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史·列传

     著书立意乃赠花于人之举,然万卷书亦由人力而为,非尽善尽美处还盼见谅 !

                     —— 华辀远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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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百三十九 

  姜晟 金光悌 祖之望 韩崶

  姜晟,字光宇,江苏元和人。乾隆三十一年进士,授刑部主事,累迁郎中。擢光禄寺少卿,转太仆寺,仍兼刑部行走。四十四年,出为江西按察使。逾年,超擢刑部侍郎,屡命赴各省按事谳狱。五十二年,授湖北巡抚。时大军征台湾,晟运米十万石济饷需,上嘉之,予议叙。五十三年,荆州江堤溃,命大学士阿桂等往勘,以晟未能疏濬上游涨沙,并坐属吏婪索淮盐匣费,褫顶带。寻召授刑部侍郎。

  五十六年,复出为湖南巡抚。芷江境失饷鞘久不获,晟捕首犯置之法。洞庭湖盗董舒友等积年为商旅害,逻获之,传首湖干,盗风以靖。六十年,黔苗石柳邓叛,永绥苗石三保应之,晟偕总督毕沅往剿。寻云贵总督福康安来督师,晟驻辰州治军需,分兵屯诸要隘,缉获奸匪百户杨国安父子解京,诏嘉其治军镇静,下部议叙。三月,赴镇筸查缉边备,并抚难民,上以辰州要冲,命仍回驻。首逆吴半生就获,予优叙。

  嘉庆元年,湖北枝江、来凤邪匪起,遣副将庆溥击贼於龙山,走之,湖南境内获安。是年,福康安、和琳先后卒於军,晟偕额勒登保、德楞泰等剿抚,加总督衔。苗疆渐平,驻辰州治善后事宜。二年,兼署总督。三年,京察,予议叙。布政使郑源鹴附和珅,以贪著,需索属吏,必多金始得赴任。属吏藉胥役为幹办,纵今哧诈浮收,苦累百姓。四年,和珅败,为言官论劾。诏“晟平日居官犹能自守,因畏和珅不敢参劾,尚非通同舞弊”,命逮讯源鹴,籍其赀财,澈底根究,具得源鹴加扣平馀、蓄养优伶、眷属多至三百人诸罪状,论大辟;晟坐失察,当革职留任,上特宽之。冬,镇筸苗吴陈受倡乱,晟督师守隘,同知傅鼐以计擒斩之,加太子少保。五年,实授总督,寻调直隶。六年,畿辅久雨,永定河决。坐奏报迟延,褫职逮问,发河工效力。工竣,予主事衔,刑部行走。七年,授刑部侍郎。

  晟自为曹郎,以治狱明慎受知高宗,易攵历中外,至是凡三入佐刑部。仁宗尤重刑事,晟谳鞫务得其平,多平反者。江西巡抚张诚基剿义宁州匪,饰称自率兵临阵,为属吏所讦。命晟往按,得实,逮诚基,遂暂署巡抚。寻回京。九年,兼署户部侍郎,命赴南河查勘清口运道,疏言河身淤垫,黄水增高,致清水不能畅注,宜启祥符五瑞等闸以减黄,增运口盖坝以蓄清,如议行。擢刑部尚书。十一年,以老疾乞休,温诏慰留。以刑部事繁,特调工部。章再上,乃命解职在京养疴。寻以前在直隶失察藩库虚收事,降四品京堂。归,卒於家。

  金光悌,字兰畦,安徽英山人。由举人授内阁中书。乾隆四十五年,成进士,转宗人府主事。迁刑部员外郎,历郎中。截取京察,并当外任,仍留部。五十五年,部臣奏请以四品京堂用,允之。江西举人彭良馵为子贿买吏员执照,光悌与为姻亲,御史初彭龄劾光悌瞻徇,坐降调,仍补刑部员外郎,留部覈办秋审。御史张鹏展复劾之,诏:“光悌在部久,平日毁多誉少,停其兼部。”寻兼内阁侍读学士。

  嘉庆七年,授山东按察使,晋布政使。十年,召授刑部侍郎,数奉使赴山东、直隶、天津、热河勘狱,并得实以报。十一年,授江西巡抚。疏言江西积案繁多,请设局清釐。十四年,擢刑部尚书。

  光悌自居郎曹,为长官所倚,至是益自力。以当时谳狱多以宽厚为福,往往稍减罪状上之,部臣悬千里推鞫,苟引律当毋更议。故遇事必持律,不得减比。人咸以光悌用法严,然亦有从宽者。旧例,监守自盗限内完赃者减等,乾隆二十六年改重不减等,光悌奏复旧例。后阿克苏钱局章京盗官钱,计赃五百两以上,主者引平人窃盗律,当绞情实。光悌曰:“盗官钱当拟斩监追,不决,绞情实则决矣。不得引窃盗律。”奏平之。仁宗览奏曰:“官盗较私盗反薄耶?”对曰:“与其有聚敛之臣,宁有盗臣。律意如是。”卒如其议。光悌练习律例,议必坚执,同列无以夺之。然屡被弹劾,时论亦不尽以为平允。十七年,卒於官,诏依尚书例赐恤。

  祖之望,字舫斋,福建浦城人。乾隆四十三年进士,选庶吉士,散馆授刑部主事,洊升郎中。俸满当截取外任,以谙悉部务留之。京察一等,以四五品京堂用。历通政司参议、太常寺少卿,仍兼部务。五十八年,出为山西按察使。摘律例民间易犯罪名条列之,曰三尺须知录,刊布於众,俾民无误罹法。六十年,迁云南布政使。上以之望亲老,调湖北,俾便迎养。

  嘉庆元年,教匪起荆、襄,蔓延郧、宜、施南诸郡。总督巡抚皆统师出,之望一人留武昌治事,讹言数作,时获贼谍,伪檄遍通衢。之望静定不惊,防御要隘,城乡市镇设保甲互稽,民心帖然。贼犯孝感,调师翦灭,下游五郡皆安堵。诏以之望虽未与贼战,坐镇根本,武、汉无虞,嘉其功,赐花翎。二年,丁父忧,命留任素服治事。四年,安襄郧道胡齐仑侵饷事发,命之望察治,齐仑侵蚀餽送,轇轕猝不易究,上切责之,命解任来京。及谳定,之望坐徇庇降调。上知之望无染指,居官有声,素谙刑名,以按察使降补。逾月,授刑部侍郎,予假葬父省母。

  五年,授湖南巡抚。镇筸黑苗出峒焚掠,蔓延三厅,遣兵击平之。亲勘常德堤围私垦洲地百数十处,造册立案,永息争端。寻复召为刑部侍郎。至京,面陈永绥厅孤悬苗境,不足资控制,请移厅治花园,移协营茶洞,沿边遍设碉卡,以永绥旧城为汛地,使苗弁驻闉,约束诸苗寨,下所司议行。六年,偕侍郎那彦宝勘近畿水灾,又偕侍郎高杞监疏长辛店河道。

  七年,命赴山东按皂役之孙冒考,巡抚和瑛诬断事,和瑛谴罢,即授之望巡抚。寻调陕西。大军剿南山馀孽,之望筹备军食,安插乡勇,抚恤灾黎,偕总督惠龄奏筹善后事宜甚悉。调广东,乞假省亲。九年,仍授刑部侍郎。逾一年,以母老乞养归。十四年,仁宗五旬万寿,之望入都祝嘏。其母年八十有三,上垂问褒嘉,赉予有加。寻丁母忧,服阕,擢刑部尚书。十八年,以病解职,寻卒。

  韩崶,字桂舲,江苏元和人。父是升,客游京师,授经诸王邸,以名德称。崶少慧能文,由拔贡授刑部七品小京官,累擢郎中。乾隆五十四年,出为河南彰德知府,迁广东高廉道。坐失察吴川知县庇纵私盐事,降刑部主事,复洊迁郎中。

  嘉庆六年,授湖南岳常澧道,迁按察使,调福建,署布政使。蔡牵方扰台湾,海疆多事,崶筹军备杜接济甚力,迁湖南布政使。十一年,召为刑部侍郎。十二年,命赴荆州按将军积拉堪与知府交结事,又命勘南河。十三年,宗室敏学恃势不法,谳拟轻比,诏斥部臣屈法纵奸,谴责有差。崶方奉使河间谳狱,未与画诺,上以崶先於召对面陈,意存开脱,且部事素由崶先覈定,迹近专擅,降授广东按察使。未几,擢巡抚。

  时英吉利兵船占澳门炮台,入黄埔,久之始退。总督吴熊光不即遣兵驱逐,以罪罢,命崶兼署总督。十四年,崶查阅澳门夷民安堵,因疏陈:“西洋人於其地旧设炮台六,请自伽思兰炮台迤南,加筑女墙二百馀丈,於前山寨驻专营,莲花茎增关徬石垣,新涌山口筑炮台,填蕉门海口,以资控制。”如议行。又密陈粤海形势:“沿海村落,处处可通,外洋盗匪,易生窥伺。必先固内而后可御外。凡属扼要炮台,宜简练精锐,严密防守。并令沿海绅衿耆董,督率丁壮,互相捍护,自卫身家,较为得力。”百龄继为总督,会奏:“华、洋交易章程,外国兵船停泊外洋,澳内华、洋人分别稽覈。各国商贾,止许暂留司事之人,经理债务,馀俱饬依期回国,不得在澳逗留。洋船引水人,责令澳门同知给发牌照。买办等华人,责成地方有司慎选承充,随时稽察。洋船起货时,不许洋商私自分拨。”下军机大臣采择议行。

  逾年,海盗张保仔就抚,乌石二、东海霸以次诛降,赐花翎。十六年,复署总督。疏请免米税,以通商贩、裕民食。又疏陈:“潮州多械斗,而营员无协缉之责,请令文武会拏;距省远,请军流以下就近由巡道覆覈。”又言:“惩治悍匪,请如四川例:初犯械系,限一年改行;积两限如故,即治以棍徒屡次滋扰律。”皆允行。十八年,入觐,授刑部尚书。崶父是升年八十,给假三月归为寿。二十一年,丁父忧,服阕,以一品衔署刑部侍郎,寻补刑部尚书。

  道光四年,平反山西榆次县民阎思虎狱,被议叙。初,思虎强奸赵二姑,知县吕锡龄受赇,逼认和奸,赵二姑忿而自尽,亲属京控。命巡抚亲提,仍以和奸拟结。御史梁中靖疏劾,提解刑部,审得实情是强非和,并原审各官贿嘱、徇纵、回护诸弊状,思虎论斩,赵二姑旌表,巡抚邱树棠、按察使卢元伟及府县各官,降革遣戍有差。诏嘉刑部堂司各官秉公申雪,并予议叙。梁中靖参奏得实,亦加四品衔。会有官犯侯际清拟流,呈请赎罪,部议因际清犯罪情重,仍以可否并请。诏斥含混取巧,命大学士托津等查讯,侍郎恩铭、常英、司员恩德等皆有贿嘱情事,崶亦解任就质,坐失察司员得贿,嗣子知情,亲属撞骗,议夺职遣戍,因年老,从宽,命效力万年吉地工程处。逾岁,召署刑部侍郎。六年,以病乞归。十四年,卒。

  论曰:有清一代,於刑部用人最慎。凡总办秋审,必择司员明慎习故事者为之。或出为监司数年,稍回翔疆圻,入掌邦宪,辄终其身,故多能尽职。仁宗尤留意刑狱,往往亲裁,所用部臣,斯其选也。姜晟、祖之望,易攵历中外,并有政绩。金光悌、韩崶,皆筦部务最久,光悌治事尤厉锋锷,号刻深云。

卷一百四十 

  达椿子萨彬图 铁保弟玉保 和瑛 觉罗桂芳

  达椿,字香圃,乌苏氏,满洲镶白旗人。乾隆二十五年进士,选庶吉士,散馆授户部主事,迁员外郎。历翰林院侍讲、侍读、国子监祭酒、詹事府詹事、大理寺卿。二十九年,入直上书房,充四库全书总阅,累擢礼部侍郎,兼副都统。四十五年,坐会同四译馆屋坏,毙朝鲜使臣,革职留任。五十四年,左迁内阁学士。达椿直内廷,不附和珅,数媒孽其短,以旷直褫职,仍留上书房效力行走。寻授翰林院侍讲学士,复迭以大考降黜授检讨。仁宗知其屈抑,至嘉庆四年,诏:“达椿因旷班被谴,其过轻,当时刘墉亦缘此降官;今刘墉已为大学士,达椿尚未迁擢,加恩补授内阁学士兼副都统。”子萨彬图,时亦同官,命达椿班次列萨彬图之前。历礼部、吏部侍郎,兼翰林院掌院学士,擢左都御史兼都统,迁礼部尚书。六年,典会试。七年,卒。

  萨彬图,乾隆四十五年进士,授户部主事,迁员外郎。典贵州乡试,改历翰詹,累迁内阁学士兼副都统。和珅既伏法,仁宗不欲株连兴狱,而萨彬图屡疏言和珅财产多寄顿隐匿,有尝管金银使女四名,请独至慎刑司讯鞫。诏严斥之,命从王大臣讯,不得实,议革职,予七品笔帖式,效力万年吉地。寻以其父年老,召还京,授户部主事,累擢仓场侍郎。十二年,出为漕运总督。逾三岁,京仓亏缺事觉,降光禄寺卿。迁盛京户部侍郎,十六年,坐奉天灾民流徙出边,褫职。寻卒。

  铁保,字冶亭,栋鄂氏,满洲正黄旗人。先世姓觉罗,称为赵宋之裔,后改今氏。父诚泰,泰宁镇总兵,世为将家。铁保折节读书,年二十一,成乾隆三十七年进士,授吏部主事,袭恩骑尉世职。於曹司中介然孤立,意有不可,争辩勿挠。大学士阿桂屡荐之,迁郎中,擢少詹事,因事罢。寻补户部员外郎,调吏部。擢翰林院侍讲学士,仍兼吏部行走,历侍读学士、内阁学士。五十四年,迁礼部侍郎,兼副都统。校射中的,赐花翎。调吏部。

  嘉庆四年,奏劾司员,帝责其过当,左迁内阁学士,转盛京兵部、刑部侍郎,兼奉天府尹。寻复召为吏部侍郎,出为漕运总督。五年,值车驾将幸盛京,疏请御道因旧址,勿辟新道;裁革餽送扈从官员土仪;禁从官妄拿车马:上嘉纳之。七年,迁广东巡抚,调山东。河决衡家楼,诏预筹运道。九年三月,漕运迅速,加太子少保。寻以水浅船迟,革职留任。十年,擢两江总督,命覆鞫安徽寿州武举张大有妒奸毒毙族侄狱,苏州知府周锷受贿轻纵,及初彭龄为安徽巡抚,勘实置法。铁保坐失察,褫宫衔,降二品顶戴,寻复之。

  十二年,疏请八旗兵米酌给二成折色,诏斥妄改旧章,革职留任。先后疏论治河,请改建王营减坝,培筑高堰、山盱堤后土坡及河岸大堤,修复云梯关外海口,遣大臣勘议,并采其说施行。十四年,运河屡坏堤,荷花塘决口合而复溃,镌级留任。山阳知县王伸汉冒赈,酖杀委员李毓昌,至是事觉,诏斥铁保偏听固执,河工日坏,吏治日弛,酿成重狱,褫职,遣戍乌鲁木齐。逾年,给三等侍卫,充叶尔羌办事大臣。寻授翰林院侍讲学士,调喀什噶尔参赞大臣。授浙江巡抚,未之任,改吏部侍郎。擢礼部尚书,调吏部。请芟吏、兵两部苛例,条陈时政,多见施行。林清之变,召对,极言内监通贼有据,因穷治逆党,内监多衔恨,遍腾谤言。会伊犁将军松筠劾铁保前在喀什噶尔治叛裔玉素普之狱,误听人言,枉杀回民毛拉素皮等四人,上怒,追念江南李毓昌之狱,斥其屡蹈重咎,褫职,发往吉林效力。二十三年,召为司经局洗马。道光初,以疾乞休,赐三品卿衔。四年,卒。

  铁保慷慨论事,高宗谓其有大臣风。及居外任,自欲有所表见,倨傲,意为爱憎,屡以措施失当被黜。然优於文学,词翰并美。两典礼闱及山东、顺天乡试,皆得人。留心文献,为八旗通志总裁。多得开国以来满洲、蒙古、汉军遗集,先成白山诗介五十卷,复增辑改编,得一百三十四卷,进御,仁宗制序,赐名熙朝雅颂集。自著曰怀清斋集。

  弟玉保,字阆峰。乾隆四十六年进士,入翰林,有才名。高宗亲试八旗翰詹,与兄铁保并被擢,时比以郊、祁,轼、辙。官至兵部侍郎,究心兵家言。川、楚教匪起,尝原自效行间。会上欲用为巡抚,为和珅所阻,郁郁卒,年甫四十。

  和瑛,原名和宁,避宣宗讳改,字太葊,额勒德特氏,蒙古镶黄旗人。乾隆三十六年进士,授户部主事,历员外郎。出为安徽太平知府,调颍州。五十二年,擢庐凤道,历四川按察使,安徽、四川、陕西布政使。五十八年,予副都统衔,充西藏办事大臣。寻授内阁学士,仍留藏办事。和瑛在藏八年,著西藏赋,博采地形、民俗、物产,自为之注。

  嘉庆五年,召为理藩院侍郎,历工部、户部,出为山东巡抚。七年,金乡皂役之孙张敬礼冒考被控,知县汪廷楷置不问,学政刘凤诰以闻,下和瑛提鞫,误听济南知府德生言诬断,为给事中汪镛所纠。上以和瑛日事文墨,废弛政务,即解职,命镛从侍郎祖之望往按,得实,褫和瑛职,又以匿蝗灾事觉,谴戍乌鲁木齐。寻予蓝翎侍卫,充叶尔羌帮办大臣,调喀什噶尔参赞大臣。

  九年,授理藩院侍郎,仍留边任。疏言:“喀什噶尔、英吉沙尔仓储足供军食,请减运伊犁布疋,改徵杂粮四千石,减价出粜,且请嗣后折收制钱,以免运费。”允之。劾喀喇沙尔历任办事大臣私以库款贷与军民,及土尔扈特、回子取息钱入己,降革治罪有差。十一年,召还京为吏部侍郎,调仓场。未几,复出为乌鲁木齐都统。十三年,塔尔巴哈台参赞大臣爱星阿欲调玛纳斯戍兵四百人番上屯田,和瑛谓玛纳斯处极边,戍兵专事操防,不谙耕作,咨驳以闻,上韪之。

  十四年,授陕甘总督。坐前在仓场失察盗米,降大理寺少卿。十六年,迁盛京刑部侍郎。复州、宁海、岫岩饥,将军观明以匿灾罢免,授和瑛为将军,廉得边门章京塔清阿等承观明意,讳灾不报,降革有差。寻以误捕屯民张建谟为盗,锻炼成狱,刑部覆讯雪其冤,议革和瑛职,诏宽之,留任。调热河都统,未上,召为礼部尚书,调兵部。坐失察盛京宗室裕瑞强娶有夫民妇为妾,降盛京副都统,迁热河都统。二十一年,授工部尚书。命赴甘肃按仓库亏缺,得总督先福徇庇及贪纵状,治如律。二十二年,调兵部,加太子少保,历礼部、兵部。二十三年,授军机大臣、领侍卫内大臣,充上书房总谙达、文颖馆总裁。逾一岁,调刑部,罢内直。道光元年,卒,赠太子太保,谥简勤。

  和瑛娴习掌故,优於文学,著书多不传。久任边职,有惠政。后其子璧昌治回疆,回部犹归心焉。璧昌自有传。

  觉罗桂芳,字香东,隶镶蓝旗,总督图思德孙。嘉庆四年进士,选庶吉士,授检讨。尝召对,仁宗曰:“奇才也!”不数年,累擢内阁学士。十一年,入直上书房,迁礼部侍郎,历吏部、户部侍郎,兼副都统、总管内务府大臣、翰林院掌院学士。迭典顺天、江南乡试,兼直南书房。桂芳家素贫,有门生餽纳,曰:“执贽礼甚古。某忝佐司农,俸入粗给,无藉乎此。”封还之。大学士禄康舆夫聚博,命偕侍郎英和按治,无所徇。上嘉其不避嫌怨。

  十八年,教匪林清逆党阑入禁城,桂芳方直内廷,偕诸王大臣率兵歼捕,叙劳,加二级。上遇变修省,训诫臣工,颁御制文七篇,示内廷诸臣,命各抒所见,书以进御。桂芳书罪己诏后曰:“皇上临御以来,承列圣深仁厚泽,日以爱民为政,四海之内,莫不闻睹。今兹事变,岂不怪异?而臣窃以为此未足为圣德之累。昔孔子论仁至於济众,论敬至於安百姓,皆曰:‘尧、舜其犹病诸。’岂真以尧、舜之圣为未至哉?夫天下之大,万民之众,而决其无一夫之梗者,盖自古其难之。然而揆之人事,则实有未尽者。夫林清先以习教被系,既释归,转益煽乱。数年之间,往来纠结於曹、卫、齐、鲁之间,其党至数千人。阉寺职官,竟有与其谋者,而未事之先,曾无一人抉发,是吏无政也。藏利刃,怀白帜,度越门关,饮於都市,无诇而知者,是逻者、门者无禁也。禁兵千计,贼不及百,阖门而击之,俄顷可尽,乃两日一夜始悉擒戮,是军无律也。夫吏惰卒骄,文武并弛,而法制禁令为虚器,则事之可忧,岂独在贼?我皇上观微知著,洞悉天下之故,诏曰‘方今大弊在因循怠玩’,至哉言乎!臣敬绎之,盖因循怠玩,亦有所由。无才与识,则有因循而已;无志与气,则有怠玩而已。是故得人而任之,则因循怠玩之习不患不除。傥非其人,微独不能除其习而已;就令除之,不因循而且为烦苛,不怠玩而且为躁竞,其无裨於治则均耳。是在皇上询事考言,循名责实,器使之以奏其能,专任之以收其效,因小失而崇丕业,在陛下一旋转间耳。”

  书行实政论后曰:“实心者何?忠是也。忠者一於为国,而不亟亟於求上之知。其所以急於公者如急於己,一政而便於民,其行之而恐不及也;一政而不便於民,其去之恐不速也。不以避疑谤而易其是非之公,不以处疏逖而违其夙夜之志。故其於政也,筹之至审,而不为旦夕之谋;行之务当,而不揣诏旨之合;惟力是视,不必其事之谅於人;惟善之从,不必其谋之出於己。若是者谓之实政。夫为臣之道,畴不当忠,然而忠之实盖如此。非然者,初无寸劳,而已为见功之地;未必加谴,而已存巧避之心。取容於唯诺,而不以国事为忧;快意於爱憎,而不以人才为惜。如斯人者,虽我皇上日讨而训之,尚望其能行实政乎?夫政者,上所以治天下之具。然而行之以实,乃能有功,不则文具而已。官无实政,民乃不治,非细故也。皇上震动恪恭,求贤纳谏,敕中外诸臣,改虑易志。稍有人心者,畴敢不勉;而臣所欲言者,则又在陛下之心矣。臣昨岁恭录乾隆朝臣孙嘉淦三习一弊疏於御制养心殿记册末,伏原万几之暇,时赐观览。用其说以考诸臣之政,因以识诸臣之心,则贤才不患其不思奋,庶绩不患其不咸熙。较臣管蠡之见,似更有助於高深焉。”

  又论致变之源,由於民穷,民穷由於币轻,币轻则国与民交病。论刑用重典而不得其平,则不能格奸定乱。论民惑邪教,由士大夫好言因果利益有以导之。因事纳规,所言多切中时弊。於是复条陈时事,或见之,谓其未必尽合上意。桂芳慨然曰:“此何时,尚以迎合为言耶?”及上,嘉纳之,命暂在军机处学习行走。未几,授军机大臣。

  十九年,军事竣,以赞画功赐桂芳子炳奎七品小京官。寻命往广西按事,授漕运总督。未至广西,於武昌途次病疫,卒。上以桂芳明慎直爽,方乡用,至是优诏褒恤,叹为“良才难得”,赠太子少保,加尚书衔;复以曾授三阿哥读书,丧至京师,命三阿哥往奠,御制诗悼之,谥文敏。著有经进、敬仪堂诗存,才华丰赡,为时所称。

  论曰:承平既久,八旗人士起甲科、列侍从者,亦多以文字被恩眷。达椿忤权相,晚乃见用,其守正有足称。铁保、和瑛并器识渊雅,述作斐然。桂芳通达政体,建言谔谔,最为一时俊才,年命不永,未竟其用,惜哉!

卷一百四十一 

  万承风 周系英 钱樾 秦瀛 李宗瀚 韩鼎晋 朱方增

  万承风,字和圃,江西义宁人。乾隆四十六年进士,选庶吉士,授检讨。直上书房,侍宣宗读。六十年,典试云南。时仁宗在潜邸,赐诗宠行。累迁翰林院侍读。嘉庆三年,大考,降检讨。四年,督广东学政。琼州海寇猝发,承风以闻,命总督吉庆按治,总兵西密扬阿等以恇怯置吏议。累迁侍讲学士,任满还京,直上书房,擢詹事。督山东学政,整厉士习,扶持善类。洊擢礼部侍郎,命还京。

  十二年,督学江苏。以清江浦、荷花塘河工取势太直,屡筑屡圮,奏请复旧,诏如议行。调兵部。十四年,上五旬万寿,陈请解任还京祝嘏,诏严斥,左迁内阁学士。调安徽学政。定远士子与凤阳胥役有隙,至试期辄修怨,当事者庇胥役,士益愤,承风疏请下巡抚严治胥役,置诸法。擢兵部侍郎,还京,仍直上书房,充经筵讲官。十七年,引疾归,寻卒,入祀乡贤祠。宣宗即位,追念旧学,赠礼部尚书衔,谥文恪。道光十二年,晋赠太傅,子方楙等加恩有差。

  周系英,字孟才,湖南湘潭人。乾隆五十八年进士,选庶吉士,授编修,累迁侍讲。嘉庆十年,督四川学政。十四年,入直南书房,擢太常寺卿。寻改直上书房,授三阿哥读。上谕:“不但授读讲习诗文,当教阿哥为人居心以忠厚为本。”系英请加授资治通鉴,以知古今治乱兴衰之故,悉民间疾苦,上韪之。转光禄寺卿,督山西学政。任满回京,仍直上书房。十九年,擢兵部右侍郎,母忧去,服阕,补吏部侍郎。

  二十四年,湘潭民与江西客民閧,相杀伤,巡抚吴邦庆亦籍江西,陈奏偏袒。系英询赍奏人,得事始末,於召对时面陈,乃调邦庆福建,诏以狱事畀总督察治。系英素以朴直被眷遇,邦庆初与善,约地方事有见闻必告,至是手书言其曲直;系英子汝桢亦致书在籍给事中石承藻询狱事:书并为邦庆得,先后以两书上闻。上怒系英庇乡人,部议革职,犹命以编修用。继以汝桢致书事,褫职回籍。

  道光初,以四品京堂召用,历翰林院侍读学士、内阁学士。二年,迁工部侍郎,督江西学政,寻调江苏,许密摺言地方利病,人才臧否。会濒江大水,学政驻江阴,系英目击灾状,贻书督抚,留官吏素得民者治赈务,假库帑三万两购米平粜,民感之。四年,调户部左侍郎,卒於任。

  钱樾,字黼棠,浙江嘉善人。乾隆三十七年进士,选庶吉士,授编修。典陕西乡试,督四川学政。直上书房。两典江西乡试,督广西学政,累擢少詹事。嘉庆四年,还京,仍入直。骤迁内阁学士、礼部侍郎,督江苏学政。时吴县令甄辅廷治诸生纠控罪过当,学政平恕曲徇所请,斥革生员二十五人。上闻之,解平恕任,以樾代,至则先复诸生名,仅坐首事者三人,士民称庆。方其赴任,途中见行船有大书“内廷南府”者,因上疏劾奸吏诡讬,上累圣明,诏饬关津禁绝,严罪所司。

  时南河邵坝决口,瓜、仪私枭充斥,为闾阎害,命樾密访以闻。疏陈:“黄河自豫东界至桃、宿以上,水缓沙停,致河高堤浅,所在防溃。请於霜降后鸠工疏正河,并增筑堤防,先务所急。又以私枭为患,皆由官盐价贵,民利食私,若稍平盐价,则私枭自绝。”疏入,俱报可。寻调吏部,任满回京,调户部,兼管钱法堂事务。奏请申禁改漕折色,以清弊端。复调吏部,九年,坐失察书吏舞弊,以告病治中赵曰濂虚选运同,降内阁学士,樾上疏置辩,议革职,加恩赐编修。十年,擢鸿胪寺少卿,督山东学政。累迁大理寺少卿、内阁学士。母忧归,服阕,引疾不出。二十年,卒。

  秦瀛,字凌沧,江苏无锡人,谕德松龄玄孙也。乾隆四十一年,以举人召试山东行在,授内阁中书,充军机章京,洊迁郎中。五十八年,出为浙江温处道,有惠政。嘉庆五年,擢按察使。宁、绍、台三府水灾,有司匿不报,瀛力言於巡抚,乃得赈。调湖南,衡州岁歉,有司匿不报,方议派济陕西兵米,瀛复力言於巡抚,留米平粜。七年,以病归。逾两年,起授广东按察使,督郡县治盗,擒著盗梁修平、吴鰕喜置诸法。抚琼州黎匪,严禁赌博白鸽票。

  十年,迁浙江布政使,入觐,乞内用,授光禄寺卿,转太常寺卿。疏陈广东治盗事宜,略曰:“海盗始在高、廉,近则阑入广州。大股如郑一、乌石二、总兵宝、朱濆等,声势甚张。内地顺德、香山、新会三县,连有肆劫,以马观、李英芳为之魁,与海盗勾结,捕急则遁入海中。统将出海,藉词迁延,不能尽力。黜提督孙全谋,而魏大斌即为之续。臣愚以为剿捕之法:一曰讨军实。水师废弛,则帑饷虚糜。洋商、盐商捐输宽裕,经手之员尚有侵渔,遣委之将仍复骄惰,非立法痛惩,徒资耗费。一曰树声威。盗善侦探,非先声詟人,盗已轻我。兵行之日,督抚宜举觞欢饮;有功而归,开辕行赏,不用命者,杀无赦。一曰戒虚饰。擒盗岂能皆真,一念邀功,谳多失实,偶有平反,不复深咎。嗣后总期弋获真盗,毋纵毋枉。至守御之法,尤宜急讲。炮台防守口岸,口岸多而汛兵少,盗船乘间直入;巡船复少,不能御盗,且为盗资。保甲仅属虚名,纵役讹索,反成厉政。欲行保甲团练,先须百姓服从。臣以为严防守必先澄清吏治,澄吏治必先固民心。一曰清狱讼。粤民好讼,大小案件,谕旨严饬,尚多沉搁。殆由案之初起,迟延不办,土棍讼师,从而把持,遂至供情屡易,莫可穷究。惟有督饬州县,有一案即清一案,务洗慵惰偏私之习。一曰抑冗滥。六计尚廉,近海州县有缉捕解犯之责,尤宜撙节,庶不亏仓库而累闾阎。一令到任,幕友长随,多人坐食,势不能复为廉吏。杂职武弁,惟利是图,稍授以权,即挟制文吏。杂职差委过多,亦滋扰累。一日惩蠹役。胥役熟习地方情形,串同官亲家属,肆为民害。广东胥役,每有暗通盗匪,收受陋规,此尤不可不严行惩创也。三者既举而吏治澄,吏治澄而民心固,於以举行保甲团练,无不可使之民,即无不可行之法矣。”疏上,诏下疆吏采行。迁顺天府尹。

  十二年,擢刑部侍郎。以宗室敏学狱会拟轻纵,议褫职,诏原之,左迁光禄寺卿。历左副都御史、仓场侍郎。诏整顿仓场,虑瀛齿衰,以二品顶戴调左副都御史。寻授兵部侍郎,复调刑部。瀛治狱平慎,在浙辨定海难民十二人非盗。及海盗诬攀族人,已入告,卒更正省释。在部治运丁盗米,讦者谓以药置米中立溢,试之不验,仁宗亲试明其枉,尤为时称。十五年,以病解任。道光元年,卒。

  瀛工文章,与姚鼐相推重,体亦相近云。

  李宗瀚,字春湖,江西临川人。乾隆五十八年进士,选庶吉士,授编修。嘉庆三年,大考二等,擢左赞善。累迁侍讲学士,充日讲起居注官。五年,典福建乡试,母忧归,服阕,补原官,转侍读学士。九年,督湖南学政,历太仆寺卿、宗人府丞、左副都御史。二十年,丁本生母忧,服阕,在籍奏请终生祖母养,允之。道光三年,遭祖母丧。先是礼臣建议,为父后者为生祖母终三年丧,宗瀚幸奉功令,既而部议仍改期服,宗瀚本生父秉礼已老,而有子四人,以出继不得终养。五年,入都,召见,询家世官资甚悉。宗瀚具陈终养始末,宣宗为之嗟叹,遂补原官。八年,擢工部侍郎,典浙江乡试,留学政。十一年,丁本生父忧,哀毁,扶病奔丧,卒於衢州,以衰服殓,年六十三。

  宗瀚孝谨恬退,中岁以养亲居林下十年,书法尤为世重。

  韩鼎晋,字树屏,四川长寿人。乾隆六十年进士,选庶吉士,授检讨。嘉庆九年,改御史。疏言天主教流传之害,请申禁以绝根株,从之。以母老请终养,十六年,服阕,补原官。疏陈四川积弊六事,曰:禁科派以安闾阎,除啯匪以防积渐,查卡房以全民命,禁拐骗以警贪顽,严摊捐以养廉洁,覈戎政以归实效。又言京师赌风大炽,多属王公大臣舆夫设局,倚势骫法,帝命指实,下诏严治。逾日,获赌案三,大学士、步军统领禄康舆夫为之魁。亲贵近臣,莫不悚息。

  巡视山东漕务,转工科给事中、光禄寺少卿,督陕甘学政。疏言:“榆、绥诸州县仓贮空虚,宜设法筹补,其地资蒙古粮食接济。今腹里边外俱荒,当分别安置抚恤。”又言:“南山善后事宜,宜行坚壁清野之法。山内流民杂处,最为奸薮,当严行保甲,使奸宄无所匿。军中掳胁难民子女,请严禁。南山附近及豫东并经兵燹,宜慎选牧令,以苏民气。川北荒歉,与陕、甘毗连,盐枭啯匪多出其中,请先事豫防。”并下疆吏如所请行。历鸿胪寺卿、通政司副使、太常寺卿、左副都御史。

  二十四年,命察视近畿水灾,督黄村赈务。督福建学政,疏言:“闽中吏治久窳,请不限资格,用廉幹吏补汀、漳、泉三郡望紧要缺,久其任以专责成。漳、泉营伍通盗,请责提镇立予重典,勿稍袒庇。”道光六年,迁仓场侍郎,以病罢。起补工部侍郎,京察,原品休致。卒於家,祀乡贤祠。

  朱方增,字虹舫,浙江海盐人。嘉庆六年进士,选庶吉士,授编修。典云南乡试,迁国子监司业。十八年,教匪之变,方增劾直隶总督温承惠贻误地方,黜之。

  应诏陈言,论用人理财,略曰:“近今大臣中,罕有以进贤为务者。盖荐举之事,易於徇私,党援交结,不得不防,而大臣亦遂引嫌自避。夫大臣避徇私之名,而忘以人事君之责,所谓因噎废食,非公忠体国者所宜有也。至於任用之方,则无过於考言询事。皇上博访周谘,徐为印证。於召对时,各就所长,谕使面陈,果能洞悉原委,又当试之以事,以观其能践与否。如或敷奏并无条理,则其人固不足用,而大臣之识见优绌,心地公私,亦可见矣。抑臣思臣工居职,苟非阘茸龌龊者流,孰不思自效?况蒙皇上训饬至再至三,而犹故习相仍,骤难振拔者,良有数端:条例过繁,文案蒨屑,虽有强敏之吏,而精神疲於具文,其实关於政治民生,转致不能详覈。一也。差务络绎,公私赔累,身家之恤不遑,民物之怀渐恝。二也。讦告之风,至今益甚。尝有以田土、斗殴细故而叩阍京控者,有司畏其挟制,不得不姑息委蛇。虽有急公自好者,其寻常蒨屑之事,岂皆一一可达圣聪?甚至匿名揭帖,无主名之可指。蠹吏猾胥,奸民恶仆,求谋不遂,惩治过严,皆可造作飞语,讦及阴私。足使任事之心,不寒而栗,委曲隐忍。奸宄横行,大都由此。三也。今皇上欲整饬因循积习,臣愚以为必先除此三者之弊,庶廓然无所疑畏,而得专精实政矣。经国之方,理财尤要。古者以三十年之通制国用,斟酌盈虚,量入为出,用能经常不匮。今户部岁入岁出,年一汇奏。惟中外未合为一,条绪繁赜,极难釐剔。且凡拨解即谓之出,并未实计所用。新旧牵溷,凌杂益甚,而出纳诸款,又因有无定之款,盈朒参差。以故一岁之中,所出几何,覈之所入,赢馀若干,不能得其实数。请旨敕下户部,岁入岁出,宜合中外为一。核计赢馀总数,仍取前一二岁所赢馀,确实比较,然后审其轻重缓急,举一切例内例外诸用款,有可裁省停缓者,酌加撙节。庶合於古人通年制用之法,而度支充裕矣。”

  二十年,入直懋勤殿,编纂石渠宝笈、秘殿珠林。寻督广西学政,累迁翰林院侍读学士。道光四年,大考第一,擢内阁学士。典山东乡试。七年,督江苏学政。十年,卒。

  方增熟谙朝章典故,辑国史名臣事迹,为从政观法录,行於世。

  论曰:万承风、周系英、钱樾以侍从之臣,轺车所至,建白卓然。秦瀛之治绩,李宗瀚之孝行,非仅以文藻称。韩鼎晋、朱方增侃侃献纳,言有体要,皆风采著於朝列矣。

卷一百四十二 

  魁伦 广兴 初彭龄

  魁伦,完颜氏,满洲正黄旗人,副将军查弼纳孙也。袭世管佐领,兼轻车都尉,授四川漳腊营参将,累擢建昌镇总兵。尝入觐,高宗询家世,魁伦陈战功甚悉。乾隆五十三年,擢福州将军。喜声伎,制行不谨,总督伍拉纳欲劾之。伍拉纳故贪,逼勒属吏财贿,复纵洋盗,盗艇集五虎门外不问。魁伦遂叠疏劾闽省吏治废弛,伍拉纳及巡抚浦霖溺职,按察使钱受椿等迎合助虐。上怒,褫伍拉纳等职逮问,命长麟署总督,偕魁伦鞫讯,得伍拉纳等贪婪及库藏亏绌状,俱伏法。伍拉纳为和珅姻戚,当按治时,上切责长麟瞻徇,罢去,以事由魁伦举发,特宽之,代署总督,严捕海盗,屡获其魁。

  嘉庆元年,实授总督。三年,巨盗林发枝投首,海患稍戢。以母忧归。自治闽狱。以伉直闻於时,仁宗尤眷之。四年,起署吏部尚书。魁伦屡於上前自称昔治四川啯匪功,谓贼不难办,请赴军前,时上督责诸将平贼甚急,经略勒保未称帝意,命魁伦赴四川,逮勒保治罪,即代署总督,驻达州治军饷。勒保获谴由蜚语,既就逮,所部诉其冤,乞代奏,魁伦稍稍为置辩,终以玩误军务谳拟重辟,军心因之涣散,不为用。额勒登保继为经略,与德楞泰先后赴甘肃剿窜匪,魁伦专任四川军事。

  五年春,冉天元纠数路残匪潜匿大竹,魁伦逡巡未发,贼胁众数万由定远渡嘉陵江,图扰川西,魁伦绕道邻水,自顺庆追剿,檄总兵七十五还守重庆。上以数年来贼氛皆在川东北,惟川西完善,地为军饷所出,斥魁伦疏防,革职留任。贼寻渡江掠蓬溪,诸将独总兵朱射斗力战而兵少,魁伦约为接应复不至,射斗战死。魁伦退屯潼川,降三品顶戴,诏责严守潼河,曰:“此尔生死关头也!”复起勒保为四川提督,偕德楞泰进剿川西、川北。四月,贼伺川西备严,乘间窜渡潼河,焚太和,逼成都,上怒魁伦屡失机纵贼,褫职逮问,命勒保代署总督。侍郎周兴岱往会鞫,寻逮克赐死,子紥拉芬戍伊犁。

  魁伦居官廉,自为尚书时,诏宽减闽关赔缴银六千两,至是罄家产不足偿,上益怜之,给还宅一区,俾其妻有所栖止;又因其孙幼稚,命紥拉芬到戍三年释归,宣谕廷臣,使知法戒焉。

  广兴,字赓虞,满洲镶黄旗人,大学士高晋第十二子。入赀为主事,补官礼部。敏於任事,背诵案牍如泻水,大学士王杰器其才。累迁给事中。嘉庆四年,首劾和珅罪状,擢副都御史。命赴四川治军需,综覈精严,月节糜费数十万金,为时所忌,以骚扰驿传被劾,上优容之。复屡与总督魁伦互劾,召还,左迁通政副使。九年,擢兵部侍郎,兼副都统、总管内务府大臣,署刑部侍郎。同僚轻其於刑名非素习,广兴引证律例,屡正误谳,众乃服。十一年,奏劾御前大臣定亲王绵恩拣选官缺专擅违例,廷臣察询,不直所言,降三品京堂,罢兼职。寻补奉宸苑卿,擢刑部侍郎,复兼内务府大臣。上方倚任,广兴亦慷慨直言,召对每逾晷刻。上曰:“汝与初彭龄皆朕信任之人,何外廷怨恨乃尔?”广兴頫首谢。数奉使赴山东、河南按事,益作威福,中外侧目。

  内监鄂罗哩者,自乾隆中充近侍,年七十馀,尝至朝廊与广兴坐语,以长者自居。广兴艴然曰:“汝辈阉人,当敬谨侍立,安得与大臣论世谊乎?”鄂罗哩恨次骨,思以中之。十三年冬,内库给宫中段不如数,且窳败,鄂罗哩言由广兴剋减,上即命传谕,出而漫言之,广兴不知为上旨,坐而与辩。鄂罗哩入奏其坐听谕旨,上怒,一日,面诘广兴,广兴言总管太监孙进忠与库官勾通,欲交外省织造,藉遂需索规费之计。上以其不能指实库官何人,挟诈面欺,下廷臣议罪,寻宽之。罢职家居,於是与广兴不协者,蜂起媒孽其短。上密谕山东、河南两省巡抚察奏,遂交章劾其奉使时任意作威,苛求供顿,收纳餽遗诸罪状,下狱议绞。上亲廷讯,尚欲缓其狱,广兴未省上意,抗辩无引罪语,而赃私有实据,上益怒,遂置之法,籍其家,子蕴秀戍吉林,并罪两省官吏及山东言官各有差。

  广兴伉爽无城府,疾恶严,喜诋人阴私。既得志,骄奢日甚,纵情声色,不能约束奴仆,终及於祸。

  初彭龄,字颐园,山东莱阳人。乾隆三十六年,巡幸山东,召试,赐举人。四十五年,成进士,选庶吉士,授编修。五十四年,迁江南道御史。劾协办大学士彭元瑞徇私为婿侄营事,元瑞被黜;又江西巡抚陈淮以贪著,劾罢之,风采振一时。累迁兵部侍郎。

  嘉庆四年,出为云南巡抚。时总督富纲请罢官盐,改归民运民销,诏下彭龄议。疏上,略曰:“滇盐向例官督灶煎,分井定额,按月完纳省仓。行销之法,按州县户口多寡定额,地方官备价运销交课。其始灶户所领官给薪本敷裕,交足额盐之外,尚有馀盐;官售额盐,扣还脚价之外,尚有馀课。行之日久,不肖州县勾通井官,私买额外馀盐,行销肥己。灶户利於卖私,益滋偷漏。前巡抚刘秉恬遂令州县额销十万斤者加销一二万,以资办公。灶户薪本不敷,无力加煎,攙和灰土,州县滞销,因有派累之事。乾隆五十六年,盐道蒋继勋以官银尽买安宁等井私煎之盐,并发州县销售,欲以弥缝亏空。额盐积压愈多,於是州县又有计口授盐、短秤加课之弊。烟户无论男女老幼,皆应交课,穷困已极。迤西一带,遂至聚众抗官,毙差焚屋。前年威远倮夷滋扰,即有此等奸民。禄丰一案,亦由盐务起衅,江兰并匿情不奏。富纲到滇,实见有不得不改章以甦民困者。窃思滇盐官运官销,积弊难返,应如督臣所奏,改为就井收课,听民自便。”於是损益原奏,令灶户自煎自卖,商贩领照,听其所之,试行二三年,再定各井岁额,下部议行。又筹置堡田,免徭役加派,滇民感之。劾前抚江兰匿抱母、恩耕二井水灾不奏,兰因黜罢。

  六年,自陈亲老,乞改京职,允之。以贵州巡抚伊桑阿代。途次劾伊桑阿骄奢乖戾,苛派属员,剿石岘苗饰词冒功。遣使勘实,置伊桑阿於法。回京,授刑部侍郎。七年,偕副都统富尼善往贵州按事,劾巡抚常明铅厂之弊,褫职治罪,即代署巡抚。寻调署云南巡抚,劾布政使陈孝升、迤西道萨荣安以维西军务冒帑,治如律。八年,偕侍郎额勒布清查陕西军需,自巡抚秦承恩以下,黜罚有差。调工部侍郎,又调户部。

  九年,误听湖北巡抚高杞言,劾湖广总督吴熊光受贿,不得实,后复以独对时密谕私告杞,事觉,下廷臣议罪,以大辟上。仁宗知彭龄无他,不欲因言事加重谴,诏斥诸臣所拟过当,有意杜言事者之口;又念彭龄亲老,免远谪,罢职家居。逾年,起授右庶子,骤迁内阁学士。

  十一年,偕侍郎英和往陕西谳狱,途经山西,命察议河东盐务。寻授安徽巡抚。寿州武举张大有因妒奸毒毙族侄张伦及雇工人,总督铁保徇苏州知府周锷以自中蛇毒定谳,彭龄推鞫得实,诏嘉之,特予议叙,铁保等降黜有差。父忧归。

  十四年,夺情授贵州巡抚,固辞不起。服阕,署山西巡抚,遂实授。劾前巡抚成龄需索供应,又劾布政使刘清、署按察使张曾献及府州县多人,寻调陕西。河东道刘大观揭劾初彭龄任性乖张,命回山西听勘,以怒斥前抚金应琦及瞻徇知府朱锡庚,部议革职,诏宽之,降补鸿胪寺卿。迁顺天府尹。

  十六年,偕尚书托津清查南河工帑,劾罢厅营四十八员,复偕尚书崇禄往福建谳狱。迁工部侍郎,署浙江巡抚。寻命往两湖按讯湖北按察使周季堂及湖南学政徐松,季堂无贪迹,惟袒庇属员,褫职,免治罪;松需索陋规,出题割裂圣经,褫职遣戍。

  十七年,调户部侍郎。时两江总督百龄劾南河总督陈凤翔误启智、礼两坝,凤翔已被谴,自诉辩,又讦百龄信任盐巡道朱尔赓额督办苇荡失当,命彭龄、松筠往按。百龄於启坝时实同画诺,遂请薄惩百龄,而朱尔赓额被重谴,语详百龄等传。署南河总督,寻调仓场侍郎。

  十九年,命往广西按讯巡抚成林,以恣意声色,用度侈靡,褫成林职,籍其家。擢兵部尚书,特命署江苏巡抚,清查亏空,疏言:“亏空应立时惩办,而各省督抚往往密奏,仅使分限完缴。始则属官玩法,任意侵欺;继则上司市恩,设法掩盖。是以清查为续亏出路,密奏为缓办良图,请饬禁。”帝韪之。劾江宁布政使陈桂生、江苏布政使常格催徵不力,并褫职。寻巡抚张师诚回任,仍命彭龄会同清查。彭龄与百龄、师诚意不合,各拟章程,上诏斥其不能和衷。既而疏劾百龄、师诚受关道盐员馈银,又劾陈桂生弊混,命大学士托津、尚书景安往按,至则百龄、师诚嗾属员多方沮格,所劾并不得实。上以彭龄性褊急,嫉恶过严,斥其轻躁,降内阁学士,召回京。茅豫者,以部员随赴广西,因留江苏佐理,改知府。至是彭龄疏陈豫两耳重听,代为乞假。诏斥越职专擅,再降,以翰林院侍读、侍讲候补。百龄复劾彭龄沉湎於酒,事一委茅豫,文致陈桂生之罪,私拆批摺,挟怨诬参;且豫实非耳聋,亦徇欺。上怒,褫彭龄职,停其母九旬恩赉,令闭门思过。

  二十一年,起为工部主事。丁母忧,未归,请改注籍顺天,服阕,以员外郎用。道光元年,授礼部侍郎,寻擢兵部尚书。三年,万寿节,与十五老臣宴,绘图於万寿山玉澜堂,御制诗称其耿介,优赉珍物。四年,以年老休致,食半俸。五年,卒,诏优恤。

  论曰:甚矣直臣之不易为也!赤心为国,犯颜批鳞,而人主谅之。苟有排异己市盛名之心,借径梯荣,众矢集焉;况身罹负乘,或加之贪婪乎?魁伦、广兴之所以不得其死也。初彭龄虽亦褊躁,然实政清操,蹶而复起,克保令名,宜哉!

卷一百四十三 

  洪亮吉管世铭 谷际岐 李仲昭 石承藻

  洪亮吉,字稚存,江苏阳湖人。少孤贫,力学,孝事寡母。初佐安徽学政朱筠校文,继入陕西巡抚毕沅幕,为校刊古书。词章考据,著於一时,尤精揅舆地。乾隆五十五年,成一甲第二名进士,授翰林院编修,年已四十有五。长身火色,性豪迈,喜论当世事。未散馆,分校顺天乡试。督贵州学政,以古学教士,地僻无书籍,购经、史、通典、文选置各府书院,黔士始治经史。为诗古文有法。任满还京,入直上书房,授皇曾孙奕纯读。嘉庆三年,大考翰詹,试征邪教疏,亮吉力陈内外弊政数千言,为时所忌。以弟丧陈情归。

  四年,高宗崩,仁宗始亲政。大学士朱珪书起之,供职,与修高宗实录,第一次稿本成,意有不乐。将告归,上书军机王大臣言事,略曰:“今天子求治之心急矣,天下望治之心孔迫矣,而机局未转者,推原其故,盖有数端。亮吉以为励精图治,当一法祖宗初政之勤,而尚未尽法也。用人行政,当一改权臣当国之时,而尚未尽改也。风俗则日趋卑下,赏罚则仍不严明,言路则似通而未通,吏治则欲肃而未肃。何以言励精图治尚未尽法也?自三四月以来,视朝稍晏,窃恐退朝之后,俳优近习之人,荧惑圣听者不少。此亲臣大臣启沃君心者之过也。盖犯颜极谏,虽非亲臣大臣之事,然不可使国家无严惮之人。乾隆初年,纯皇帝宵旰不遑,勤求至治,其时如鄂文端、朱文端、张文和、孙文定等,皆侃侃以老成师傅自居。亮吉恭修实录,见一日中朱笔细书,折成方寸,或询张、鄂,或询孙、朱,曰某人贤否,某事当否,日或十馀次。诸臣亦皆随时随事奏片,质语直陈,是上下无隐情。纯皇帝固圣不可及,而亦众正盈朝,前后左右皆严惮之人故也。今一则处事太缓,自乾隆五十五年以后,权私蒙蔽,事事不得其平者,不知凡几矣。千百中无有一二能上达者,即能上达,未必即能见之施行也。如江南洋盗一案,参将杨天相有功骈戮,洋盗某漏网安居,皆由署总督苏凌阿昏愦糊涂,贪赃玩法,举世知其冤,而洋盗公然上岸无所顾忌,皆此一事酿成。况苏凌阿权相私人,朝廷必无所顾惜,而至今尚拥巨赀,厚自颐养。江南查办此案,始则有心为承审官开释,继则并闻以不冤覆奏。夫以圣天子赫然独断,欲平反一事而尚如此,则此外沉冤何自而雪乎?一则集思广益之法未备。尧、舜之主,亦必询四岳,询群牧。盖恐一人之聪明有限,必博收众采,庶无失事。请自今凡召见大小臣工,必询问人材,询问利弊。所言可采,则存档册以记之。倘所举非人,所言失实,则治其失言之罪。然寄耳目於左右近习,不可也;询人之功过於其党类,亦不可也。盖人材至今日,销磨殆尽矣。以模棱为晓事,以软弱为良图,以钻营为取进之阶,以苟且为服官之计。由此道者,无不各得其所欲而去,衣钵相承,牢结而不可解。夫此模棱、软弱、钻营、苟且之人,国家无事,以之备班列可也;適有缓急,而欲望其奋身为国,不顾利害,不计夷险,不瞻徇情面,不顾惜身家,不可得也。至於利弊之不讲,又非一日。在内部院诸臣,事本不多,而常若猝猝不暇,汲汲顾影,皆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在外督抚诸臣,其贤者斤斤自守,不肖者亟亟营私。国计民生,非所计也,救目前而已;官方吏治,非所急也,保本任而已。虑久远者,以为过忧;事兴革者,以为生事。此又岂国家求治之本意乎?二则进贤退不肖似尚游移。夫邪教之起,由於激变。原任达州知州戴如煌,罪不容逭矣。幸有一众口交誉之刘清,百姓服之,教匪亦服之。此时正当用明效大验之人。闻刘清尚为州牧,仅从司道之后办事,似不足尽其长矣。亮吉以为川省多事,经略纵极严明,剿贼匪用之,抚难民用之,整饬官方办理地方之事又用之,此不能分身者也。何如择此方贤吏如刘清者,崇其官爵,假以事权,使之一意招徕抚绥,以分督抚之权,以蒇国家之事。有明中叶以来,郧阳多事,则别设郧阳巡抚;偏沅多事,则别设偏沅巡抚。事竣则撤之,此不可拘拘於成例者也。夫设官以待贤能,人果贤能,似不必过循资格。如刘清者,进而尚未进也。戴如煌虽以别案解任,然尚安处川中。闻教匪甘心欲食其肉,知其所在,即极力焚劫。是以数月必移一处,教匪亦必随而迹之。近在川东与一道员联姻,恃以无恐。是救一有罪之人,反杀千百无罪之人,其理尚可恕乎?纯皇帝大事之时,即明发谕旨数和珅之罪,并一一指其私人,天下快心。乃未几而又起吴省兰矣,召见之时,又闻其为吴省钦辨冤矣。夫二吴之为和珅私人,与之交通货贿,人人所知。故曹锡宝之纠和珅家人刘全也,以同乡素好,先以摺示二吴,二吴即袖其走权门藉为进身之地。今二吴可雪,不几与褒赠曹锡宝之明旨相戾乎?夫吴省钦之倾险,秉文衡,尹京兆,无不声名狼藉,则革职不足蔽辜矣。吴省兰先为和珅教习师,后反称和珅为老师,大考则第一矣,视学典试不绝矣,非和珅之力而谁力乎?则降官亦不足蔽辜矣。是退而尚未退也。何以言用人行政未尽改也?盖其人虽已致法,而十馀年来,其更变祖宗成例,汲引一己私人,犹未尝平心讨论。内阁、六部各衙门,何为国家之成法,何为和珅所更张,谁为国家自用之人,谁为和珅所引进,以及随同受贿舞弊之人,皇上纵极仁慈,纵欲宽胁从,又因人数甚广,不能一切屏除。然窃以为实有真知灼见者,自不究其从前,亦当籍其姓名,於升迁调补之时,微示以善恶劝惩之法,使人人知圣天子虽不为已甚,而是非邪正之辨,未尝不洞悉,未尝不区别。如是而夙昔之为私人者,尚可革面革心而为国家之人。否则,朝廷常若今日清明可也,万一他日复有效权臣所为者,而诸臣又群起而集其门矣。何以言风俗日趋卑下也?士大夫渐不顾廉耻,百姓则不顾纲常。然此不当责之百姓,仍当责之士大夫也。以亮吉所见,十馀年来,有尚书、侍郎甘为宰相屈膝者矣;有大学士、七卿之长,且年长以倍,而求拜门生,求为私人者矣;有交宰相之僮隶,并乐与抗礼者矣。太学三馆,风气之所由出也。今则有昏夜乞怜,以求署祭酒者矣;有人前长跪,以求讲官者矣。翰林大考,国家所据以升黜词臣者也。今则有先走军机章京之门,求认师生,以探取御制诗韵者矣;行贿於门阑侍卫,以求传递代倩,藏卷而去,制就而入者矣。及人人各得所欲,则居然自以为得计。夫大考如此,何以责乡会试之怀挟替代?士大夫之行如此,何以责小民之讠夸诈夤缘?辇毂之下如此,何以责四海九州之营私舞弊?纯皇帝因内阁学士许玉猷为同姓石工护丧,谕廷臣曰:‘诸臣纵不自爱,如国体何?’是知国体之尊,在诸臣各知廉耻。夫下之化上,犹影响也。士气必待在上者振作之,风节必待在上者奖成之。举一廉朴之吏,则贪欺者庶可自愧矣;进一恬退之流,则奔竞者庶可稍改矣;拔一特立独行、敦品励节之士,则如脂如韦、依附朋比之风或可渐革矣。而亮吉更有所虑者,前之所言,皆士大夫之不务名节者耳。幸有矫矫自好者,类皆惑於因果,遁入虚无,以蔬食为家规,以谈禅为国政。一二人倡於前,千百人和於后。甚有出则官服,入则僧衣。惑智惊愚,骇人观听。亮吉前在内廷,执事曾告之曰:‘某等亲王十人,施斋戒杀者已十居六七,羊豕鹅鸭皆不入门。’及此回入都,而士大夫持斋戒杀又十居六七矣。深恐西晋祖尚玄虚之习复见於今,则所关世道人心非小也。何以言赏罚仍不严明也?自征苗匪、教匪以来,福康安、和琳、孙士毅则蒙蔽欺妄於前,宜绵、惠龄、福宁则丧师失律於后,又益以景安、秦承恩之因循畏葸,而川、陕、楚、豫之民,遭劫者不知几百万矣。已死诸臣姑置勿论,其现在者未尝不议罪也。然重者不过新疆换班,轻者不过大营转饷;甚至拏解来京之秦承恩,则又给还家产,有意复用矣;屡奉严旨之惠龄,则又起补侍郎。夫蒙蔽欺妄之杀人,与丧师失律以及因循畏葸之杀人无异也,而犹邀宽典异数,亦从前所未有也。故近日经略以下、领队以上,类皆不以贼匪之多寡、地方之蹂躏挂怀。彼其心未始不自计曰:‘即使万不可解,而新疆换班,大营转饷,亦尚有成例可援,退步可守。’国法之宽,及诸臣之不畏国法,未有如今日之甚者。纯皇帝之用兵金川、缅甸,讷亲偾事,则杀讷亲;额尔登额偾事,则杀额尔登额;将军、提、镇之类,伏失律之诛者,不知凡几。是以万里之外,得一廷寄,皆震惧失色,则驭军之道得也。今自乙卯以迄己未,首尾五年,偾事者屡矣。提、镇、副都统、偏裨之将,有一膺失律之诛者乎?而欲诸臣之不玩寇、不殃民得乎?夫以纯皇帝之圣武,又岂见不及此?盖以归政在即,欲留待皇上莅政之初,神武独断,一新天下之耳目耳。倘荡平尚无期日,而国帑日见销磨,万一支绌偶形,司农告匮。言念及此,可为寒心,此尤宜急加之意者也。何以言言路似通而未通也?九卿台谏之臣,类皆毛举细故,不切政要。否则发人之阴私,快己之恩怨。十件之中,幸有一二可行者,发部议矣,而部臣与建言诸臣,又各存意见,无不议驳,并无不通驳,则又岂国家询及刍荛、询及瞽史之初意乎?然或因其所言琐碎,或轻重失伦,或虚实不审,而一概留中,则又不可。其法莫如随阅随发,面谕廷臣,或特颁谕旨,皆随其事之可行不可行,明白晓示之。即或弹劾不避权贵,在诸臣一心为国,本不必避嫌怨。以近事论,钱沣、初彭龄皆常弹及大僚矣,未闻大僚敢与之为仇也。若其不知国体,不识政要,冒昧立言,或攻发人之阴私,则亦不妨使众共知之,以著其非而惩其后。盖诸臣既敢挟私而不为国,更可无烦君上之回护矣。何以言吏治欲肃而未肃也?未欲吏治之肃,则督、抚、藩、臬其标准矣。十馀年来,督、抚、藩、臬之贪欺害政,比比皆是。幸而皇上亲政以来,李奉翰已自毙,郑元鹴已被纠,富纲已遭忧,江兰已内改。此外,官大省、据方面者如故也,出巡则有站规、有门包,常时则有节礼、生日礼,按年则又有帮费。升迁调补之私相餽谢者,尚未在此数也。以上诸项,无不取之於州县,州县则无不取之於民。钱粮漕米,前数年尚不过加倍,近则加倍不止。督、抚、藩、臬以及所属之道、府,无不明知故纵,否则门包、站规、节礼、生日礼、帮费无所出也。州县明言於人曰:‘我之所以加倍加数倍者,实层层衙门用度,日甚一日,年甚一年。’究之州县,亦恃督、抚、藩、臬、道、府之威势以取於民,上司得其半,州县之入己者亦半。初行尚有畏忌,至一年二年,则成为旧例,牢不可破矣。诉之督、抚、藩、臬、道、府,皆不问也。千万人中,或有不甘冤抑,赴京控告者,不过发督抚审究而已,派钦差就讯而已。试思百姓告官之案,千百中有一二得直者乎?即钦差上司稍有良心者,不过设为调停之法,使两无所大损而已。若钦差一出,则又必派及通省,派及百姓,必使之满载而归而心始安,而可以无后患。是以州县亦熟知百姓之技俩不过如此,百姓亦习知上控必不能自直,是以往往至於激变。湖北之当阳,四川之达州,其明效大验也。亮吉以为今日皇上当法宪皇帝之严明,使吏治肃而民乐生;然后法仁皇帝之宽仁,以转移风俗,则文武一张一弛之道也。”

  书达成亲王,以上闻,上怒其语戆,落职下廷臣会鞫,面谕勿加刑,亮吉感泣引罪,拟大辟,免死遣戍伊犁。明年,京师旱,上祷雨未应,命清狱囚,释久戍。未及期,诏曰:“罪亮吉后,言事者日少。即有,亦论官吏常事,於君德民隐休戚相关之实,绝无言者。岂非因亮吉获罪,钳口不复敢言?朕不闻过,下情复壅,为害甚钜。亮吉所论,实足启沃朕心,故铭诸座右,时常观览,勤政远佞,警省朕躬。今特宣示亮吉原书,使内外诸臣,知朕非拒谏饰非之主,实为可与言之君。诸臣遇可与言之君而不与言,负朕求治苦心。”即传谕伊犁将军,释亮吉回籍。诏下而雨,御制诗纪事,注谓:“本日亲书谕旨,夜子时甘霖大沛。天鉴捷於呼吸,益可感畏。”亮吉至戍甫百日而赦还,自号更生居士。后十年,卒於家。所著书多行世。

  管世铭,字缄若,与亮吉同里。乾隆四十三年进士,授户部主事。累迁郎中,充军机章京。深通律令,凡谳牍多世铭主奏。屡从大臣赴浙江、湖北、吉林、山东按事,大学士阿桂尤善之,倚如左右手。时和珅用事,世铭忧愤,与同官论前代辅臣贤否,语讥切无所避。会迁御史,则大喜,夜起傍徨,草疏将劾之,诏仍留军机处。故事,御史留直者,仪注仍视郎官,不得专达封事。世铭自言愧负此官,阿桂慰之曰:“报称有日,何必急以言自见。”盖留直阿桂所请,隐全之,使有待。嘉庆三年,卒。

  谷际岐,字西阿,云南赵州人。乾隆四十年进士,选庶吉士,授编修,与校四库全书。充会试同考官,所拔多知名士。乞养归,主讲五华书院,教士有法。连丁父母忧,服阕,起原官。

  嘉庆三年,迁御史。时教匪扰数省,师久无功,际岐遍访人士来京者,具得其状。四年春,上疏,略曰:“窃见三年以来,先帝颁师征讨邪教,川、陕责之总督宜绵,巡抚惠龄、秦承恩;楚北责之总督毕沅、巡抚汪新。诸臣酿衅於先,藏身於后,止以重兵自卫,裨弁奋勇者,无调度接应,由是兵无斗志。川、楚传言云:‘贼来不见官兵面,贼去官兵才出现。’又云:‘贼去兵无影,兵来贼没踪。可怜兵与贼,何日得相逢?’前年总督勒保至川,大张告示,痛责前任之失,是其明证。毕沅、汪新相继殂逝,景安继为总督。今宜绵、惠龄、秦承恩纵慢於左,景安怯玩於右,勒保纵能实力剿捕,陕、楚贼多,起灭无时,则勒保终将掣肘。钦惟先帝昔征缅甸,见杨应琚挑拨掩覆之罪,立予拿问。今宜绵等旷玩三年之久,幸荷宽典,而转益怀安,任贼越入河南卢氏、鲁山等县。景安虽无吞饷声名,而罔昧自甘,近亦有贼焚掠襄、光各境,均为法所不容。况今军营副封私札,商同军机大臣改压军报。供据已破,虽由内臣声势,而彼等掩覆偾事,情更显然。请旨惩究,另选能臣,与勒保会同各清本境,则军令风行,贼必授首。比年发饷至数千万,军中子女玉帛奇宝错陈,而兵食反致有亏。载赃而归,风盈道路,嘲之者有‘与其请饷,不如书会票’之语。先帝严究军需局,察出四川汉州知州与德楞泰互争报销,及湖北道员胡齐仑侵饷数十万,一则追赔,一则拿究。他属类此者必多,尤宜急易新手清釐。则侵盗之迹,必能破露,不但兵饷与善后事宜均得充裕,销算亦不敢牵混矣。”

  间又上疏曰:“教匪滋扰,始於湖北宜都聂杰人,实自武昌府同知常丹葵苛虐逼迫而起。当教匪齐麟等正法於襄阳,匪徒各皆敛戢。常丹葵素以虐民喜事为能,乾隆六十年,委查宜都县境,哧诈富家无算,赤贫者按名取结,纳钱释放。少得供据,立与惨刑,至以铁钉钉人壁上,或铁锤排击多人。情介疑似,则解省城,每船载一二百人,饥寒就毙,浮尸於江。殁狱中者,亦无棺殓。聂杰人号首富,屡索不厌,村党结连拒捕。宜昌镇总兵突入遇害,由是宜都、枝江两县同变。襄阳之齐王氏、姚之富,长阳之覃加耀、张正谟等,闻风并起,遂延及河南、陕西。此臣所闻官逼民反之最先最甚者也。臣思教匪之在今日,自应尽党枭磔。而其始犹是百数十年安居乐业人民,何求何憾,甘心弃身家、捐性命,铤而走险耶?臣闻贼当流窜时,犹哭念皇帝天恩,殊无一言怨及朝廷。向使地方官仰体皇仁,察教於平日,抚弭於临时,何至如此?臣为此奏,固为官吏指事声罪,亦欲使万禩子孙知我朝无叛民,而后见恩德入人,天道人心,协应长久,昭昭不爽也。常丹葵逞虐一时,上廑圣仁,下殃良善,罪岂容诛?应请饬经略勒保严察奏办。又现奉恩旨,凡受抚来归者,令勒保传唤同知刘清,同川省素有清名之州县,妥议安插。楚地曾经滋扰者,亦应安集。臣闻被扰州县,逃散各户之田庐妇女,多归官吏压卖分肥。是始不顾其反,终不原其归。不知民何负於官,而效尤靦忍至於此极?若得惩一儆众,自可群知洗濯。宣奉德意,所关於国家苞桑之计匪细也。”两疏上,仁宗并嘉纳施行。寻迁给事中,稽察南新仓,巡视中城。

  云南盐法,官运官销,日久因缘为奸,按口比销,民不堪命;又威远调取民夫,按名折银,折后又徵实夫,迤西道属数十州县,同时閧变,解散后不以实闻,官吏骫法如故。际岐上疏痛陈其害,下云南督抚察治。总督富纲请改盐法以便民,巡抚江兰方内召,欲沮其事,际岐复疏争。初彭龄继为巡抚,际岐门下士也,熟闻其事,始疏请盐由灶煎灶卖,民运民销,一祛积弊,民大便。语详盐法志。

  蔡永清者,总督陈辉祖家奴,拥厚赀居京师,以助赈叙五品职衔,出入舆马,揖让公卿间。际岐疏劾,自大学士庆桂、朱珪以下,多所指斥,下刑部鞫讯,褫永清职衔,际岐坐论奏未尽实,降授刑部主事。累迁郎中。以老乞休,贫不能归,主讲扬州孝廉堂垂十年,卒。

  自乾隆末,云南之官於朝以直言著者,尹壮图、钱沣,时以际岐并称焉。

  李仲昭,字次卿,广东嘉应人。嘉庆七年进士,选庶吉士,授编修,迁御史。长芦盐商伪造加重法马,每引浮百斤,损课滞销。商人查有圻家钜富,交通朝贵。自给事中花杰劾芦盐加价,连及大学士戴衢亨,不得直,且被谴,遂无敢言者。仲昭疏劾之,户部犹袒商,或腾蜚语,谓仲昭索贿不遂。仁宗方幸热河,命留京王大臣同鞫,得舞弊状,有圻论如律,在事降革有差,人咸侧目。仲昭又劾吏部京察不公,亦鞫实。既而赴户部点卯,杖责书吏,户部摭其事奏劾,下吏部议。群欲以倾仲昭,侍郎初彭龄号刚正,以妻丧在告,语人曰:“诸人欲报怨,加以莫须有之罪。李御史有言胆,台中何可无此人?”部员闻彭龄言,遽议降四级,甫两日而奏上,仲昭竟黜。

  石承藻,字黼庭,湖南湘潭人。嘉庆十三年一甲三名进士,授编修。迁御史、给事中,敢言有声。王树勋者,江都人,乾隆末入京应试不售,乃於广慧寺为僧,名曰明心。开堂说法,假扶乩卜筮,探刺士大夫阴私,扬言於外,人益崇信。达官显宦,每有皈依受戒为弟子者。朱珪正人负重望,亦与交接。时和珅为步军统领,访捕治罪,以贿得末减,勒令还俗,遂游荡江湖。值川、楚匪乱,投效松筠军中,以谈禅投所好,使易装入贼寨说降,奖予七品官衔,洊擢襄阳知府。数年,入觐京师,不改故态。刑部尚书金光悌延医子病,怵以祸福,光悌长跪请命,为时所嗤。嘉庆二十年,承藻疏请澄清流品,劾树勋,下刑部鞫实,褫职,枷号两月,发黑龙江充当苦差。仁宗奖承藻曰:“真御史也!”诏斥被惑诸臣,有玷官箴。其已故者免议,侍郎蒋予蒲、宋镕以下,黜降有差。

  二十四年,湘潭有土、客械斗之狱,侍郎周系英与巡抚吴邦庆互劾。承藻適在籍,系英子汝桢致书承藻询其事,为邦庆所发,承藻牵连降秩。久之不复迁,终光禄寺署正。

  论曰:仁宗诏求直言,下至末吏平民,皆得封章上达,言路大开。科道中竭诚献纳,如卫谋论福康安贪婪,不宜配享太庙。马履泰论景安畏缩偷安,老师糜饷,及教匪宜除,难民宜抚;又论百龄举劾失当。张鹏展论金光悌专擅刑部,恋司职不去。周栻论疆臣参劾属员,不举劣迹,恐悃愊无华者以失欢被劾;又论朱珪以肩舆擅入禁门,无无君之心,而有无君之迹。沈琨论宜兴庇护属员,致兴株系诸生大狱;又谏阻东巡。萧芝论端正风俗,宜崇醇朴。王宁炜论用人宜习其素,不可因保举遽加升用;又论督抚壅蔽之习,及士民捐输之累,州县折收之患。游光绎论大臣未尽和衷,武备未尽整饬,原效魏元成十思疏以裨治化。诸人所言,虽有用有不用,当时皆推谠直。又龚钅堂当松筠因谏东巡获罪,密疏复陈,自庀身后事而后上,卒蒙宽宥。其章疏多不传,稽之史牒,旁见纪载,謇谔盈廷,称盛事焉。洪亮吉诸人身虽遭黜,言多见采,可以无憾。或犹以时方清明,目亮吉之效痛哭流涕者为多事,过矣。

卷一百四十四 

  吴熊光 汪志伊 陈大文 熊枚 裘行简 方维甸 董教增

  吴熊光,字槐江,江苏昭文人。举顺天乡试,乾隆三十七年,登中正榜,授内阁中书,充军机章京。累迁刑部郎中,改御史。当罢直,大学士阿桂素倚之,请留直如故。阿桂屡奉使出剿匪、治河、阅海塘、谳狱,熊光辄从。累迁通政司参议。

  嘉庆二年,高宗幸热河,夜宣军机大臣,未至,命召章京,熊光入对称旨,欲擢任军机大臣。和珅称熊光官五品,不符体制,因荐学士戴衢亨,官四品,在军机久,用熊光不如用衢亨,诏同加三品卿衔入直。居政府六阅月,和珅忌之,出为直隶布政使。四年,高宗崩,仁宗亲政,和珅伏诛。熊光言和珅管理各部日久,多变旧章以营私,大憝虽除,猾吏仍可因缘为奸,亟宜更正,上韪之。

  擢河南巡抚。教匪逼境,熊光驻防卢氏,张汉潮窜商州,分掠蓝田,疏请截留山东兵赴明亮军协剿;复以张天伦窜近郧阳江岸,谋犯豫南,调直隶正定标兵备剿。上以所见与合,诏嘉奖。寻汉潮趋雒南,遣总兵张文奇、田永桐击走之。令南汝光道陈锺琛扼襄河要隘,粮道完颜岱率满营兵协防,拨寿春镇兵五百驻樊城。请召募练兵五千,并以开封练勇千名改为抚标新兵,从之。

  五年,楚匪自均州、郧县窥渡襄河,赖预防击退。上念河南兵单,命直隶、山西遣兵赴援,又命添募乡勇,熊光疏言:“河南卢、淅一带,原有乡勇万馀,而贼窜自如。凡游民应募,贼至先逃,反摇兵心。是以上年撤勇添兵,贼未敢肆,此兵胜於勇之明验。今有直隶等省官兵,择要驻守,已足策应,无庸募勇。”七月,歼宝丰、郏县溃匪於彭山,教首刘之协遁叶县就擒,予议叙。

  六年,擢湖广总督。途遇协防陕西兵二百馀人,逃回本营,廉得其缺饷状,杖首谋者二人,馀释不问。房县乡勇纠抢民寨,缚送三十馀人,立诛之。提督长龄、巡抚全保率师防剿,迭败汤思蛟、刘朝选等。川匪扰兴山、竹谿、房县,分兵追剿,歼获甚众。平樊人杰馀匪,俘贼首崔宗和。上以熊光调度供支,迭诏褒奖。新设湖北提督,改移郧阳镇协,添兵三千五百名,即以无业乡勇充之。又奏定稽查寨勇章程,略言:“寨勇习於战斗,轻视官兵,流弊不可不虑。今将寨堡户口、器械逐一登记,阳资其力以助此日之军威,默挈其纲以弭将来之民患。”上韪其言。七年,三省匪平,加太子少保。遣撤乡勇,以叛产变价给赏,诏嘉其撙节。

  九年,劾湖南巡抚高杞违例调补知县,杞坐降调。未几,侍郎初彭龄劾熊光受沔阳知州秦泰金,及两淮匣费,上诘彭龄,以得自高杞对。命巡抚全保按验无迹,彭龄、杞俱获谴。传谕熊光返躬自省,平心办事,戒勿躁妄。

  十年,调直隶。时两广总督那彦成与湖广总督百龄互讦,命偕侍郎托津赴湖北按之。百龄被讦,事有迹。方鞫治,未定谳,那彦成亦以倡抚洋盗逮京,调熊光两广总督。会直隶官吏勾通侵帑事发,历任总督藩司俱获谴。上以熊光任藩司无虚收,任总督无失察,特诏嘉之。

  十三年八月,英吉利兵船十三艘泊香山鸡颈洋,其酋率兵三百擅入澳门,占踞炮台,兵舰驶进黄埔。熊光以英人志在贸易,其兵费出於商税,惟封关足以制其死命;若轻率用兵,彼船炮胜我数倍,战必不敌,而东南沿海将受其害,意主持重。逾月始上闻,言已令停止开舱,俟退出澳门,方准贸易。上以熊光未即调兵,故示弱,严诏切责。洋舶迁延至十月始陆续去。下吏议,褫职,效力南河。百龄代其任,疏言熊光葸懦,上益怒,遣戍伊犁。逾年,召还,授兵部主事,引疾归。道光八年,重与鹿鸣宴,加四品卿衔。十三年,卒于家,年八十四。

  熊光尝曰:“刑赏者,圣主之大权,而以其柄寄於封圻大吏。若以有司援案比例,求免驳斥之术处之,舛矣。刑一人,赏一人,而有益於世道人心,虽不符於例,所必及也。不得请,必再三争,乃为不负。若忧嫌畏讥,随波逐流,其咎不止溺职而已。”当调直隶,入觐,上曰:“教匪净尽,天下自此太平。”熊光曰:“督抚率郡县加意抚循,提镇率将弁加意训练,百姓有恩可怀,有威可畏,太平自不难致。若稍懈,则伏戎於莽,吴起所谓舟中皆敌国也。”及东巡返,迎驾夷齐庙,与董诰、戴衢亨同对。上曰:“道路风景甚佳!”熊光越次言曰:“皇上此行,欲稽祖宗创业艰难之迹,为万世子孙法,风景何足言耶?”上有顷又曰:“汝苏州人,朕少扈跸过之,其风景诚无匹。”熊光曰:“皇上所见,乃剪采为花。苏州惟虎丘称名胜,实一坟堆之大者!城中河道逼仄,粪船拥挤,何足言风景?”上又曰:“如汝言,皇考何为六度至彼?”熊光叩头曰:“皇上至孝,臣从前侍皇上谒太上皇帝,蒙谕‘朕临御六十年,并无失德。惟六次南巡,劳民伤财,作无益害有益。将来皇帝如南巡,而汝不阻止,必无以对朕’。仁圣之所悔,言犹在耳。”同列皆震悚,壮其敢言。后熊光告人,“坟堆”、“粪船”两语,乃乾隆初故相讷亲奏疏所言,重述之耳。

  熊光晚年著伊江别录、春明补录、葑溪笔录三书,纪所闻名臣言行,多可法云。

  汪志伊,字稼门,安徽桐城人。乾隆三十六年举人,充四库馆校对,议叙,授山西灵石知县。除徵粮扰累,刻木为皂隶书里分粮数,以次传递,民遵输纳。调榆次,迁霍州直隶州知州。代州民孟木成杀人,已定谳情实,其弟代呼冤,巡抚勒保檄志伊往按,平反之。承审者护前失,不决,命大臣临鞫,重违众议,志伊坚执与争,孟木成竟得免死。志伊以此负强项名。

  擢江苏镇江知府,调苏州,连擢苏松粮道、按察使。五十八年,迁甘肃布政使,调浙江。江、浙漕重积弊,由官吏规费多。志伊历任,皆先除规费之在官者,然后以次裁革,严设科条。嘉庆元年,以杭州、乍浦驻防营养赡钱三月未放,被劾,议降二级调用,诏以志伊平日操守尚好,加恩授江西按察使。二年,迁福建布政使,未数月,就擢巡抚。

  时海盗方张,仁宗於闽事特加意。志伊屡疏陈水师人材难得,请宽疏防处分,变通选补章程,副参以上,兼用本省之人;以下,两省通融拨用。又州县徵粮处分过严,升调要缺难得合例,请人地相需者,不拘俸满参罚。皆允行。诏饬严惩会匪及械斗恶习。

  五年,疏报漳、泉一带,匪徒节经剿捕,均知敛迹。谕曰:“滋事不法,有犯必惩,不可无事滋扰。责以镇静,不可姑息养奸,亦不可持之太蹙。”寻奏龙溪、诏安、马港、海澄四厅县,遴员治理,民不械斗。谕曰:“一经良有司整饬,改除积习,是小民不难化导,要在亲民之官得人。当於平日遴选贤员,俾实心任事,为正本清源之道。”志伊荐闽县知县王绍兰,上素知其人,诏嘉志伊能留心察吏。既而偕总督玉德,疏请泉州知府钱学彬改京职,上斥疏语矛盾。寻究得学彬任听家人舞弊婪赃事,坐察吏不明,议革任,特宽之。六年,病,请解职。

  八年,起署副都御史、刑部侍郎,授江苏巡抚。给事中萧芝请就产米之乡采买,由海运京,下议,志伊言其不便,罢之。九年,清江浦淤浅,粮船停滞。上虑京仓缺米,诏志伊预筹,请碾常平仓穀三千石备拨。以新漕减运,命酌量采买,志伊疏言:“安徽民田有一岁两收者,各令七月完纳漕粮,九十月可运通。江西、湖广亦如之。”上以一岁两徵近加赋,且来岁仍属短绌,斥为迂缪。寻奏采米十二万石搭运,报闻。时江北淮、扬水灾,徐、海苦旱。志伊手编荒政辑要,颁属吏为赈济之法。苏州人文薈萃,增设正谊书院课士。奏请颁御制诗文集於江南各书院,上勿许,曰:“朕之政治即文章,何必以文字炫长耶?”

  十一年,擢工部尚书。未几,授湖广总督。川、楚馀匪散匿洞庭湖,环湖数府州多盗。志伊多选幹吏侦访,檄下分捕,盗无所匿。滨江地自乾隆末大水湮没,民田未复。亲驾小舟,历勘疏塞,建二闸於第江口、福田寺,以时启闭。

  十六年,调闽浙总督。先是湖北应山民喻春谋杀人,其母以刑求诬服,控於京,命志伊提鞫。同知刘曜唐等诱供翻案,以无辜之叶秀承凶,而无左证。巡抚同兴为之平反,奏劾。至是入觐召对,为刘曜唐等剖辩,原代认处分。上斥其偏执,严议革职,改留任。捕诛海盗黄治,其党吴属乞降。时降盗多授官,志伊曰:“是奖盗也!”仍依律遣戍。

  旧有天地等会匪熊毛者,创立仁义会,授张显鲁传煽。事觉,显鲁伏诛,毛遁,募宁化生员李玉衡捕杀之,奏赐玉衡举人。布政使李赓芸,廉吏也,为志伊所荐举至监司。会龙溪知县朱履中以不职劾,因讦赓芸婪索,遽劾讯。履中已自承诬告,志伊固执驳诘,福州知府涂以辀迎合逼供,赓芸自经死,舆论大譁。二十二年,命侍郎熙昌、副都御史王引之往按,得其状,诏斥志伊衰迈谬误,褫职永不叙用。逾年,卒。

  志伊矫廉好名,自峻崖岸。仁宗初甚乡用,时论毁誉参半焉。卒以偏执获咎。

  陈大文,河南杞县人,原籍浙江会稽。乾隆三十七年进士,授吏部主事。典广东乡试,累迁郎中。四十八年,出为广西南宁知府,擢云南迤东道。历贵州、安徽按察使,江宁布政使,皆有声。父忧归,服阕,补广东布政使。总督朱珪荐大文操守廉洁,化其偏僻,可倚用,诏人才难得,命珪加以劝迪,俾成有用才。

  嘉庆二年,擢巡抚。海盗方炽,大文以运盐为名,集商船载乡勇出洋,击沉盗船六,斩获二百馀人,赐花翎;属县不职者,列案劾治。诏嘉其捕盗察吏皆有实心,予议叙。寻兼署总督。

  四年,调山东巡抚。济、曹两府水灾,兴工代赈,州县玩视者立劾;有拙於催科而舆情爱戴者,疏请留任;禁漕帮旂丁陋规。五年,丁母忧。自乾隆末,山东大吏多不得人,吏治日弛。大文性深严,见属吏温颜相对,使尽言,然后正色戒之曰:“汝某事贿若干,吾悉知。不速改,弹章已具草矣!”人莫不畏之。尤锐剔漕弊,杜浮收,官吏被告发劾治者三十馀人。及去任时,其摘印在系未经奏劾者,尚七八人。事上闻,诏布政使分别省释。

  六年,畿辅大水。大文服将阕,特召署直隶总督。疏请大赈提早一月,以救灾黎。劾查灾开赈迟缓之县令二人,以儆其馀。逾年,因病自乞京职,历署吏部侍郎、工部尚书。八年,授两江总督。劾按察使珠隆阿喜事株累,士民多怨,调珠隆阿内用。江苏昭文浮收漕粮,江西乐平勒折重徵,县民并走诉於京,先后下大文鞫实,劾府县官,褫职究治。诏嘉大文秉公,不徇庇属员,使小民含冤得白,奸胥猾吏不致幸逃法网,训责各督抚力改积习。

  九年,召授左都御史,未至,擢兵部尚书。大文赴京,病於途,诏遣侍卫率医往视,久不痊,赐尚书衔回籍。既而因在直隶失察属吏侵挪,部议革职,诏俟病痊以四品京堂用,遂不出。二十年,卒於家。

  熊枚,字存甫,江西铅山人。乾隆三十五年,举乡试第一,次年,成进士,授刑部主事。断狱平。左翼护军给饷误用白片,惧责,私补印,其长当以盗印罪;枚谓知误更正,与盗用异,改缓。宜城县吏殴毙社长,贿改病死,拟缓;枚谓斗殴情轻,舞文情重,改实。在部八年,多所持议,迁员外郎。尚书英廉荐其才,出为甘肃平凉知府,母忧去,服阕,补河南汝宁府。汝阳有杀人狱,已得实,控不止,枚讯鞫时,忽熟视旁吏曰:“此汝所教也!”吏色变,刑之,则称将嫁祸某富家,咸以为神。丁生母忧,代者未至,米价腾涨,枚於丧次谕县令治居奇者,运米接济,民乃安。服阕,补直隶顺德府,擢山东泰武临道。

  五十八年,迁江苏按察使。逮治博徒马修章及竹堂寺僧恒一,皆稔恶骫法者。吴江太湖滨淫祠三郎神,奸民所祀,其党结胥吏扰民。枚廉知,值赛祠,舟集莺脰湖,密捕得三十八人,或以诬良诉,尾其舟,得盗赃,并逮剧盗九人,毁三郎像火之,盗遂息。教匪刘之协传弥勒教,入教者给命根钱。安徽民任梓家供弥勒像,有簿记六十人奉钱数,官吏捕得,指为匪,巡抚已上闻,逮至江南,枚亲讯,六十人皆任梓戚友贺婚嫁者,乃得释。六十年,迁云南布政使,以治刘河工未竣,留署江苏布政使。开苏州城河,集银六万两,择郡绅董其役,不使县令与工事。嘉庆二年,调安徽,寻擢刑部侍郎。

  六年,直隶大水,总督姜晟以办赈延缓免,命枚署总督。截留漕粮六十万石储天津北仓,枚请分储郑家口、泊头诸水次,便灾区輓运。条上赈恤事宜,灾户仿保甲造册,省覆查,杜刁控,酌量变通赈期,捐赈者分别旌赏,各学贫生给口粮,绿营兵丁给修房价,修灾县监狱,以工代赈,并如议行。偕侍郎那彦宝筑永定河决口,既而调陈大文为总督,诏枚受代后专任查赈,巡阅数十州县,举者五人,劾四人。玉田令倪为德清而戆,枚初至,怒之,明日诘赈事,指画悉中,即首荐。上嘉枚勤事,擢左都御史。时有劾枚扰驿需索供应者,命陈大文察访,白其诬,且言枚尽心赈务,特诏褒之。

  七年,回京典会试,复署直隶总督,授刑部尚书。调左都御史,管理三库。十年,授工部尚书,复命署直隶总督,率布政使裘行简清查亏空。部议各省贩铁,官为定额,疏上。枚面陈铁为民间日用所需,不能预定多寡,官为查办,恐滋流弊。上俞其说,而斥枚随同画诺,召对忽有异词,年老重听,不宜部务,复调左都御史。未几,有山东民妇京控应奏,枚意未决,左副都御史陈嗣龙劾枚模棱,且言枚声名平常,诏斥嗣龙见枚左迁,揣测妄劾,终以枚不能和衷,镌级留任。直隶藩司书吏伪印虚收库银事觉,坐失察,议褫职,诏以四品京堂用,补顺天府丞。次年,充乡试提调官,册券迟误,降五品职衔休致。十三年,卒。

  裘行简,字敬之,江西新建人,尚书曰修子。乾隆四十年,赐举人,授内阁中书,充军机章京,迁侍读。四十九年,从大学士阿桂剿甘肃石峰堡回匪,复从察治河南睢州河工。五十年,出为山西宁武知府,调平阳,因亲老,自请改京秩,补户部员外郎,仍直军机。累迁太仆寺少卿。

  嘉庆六年,命赴陕西犒军,时经略额勒登保驻略阳,行简疏言:“川、陕兵宜扼冲严守,使陕匪不入川,川匪不入陕,然后逼使东窜,经略以大兵蹙之,可计日枭缚。”又言自宝鸡至褒城,栈道卡兵宜复设。且於要害设大营,隔贼路,通粮运。又以额勒登保方引嫌,自请举劾止及於麾下,行简疏请五路将士皆听举劾,移书川督勒保,陈廉、蔺相下之义,两帅大和。途次,进太仆寺卿,赐花翎。寻出为河南布政使,丁母忧,服阕,补福建布政使。

  自乾隆末授受礼成,恩免废员,各州县钱穀出入,益滋纠葛,行简锐事清帑,司册目十有一,创增子目,支解毫黍皆见,吏不能欺。九年,入觐,会仁宗欲清釐直隶仓库,嘉其成效,特以调任。行简澈底清覈,逐条覆奏,略曰:“直隶州县,动以皇差为名,藉口赔累。自乾隆十五年至三十年,四举南巡,两幸五台,六次差务,何以并无亏空?四十五年至五十七年,两举南巡,三幸五台,差务较少,而亏空日增。由於地方大吏,贪黩营私,结交餽送,非差务之踵事增华,实上司之借端需索。近年一不加察,任其藉词影射,相习成风。试令州县扪心自问,其捐官肥己之钱,究从何出?此臣不敢代为宽解者也。分年弥补,则有二难:直隶驿务繁多,所有优缺,祗可调剂冲途,又别无陋规可提,此为难一也。现任亏空,革留勒限,彼必爱惜官职,卖田鬻产,亦思全完。若责以代前任按年弥补,焉肯解囊,势必取给仓库。前欠未清,后亏复至,此为难二也。州县亏项无著,例应道府分赔;道府赔项无著,例应院司摊赔。今直隶未申明定例,请於两次清查应行监追者,再限一年。如财产实属尽绝,著落上司分别赔缴。嘉庆十年以后,交代亏缺,惟有执法从事,不得混入清查,致有宽纵。”疏入,上嘉其明晰,下部议行。寻命以兵部侍郎衔署直隶总督。

  十一年,察出藩司书吏假印虚收解款二十八万有奇,遣使按讯,历任总督、布政使议谴有差。行简任内虚收之数少,诏以事由行简立法清查,始得发觉,宽之。是年秋,赴永定河勘工,途次感疾,卒。上深惜之,优诏赐恤依一品例,谥恭勤,赐子元善举人。

  方维甸,字南耦,安徽桐城人,总督观承子。观承年逾六十,始生维甸。高宗命抱至御前,解佩囊赐之。乾隆四十一年,帝巡幸山东,维甸以贡生迎驾,授内阁中书,充军机章京。四十六年,成进士,授吏部主事,历郎中。五十二年,从福康安征台湾,赐花翎。迁御史,累擢太常寺少卿。又从福康安征廓尔喀。历光禄寺卿、太常寺卿,授长芦盐政。嘉庆元年,坐事夺职。吏议遣戍军台,诏宽免,降刑部员外郎,仍直军机。迁内阁侍读学士。从尚书那彦成治陕西军务。

  五年,授山东按察使,迁河南布政使。时川、楚教匪未靖,维甸率兵六千防守江岸。疏言:“大功将蒇,裁撤乡勇,最为要务。宜在撤兵之前,预为筹议。俟陕西馀匪殄尽,酌移河南防兵以易勇,可节省勇粮。”上韪之。

  八年,调陕西,就擢巡抚。督捕南山零匪,筹撤乡勇,覈治粮饷,并协机宜,复赐花翎。十一年,宁陕新兵叛,维甸亟令总兵杨芳驰回,偕提督杨遇春进山督剿。会德楞泰奉命视师,贼窜两河,将趋石泉,维甸遣总兵王兆梦击之,劝民修寨自卫,贼无所掠。未几,叛兵乞降,德楞泰请以蒲大芳等二百馀人仍归原伍。上责其宽纵,命维甸按治,疏陈善后六事,如议行。

  十四年,擢闽浙总督。蔡牵甫歼,朱渥乞降,遣散馀众。台湾嘉义、彰化二县械斗,命往按治,获犯林聪等,论如律。疏言:“台湾屯务废弛,派员查勘,恤番丁苦累,申明班兵旧制,及归并营汛地,以便操防;约束台民械斗,设约长、族长,令管本庄、本族,严禁隶役党护把持;又商船贸易口岸,牌照不符,定三口通行章程,杜丁役句串舞弊。”诏皆允行。以台俗民悍,命总督、将军每二年亲赴巡查一次,著为例。

  十五年,入觐,以母老乞终养,允之。会浙江巡抚蒋攸銛疏劾盐政弊混,命维甸按治。明年,召授军机大臣。维甸疏陈母病,请寝前命,允其留籍侍养。十八年,丁母忧,遣江宁将军奠醊。未几,教匪林清谋逆,李文成据滑县,夺情起署直隶总督,维甸自请驰赴军营剿贼,会那彦成督师奏捷,允维甸回籍守制。二十年,卒於家。上以维甸忠诚清慎,深惜之,赠太子少保,谥勤襄,赐其子传穆进士。

  董教增,字益甫,江苏上元人。乾隆四十五年,南巡,召试举人,授内阁中书。五十一年,成一甲三名进士,授编修,散馆改吏部主事,累迁郎中。嘉庆四年,以道员发四川,明年,授按察使。峨眉、雷波二厅铜铅各厂,毗连夷地。奸民与争界,焚夷巢,倮夷纠凉山生番为变,教增率兵往,议者多主剿,教增不可,廉得汉奸构衅者十一人,夷匪首事者六人,集众诛之,夷情帖然。仁宗以教增不烦兵力,而远夷心服,谕奖有加。寻调贵州。九年,迁四川布政使。

  十二年,擢安徽巡抚。宁国、池州、广德各属,旧有棚民,植杂粮为业。户部虑妨民田,议遣回籍。教增言:“棚民既立室家,难复迁徙。且所种多隙壤,於民田无损,於民食有益,第约束之而已。”从之。又言:“徽、宁等府巨室,向有世仆,出户已久,告讦频仍,请严杜妄讼,凡世仆以现在是否服役为断;其出户及百年者,虽有据亦开豁为良。”得旨允行,著为例。

  十五年,调陕西。兴安七属,旧食河东引盐。乾隆间,课摊地丁,其后复归商运。地介川、楚,土盐侵碍,运艰费重,引课多亏。教增请循凤翔例,改食花马池盐,引归民运,课按丁摊,以恤商力。又榆林、绥德、吴堡、米脂四州县,向食土盐,官给票销售。前抚方维甸请用部引,以二百斤为率,凡万一千三百馀引,民力难胜。教增规复其旧,由州县颁发小票,每票五十斤,民皆便之。时南山善后倚汉中知府严如熤,能尽其才,不拘文法,岁歉请赈,逾限破例,上陈得允。

  十八年,调广东。先是百龄锐意灭海寇,曾贻教增诗云:“岭南一事君堪羡,杀贼归来啖荔支。”既而张保仔就抚,教增报书曰:“诗应改一字为‘降’贼归来也。”百龄愧之;至是承其后,诸降人桀骜,为闾阎害,惩治甚力,然未尝妄杀。广州府有死囚,值赦减等改军而逃,获之,论重辟,按察使持之坚,教增以律不当死,龂龂与辩,此囚卒免死。

  二十二年,擢闽浙总督。先是海寇未平,禁商民造船高不得逾一丈八尺,小不任重载,难涉风涛,沿海多失业。教增以寇平已久,请免立禁限,以从民便,允之。福清武生林弥高者,健讼包粮,阻众不纳,邑令躬缉,为其党邀夺,官役并伤,令文武往捕获,弥高嗾其党劫持,通县抗徵。教增亲鞫得弥高罪状,立斩以徇,诸郡忄习惧,强宗悍族抗欠者,皆输纳如额。奏入,诏嘉其能。临海民纠众殴差,致酿大狱。巡抚杨頀坐褫职,命教增兼权浙抚,鞫治之。漳、泉两郡多械斗杀人,官吏往往不能制。龙溪令姚莹捕渠魁五人,杖毙之。巡抚疑其违制,教增曰:“刑乱国宜用重典。”优容之,悍俗稍戢。张保仔就抚后,改名宝,官至澎湖副将,时论犹指斥。教增责令捕盗,奔走海上,盗平而宝亦死。二十五年,入觐,乞病未允,道光元年,乃得请归。二年,卒,赐恤,谥文恪。

  教增有识量,强毅不阿。官四川时,力矫豪奢,崇节俭,宴集不设剧。总督勒保以春酒召,闻乐而返;亟撤乐,乃至,尽欢。尝言“刻於己为俭,俭於人为刻”,时叹为名言。

  论曰:吴熊光忠谠任重,有大臣风。汪志伊、陈大文矜尚廉厉,或矫或偏。熊枚勤於民事,晚诮模棱。名位虽皆不终,要为当时佼佼。裘行简、方维甸,名父之子,特被恩知。董教增有为有守,建树闳达,盖无间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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