禁锢。鼇拜死禁所,乃释纳穆福。

  五十二年,上念其旧劳,追赐一等阿思哈尼哈番,以其从孙苏赫袭。苏赫卒,仍以鼇拜孙达福袭。世宗立,赐祭葬,复一等公,予世袭,加封号曰超武。乾隆四十五年,高宗宣谕群臣,追覈鼇拜功罪,命停袭公爵,仍袭一等男;并命当时为鼇拜诬害诸臣有褫夺世职者,各旗察奏,录其子孙。

  穆里玛,卫齐第六子。卫齐卒,袭世职牛录章京,授一等侍卫。顺治初,迁甲喇额真。世职累进一等阿达哈哈番兼拖沙喇哈番。从征金声桓,克饶州,遂下南昌。十七年,擢工部尚书,并授本旗满洲都统。李自成将李来亨等降於明,窜伏郧、襄山中,出劫掠为寇。康熙二年,授穆里玛靖西将军,图海定西将军,率师讨之。来亨拥众据茅麓山,穆里玛督兵攻围,九战皆捷。来亨等夜袭总督李国英、提督郑蛟麟营,穆里玛赴援,大破之,来亨自焚死,馀众降。论功,超进一等阿思哈尼哈番。鼇拜得罪,坐死。

  班布尔善,太祖诸孙辅国公塔拜子也。初封三等奉国将军,累进辅国公。康熙六年,以领侍卫内大臣拜秘书院大学士,谄事鼇拜。及事败,王大臣劾奏班布尔善大罪二十一,坐绞。

  同时坐鼇拜党罪至死者,吏部尚书阿思哈、侍郎泰必图、兵部尚书噶褚哈、工部尚书济世、内秘书院学士吴格塞及鼇拜侄塞本特、讷莫、玛尔赛,追夺官爵,削谥。

  论曰:四辅臣当国时,改世祖之政,必举太祖、太宗以为辞。然世祖罢明季三饷,四辅臣时复徵练饷,并令并入地丁考成。此非太祖、太宗旧制然也,则又将何辞?索尼忠於事主,始终一节,锡以美谥,诚无愧焉。苏克萨哈见忌同列,遂致覆宗。遏必隆党比求全,几及於祸。鼇拜多戮无辜,功不掩罪。圣祖不加诛殛,亦云幸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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