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史·列传

     著书立意乃赠花于人之举,然万卷书亦由人力而为,非尽善尽美处还盼见谅 !

                     —— 华辀远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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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百十三 

  属国一

  ○朝鲜 琉球

  有清龙兴长白,抚有蒙古,列为藩封。当时用兵中原,而朝鲜服属有明,近在肘腋,屡抗王师。崇德二年,再入其都,国王面缚纳质,永为臣仆,自此东顾无忧,专力中夏。

  顺治绍明,威震殊方。三年,琉球闻声,首先请封。九年,暹罗,十七年,安南,相继归附。雍正四年,苏禄,七年,南掌,先后入贡。盖其时武义璜璜,陆慑水栗,殊国绝域,交臂诎膝,慕义归化,非以力征也。

  高宗继统,国益富饶,帝喜远略,荡平回疆,兵不血刃,而浩罕、布鲁特、哈萨克、安集延、玛尔噶朗、那木干、塔什干、巴达克山、博罗尔、阿富汗、坎巨提相率款塞,通译四万,举踵来王。乾隆中叶,再征缅甸,三十四年,缅惧乞贡。五十七年,复征服廓尔喀,稽首称藩。於是环列中土诸邦,悉为属国,版图式廓,边备积完,芒芒圣德,盖秦、汉以来未之有也。

  咸、同之际,内乱频仍,挞伐十馀年,巨憝虽平,而国力凋〈危支〉,未遑图远。日夷琉球,英灭缅甸,中国虽抗辞诘问,莫拯其亡。而越南、朝鲜政纷乱作,国家素守羁縻属国之策,不干内政,兴衰治乱,袖手膜视,以至越南亡於法,朝鲜并於日,浩罕之属蚕食於俄,而属国所廑存者,坎巨提一隅而已。越南、朝鲜之役,中国胥为出兵,而和战无常,国威扫地,藩篱撤而堂室危,外敌逼而内讧起,藩属之系於国也如此。传曰:“天子守在四夷。”讵不信哉?作属国传。

  朝鲜又称韩国。清初王朝鲜者李珲,事明甚谨。太祖天命四年,珲遣其将姜弘立率师助明来侵,军富察之野,战而大败,姜弘立以兵五千降。帝留弘立,遣其部将张应京等十馀人还国,遗珲书曰:“昔尔国遭倭难,明以兵救尔,故尔国亦以兵助明,势不得已,非与我有怨也。今所擒将吏,以王之故,悉释还国。去就之机,王其审所择焉。”先是明万历中,日本丰臣秀吉大举侵朝鲜,覆其八道,明为用兵七年。会秀吉死,兵罢,朝鲜乃复国,故书中及之。朝鲜不报谢。又出境拒征瓦尔喀之师。乌拉贝勒布占泰侵朝鲜,帝与布占泰有连,谕止其兵,朝鲜亦不谢。及帝崩,复不遣使吊问。而明总兵毛文龙招辽民数万守皮岛,与朝鲜犄角,屡出师袭沿海城寨。

  会朝鲜叛人韩润、郑梅来归,请为乡导,构兵端。时太宗天聪元年,朝鲜国王李倧嗣位之三年也。正月,命贝勒阿敏等率师征朝鲜。渡鸭绿江,败文龙兵于铁山,遁还皮岛。遂克义州、定州及汉山城,屠其军民数万,焚粮百馀万。长驱而进,渡青泉江,克安州,进师平壤,城中官民番遁走。乃渡大同江,次中和。倧惶遽甚,遣使求成,阿敏责数其罪。二月,师次黄州,国中震恐,求成之使络绎於道,遂逼王京。倧势蹙,挈妻子遁江华岛,来告曰:“敝邑无所逃罪,惟上国命是从。”乃许其和。江华岛在开州南海中,遣使赴岛谕倧,而驻军平山以待。倧遣族弟原昌君李觉等献马百、虎豹皮百、绵绸苎布四百、布万有五千,於是遣刘兴祚、巴克什库尔缠往江华岛莅盟。三月庚午,刑白马乌牛,誓告天地。和议成,约为兄弟之国。

  初,朝鲜之求成也,诸贝勒等议以明与蒙古两敌环伺,兵不可久在外,且俘获已多,宜许其成。而阿敏慕朝鲜国都城郭宫殿之壮,不肯旋师。贝勒济尔哈朗及岳讬、硕讬密仪,令阿敏军平山,而先与朝鲜盟,事成始告阿敏。阿敏谓己不预盟,纵兵四掠,乃复使李觉与阿敏盟於平壤城。帝驰谕阿敏:“毋复秋毫扰!”分兵三千戍义州,振旅而还,以李觉归。九月,从倧请,召还义州之兵,并许赎俘虏,定议春秋输岁币、互市。

  二年二月,开市中江。是年,明经略袁崇焕杀毛文龙於皮岛,诸岛兵无主。五年,谋乘虚征诸岛,徵兵船於朝鲜。使至其国,三日乃见。倧览书曰:“明国犹吾父也。助人攻吾父之国,可乎?船殆不可藉也。”自是渐渝盟。六年,巴都礼、察哈喇等使朝鲜,颁定贡额。还言倧於所定贡额止供什一,金银、牛角非国所出,不肯从。七年正月,赐倧书,责其减岁币额,并窃葠畜、匿逃人之罪,欲罢遣使,专互市。二月,遣备御郎格等往会宁城互市,倧拒之。是夏,文龙部将孔有德、耿仲明等叛明,以舟师二万人渡海来降,帝遣使徵粮朝鲜,并索会宁城瓦尔喀逃人及布占泰之人,倧屡书陈辩,复加筑京畿、黄海、平安三道白马等十二城。帝历数倧负义州互市之约。八年春,帝欲价倧与明议和,倧以书告皮岛守将,迄无成议。冬,倧使罗德宪来,拒索逃人及互市,词甚厉,且欲坐满洲使臣於朝鲜大臣之下。帝怒,却其币,留德宪不遣,仍以书谕倧。

  九年,平察哈尔林丹汗,得元传国玺,八和硕贝勒及外藩蒙古四十九贝勒表请上尊号。帝曰:“朝鲜兄弟之国,宜与共议之。”於是内外诸贝勒各修书遣使约朝鲜共推戴,朝鲜诸臣争言不可,且以兵守使臣。使臣英俄尔岱率并夺马突门,倧遣人追付报书,又以书谕其边臣戒严,有“丁卯年误与讲和,今当决绝”之语,英俄尔岱众夺之以献。十年四月,改国号“清”。朝鲜使李廓等来朝贺,不拜。赐书令送质子,复不报。

  十一月,帝以朝鲜败盟,将统大军亲征。先遣其使臣李廓等归国,遗书国王,并驰檄朝鲜官民。十二月辛未朔,命郑亲王济尔哈朗居守,武英郡王阿济格、多罗饶馀贝勒阿巴泰分屯辽河海口,备明海师援袭之路。睿亲王多尔衮、贝勒豪格分统左翼满洲、蒙古兵,从宽甸入长山口,遣户部承政马福塔等率兵三百人潜往围朝鲜王京,豫亲王率护军千人继之。贝勒岳讬等以兵三千济师。帝亲率礼亲王代善诸军进发。庚辰,渡镇江。壬午,次郭山城,降定州、安州。丁酉,次临津江。江在国都北百馀里,与都南汉江夹拱王城者也。时江冰未合,车驾至,冰骤坚,六师毕济。马福塔等以是月甲申潜袭王京,败其精兵数千,倧仓皇遣使迎劳城外款兵,而徙其妻子江华岛,自率亲兵逾江保南汉山城。大军入都城,多铎、岳讬亦定平壤,抵王京,合军渡江围南汉山城,连败其诸道援师。帝至,分兵搜剿都城,而亲率大军渡江,益军围南汉。二年正月壬寅,击败全罗道援兵,遣使赍敕往谕朝鲜大臣。甲辰,大军北渡汉江,营王京东二十里江岸。丁未,击败全罗、忠清两道之师。其多尔衮、豪格左翼军由长山口克昌州城,败安州、黄州兵五百,宁边城兵千,截杀援兵一万五千,至是来会师。贝勒杜度送大炮至临津江,冰泮复合如前。

  城围益急。癸丑,倧请成,不许。己未,再请成。庚申,降。敕令出城亲觐,并缚献倡议败盟诸臣。是日,倧始奏书称臣,乞免出城。帝命多尔衮以轮挽小船由陆出海,炮沉其大舰三十。小船径渡入岛城,获王妃、王子、宗室七十六人,群臣家口百六十有六,客诸别室。甲子,谕倧速遵前诏出城来见。倧乃献出倡议败盟之弘文馆校理尹集、修撰吴达济及台谏官洪翼汉,诣军前。帝敕令去明年号,纳明所赐诰命册印,质二子,奉大清国正朔;万寿节及中宫皇子千秋、冬至、元旦及诸庆吊事,俱行贡献礼;遣大臣内官奉表、与使臣相见及陪臣谒见、并迎送馈使之礼,毋违明国旧例;有征伐调兵扈从,并献犒师礼物;毋擅筑城垣;毋擅收逃人;每年进贡一次,其方物黄金百两、白金千两、水牛角二百对、貂皮百张、鹿皮百张、茶千包、水獭皮四百张、青黍皮三百张、胡椒十斗、腰刀二十六口、顺刀二十口、苏木二百斤、大纸千卷、小纸千五百卷、五爪龙席四领、花席四十领、白苎布二百疋、绵绸二千疋、细麻布四百疋、细布万疋、布四千疋、米万包。

  倧以孤城穷蹙,妻子被俘,八道兵皆崩溃离散,宗社垂绝,乃顿首受命。庚午,从数十骑朝服出降。二月,筑坛汉江东岸三田渡,设黄幄,帝陈仪卫渡江,登坛作乐,将士擐甲肃列。倧率其群臣离南汉山五里许步行,令英俄尔岱、马福塔迎於一里外,引至仪仗下立。帝降坐,率倧及其诸子拜天。礼毕,帝还坐,倧率其属伏地请罪,宣诏赦之,令坐坛下左侧西向,位诸王上。赐宴毕,还其君臣家属,尽召回诸道兵,振旅而西。诏以朝鲜新被兵,先免丁丑、戊寅两年贡物,以己卯年秋为始,如力有不逮,临时定夺。朝鲜臣民树碑颂德於三田渡坛下。

  四月,倧送质子澂、淏至。五月,以朝鲜兵船助攻皮岛功,赐倧银币、马匹。十月,遣英俄尔岱、马福塔、达云等赍敕印制诏往封倧为朝鲜国王。十一月,倧遣陪臣表贺万寿,冬至贡方物。十二月,贺元旦。嗣凡万寿圣节、元旦、冬至,皆专遣陪臣表贺,贡方物,岁以为常。是年,定贡道,由凤凰城。其互市约:凡凤凰城诸处官员人等往义州市易者,每年定限二次,春季二月,秋季八月;宁古塔人往会宁市易者,每年一次;库尔喀人往庆源市易者,每二年一次;由部差朝鲜通事官二人,宁古塔官骁骑校、笔帖式各一人,前往监视,定限二十日即回。

  三年,徵朝鲜兵从征明,误军期,降诏切责。四年六月,遣使往封倧继室赵氏为朝鲜王妃。东方库尔喀叛入东海中熊岛,命朝鲜讨之。倧遣将由庆兴西水罗前浦进师。七月,执叛首加哈禅来献,赐倧银二百两。五年十月,谕倧以诞辰,恩减岁贡内米九千包。六年正月,攻明锦州,调朝鲜舟五千运粮万石。寻倧奏言军船、粮船三十二艘漂没无存,帝知其饰词,诏切责,刻期督催。复运粮万石,船百十有五艘,由大小凌河口进至三山岛,途中遭风礁坏船五十馀,又为明水师截击,仅存五十二艘。至盖州,不能前,请从陆运。诏以朝鲜三艘漂入明境通信,及见明兵船不迎敌,又不由水路进,严斥之。朝鲜臣林庆业大惧,请冒险出水路,帝仍许其改从陆,止留精炮兵千,厮卒五百,馀兵悉遣还。既而运粮士马久不至,遣使诘责。三月,始有朝鲜总兵柳琳、副将刁何良等率兵至锦州军。六月,倧遣陪臣李浣等献新罗瑞金,奏言咸阳郡新溪书院,新罗古寺遗基也,居民袁年掘地得瓦罈一,盖刻“一千年”三字,中有黄金二十斤,内一斤镌“宜春大吉”四字。优诏答之,而原金付还。七年,锦州大捷,明遣使议和,帝敕询倧令陈所见,倧以“止杀安民,上符天意”对。已复侦有明兵船二至朝鲜界,帝大怒,并得其阁臣崔鸣吉、兵使林庆业潜通明国书往来诸状,逮讯治罪。八年九月,朝鲜擒获明天津侦探兵船一,解至,赐倧银。

  是月,世祖即位,颁诏其国,并赍敕往谕,减岁贡内红绿绵绸各五十疋、白绵绸五百疋、纻丝二百疋、布二百疋、腰刀六口、龙席二领,花席二十领。十月,倧遣其子橑奉表进香,贡方物。十二月,倧遣陪臣奉表贺登极。顺治元年正月,谕倧停解瓦尔喀人民。五月,以破流贼李自成,底定燕京,宣示朝鲜。七月,倧遣陪臣表贺,贡方物。十一月,遣世子澂归国,敕减岁贡内苏木二百斤、茶十包、绵绸千疋、各色细布五千疋、布四百疋、粗布二千疋、顺刀十把、刀十把,其元旦、冬至、万寿庆贺贡物,以道远俱於朝正时附进,著为令。二年三月,遣倧次子淏归国。十一月,世子澂卒,封倧次子淏为世子。三年十月,免贡米。六年正月,以朝鲜年觐,原定阁臣、尚书各一员,书状官一员代之,此后或阁臣、尚书一员代觐,书状官仍旧。

  六月,李倧薨。八月,遣礼臣启心郎渥赫等往谕祭,赐谥庄穆。又遣户部启心郎布丹、侍卫撤尔岱充正副使,赍诰敕往封世子淏为朝鲜国王,妻张氏为王妃。七年正月,淏奏言日本“近以密书示通事,情形可畏,请筑城训练为守御计”。遣使往讯,庆尚道观察使李、东莱府卢协并言朝鲜、日本素和好,前奏不实,诏切责淏,褫其用事臣李敬舆、李景奭、赵洞等职。九年正月,淏表贺昭圣慈寿皇太后加上徽号。五月,国人赵照元等谋逆伏诛,遣使奏闻。十年三月,以朝鲜国王印有清文无汉篆,命礼部改铸兼清、汉字印赐之。十二月,封淏子为世子。十五年二月,以罗刹犯边,谕朝鲜简发鸟枪手二百从征。

  十六年五月,李淏薨。九月,遣工部尚书郭科等往谕祭,赐谥忠宣。又遣大学士蒋赫德、吏部侍郎觉罗博硕会充正副使,往封世子为朝鲜国王,妻金氏为王妃。十八年,圣祖即位,遣陪臣进香,贺登极。康熙元年,命朝鲜表贺冬至、万寿节及进岁贡,与朝正之使偕行。屡年国有大典,俱遣使朝贺。

  十三年十二月,李薨,谕礼部:“李克尽藩职,可从优给恤典,於常例外加祭一次。”赐谥庄恪。遣内大臣寿西特、侍卫桑厄恩克往谕祭,兼封嗣子李焞为朝鲜国王,妻金氏为王妃。十五年十一月,焞奏言:“前明十六朝纪一书中载本国癸亥年废光海君李珲立庄穆王李倧事,诬以篡逆。今闻纂修明史,特陈奏始末,乞删改以昭信史。”礼部议不准行。二十年正月,王妃金氏故,遣官致祭。二十一年五月,遣使封焞继室闵氏为王妃。是年,帝谒祖陵,焞遣陪臣至盛京迎觐,贡方物。二十四年,焞奏言国内牛多疫死,民失耕种,请暂停互市。礼部议焞讬言妄奏,帝以外藩宥之,仍令照常贸易。

  二十五年,朝鲜民韩得完等二十八人越江采葠,枪伤绘画舆图官役。谳上,斩韩得完等为首六人,馀免死,减等发落。焞奉表谢罪,附贡方物。帝以朝鲜王因谢罪进贡,宜不收,准作年贡,嗣后谢罪贡物著停止。三十年七月,礼臣奏朝鲜国贡使违禁私买一统志书,内通官张灿应革职发边界充军,正使李沈、副使徐文重等失於觉察,应革职。帝命从宽,免革职。三十二年正月,免朝鲜岁贡内黄金百两及蓝青红木棉。

  三十六年七月,封焞子昀为世子。十一月,焞疏请於中江贸易米粮,允之。三十七年正月,遣侍郎陶岱运米三万石往朝鲜,以一万石赈济,二万石平粜,有御制海运赈济朝鲜记。三十九年,焞表谢发回漂入琉球船只恩,附贡方物。帝谕轸恤漂人,卻贡物,嗣后有若此例者停其贡。四十年十二月,王妃闵氏故,遣官致祭。先是渔采船并贸易人至朝鲜,往往侵扰地方。至是谕王令查验船票人数姓名籍贯,开明报部,转行原籍地方官,从重治罪。并谕各抚严饬沿海地方官,有以海上渔采贸易为名,往来外国贩买违禁货物者,严行禁止。四十一年,遣员外郎邓德监收中江税,以四千两为额。四十二年二月,遣使封焞继室金氏为王妃。四十三年十二月,焞遣官资送被风漂失商船,降谕褒之。四十五年十月,谕大学士曰:“朝鲜国王奉事我朝,小心敬慎。其国闻有八道,北道接瓦尔喀地方土门江,东道接倭子国,西道接我凤凰城,南道接海外,尚有数小岛。太宗平定朝鲜,国人树碑於驻军之地,颂德至今。当明之末年,彼始终服事,未尝叛离,实属重礼义之邦,尤为可取。”四十九年五月,朝鲜商人高道弼等被风坏船,漂至海州获救,江苏巡抚张伯行以闻。谕令高道弼等由部给文,驰驿归国。

  五十年五月,帝谕大学士曰:“长白山之西,中国与朝鲜既以鸭绿江为界,而土门江自长白山东边流出东南入海,土门江西南属朝鲜,东北属中国,亦以江为界。但鸭绿、土门二江之间地方,知之不悉。”乃派穆克登往查边界。十月,帝谕免朝鲜国王例贡物内白金一千两、红豹皮一百四十二张,治朝鲜国使沿途馆舍。是年,礼臣覆准朝鲜国与奉天府金州、复州、海州、盖州相近地方,令盛京将军、奉天府尹严饬沿海居民,不许往朝鲜近洋渔采,或别地渔采人到朝鲜,并皆捕送。五十一年五月,焞奏谢减例贡恩,附贡方物,帝命谢恩礼物准作冬至、元旦礼物。是年,穆克登至长白,会同朝鲜接伴使朴权、观察使李善溥立碑小白山上。五十四年,礼臣奏:“珲春之库尔喀齐等住处,与朝鲜止隔土门江,恐往来生事,将安都立、他木努房屋窝铺悉行拆毁。嗣后沿边近处,不得盖屋种地,军民违者重罪之。”五十七年三月,焞表谢赐空青恩,附贡方物,帝命留作下次正贡。自是凡朝鲜奏谢附贡方物均留作正贡,迄於光绪朝不改。

  五十九年十月,李焞薨,遣散秩大臣查克亶、礼部右侍郎罗瞻往吊祭,赐谥僖顺。兼封世子昀为朝鲜国王,继妻鱼氏为王妃。六十一年二月,昀疏言:“臣萎弱无嗣,请以弟李昑为世弟,以续宗祧。”帝俞其请。四月,遣使往封昑为朝鲜国王世弟。十二月,山东渔户杨三等十四人遭风漂入朝鲜,审无信票,送回内地。帝命嗣后漂风船只人口,验有票文未滋事者,照旧送回。如无票文,复生事犯法者,令王於审拟后咨部具题,俟命下行文完结,仍报部存案。雍正元年七月,谕礼部减朝鲜贡物内布八百疋、獭皮百张、青黍皮三百张、纸二千卷。朝鲜於九月内进万寿表文,仍照例於十二月与年贡并进。昀遣陪臣进香,贺登极。二年五月,昀遣陪臣上孝恭仁皇后尊谥。

  十二月,李昀薨,遣散秩大臣觉罗舒鲁、翰林院学士阿克敦往谕祭,赐谥庄恪。兼封世弟昑为朝鲜国王,妻徐氏为王妃。三年七月,昑疏请封副室所生子李緈为世子,部议与例不符,帝特如所请行。八月,遣官封昑子緈为世子。五年正月,昑疏请更正先世臣倧诬逆事。部议:“昑四代祖倧,故明天启三年请封。明十六朝纪以篡夺书,实属冤诬,应予更正。俟明史告成后,以朝鲜列传颁示其国。”从之。商人胡嘉佩亏帑,以朝鲜国民所负银六万两呈抵,令赴中江质明办理。部议昑咨文支饰,请按数追偿。帝命从宽免追。又谕昑追拏内地盗贼潜逃朝鲜者,倘漏网不获,王将其国防汛之员参处,王亦一并议处。六年二月。减朝鲜岁贡稻米、江米各三十石,每年止贡江米四十石,以供祭祀,著为例。十月,昑请朝鲜盗贼潜入内地,谕兵部檄盛京、山东边境官严拏究治。七年正月,世子緈卒,遣官谕祭。十月,谕礼臣:“朝鲜国距京三千馀里,贡使往来劳费,嗣后凡谢恩章疏,与圣寿、冬至、元旦三大节表同时赍奏,不必特遣使臣,著为令。”八月,昑为嫂妃鱼氏告哀,遣使谕祭。

  九年五月,奉天将军那苏图疏言:“凤凰城边外陆路防汛之虎耳山诸处,有草河、叆河二水,发源边内,至边外之莽牛哨,汇流入中江。中江之中有洲,名江心沱,沱西属凤凰城,东为朝鲜国界,岁有匪徒乘船出入,请於莽牛哨设水师防汛。”帝以询朝鲜王昑,请仍遵旧例,从之。十年三月,昑以先臣李倧被诬事,蒙令史臣改正,乞早颁发谕,先将明史朝鲜列传抄录颁示。十三年九月,高宗即位,颁诏朝鲜。谕礼臣曰:“大臣官员之差往朝鲜者,向有餽食仪物之例,其照旧例减半。著为令。”

  乾隆元年二月,谕礼臣:“朝鲜国今年所进万寿表贡,例於十二月偕年贡同进。”由是岁以为常。二年四月,昑奏请仍中江通市旧例,每岁二、八月间,八旗台站官兵赍货赴中江与朝鲜互市。帝以旗人有巡守责,且不谙贸易,改令内地商民往为市。及昑奏入,从之。十一月,昑请封其副室子愃为世子。时愃甫三岁,部议格於例,特旨允行。三年正月,遣使往封愃为世子。四年五月,昑表谢颁给朝鲜列传。

  四年十一月,盛京侍郎德福等疏言:“朝鲜渔船被风飘至海宁界,资送渔户金铁等由陆路归国。”嗣后凡朝鲜民人被风漂入内地者,俱给赀护送归国。迄至光绪朝,抚恤如例。八年九月,帝诣盛京,昑遣使表贡,特赐御书“式表东藩”扁额,令使臣与诸王大臣宴。十一年九月,减中江税额。十三年五月,盛京刑部侍郎达尔党阿奏言:“十二年十二月,朝鲜贡使过万宝桥,奴人士还以马逸失银,诡称迷路,夜入入家,诬执宋二等为盗,讯明,照所诬罪加三等,拟杖徒。”帝谕从宽免罪。又朝鲜国人李云吉诱胁女口,越疆转卖,照例拟绞监候。仍照乾隆五年定例,入於秋审册内,覈拟具奏。又朝鲜国王咨称,训戎镇越江东边有乌喇民人造屋垦田。礼臣议照康熙五十四年定例行,令宁古塔将军确察禁止,毁其房屋,其违禁民人,及不行察禁之该管官,照例办理。又奏:“朝鲜人入山海关,所带货物,如系彼国土产,与凤凰城总管印文相符,及出关所带货物与本部劄付相符,免其输税。此外如别带物件,及不系彼国所产者,即照数按则输税。傥有违买禁物,监督查出,报部治罪。”是年,朝鲜国王咨称,日本关白新立,照例通使,礼臣奏复,允之。

  十四年七月,奉天将军阿兰泰奏言:“向例朝鲜贡使到边,凤凰城城守尉带领官兵偕主客迎送通事等官至关门,稽其人马车舆辎重各数,沿途设馆舍,嗣兵部侍郎德沛出使其国,奏言置馆非適中之所,贡使人多,不敷居住,听来使随时赁住民居。臣以贡使人数众多,若听其赁住村庄,恐多滋扰。应请嗣后贡使到关验入后,务令合队行走,照旧例每站设官一员,兵役二十人护送。令地方官先期代备旅舍,以资栖息,昼则护行,夜则巡逻。或贡使人役需置食物,护行官检其出入人数兵役随往,如内地人民与朝鲜人役生事,兵役拿禀护行官,付地方官究治。至贡使人役,惟迎送官与之相习,应专责成。倘地方官预备不周,许护行迎送通事官揭报府尹,照违令律议处。迎送通事官沿途约束不严,致贡使人役滋事,许护行官揭报礼部,照约束不严例议处。护行官看守不严,及兵役不足,许迎送通事官揭报将军,照纵军歇役律议处。迎送通事官瞻徇容隐,致扰居民,或护行官纵容兵丁通同徇蔽,许地方旗民官各揭报上司衙门,照私结外藩例议处。”奏入,报可。十五年,礼臣覆准朝鲜贡使入边,其行李及贸易货物,报明查验车马数目,沿途按界委地方官催趱车辆,与贡使同按程行走,并於报单内註明经过日期。如朝鲜员役有讬故落后者,责成迎送通事官,如催趱车辆不力,专责其管旗民地方官。

  十九年九月,帝谒盛京祖陵,昑遣使表贡,赏赐如例。二十二年六月,昑以其母金氏之丧来告。王妃徐氏旋卒,二十三年,遣官谕祭。四月,大学士傅恒奏言:“朝鲜久为属国,礼节语言均已娴熟,所设通事官请改为八员。”从之。二十五年正月,遣官封昑继室金氏为王妃。二十八年,朝鲜世子李愃卒,遣官谕祭。七月,封故世子愃之子算为世孙。二十九年三月,朝鲜民人金凤守、金世柱等杀死内地披甲常德。部议金凤守造意,应斩,金世柱加功,应绞。至朝鲜奸民屡次越境生事,皆王约束不严所致,应交部议处。帝谕金凤守等从宽,改为监候;王免议处。昑以失於钤束,褫平安道观察使郑淳等职。三十年五月,昑以越江行窃人犯金顺丁等俱入缓决,案内疏防各官拟罪从宽,遣使表谢。三十六年八月,昑奏朱璘明纪辑略、陈建之皇明通纪载其先世之事,因讹袭谬,诬妄含冤,请并行刊去。礼臣议,朱璘辑略,浙江巡抚杨廷璋业经销毁,其陈建通纪,京城书肆亦无售者。若二书彼国或有流传,应令自行查禁焚销。

  四十一年,李昑薨,王妃金氏请以世孙算为国王,妻金氏为王妃,并请追赐故世子緈爵谥,及世子妇赵氏诰命,谕如所请。遣散秩大臣觉罗万福、内阁学士嵩贵往谕祭,赐昑谥曰庄顺,緈谥曰恪愍,封算为朝鲜国王,妻金氏为王妃。四十三年,帝谒祖陵,以不举筵宴,敕止朝鲜朝贺。算仍遣官赍表迎驾,御书“东藩绳美”扁额赐之。四十五年,算遣正使吏曹判书徐有庆、副使礼曹参判申大升奉表贺七旬万寿,贡方物。四十八年,帝谒祖陵,算遣陪臣至盛京迎觐,所有朝贡宴赉一切典礼,特加优渥,并赐御制诗章及古稀说。四十九年,算疏称世子氄年三岁,请封为世子。特旨遣使往封,给与诰敕。五十年正月,举行千叟宴,算遣正使安春君李烿、副使吏曹判书李致中入贡,预宴比於内臣。帝闻算好学能诗,赏仿宋板五经全部,并笔墨诸物。因谕朝鲜历年留抵贡物,悉行收受,以免辗转积存;嗣后随表贡物,概行停止。

  五十一年七月,世子氄病故,遣官谕祭。五十五年,礼臣奏言:“朝鲜国王先因李氄病故,今副室生男,当即为奏请册封,不能拜跪行礼,请待其稍长,以永方来之福。”特旨允其国王所请。七月,算遣正使黄仁点、副使徐浩修奉表贺八旬万寿,贡方物。五十六年,有法兰西教士由中国往朝鲜传天主教。五十八年,算请换买钱货回国通用,部议不许。嘉庆元年,算遣使贺太上皇帝归政,贡方物。使臣在宁寿宫入千叟宴,赐圣制千叟宴诗。四年正月,遣副都统张承勋、礼部侍郎恒杰赴朝鲜,颁大行太上皇帝遗诏。算遗使表贺,上高宗纯皇帝尊谥,贡方物,留抵正贡。

  五年,遣使敕封李算子钖为世子。適李算薨,即以册封世子之正副使往封李钖为朝鲜国王。六年,钖以本国殄除金有山等潜传洋教颠末,胪章入告,并称馀孽未靖,恐其潜入边门,请饬沿疆大吏严查究办。帝谕已饬沿边大吏一体严查,设经盘获,即发交国王自行办理。十年,帝诣盛京,遣官接驾,特赐“礼教绥藩”扁额。十二年十一月,朝鲜义州商人白大贤、李士楫潜运米至獐子岛,与边民朱、张两姓私市。王将白大贤等监禁,地方官革究,并缴进钱文、铜铁等物。帝以王恭顺可嘉,颁赏大缎四疋、玻璃器四件、雕漆器四件、茶叶四瓶,以示恩奖。谕饬盛京将军督饬沿边官弁严缉朱、张二姓,查明内地疏防官员,严行惩处。十七年三月,朝鲜义州土贼起,派禄成督兵讨之。遣使敕封李钖之子炅为世子。二十三年九月,帝诣盛京,钖遣使迎觐表贺,赐御制诗及“福”字。

  道光元年,钖奏言伊曾祖李昀患痼疾,经议政金昌集、中枢李颐命、左议政李健命、判中枢赵泰采请以李昑为世弟,参决国政,而相臣赵泰耇等诬金昌集四臣谋逆,肆行诛戮,幸蒙圣祖准李昑袭封,赵泰耇等论罪伏诛,金昌集四臣咸获昭雪。而皇朝文献通考载“四臣谋逆,事觉伏诛”等语,乞更正。部议通考所载,系据李昀奏报,非纂修之譌。今既籥恳为祖雪冤,应请删去此条,以昭信史,从之。二年,颁给文献通考刊正一编。钖遣使表贺仁宗睿皇帝升配升祔,暨上皇太后尊号徽号,贡方物;又因赏赐缎匹颁诏谢恩,进皇帝、皇太后前各贡物,前三分收受,馀九分留抵正贡。又例贡外,并贺册谥孝穆皇后,又为赐祭谢恩,进皇帝、皇太后前各贡物,前二分收受,后三分留抵正贡。八年,钖遣使表贺平定回疆。又为颁给敕书暨加赏缎疋谢恩,贡方物,俱留抵正贡。九年,朝鲜国副使吕东植在榆关病故,赐银三百两。十一年,钖奏请封嫡孙李怳为世孙,帝俞所请,遣使赍敕封李怳为朝鲜国王世孙。十二年,钖奏:“英吉利商船驶入朝鲜古代岛,要求通市,严拒之,相持旬馀,英船始去。”帝奖其忠,赐缎匹。

  十五年,李钖薨,王妃金氏请以世孙李怳袭封,因为故世子具陈请追赐爵谥,及世子妇诰命。二月,遣使谕祭,赐钖谥宣恪;赠故世子炅为国王,谥康穆,妻为王妃;敕封世孙怳为朝鲜国王。怳表贺册立皇后暨上皇太后徽号,贡方物。十六年,怳表贺皇太后六旬万寿加上徽号,贡方物。礼部议准朝鲜使臣来京,禁从人在馆外贸易。十七年,遣使敕封怳正室为王妃。十九年,怳表进大行皇后前贡物三分,发还。二十二年,谕禁内地人民私越边界构舍垦田。二十四年,朝鲜国王妃薨,遣使赐祭。二十五年,遣使敕封怳继室为王妃。向例派往朝鲜使臣带通官五六员,至是减至一员,永为定例。是年,礼部奏:“据朝鲜国王咨称,英船屡泊其境,量山测水,并问答中有交易之词。”帝命耆英详询英使,遵照成约,婉言开导,不得复任兵船游弋,致滋惊扰。

  二十九年,李怳薨,谕祭如例。十月,命瑞常、和色本赍敕往封怳子为朝鲜国王。咸丰元年,以伊祖李裀於嘉庆辛酉年间罗入其国邪党案内,为其戚臣金龟柱等诬陷以死,恐内府编载其事,恳辨其诬。礼部奏称:“当日上谕暨会典所载,并无李裀之名。以先世被诬,备陈枉抑,实属为人后者之至情,应如所请,许其昭雪。”从之。表贺上孝和睿皇后暨宣宗成皇帝尊谥,贡方物。二年,遣使敕封李妻为王妃,表贺孝德皇后册立礼成,贡方物,均留抵正贡。帝饬盛京将军并沿海督抚严禁内地民船至朝鲜渔采。三年,表贺宣宗成皇帝升祔升配,并颁给诏书谢恩,贡方物,命留抵正贡,而受其表贺册立皇后礼成贡物。四年,朝鲜国人张添吉私来京,帝命送交其国查办。五年,朝鲜国护送美国难民四名至京,帝命递至江南,交两江总督查讯,令附该国商船回国。六年,表贺上孝静康慈皇后尊谥,贡方物,收受。七年,礼臣奏准朝鲜带来红铜四千馀斤,听在会同四译馆交易。帝谕越界之朝鲜人金益寿解送盛京,礼部转解凤凰城,交其国查收讯办。十一年二月,帝幸热河,遣使奉表诣行在,恭申起居。帝谕使臣到京后无庸前赴行在,礼部仍照例筵宴,并赐如意、缎疋、瓷器、漆器。

  同治元年,遣使表贺登极,呈进两宫皇太后贡物二分,均收受。其贺登极贡物一分,又颁诏赐缎谢恩进皇帝贡物二分,两宫皇太后贡物四分,均留抵正贡。二年,表贺上文宗显皇帝尊谥,并上两宫皇太后尊号徽号,暨颁诏赏缎谢恩各贡物五分,收受,其十一分留抵正贡。是年,奏称先世被诬,恳将谬妄书籍刊正。帝谕:“朝鲜国王先系源流,与李仁任即李仁人者,族姓迥别。我朝纂修明史,於其国历次辨雪之言无不备载。今因见康熙年间郑元庆所撰廿一史约编,记载其国世系多诬,籥请刊正。约编所称康献王为李仁人之子,实属舛误。惟系在明史未修以前,村塾缀辑之士,见闻未确,不免仍沿明初之讹。今其国奉有特颁史传,自当钦遵刊布,使其子孙臣庶知所信从。约编一书,在中国久已不行,亦无所用其改削。著各省学政通行各学,查明晓谕,凡朝鲜事实,应以钦定明史为正,不得援前项书籍为据,以归画一而昭信守。”三年,礼臣奏准朝鲜国庆源地方官议修两国交易官房,越图们江择偏僻地采取材木。

  十月,李薨,遣使赍敕往封李熙为朝鲜国王,倧九世孙也。五年,俄罗斯兵舰抵朝鲜元山等处,力请通商。九月,法兰西水师提督鲁月率兵舰入汉江,抵汉城,炮击数船,毁一炮台而去。十月,法舰再抵江华岛,进陷其城,掠银十九万佛郎。朝鲜募猎虎手八百名袭之,乃遁。先是,国王李熙年幼,其生父大院君李昰应执国政,恶西教,下令严禁,虐待天主教徒。至是,法国声其罪,无功而还。熙表贺文宗显皇帝升祔太庙,贡方物,留抵正贡。遣使敕封熙正室闵氏为王妃。

  七年二月,侍郎延煦等奏接见朝鲜委员,并查勘凤凰、叆阳两边门外大概情形。帝谕恭亲王会同大学士等公同商议。恭亲王等奏称:“查勘各处私垦地亩,已无大段閒荒,而朝鲜所虑全在民物溷杂。欲除溷杂之弊,在乎边境之严。”复经亲王等会同延煦、奕榕酌商展边一切事宜,并请饬盛京将军会同原勘之延煦等悉心查办。帝即派延煦、奕榕驰驿前往奉天,会同都兴阿出边查办。谕曰:“事当创始,必纲举而目始张。且与外藩交涉,尤应禁令修明,方能垂诸久远。前次延煦接见之朝鲜使臣,所设问答,均极明晰,足见国王深明大体。即著礼部传知朝鲜国王,俟报勘定议后,务须严饬其国边界官,一体遵守。”

  九年九月,朝鲜国王称其国庆源府农圃社民李东吉逃往珲春,盖屋垦田,啸聚无赖,籥恳查拿。帝谕敏福密饬珲春协领等购线跴缉,尽数拿获,解交其国惩治。是岁,朝鲜大雨雹,国内荒饥,饿莩载道,民人冒犯重禁,渡图们江至珲春诸处,乞食求生,是为朝鲜流民越恳之始。帝谕朝鲜国王,将民人悉数领回约束,并自行设法招徕,严申禁令,不可复蹈前辙。寻有美国商船驶至朝鲜大同江附近搁浅,朝鲜人见之,误为法船,大肆劫掠。十一年,熙遣使表贺大婚,加上两宫皇太后徽号,贡方物。是年,美国水师提督劳直耳司率二铁甲兵舰抵朝鲜江华岛,毁炮台三座,以报劫掠商船之役。十二年,熙遣使表贺亲政,加上两宫皇太后徽号,贡方物。

  光绪元年,朝鲜国拨舟济渡凯撤官兵,赐熙缎匹,熙遣使进香贺登极,贡方物,俱留抵正贡。发还朝鲜进穆宗毅皇帝万寿圣节、冬至、元旦、令节各贡物,照例留抵正贡。熙请封世子,贡方物。帝允所请,其进献礼物,准留抵正贡。寻遣使赍敕往封李坧为朝鲜国王世子。又谕:“奉省押解朝鲜进香贡物之佐领恩俸、骁骑校塔隆阿於五月初三日接领,至六月初五日始行起行,擅改由水路行走,两月之久,尚未到京,难保无藉端需索情事。恩俸、塔隆阿均先行革职,并著崇实等查明,从重参办。”二年,熙遣使表贺上穆宗毅皇帝及孝哲毅皇后尊谥,又表贺加上两宫皇太后徽号,贡方物,俱留抵正贡。

  是年,朝鲜与日本立约通商。先是同治十一年,日本外务卿副岛种臣来北京议约,乘间诘问总理各国事务衙门:“朝鲜是否属国?当代主其通商事。”答以:“朝鲜虽藩属,而内政外交听其自主,我朝向不预闻。”元年,日本乃以兵力胁朝鲜,突遣军舰入江华岛,毁炮台,烧永宗城,杀朝鲜兵,劫其军械而去。别以军舰驻釜山要盟,而遣开拓使长官黑田清隆为全权大臣,议官井上馨副之,赴朝鲜议约。至是,定约十二条,大要认朝鲜为独立自主国,礼仪交际皆与日本平等,互派使臣,并开元山、仁川两埠通商,及日舰得测量朝鲜海岸诸事。

  三年,朝鲜以天主教事与法国有违言,介驻釜山日本领事调停,书称中国为“上国”,有“上国礼部”并“听上国指挥”等语。日本大诘责,以“交际平等,何独尊中国?如朝鲜为中国属,则大损日本国体”。朝鲜上其事,总理衙门致书日本辨论,略曰:“朝鲜久隶中国,而政令则归其自理。其为中国所属,天下皆知,即其为自主之国,亦天下皆知,日本岂得独拒?”

  五年七月,军机大臣寄谕北洋大臣、直隶总督李鸿章,密劝朝鲜与泰西各国通商。谕曰:“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奏:‘泰西各国欲与朝鲜通商,事关大局。’等语。日本、朝鲜,积不相能。将来日本恃其诈力,逞志朝鲜,西洋各国群起而谋其后,皆在意计之中。各国曾欲与朝鲜通商,傥藉此通好修约,庶几可以息事,俾无意外之虞。惟其国政教禁令,亦难强以所不欲。据总理衙门奏,李鸿章与朝鲜使臣李裕元曾经通信,略及交邻之意。自可乘机婉为开导,俾得未雨绸缪,潜弭外患。”六年九月,鸿章遵旨筹议朝鲜武备,许朝鲜派人来天津学习制造操练,命津海关道郑藻如等与朝鲜赍奏官卞元奎拟具来学章程奏闻。

  七年二月,鸿章奏言:“朝鲜国王委员李容肃随今届贡使来京,於正月二十日赴津禀谒,据称专为武备学习事,并赍呈其国请示节略一本,内载有领议政李昰应奏章,颇悔去年六月坚拒美国来使为非计,末则归重於‘及今之务,莫如怀远人而安社稷’等语。又索中国与各国修好立约通商章程税则带回援照。其国军额极虚,饷力极绌,诚虑无以自立。而所据形势,实为东三省屏蔽,关系甚重。现其君相虽幡然变计,有联络外邦之意,国人议论纷歧,尚难遽决,自应乘机开诚晓谕,冀可破其成见,固我藩篱。惟其国於外交情事生疏,即如与日本通商五年,尚未设关收税,并不知税额重轻。设再与西国结约,势必被欺,无益有损。臣因令前在西洋学习交涉之道员马建忠与郑藻如等,参酌目今时势及东西洋通例,代拟朝鲜与各国通商章程底稿,豫为取益防损之计,交李容肃赍回,俾其国遇事有所据依。至其节略所询各例条内,惟答覆日本国书称谓一节,傥稍涉含混,即於属邦体例有碍。臣查西洋各国称帝称王,本非一律,要皆平等相交。朝鲜国王久受我册封,其有报答日本及他国之书,应令仍用封号。国政虽由其自主,庶不失中国属邦之名也。”礼部议准朝鲜学习制器练兵等事,发给空白凭票,径由海道赴津,以期便捷;至贡使来京,仍遵定例办理。

  先是光绪初元,吉林鄂多哩开放荒田,朝鲜茂山对岸外六道沟诸处,间有朝鲜人冒禁私垦者,渐次蔓延。至是,吉林将军铭安、督办边防吴大澂奏言:“据珲春招垦委员李金镛禀称,土门江北岸,由下嘎牙河至高丽镇约二百里,有閒荒八处,前临江水,后拥群山,向为人迹不到之区,与朝鲜一江之隔。其国边民屡被水灾,连年荒歉,无地耕种,陆续渡江开垦,已熟之地,不下二千晌,其国穷民数千人赖以餬口。有朝鲜咸镜道刺史发给执照、分段注册等语。臣等查吉林与朝鲜毗连之处,向以土门江为界。今朝鲜贫民所垦閒荒在江北岸,其为吉林辖境无疑。边界旷土,岂容外藩任意侵占?惟朝鲜寄居之户,垦种有年,并有数千馀众。若照例严行驱逐出界,恐数千无告穷民同时失所。殊堪怜悯,拟请饬下礼部,咨明朝鲜国王,派员会同吉林委员查勘明确,划清界址。所有其国民人,寄居户口,已垦荒地,恳恩准其查照吉林向章,每晌缴押荒钱二千一百文,每年每晌完佃地租钱六百六十文,由臣铭安饬司给领执照,限令每年冬季应交租钱,就近交至珲春,由放荒委员照数收纳。或其国铸钱不能出境,议令以牛抵租,亦可备吉省垦荒之用。其咸镜道刺史所给执照,饬令收回销毁。”从之。

  十二月,鸿章奏言:“本年正月,总理衙门因屡接出使日本大臣何如璋函,述朝鲜近日渐知变计,商与美国立约,请由中国代为主持。拟变通旧制,嗣后遇有朝鲜关系洋务要件,由北洋大臣及出使日本大臣与其国通递文函,相机开导,奉旨知照。臣维朝鲜久隶外藩,实为东三省屏蔽,与琉球孤悬海外者形势迥殊。今日本既灭琉球,法国又据越南,沿海六省,中国已有鞭长莫及之势。我藩属之最亲切者,莫如朝鲜。日本胁令通商,复不允订税则,非先与美国订一妥善之约,则朝鲜势难孤立,各国要求终无已时。东方安危,大局所系。中朝即不必显为主张,而休戚相关,亦不可不随时维持,多方调护。”

  八年三月,朝鲜始与美国议约,请莅盟。鸿章奏派道员马建忠、水师统领提督丁汝昌,率威远、扬威、镇海三艘,会美国全权大臣薛裴尔东渡。四月初六日,约成,美使薛裴尔,朝鲜议约官申〈口币〉、金宏集盟於济物浦,汝昌、建忠监之。十四日,陪臣李应浚赍美朝约文并致美国照会呈礼部及北洋大臣代表。未几,英使水师提督韦力士、法驻津领事狄隆、德使巴兰德先后东来,建忠介之,皆如美例成约。是役也,日本亦令兵轮来诇约事,其驻朝公使花房义质屡诘约文,朝鲜不之告;乃叩建忠,建忠秘之,日人滋不悦。

  六月,朝鲜大院君李昰应煽乱兵杀执政数人,入王宫,将杀王妃闵氏,胁王及世子不得与朝士通,并焚日本使馆,在朝鲜练兵教师堀本礼造以下七人死焉。日使花房义质走回长崎。时建忠、汝昌俱回国,鸿章以忧去,张树声署北洋大臣,电令建忠会汝昌率威远、超勇、扬威三艘东渡观变。二十七日,抵仁川,泊月尾岛,而日本海军少将仁礼景范已乘金刚舰先至。朝鲜臣民惶惧,望中国援兵亟。建忠上书树声,请济师:“速入王京执逆首,缓则乱深而日人得逞,损国威而失藩封。”汝昌亦内渡请师。

  七月初三日,日兵舰先后来仁川,陆兵亦登岸,分驻仁川、济物浦,花房义质且率师入王京。初七日,中国兵舰威远、日新、泰西、镇东、拱北至,继以南洋二兵轮,凡七艘。盖树声得朝鲜乱耗即以闻,遂命提督吴长庆所部三千人东援,便宜行事,以兵轮济师,是日登岸。十二日,薄王京。十三日,长庆、汝昌、建忠入城往候李昰应,减驺从示坦率,昰应来报谒,遂执之,致之天津,而乱党尚踞肘腋。十六日黎明,营官张光前、吴兆有、何乘鳌掩至城东枉寻里,擒百五十馀人,长庆自至泰利里,捕二十馀人,乱党平。

  日使花房义质入王京,以焚馆逐使为言,要挟过当,议不行。义质恶声去,示决绝。朝鲜惧,介建忠留之仁川,以李裕元为全权大臣,金宏集副之,往仁川会议,卒许偿金五十万元,开杨华镇市埠,推广元山、釜山、仁川埠行程地,宿兵王京,凡八条,隐忍成约。自是长庆所部遂留镇朝鲜。

  方李昰应之执归天津也,帝命俟李鸿章到津,会同张树声向昰应讯明变乱之由及著名乱党具奏。至是,究明李昰应乃国王本生父,秉政十年。及王年长亲政,王妃闵氏崇用亲属,分昰应权,昰应怨望。六月初间,闵谦镐分给军饷,米不满斛,军人与胥役诘斗,谦镐囚军卒五人,将置诸法,军人奔诉於昰应,遂变。初九日,杀闵谦镐、金辅弦、李最应等,昰应入阙晓谕诸军,自称“国太公”,总揽国权,亦不捕治乱党。鸿章奏言:“此次变乱,虽由军卒索饷,然乱军赴昰应申诉,如果正言开导,何至遽兴大难。朝鲜臣庶皆谓昰应激之使变。即谓此无左证,而乱军围击宫禁,王妃与难,大臣被害,凶焰已不可乡尔。李昰应既能定乱於事后,独不能遏乱於方萌?况乘危窃柄,一月有馀。春秋之义,入不讨贼,片言可折,百喙难逃。傥再释回本国,奸党构煽,怨毒相寻,重植乱萌,必为后患。伏查朝鲜史略,元代高丽王累世皆以父子构衅。延祐年间,高丽王謜既为上王,传位於其子焘,交构谗隙,元帝流謜於土蕃,安置王父,俱有前事。又至元年间,焘子忠惠王名祯,亦经元帝流於揭阳县,其时高丽国内晏然,徒以宵小浸润,远窜穷荒。今李昰应无蒙产垂统之尊,有几危社稷之罪,较謜、祯等情节尤重。惟处人家国父子之间,不能不兼筹并顾。傥蒙加恩,敕下臣等将李昰应安置近京之保定省城,永远不准复回本国,优给廪饩,讥其出入,严其防闲,仍准其国王派员省问,以慰其私。既以弭其国祸乱之端,亦即以维其国伦纪之变。”帝俞其言,乃幽昰应保定旧清河道署。

  是年,鸿章奏定朝鲜通商章程八条:一,由北洋大臣札派商务委员前往驻紥,朝鲜亦派大员驻津照料商务;二,朝鲜商民在中国各口财产罪犯等案,悉由地方官审断,遵会典旧例;三,朝鲜平安、黄海道,与山东、奉天等省滨海地方,听两国渔船往来捕鱼,不得私以货物贸易,违者船货入官;四,准两国商民入内地采办土货,照纳沿途釐税;五,订鸭绿江对岸栅门与义州二处,又图们江对岸珲春与会宁二处,听边民往来交易,设卡徵税,罢除馆宇饩廪刍粮等费;六,申明严禁之物,红葠一项,照例准售,酌定税则;七,派招商局轮船,每月定期往返一次,由朝鲜政府协商船费若干;八,豫计增损之处,随时商办。礼部奏准停止会宁、庆源地方监视交易,惟本年轮届会宁交易之期,恐彼处商民无官约束,别滋事端,应由盛京将军、奉天府尹、吉林将军就近派员会同朝鲜官妥为经理。熙表贺孝贞显皇后升祔,恭进慈禧皇太后贡物。九年,熙表贺崇上孝贞显皇后尊谥,恭进慈禧皇太后贡物,其因乱党滋事出兵东援并派兵卫护谢恩贡方物,留抵正贡。

  十年,朝鲜维新党乱作。初,朝鲜自立约通商后,国中新进轻躁喜事,号“维新党”,目政府为“守旧党”,相水火。维新党首金玉均、洪英植、朴泳孝、徐光范、徐载弼谋杀执政代之。五人者常游日本,暱日人,至是倚为外援。十月十七日,延中国商务总办及各国公使并朝鲜官饮於邮署,盖英植时总邮政也。是日,驻朝日兵运枪炮弹药入日使馆。及暮,宾皆集,惟日使竹添进一郎不至。酒数行,火起,乱党入,伤其国禁卫大将军闵泳翊,杀朝官数人於座,外宾惊散。夜半,日本兵排门入景祐宫,金玉均、朴泳孝、徐光范直入寝殿,挟其王,谬言中国兵至,矫令速日本入卫。十八日天明,杀其辅国闵台镐、赵宁夏、总管海防闵泳穆、左营使李祖渊、前营使韩圭稷、后营使尹泰骏;而乱党自署官,英植右参政,玉均户曹参判,泳孝前后营使,光范左右营使,载弼前营正领官,遂议废立。

  议未决,而勤王兵起。十九日,朝鲜臣民籥长庆平乱。长庆责日使撤兵,及暮不答。其臣民固请长庆兵赴王宫。及阙,日兵集普通门发枪。长庆疑国王在正宫,恐伤王,未还击,而日兵连发枪毙华兵甚夥,乃进战於宫门外。王乘间避至后北关庙,华军侦知之,遂以王归於军,斩洪英植及其徒七人以殉,泳孝、光范、载弼奔日本。日使自焚使署,走济物浦,朝民仇日人益甚。长庆卫其官商妻孥出王京。

  朝鲜具疏告变,帝命吴大澂为朝鲜办事大臣,续昌副之,赴朝鲜筹善后。日本亦派全权大臣井上馨至朝鲜,有兵舰六艘,并载陆军登济物浦,以五事要朝鲜:一,修书谢罪;二,恤日本被害人十二万圆;三,杀太尉林矶之凶手处以极刑;四,建日本新馆,朝鲜出二万元充费;五,日本增置王京戍兵,朝鲜任建兵房。朝鲜皆听命,成约。

  十一年正月,日本遣其宫内大臣伊藤博文、农商务大臣西乡从道来天津,议朝鲜约。帝命李鸿章为全权大臣,副以吴大澂,与议。谕曰:“日本使臣到津,李鸿章熟悉中外交涉情形,必能妥筹因应。此次朝鲜乱党滋事,提督吴兆有等所办并无不合。前据徐承祖电称,日人欲我惩在朝武弁,断不能曲徇其请。其馀商议各节,务当斟酌机宜,与之辩论,随时请旨遵行。”三月,约成,鸿章奏言:“日使伊藤博文於二月十八日诣行馆会议,当邀同吴大澂、续昌与之接晤。其使臣要求三事:一,撤回华军;二,议处统将;三,偿恤难民。臣惟三事之中,惟撤兵一层,尚可酌允。我军隔海远役,本非久计,原拟俟朝乱略定,奏请撤回。而日兵驻紥汉城,名为护卫使馆,今乘其来请,正可乘机令彼撤兵。但日本久认朝鲜为自主之国,不欲中国干涉,其所注意不在暂时之撤防,而在永远之辍戍。若彼此永不派兵驻朝,无事时固可相安,万一朝人或有内乱,强邻或有侵夺,中国即不复能过问,此又不可不熟思审处者也。伊藤於二十七日自拟五条给臣阅看,第一条声明嗣后两国均不得在朝鲜国内派兵设营,其所注重实在於此。臣於其第二条内添註,若他国与朝鲜或有战争,或朝鲜有叛乱情事,不在前条之列。伊藤於叛乱一语,坚持不允,遂各不怿而散。旋奉三月初一日电旨:‘撤兵可允,求不派兵不可允。万不得已,或於第二条内添叙:“两国遇有朝鲜重大事变,可各派兵,互相知照。”至教练兵事一节,亦须言定两国均不派员为要。’臣复恪遵旨意,与伊藤再四磋商,始将前议五条改为三条。第一条,议定两国撤兵日期;第二条,中、日均勿派员在朝教练;第三条,朝鲜变乱重大事件,两国或一国要派兵,应先互行文知照,及其事定,仍即撤回,不再留防。字斟句酌,点易数四,乃始定议。夫朝廷睠念东藩,日人潜师袭朝,疾雷不及掩耳,故不惜糜饷劳师,越疆远戍。今既有互相知照之约,若将来日本用兵,我得随时为备。即西国侵夺朝鲜土地,我亦可会商派兵互相援助,此皆无碍中国字小之体,而有益於朝鲜大局者也。至议处统将、偿恤难民二节,一非情理,一无证据,本可置之不理。惟伊藤谓此二节不定办法,既无以复君命,更无以息众忿,亦系实情。然我军保护属藩,名正言顺,诚如圣谕谓‘提督所办并无不合,断不能曲徇其请’。因念驻朝庆军系臣部曲,姑由臣行文戒饬,以明出自己意,与国无干。譬如子弟与人争斗,其父兄出为调停,固是常情。至伊所呈各口供,谓有华兵杀掠日民情事,难保非彼藉词。但既经其国取有口供,正可就此追查。如查明实有某营某兵上街滋事,确有见证,定照军法严办,以示无私,绝无赔偿可议也。以上两节,即由臣照会伊藤,俾得转圜完案。遂於初四日申刻,彼此齐集公所,将订立专条逐细校对,公同画押盖印,各执一本为据。谨将约本封送军机处进呈御览,恭候批准。臣等禀承朝谟,反覆辩折,幸免陨越。以后彼此照约撤兵,永息争端,俾朝鲜整军经武,徐为自固之谋,并无伤中、日两国和好之谊,庶於全局有裨也。”由是中国戍朝鲜兵遂罢归。是年,吉林设通商局於和龙峪,设分卡於光霁峪、西步江,专司吉林与朝鲜通商事。又设越垦局,划图们江北沿岸长约七百里、宽约四十五里,为越垦专区。

  当光绪己卯间,俄人以伊犁故,将失和,遣兵舰驶辽海,英人亦遣兵舰踞朝鲜之巨文岛,以尼俄人。既而伊犁约成,英人虑扰东方大局,冀中国始终保护朝鲜,屡为总署言之。十二年,出使英法德俄大臣刘瑞芬致书鸿章,言:“朝鲜毗连东三省,关系甚重。其国奸党久怀二心,饮鸩自甘,已成难治之症。中国能收其全土改行省,此上策也。其次则约同英、美、俄诸国共相保护,不准他人侵占寸土,朝鲜亦可幸存。”鸿章韪之。上之总署,不可,议遂寝。是年,释李昰应归国,熙奉表谢恩,贡方物,留抵正贡。

  十三年,鸿章遵旨筹议朝鲜通使各国体制,奏言:“电饬驻紥朝鲜办理交涉通商事宜升用道补用知府袁世凯,转商伊国应派驻紥公使,不必用“全权”字样。旋於九月二十三日接据袁世凯电禀:准朝鲜外署照称:‘奉国王传教,前派各使久已束装,如候由咨文往返筹商,恐须时日,请先电达北洋大臣筹覆。’并据其国王咨称:‘近年泰西各国屡请派使修聘,诸国幅员权力十倍朝鲜,不可不派大公使。惟派使之初,未谙体制,未先商请中朝,派定后即饬外署知照各国,以备接待。兹忽改派,深恐见疑。仍请准派全权公使前往,待报聘事竣调回,或以参赞等员代理,庶可节省经费;并饬使至西国后,与中国大臣仍恪遵旧制。’等语,辞意甚为逊顺。臣复加筹度,更将有关体制者先为约定三端:一,韩使初至各国,应请由中国大臣挈赴外部;一,遇有宴会交际,应随中国大臣之后;一,交涉大事关系紧要者,先密商中国大臣核示,并声明此皆属邦分内之体制,与各国无干,各国不得过问。当即电饬袁世凯转达国王照办。兹复准王咨称:‘於十月杪饬驻美公使朴定阳、驻英德俄意法公使赵臣熙先后前往,所定三端并饬遵行。’臣查朝鲜派使往驻泰西,其国原约有遣使互驻之条,遂未先商请中国,遽以全权公使报闻各国。此时虑以改派失信,自是实情。既称遣使后与中朝使臣往来恪遵旧制,臣所定拟三端又经遵行,於属邦事例并无违碍。”

  是年,吉林有朝鲜勘界之案。十六年,总理衙门疏言:“吉林将军奏称:‘朝鲜流民占垦吉林边地,光绪七年经将军铭安、督办边防吴大澂奏将流民查明户籍,分归珲春及敦化县管辖。嗣因朝王恳请刷还流民,咨由礼部转奏。经将军覆准,予限一年,由伊国地方官设法收回。复因限满而流民仍未刷还,反纵其过江侵占,经将军希元咨由总理衙门奏准派员会勘。乃其国始误以豆满、图们为两江,继误指内地海兰河为分界之江,终误以松花江发源之通化松沟子有土堆如门,附会“土门”之义,执意强辩。续经希元派员覆勘石乙水为图们正源,议於长水分界,绘具图说,於十三年十一月奏奉谕旨咨照国王遵办在案。乃国王不加详考,遽信勘界使李重夏偏执之词,坚请以红土山水立界,龃龉难合,然未便以勘界之故,遂置越垦为缓图。现在朝鲜茂山府对岸迤东之光霁峪、六道沟、十八崴子等地方,韩民越垦约有数千,地约数万晌。此处既有图们江天然界限,自可毋庸再勘。其国迁延至今,断难将流民刷还,应亟饬令领照纳租,归我版籍,先行派员清丈,编甲升科,以期边民相安’等语。臣等查吉林、朝鲜界务,前经两次会勘,其未能即定者,特茂山以上直接三汲泡二百馀里之图们江源耳。至茂山以下图们江巨流,乃天然界限。江南岸为朝鲜咸镜道属之茂山、会宁、锺城、庆源、庆兴六府地方,江北岸为吉林之敦化县及珲春地方,朝鲜勘界使亦无异说。韩民越垦多年,庐墓相望,一旦尽刷还,数千人失业无依,其情实属可矜。若听其以异籍之民日久占住,主客不分,殊非久计。且近年垦民叠以韩官边界徵租,种种苛扰,赴吉林控诉,经北洋大臣李鸿章咨臣衙门有案。现在江源界址既难克日划清,则无庸勘办处所,似宜及时抚绥。拟请饬下将军,遴派贤员清丈升科,领照纳租,归地方官管辖,一切章程奏明办理。”於是将军长顺颁发执照,韩民原去者听其自便,原留者薙发易服,与华人一律编籍为氓,垦地纳租。

  是年,熙母妃赵氏薨,遣使奉表来讣曰:“朝鲜国王臣李熙言:臣母赵氏於光绪十六年四月十七日薨逝,谨奉表讣告。臣李熙诚惶诚恐顿首稽首。伏以小邦无禄,肆切哀惶之忱,内艰是丁,恭申讣告之礼。臣无任望天仰圣激切屏营之至,谨奉表告讣以闻。”告讣正使洪锺永等为恳恩事:“窃以小邦祇守藩服,世沐皇恩,壬午、甲申之交,纲常得以扶植,土宇赖以廓清,尤属恩深再造。自经丧乱,洊遭饥馑,民物流离,六七年来,艰难日甚。近又不幸,康穆王妃薨逝,举朝哀戚,无计摒挡。主上念王妃遭兵构悯,八域困穷,向例丧祭之需,出自闾阎者,不得不一概蠲免,以舒民力,故凡丧祭俱从俭约。惟念大皇帝钦差颁敕,自昔异数,时恐星使贲临,礼节傥有未周,负罪滋甚。与其抱疚於将来,孰若陈情於先事?况天恩高厚,有原必偿,久如赤子之仰慈父母矣。为特敬求部堂俯鉴实情,擎奏天陛。傥有温谕颁发,俾职敬谨赍回,免烦星使之处,出自逾格恩施,不胜急切兢惧之至。”

  礼臣奏闻,帝谕曰:“朝鲜告讣使臣具呈恳请免遣使赐奠一摺,所陈困苦情形,自非虚饰。惟国王世守东藩,备叨恩礼,吊祭专使,载在典常,循行勿替,此天朝抚恤属藩之异数,体制攸关,岂容轻改?特念朝鲜近年国用窘乏异常,不得不於率循旧章之中,曲加矜恤。向来遣使其国,皆由东边陆路,计入境后,尚有十馀站,沿途供亿实繁。此次派往大员,著改由天津乘坐北洋轮船,径至仁川登岸,礼成,仍由此路回京。如此变通,则道途甚近,支应无多,所有向来陆路供张繁费,悉行节省。至钦使到国以后,应行典礼,凡无关冗费者,均应恪遵旧章,不得稍事简略。将此谕由礼部传谕国王知之。”九月,遣户部左侍郎续昌、户部右侍郎崇礼往谕祭。

  十九年,朝鲜偿日本米商金。先是十五年秋,朝鲜饥,其咸镜道观察使赵秉式禁粜,及次年夏弛禁。日人谓其元山埠米商折本银十四万馀元,责偿朝鲜,朝鲜为罢秉式官,许偿六万,日人至三易公使以争,至是卒偿十一万,事乃解。

  初,中国驻朝道员袁世凯以吴长庆军营务处留朝,充商务总办兼理交涉事宜。时朝鲜倚中国,其执政闵泳骏等共善世凯。泳骏,闵妃族也,素嫉日本,而国中新党厚自结於日人。甲申朝鲜之难,金玉均、朴泳孝等挟赀逃日本,而李逸植、洪锺宇分往刺之。锺宇,英植子,痛其父死玉均手,欲得而甘心,佯交欢玉均。二十年二月,自日本偕乘西京丸商轮船游上海,同寓日本东和旅馆。二十二日,锺宇以手枪击杀玉均,中国捕锺宇系之以诘朝鲜。朝人谓玉均叛党,锺宇其官也,请归其狱自谳,许之。朝鲜超赏锺宇五品官,戮玉均尸而以盐渍其首。日本大譁,乃为玉均发丧假葬,执绋者数百人。会逸植亦刺泳孝於日本,未中,日人处逸植极刑。日、朝交恶,且怒中国归玉均尸。

  四月,朝鲜东学党变作。东学者,创始崔福成,刺取儒家、佛、老诸说,转相衍授,起於庆尚道之慈仁县,蔓延忠清、全罗诸道。当同治四年,朝鲜禁天主教,捕治教徒,并擒东学党首乔姓杀之,其党卒不衰。洎上年径赴王宫讼乔冤,请湔雪,不许。旋擒治其渠数人,乃急而思逞。朝鲜赋重刑苛,民多怨上,党人乘之,遂倡乱於全罗道之古阜县。朝鲜王以其臣洪启勋为招讨使,假中国平远兵舰、苍龙运船,自仁川渡兵八百人至长山浦登岸,赴全州。初战甚利,党人逃入白山,朝兵蹑之,中伏大败,丧其军大半。贼由全罗犯忠清两道,兵皆溃,遂陷全州、会城,获枪械药弹无算。榜全州城以匡君救民为名,扬言即日进公州、洪州直捣王京。

  朝鲜大震,急电北洋乞援师。鸿章奏派直隶提督叶志超、太原镇总兵聂士成率芦榆防兵东援,屯牙山县屯山,值朝鲜王京西南一百五十里,仁川澳左腋沔江口也。五月,电谕驻日公使汪凤藻,按光绪十一年条约,告日本外部以朝鲜请兵,中国顾念藩服,遣兵代平其乱。日本外务卿陆奥宗光复凤藻文谓:“贵国虽以朝鲜为藩服,而朝鲜从未自称为属於贵国。”乃以兵北渡,命其驻京公使小村寿太郎照约告於中国总署。复文谓:“我朝抚绥藩服,因其请兵,故命将平其内乱,贵国不必特派重兵。且朝鲜并未向贵国请兵,贵国之兵亦不必入其内地。”日使覆文谓:“本国向未认朝鲜为中国藩属。今照日朝济物浦条约及中日两国天津条约,派兵至朝鲜,兵入朝鲜内地,亦无定限。”朝鲜乱党闻中国兵至,气已慑。初九日为朝兵所败,弃全州遁,朝兵收会城。

  乱平,而日兵来不已。其公使大鸟圭介率兵四百人先入王京,后队继至,从仁川登岸约八千馀人,皆赴王京。朝鲜惊愕,止之不可。中国以朝乱既平,约日本撤兵,而日人要改朝鲜内政。其外部照会驻日使臣,约两国各简大臣至朝,代其更革。凤藻复文谓:“整顿内治,任朝鲜自为之,即我中国不原干预。且贵国既认朝鲜为自主之国,岂能预其内政?至彼此撤兵,中东和约早已订有专条,今可不必再议。”而日人持之甚坚。时日兵皆据王京要害,中国屯牙山兵甚单。世凯屡电请兵,鸿章始终欲据条约要日撤兵,恐增兵益为藉口。英、俄各国使臣居间调停,皆无成议。鸿章欲以赔款息兵,而日索银三百万两,朝论大譁,於是和战无定计,而日本已以兵劫朝鲜。

  日使大鸟圭介首责朝鲜独立。六月,圭介要以五事:一,举能员;二,制国用;三,改法律;四,改兵制;五,兴学校。朝鲜为设校正厅,示听命。十四日,朝鲜照会日使,先撤兵,徐议改政,不许。复责其谢绝为中国藩属。朝鲜以久事中国,不欲弃前盟,驻京日使照会总署文略谓:“朝鲜之乱,在内治不修。若中、日两国合力同心,代为酌办,事莫有善於此者。万不料中国悉置不讲,但日请我国退兵。两国若启争端,实惟中国执其咎。”遂遍布水雷汉江口,以兵塞王京诸门。十七日,袁世凯赴仁川登轮回国。二十一日,大鸟圭介率兵入朝鲜王宫,杀卫兵,遂劫国王李熙,令大院君李昰应主国事。矫王令流闵泳骏等於恶岛,凡朝臣不亲附者逐之。事无钜细,皆决於日人。

  二十二日,鸿章电令牙山速备战守,乃奏请以大同镇总兵卫汝贵率盛军十三营发天津,盛京副都统丰伸阿统盛京军发奉天,提督马玉昆统毅军发旅顺,高州镇总兵左宝贵统奉军发奉天。四大军奉朝命出师,虑海道梗,乃议尽由陆路自辽东行,渡鸭绿江入朝鲜。时牙山兵孤悬,不得四大军消息,而距牙山东北五十里成欢驿为自王京南来大道,且南通公州。士成请於志超,往扼守,遂率武毅副中营、老前营及练军右营於二十四日移驻成欢。鸿章租英商高升轮载北塘防军两营,辅以操江运船,载械援牙山,兵轮三艘翼之而东。而师期预泄,遂为所截,三轮逃回威海,操江悬白旂任掠去。日舰吉野、浪速以鱼雷击高升,沉之,两营歼焉。是日牙山军闻之,知援绝,而日人大队已逼。士成请援於志超,二十六日,志超驰至,迎战失利。二十七日,日兵踞成欢,以炮击我军,势不支,遂败。志超已弃公州遁,士成追及之,合军北走,绕王京之东,循清镇州、忠州、槐山、兴塘、涉汉江,经堤川、原州、横川、狼川、金化、平康、伊川、遂安、祥源,渡大同江至平壤,与大军合,匝月始达。

  七月初一日,谕曰:“朝鲜为我大清藩屏二百馀年,岁修职贡,为中外共知。近十年其国时多内乱,朝廷字小为怀,叠次派兵前往勘定,并派员驻紥其国都城,随时保护。本年四月间,朝鲜又有土匪变乱,国王请兵援剿,陈词迫切,当即谕令李鸿章拨兵赴援,甫抵牙山,匪徒星散。乃日人无故添兵,突入汉城,嗣又增兵万馀,迫令朝鲜更改国政。我朝抚绥藩服,其国内政事向令自理;日本与朝鲜立约,系属与国,更无以重兵强令革政之理。各国公论,皆以日本师出无名,不合情理,劝令撤兵,和平商办。乃竟悍然不顾,迄无成说,反更陆续添兵,朝鲜百姓及中国商民日加惊扰,是以添兵前往保护。讵行至中途,突有敌船多只,乘我不备,在牙山口外海面开炮轰击,伤我运船,殊非意料所及。日本不遵条约,不守公法,衅开自彼,公论昭然。用特布告天下,俾晓然於朝廷办理此事,实已仁至义尽,势难再与姑容。著李鸿章严饬派出各军,迅速进剿,厚集雄师,陆续进发,以拯韩民於涂炭。”盖中国至是始宣战也。

  是时中国军并屯平壤为固守计。八月初,日兵既逼,诸将分划守界。城北面左宝贵所部奉军、丰伸阿之盛军、江自康之仁字两营守之,城西面叶志超所部芦防军守之,城南面迤西南隅卫汝贵之盛军守之,城东面大同江东岸马玉昆之毅军守之,复以左宝贵部分统聂桂林策应东南两面,志超驻城中调度,宝贵驻城北山顶守玄武门,诸将各以守界方位驻城外。十六日,日兵分道来扑,巨炮逼攻,各垒相继溃,城遂陷,宝贵力战中炮死。志超率诸将北走,军储器械、公牍密电尽委之以去。聂士成以安州山川险峻,宜固守,志超不听,奔五百馀里,渡鸭绿江入边止焉。自是朝鲜境内无一华兵,朝事不可问矣。

  二十一年三月,马关条约成,其第一款中国确认朝鲜为完全无缺独立自主之国,凡前此贡献等典礼皆废之。盖自崇德二年李倧归附,朝鲜为清属国者凡二百五十有八年,至是遂为独立自主国云。

  琉球,在福建泉州府东海中。先是明季琉球国王尚贤遣使金应元请封,会道阻,留闽中。清顺治三年,福建平,使者与通事谢必振等至江宁,投经略洪承畴,送至京,礼官言前朝敕印未缴,未便受封。四年,赐其使衣帽布帛遣归。是年,尚贤卒,弟尚质自称世子,遣使奉表归诚。

  十年,遣使来贡。明年,再遣贡使,兼缴前朝敕印,请封,允之。诏曰:“帝王祗德底治,协於上下,灵承於天,薄海通道,罔不率俾,为藩屏臣。朕懋缵鸿绪,奄有中夏,声教所绥,无间遐迩,虽炎方荒略,不忍遗弃。尔琉球国粤在南徼,乃世子尚质达时识势,祗奉明纶,即令王舅马宗毅等献方物,禀正朔,抒诚进表,缴上旧诏敕印。朕甚嘉之,故特遣正使兵科副理官张学礼、副使行人司行人王垓,赍捧诏印,往封为琉球国中山王。尔国官僚及尔氓庶,尚其辅乃王,饬乃侯度,协抒乃忠荩,慎乂厥职,以凝休祉,绵於奕世。故兹诏示,咸使闻知。赐王印一、缎币三十匹,妃缎币二十匹;并颁定贡期,二年一贡,进贡人数不得逾一百五十名,许正副使二员、从人十五名入京,馀俱留闽待命。”既而学礼等至闽,因海氛未靖,仍掣回。

  康熙元年,敕曰:“琉球国世子尚质慕恩向化,遣使入贡,世祖章皇帝嘉乃抒诚,特颁恩赉,命使兵科副理官张学礼等赍捧敕印,封尔为琉球国王。乃海道未通,滞闽多年,致尔使人率多物故。朕念尔国倾心修贡,宜加优恤,乃使臣及地方官逗留迟误,均未将前情奉明,殊失朕怀远之意。今已将正副使、督抚等官分别处治,特颁恩赉,仍遣正使张学礼、副使王垓令其自赎前非,暂还原职,速送使人归国。一应敕封事宜,仍照世祖章皇帝前旨奉行。朕恐尔国未悉朕意,故再降敕谕,俾尔闻知。”於是学礼等奉往至其国,成礼而还。

  三年,质遣陪臣吴国用、金正春奉表谢封,贡方物。四年,再遣贡使并贺登极。其贡物至梅花港口遭风漂失,帝谕免其补进。五年,质仍遣贡使补进前失贡物。帝谕曰:“尚质恭顺可嘉,补进贡物,俱令赍回。至所进玛瑙、乌木、降香、木香、象牙、锡速香、丁香、檀香、黄熟香等,皆非土产,免其入贡。其琉璜留福建督抚收贮。馀所贡物,令督抚差解来京。”即给赏遣归。六年,贡使仍赍表入觐。七年,重建柔远馆驿於福建,以待琉球使臣。是年,王尚质薨。

  八年,世子尚贞遣陪臣英常春来贡。琉球国凡王嗣位,先请朝命,钦命正副使奉敕往封,赐以驼钮镀金银印,乃称王。未封以前称世子,权国事。十年、十三年,世子贞均遣陪臣来贡。十八年,贞遣陪臣补进十七年正贡。旧例贡物有金银罐、金银粉匣、金缸酒海、泥金彩画围屏、泥金扇、泥银扇、画扇、蕉布、苎布、红花、胡椒、苏木、腰刀、火刀、枪、盔甲、马、鞍、丝、绵、螺盘,加贡之物无定额。十九年,陪臣来贡,帝俱令免进。嗣后常贡,惟马及熟硫磺、海螺壳、红铜等物。

  二十年,贞遣陪臣毛见龙等来贡。帝以贞当耿精忠叛乱之际,屡献方物,恭顺可嘉,赐敕褒谕,兼赐锦币十五。又常贡内免其贡马,著为例。贞疏言:“先臣尚质於康熙七年薨逝,贞嫡嗣,应袭爵,具通国臣民结状请封。”礼臣议航海道远,应令贡使领封。见龙等固请,礼臣执不可,帝特允之。

  二十一年,命翰林院检讨汪楫、内阁中书舍人林麟鱽为正副使,赍诏敕银印往封琉球国世子尚贞为王,赐御书“中山世土”额。礼成,还京,奏言:“中山王尚贞原令陪臣子弟四人来京受学。部议前明洪武、永乐、宣德、成化间,琉球官生入监读书。今尚贞倾心向学,应如所请。”从之。贞遣陪臣毛国珍、王明佐等谢封,奏言:“前代封使,奉命后每迟至三四年甚有十馀年而后临臣国者。今使臣汪楫、林麟鱽朝拜命而夕就道。且当海疆多故之时,冲风冒险,而臣国又僻在海东,封舟开驾,恃西南风以行,中道无可倚泊,常兼旬经月而后至,甚者水米俱尽,事不可言。今在五虎门开洋,仅三昼夜而达小国。臣遣官迎护,亲见舟行之次,万鸟绕篷而飞,两鱼夹舟而进,经过之处,浪静波平,倏抵琉球内地,通国臣民以为仅见。仰惟皇上文德功烈,格天感神,且有御笔在船,故徵应若此也。乞宣付史馆,以彰嘉瑞。”又疏请饬令使官收受所辞宴金,帝命收受。

  二十五年,贞遣官生梁成楫、蔡文溥、阮维新、郑秉钧四人入太学,附贡使船,遭风桅折,伤秉钧,飘至太平山修船,二十七年二月,始至京师。十月,贞遣陪臣来谢子弟入监读书恩,并贡方物。帝令成楫等三人照都通事例,日廪甚优,四时给袍褂、衫袴、鞾帽、被褥咸备,从人皆有赐,又月给纸笔银一两五钱,特设教习一人,令博士一员督课。二十八年,贞疏言:“旧例,外国船定数三艘货物得免收税。今琉球进贡船止二艘,尚有接贡船一艘,未蒙免税,请照例免收,以足三船之数。”又:“人数例带一百五十人,万里汪洋,驾舟人少,不能远涉,乞准加增。”礼臣议免入贡船税,人数不准加增,帝特令加增至二百人。三十二年,贞遣陪臣来贡,请入监读书官生归国。赐宴及文绮,乘传厚给遣归。自是二年一贡如常例。

  四十八年,琉球国内多灾,宫殿焚,台飓频作,人畜多死。是年王尚贞薨,世子尚纯先卒。四十九年,尚纯子尚益以嫡孙立。五十一年,卒,未及请封。五十二年,尚益世子尚敬立。比年遣使入贡,称“世曾孙”。五十七年六月,命翰林院检讨海宝、编修徐葆光充正副使,往封琉球国世曾孙尚敬为王。

  五十八年,琉球国建明伦堂於文庙南,谓之府学,择久米大夫通事一人为讲解师,月吉读圣谕衍义;三六九日,紫金大夫诣讲堂,理中国往来贡典,察诸生勤惰,籍其能者备保举。八岁入学者,择通事中一人为训诂师教之。文庙在久米村泉崎桥北,创始於康熙十二年。庙中制度俎豆礼仪悉遵会典。琉球自入清代以来,受中国文化颇深,故慕效华风如此。五十九年,琉球国王尚敬疏请续送官生入监读书,从之。

  雍正二年,敬遣陪臣王舅翁国柱及曾信等奉表贺登极,贡方物,兼送官生郑秉哲、郑绳、蔡弘训等入监读书。帝召见国柱等,御书“辑瑞球阳”额赐王,并玉器、缎币等物,交国柱赍回。官生蔡弘训病卒,赐银百两,交礼官择近京地葬之,并以二百两赡恤其家。三年,敬遣使表谢方物,帝命准作二年一次正贡。四年,敬遣使入贡,并进谢表方物,命存留作六年正贡;其六年表文,俟八年正贡时并进。是年,贡使归,附官生郑秉哲等归国。六年,敬仍遣使入贡,帝命作八年正贡;若八年贡使已经起程,即准作十年正贡。八年,敬遣使入贡,疏言请遵旧制二年一贡,不敢愆期。帝谕仍遵前旨行;若十年贡物已遣使起程,即准作十二年正贡,十一年不必遣使。

  乾隆二年六月,琉球所属之小琉球国有粟米、棉花二船遭风飘至浙江象山,浙闽总督嵇曾筠资给衣粮遣还。事闻,帝谕:“嗣后被风漂泊之船,令督抚等加意抚恤。动用存公银两,资给衣粮,修理舟楫,查还货物,遣归本国。著为令。”三年,敬遣陪臣奉表贺登极,并贡方物。帝命贡使赍回御书“永祚瀛壖”额赐王,并谕不必专使谢恩,俟正贡之年一同奏谢。五年,敬遣使入贡,并进谢恩方物。六年,礼臣议琉球谢恩礼物照雍正四年例,准作二年一次正贡,从之。五月,浙江提督裴鉽奏言:“江南商民徐淮华等五十三人遭风飘入琉球之叶壁山,国王资遣都通事阮为标护送归国。”帝命礼臣传旨奖之。十五年,敬遣通事阮超群等送回十四年被风失舟之商民吴永盛等四船九十二人。其林士兴等六船一百三十人,先已拨给桅木廪饩资送回闽。事闻,赐敬缎疋。十六年,福建巡抚潘恩榘奏言:“琉球贡使毛如苞等贡船遇飓,飘还本岛,今修葺补进。又前有闽县遵风船户蒋长兴等、常熟县商民瞿长顺等三十九人,留养两年,今亦随船回闽。”奉旨嘉奖。是年,王尚敬薨。

  十九年,世子尚穆遣使入贡,兼请袭封。二十年,命翰林院侍读全魁、编修周煌充正副使,往封琉球国世子尚穆为王。二十四年,穆遣使入贡,并遣官生梁文治等入监读书。帝命所进方物准作二十五年正贡。是年,资送遭风商民金任之、照屋等五十三人回国。以后迄於光绪朝,凡琉球遭风难民,皆抚恤如例。二十九年,遣官生梁文治等归国。四十九年,穆遣陪臣毛廷栋等入觐,行庆贺礼。御书“海邦济美”额赐之,并赐玉、磁、缎匹诸物。五十五年,穆遣使入贡,并进谢恩方物,恳恩免抵正贡。帝命如所请行。五十八年,谕军机大臣:“琉球贡船,现距年节两月有馀,即饬伴送员按程从容行走,祗须封篆前到京,便与年班各外藩同与宴赉。”五十九年,穆遣使谢特赐“福”字、如意恩,贡方物。是年,王尚穆薨。世子尚哲先卒,世孙尚温权署国事。

  嘉庆三年,世孙尚温遣使入贡,兼请袭封。是年,尚温建国学於王府北,又建乡学三,国中子弟由乡学选入国学。四年,命翰林院修撰赵文楷、编修李鼎元充正副使,往封琉球国世孙尚温为王,赐御书“海表恭藩”额。五年,尚温遣陪臣子弟四人入监读书。七年,琉球那霸官民集赀请於王,建乡学四。八年,琉球二号贡船,至大武仑洋遭风漂至台湾,冲礁击碎,其正贡船亦同时漂没,福州将军玉德等以闻。帝谕救获官伴、水梢人等,照常例加倍给赏,贡物无庸另备呈进。十二年,王尚温薨,世子尚成署国事,未及受封,病卒。

  七月,命翰林院编修齐鲲、工科给事中费赐章往封世孙尚灏为王。是年,琉球接贡船复遭风沉没,帝命给银千两作雇船资用,另给银五百两恤淹毙六十三人家属。道光二年,琉球贡船至闽头外洋遭风击碎,溺死贡使十名,帝命给银千两,雇商船回国,免另备贡物。

  又琉球遭风难夷米喜阜等,每名日给盐菜口粮,俟回国之日另给行粮一月。七年,琉球国王尚灏遣使入贡,并谢赐御书恩,贡方物,呈恳免抵正贡,允之。十七年,王尚灏薨,遣使往封世子尚育为王。

  十九年,尚育遣使谢册封及赏御书,贡方物。又疏请饬使臣受宴金,帝不允,令来使赍回。初,琉球旧例,间岁一贡,上年改为四年朝贡一次。二十年十一月,其国王籥请照旧,允之。其陪臣子弟四人,准随同贡使北上入监读书。

  琉球国小而贫,逼近日本,惟恃中国为声援。又贡舟许鬻贩各货,免徵关税,举国恃以为生,其赀本多贷诸日本。国中行使皆日本宽永钱;所贩各货,运日本者十常八九。其数数贡中国,非惟恭顺,亦其国势然也。

  二十六年,琉球入监官生向克期回国,途中病故,恤银三百两。咸丰元年,琉球国王世子尚泰遣使贺登极,贡方物,恳免留抵,允之。帝谕军机大臣曰:“琉球恪守藩封,前以英人伯德令住居伊国,久未撤回,频来呼籥,当经饬令徐广缙晓谕文安委婉开导,令其撤回。文安设词推诿,该督仍当随时体察情形,加意控驭。”三年,赐琉球御书“同文式化”额。四年,琉球世子遣使庆贺册立大典,贡方物。时贼氛遍东南,邮传多阻,谕令使臣无庸绕道来京,即由闽回国。使臣仍恳入都,帝命王懿德等俟来岁道路疏通,派员护送。八年,琉球入监官生毛启祥途中病故,赐恤银三百两。九年,琉球贡使到闽,帝以贡使远涉输诚,命王懿德等察看情形,如闽省上游及江、浙诸省道路已通,即派员伴送来京。十年,琉球入监官生葛兆庆病故,营葬张家湾,赐恤金如例。

  同治三年,琉球国世子遣使贺登极,贡方物。是年,英人与日本构衅,将袭取琉球,驻海军,事寻解。五年,遣使赍敕印往封琉球世子尚泰为王。六年,尚泰遣陪臣子弟四人入监读书。十年,有琉球船遭风漂至台湾,为生番劫杀者五十四人。十一年,复劫杀日本小田县难民四人,日本大譁。既,中、日立约天津,要求痛惩生番,恤琉球、日本死难诸人,且言琉球为日本版图,藉口称兵台湾,语具邦交志。

  光绪元年,琉球国贡使蔡呈祚回国病殁山东,赐葬费银。五年,日本入琉球,灭之,夷为冲绳县,虏其王及世子而还。总理衙门以灭我藩属诘日本,日人拒焉。六年,帝命北洋大臣李鸿章统筹全局,鸿章奏言:“琉球原部三十六岛,北部九岛、中部十一岛、南部十六岛,而周回不及三百里。北部中有八岛早属日本,仅存一岛。去年日本废灭琉球,中国叠次理论,又有美前总统格兰忒从中排解,始有割岛分隶之说,此时尚未知南岛之枯瘠也。本年日本人竹添进一来津谒见,称其政府之意拟以北岛、中岛归日本,南岛归中国。又议改前约。臣以琉球初废之时,中国体统攸关,不能不亟与理论。今则俄事方殷,势难兼顾。且日人要索多端,允之则大受其损,拒之则多树一敌,惟有暂从缓议。因传询在京之琉球官尚德宏,始知中岛物产较多,南岛贫瘠僻隘,不能自立。而琉球王及其世子,日本又不肯释还。適接出使大臣何如璋来书,复称询访琉球国王,谓‘如宫古、八重山小岛另立三子,不止吾家不原,阖国臣民亦断断不服。南岛地瘠产微,向隶中山,政令由土人自主。今欲举以畀琉球,琉球人反不敢受,我之办法亦穷’等语。臣思中国以存琉球宗社为重,本非利其土地。今得南岛以封琉球,而琉球不原,势不能不派员管理。既蹈义始利终之嫌,且以有用之兵饷,守瓯脱不毛之地,劳费正自无穷。而道里辽远,实有孤危之虑,若惮其劳费而弃之不守,適坠人狡谋。且恐西人踞之,经营垦辟,扼我太平洋咽喉,亦非中国之利。是不议改约,而仅分我以南岛,犹恐进退两难,致贻后悔。今之议改前约,傥能竟释琉球国王,畀以中、南两岛,复为一国,其利害尚足相抵,或可勉强允许。不然,彼享其利,我受其害,且并失我内地之利,窃所不取也。臣愚以为日本议结琉球之案,暂宜缓允。”由是琉球遂亡。

卷三百十四 

  属国二

  ○越南

  越南先称安南。顺治初,安南都统使莫敬耀来归,未及授爵而卒,寻授其子莫元清为安南都统使。

  十六年八月,经略大学士洪承畴始奏言安南国遣吏目玉川伯邓福绥、朝阳伯阮光华,赍启赴信郡王军前抒诚纳款。十七年九月,黎维祺始自称国王,奉表贡方物,帝嘉之,赐文绮、白金。十八年,敕曰:“朕惟修德来远,盛代之弘谟;纳款归仁,人臣之正谊。既输诚而向化,用锡命以宣恩。褒忠劝良,典至重也。尔安南国王黎维祺,僻处炎方,保有厥众。乃能被服声教,特先遣使来归,循览表文,悃忱可见。古称识时俊杰,王庶几有之。用锡敕奖谕,仍赉尔差官钗仁根银币衣服等事,遣通事序班一员伴送至广西,沿途拨发兵马导之出疆。尔受兹宠命,其益励忠节,永作屏藩,恪守职贡,丕承无斁。钦哉!”未几,维祺卒,子维禔嗣。寻又卒,子维禧嗣。

  康熙二年十一月,维禧遣黎斅等表谢,附贡方物。三年二月,遣内院编修吴光、礼部司务朱志远,谕祭故王维祺、维禔。五年五月,维禧缴送故明王永历敕、印,遣内国史馆翰林学士程方朝、礼部郎中张易贲册封维禧为安南国王,赐镀金驼钮银印。六年,维禧夺都统使莫元清高平地,元清奔云南,上疏陈诉,帝命安置南宁。维祺亦上疏言兴兵复仇本末。

  初,明正德十一年,社堂烧香官陈暠杀其王莫晭自立,晭臣都力士莫登庸讨杀暠,立晭兄子譓。嘉靖元年,登庸逐譓自立,譓子黎平据清华自为一国。后莫氏渐衰,但保高平一郡,势益弱。至是,帝遣内院侍读李仙根、兵部主事杨兆杰,赍敕谕维禧,将高平土地人民归莫元清:“各守其土,尽尔藩职。”初,安南定为三年一贡。七年,维禧疏请六年两贡并进,帝如所请。八年,使臣李仙根等赍回维禧覆疏,言遵旨将高平府石林、广原、上琅、下琅土地人民归莫元清,因奏称黎维禧所归土地,尚有保乐、七源二州,昆仑、金马等十二总社未还,请再敕谕全还,帝不许。

  是年,黎维禧薨,弟维〈口吞〉权理国事。十三年正月,维〈口吞〉以讣告,遣陪臣胡士扬等进康熙八年、十一年岁贡,疏言:“先王世守安南,为逆臣莫登庸篡弑,赖辅政郑檍之祖剿除恢复。莫逆遗孽篡据高平,乍臣乍叛。至莫元清惧臣讨罪,潜入内地投诚。康熙八年,奉命令还高平,臣维禧钦奉君命,敢不懔遵。但莫元清为臣不共之仇,高平为世守之土,叛逆窃据,祸在萧墙。叩恳天恩,仍令高平属归本国。且莫元清尚有誓辞及祭伊父莫敬耀文,内有‘图逆天朝’之语,今谨敬呈,并贡方物。”事下部议。寻议:“前维禧退还莫元清高平,取有复相和好印结。今维〈口吞〉虽言收得誓书、祭文,但此文年久,誓辞系莫敬耀名,或得自敬耀存时,或得自元清今日,殊难悬拟,应饬维〈口吞〉查明具题再议。”从之。

  十四年,黎维〈口吞〉卒,弟维正权理国事。十六年,帝谕维正曰:“逆贼吴三桂,值明季闯贼之变,委身从贼,以父死贼手,穷窜来归,念其投诚,锡之王爵,方且感恩图报,殚竭忠诚。讵意以枭獍之资,怀狙诈之计,阴谋不轨,自启衅端,藉请搬移,辄行叛逆,煽惑奸宄,涂炭生灵。朕连年遣兵征讨,秦、陇底定,闽、粤荡平,惟吴三桂窃据一隅,苟延旦夕。今大兵云集,恐其挺走,潜窜岭南。兹以王累世屏藩,效忠天国,乱臣贼子,谅切同仇。今已遣诸军大张挞伐,平定粤西,进取滇、黔。尔国壤地相属,素谙形势,王其遴选将士,协力歼除,懋赏荣褒,朝有令典。钦哉,无负朕命!”十八年十一月,维正庆贺大捷,疏言:“逆贼吴三桂,变乱数年,阻臣贡路,且再三胁诱,迫令服从,区区愚忠,罔敢易节。乃有逆臣莫元清与三桂密相缔结,潜入高平,图为掩袭。今原仗天威,追擒逆党,明正其罪,以固屏藩。”许之。

  二十一年九月,维正遣陪臣甲全等表贺闽、粤肃清,并进岁贡方物;又为故王维〈口吞〉请恤,议恤如例。时所贡金银器皿与本内不符,诏免深求,其馀贡物酌减白绢、降真香、中黑线香等物。二十二年四月,遣翰林院侍读明图、翰林院编修孙卓册封黎维正为安南国王,御书“忠孝守邦”四字赐之。同时遣翰林院侍读邬黑、礼部郎中周灿谕祭故王维禧、维〈口吞〉。时莫元清已故,其弟敬光为黎氏所败,率众来奔,帝命发回安南。寻敬光病殁泗城土府,莫氏遂绝。

  二十五年,增赐安南国王表里五十,著为例。三十六年,维正奏言牛马、蝴蝶、浦园三处为邻界土司侵占,请给还。帝问云南巡抚石文晟,知其地属开化府已三十馀年,并非安南故地,移文责之。五十七年十月,黎维正薨,嗣子维祹以讣告,请袭封,附贡方物。五十八年二月,遣内阁中书邓廷喆、翰林院编修成文谕祭故王黎维正,兼册封维祹为安南国王。

  雍正二年,维祹遣陪臣表贺登极,附贡方物,赐御书“日南世祚”四字。三年,云南总督高其倬奏言:“云南开化府与安南接界,自开化府马伯汛外四十里至铅厂山下小河内有逢春里六寨,册载秋粮十二石零。康熙二十八年,入於安南。又云南通志载自开化府文山县南二百四十里至赌咒河与安南为界。今自开化府至现在之马伯汛,止一百二十里,即至铅厂山下小河,亦止一百六十里,是铅厂山小河外尚有八十里,内设都龙、南丹两厂,为云南旧境。虽失在前明,但封疆所系,均应一并清查,委勘立界。”帝谕:“都龙、南丹等处明季已入安南,是侵占非始於我朝。安南入我朝以来,累世恭顺,不宜与争尺寸之地。”维祹寻疏辩。

  嗣总督鄂尔泰疏请於铅厂山下小河离马伯汛四十里立界,维祹复激词陈诉。五年,谕维祹曰:“朕统驭寰区,凡兹臣庶之邦,莫非吾土,何必较论此区区四十里之地。但分疆定界,政所当先,侯甸要荒,事同一体。今远藩蒙古,奉谕之下,莫不钦承,岂尔国素称礼义之邦,独违越於德化之外哉?王不必以侵占内地为嫌,拳拳申辩,此乃前人之误,非王之过也。王惟祇遵谕旨,朕不深求,傥意或迟回,失前恭顺,则自取咎戾,怀远之仁,岂能幸邀?王其祇哉,无替朕命!”维祹感悔奏谢。帝因以马伯汛外四十里赐维祹,仍以马伯汛之小赌咒河为界。六年三月,遣副都御史杭奕禄、内阁学士任兰枝往安南宣谕,略云:“王今自悔执迷,情词恭谨,朕特沛殊恩,即将马伯汛外四十里之地,仍赐国王世守之。”寻谕鄂尔泰曰:“朕既加恩外藩,亦当俯从民便。此四十里内人民,若有原迁内地者,可给赀安插滇省,毋使失所。其原居外藩属安南管辖者,亦听其便。”

  十一年十一月,黎维祹薨,王嗣子维祜以讣告,请袭封,附贡方物。十二年二月,遣翰林院侍读春山、兵科给事中李学裕谕祭故王维祹,册封维祜为安南国王。十三年,黎维祜薨,弟维祎权理国事。乾隆二年,维祎以讣告,请袭封。遣翰林院侍读嵩寿、修撰陈倓谕祭故王维祜,册封维祎为安南国王。三年九月,维祎遣使奉表贺登极,并贡方物。

  九年九月,两广总督马尔泰奏:“粤西奸民叶蓁私出外夷,诱教为匪,安南饥民流入宁明诸处。”帝命滇、粤界接安南关隘严行稽查,毋酿事端。嗣两广总督马尔泰、广西署抚托庸、提督豆斌奏言:“南宁府属迁隆土峒之板蒙等隘,太平府属思陵土州之川荒等隘,镇南府属下雷土州之下首等隘,共三十馀口岸,俱逼近安南,宜叠石建栅,添卡拨兵,各土司带领土勇,扼险守巡,并饬地方官每年冬月查修通报。安南驱驴地方为货物聚集之所,最与由隘相近。从由隘出入,向设闭禁,开之实便商民。应设客长,稽商民往来,并责地方官慎察查。至平而、水口两关,通太源、牧马等地,宜设立铁链横江拦截,逢五、十日开一面以通商。”从之。初,广西思陵州沿边与安南接壤,巡抚舒辂请栽竹以杜私越。凭祥、思陵土目有乘机侵安南地者,交人不甘,恒与争閧。十六年,总督苏昌奏闻,帝谕舒辂下部察议。

  安南瑶匪盘道钳、邓成玉等谋乱,造黄袍、黄旗、木印,句结内地民夷何圣烈等,散劄招匪,谋攻都龙、安北、宜经等处,为安南兵目侦知,获何圣烈等,盘道钳等窜匿山箐间。十九年,安南八宝河沙目黄国珍诱获盘道钳、邓成玉,云贵总督硕色讯得实,奏闻正法。初,广东土匪李文光与顺化土豪阮姓谋踞禄赖、桐狔等处为乱,番官捕获系诸狱。二十一年,械送李文光十六人於福建,闽浙总督喀尔吉善奏言:“安南僻处蛮陬,不敢将李文光擅自加诛,送归请示,足徵怀服之忱。应将李文光等照交结外国例,分别处治。”从之。二十二年六月,安南番船失风,飘泊永宁汛,拨兵守护,给赀送归,并收贮其军械,归时给还。帝谕:“收械贮库,殊为非体,可颁谕沿海提镇知之。”二十五年,闽浙总督爱必达奏言:“安南边境沙匪与交目苏由为难,阑入漫卓、马鹿二寨,抢掠滋事,已咨其国王擒解矣。”帝以平日巡防不严,临时追捕不力,切责之。

  二十六年,黎维祎薨,王嗣子维荁以讣告,请袭封,遣翰林院侍读德保、大理寺少卿顾汝修谕祭故王维祎,册封维荁为安南国王。维荁欲以彼国五拜事天之礼受封,德保等执不可,随如仪,礼成。顾汝修既出境,以安南王送迎仪节未周,遗书责之,广西巡抚熊学鹏以闻,汝修坐革职。二十七年三月,帝谕礼臣曰:“安南世为属国,凡遇朝使册封至其国,自应遵行三跪九叩头礼。乃国王狃於小邦陋见,与册使商论拜跪仪注,德保、顾汝修指示成例,始终恪遵。外藩不谙体制,部臣应预行宣示。嗣后遇安南册封等事,即将应行典礼并前后遵行拜跪仪节告知正副使,令其永远遵循,著为令。”三十四年,安南莫氏后黄公缵居南掌猛天寨,黎氏逼之,率属内投,维荁请索回处治,移檄责之。

  四十三年,安南解窜匪入关,赐维荁缎匹。四十六年,维荁遣使谢恩,贡方物。帝命收受,下次正贡著减一半,并命嗣后陈谢表奏,毋庸备礼。五月,谕礼部:“本年安南国贡使到京,命堂官一人带往热河瞻觐。”四十九年,帝南巡,安南陪臣黄仲政、黎有容、阮堂等迎觐南城外,赐币帛有差,特赐国王“南交屏翰”扁额。

  五十一年,安南阮氏变作。初,明嘉靖中,安南王黎维潭复国,实其臣郑氏、阮氏之力,自是世为左右辅政。后右辅政乘阮死幼孤,兼摄左辅政以专国事,而出阮氏於顺化,号广南王。阮、郑世仇构兵。及黎维荁,权益下移,仅同守府。辅政郑栋遂杀世子,据金印,谋篡国,而忌广南之强,乃诱其土酋阮岳、阮惠,共攻广南王,灭之於富春。阮惠自为泰德王,郑栋自为郑靖王,两不相下,维荁无如何也。

  安南所都曰东京,即古交州,唐安南都护治所;而以广南、顺化二道为西京,即古日南、九真地。黎维潭起兵之所,与东京中隔海口,世为广南阮氏所据,兵强於安南。至是,郑栋死,阮惠以郑姓专国,人心不附,乃藉除郑氏为名,攻破黎城,击灭郑栋之子郑宗,阮氏复专国,维荁犒以两郡,且妻以女。五十二年,维荁卒,嗣孙维祁立,阮惠尽取象载珍宝归广南,使郑氏之臣贡整留镇都城。贡整思扶黎拒阮,乃以王命率兵夺回象五十,而阮岳亦於广南要夺其辎重。阮惠归,治城池於富春,使其将阮任以兵数万攻贡整於国都。整战死,维祁出亡,阮任遂据东京,四守险要,有自王之志。五十三年夏,阮惠复以兵诛阮任於东京,而请维祁复位。维祁知其叵测,不敢出。惠知民心不附,尽毁王宫,挟子女玉帛舟回富春,留兵三千守东京。

  有高平府督阮辉宿者,护维祁母妻宗族二百口由高平登舟远遁至博淰溪河,广西太平府龙州边也,冒死涉水登北岸,其不及渡河者,尽为追兵所杀。两广总督孙士毅、广西巡抚孙永清先后以闻,且言:“推固予夺,惟上所命。”帝以黎氏守藩奉贡百有馀年,宜出师问罪,以兴灭继绝。先置其家於南宁,遣其陪臣黎屌、阮廷枚回国,密报嗣孙。时安南疆域,东距海,西接老挝,南与占城隔一海口,北连广西、云南。有二十二府,其二府为土司所居,实止二十府,共分十三道。此时未陷者,清华道四府十五县,宣光道三州一县,兴化道十州二县;又上路未陷、下路已陷者,安邦道四府十二县,山西道五府二十四县,京北道四府二十县,太源道三州八县;其上路已陷、下路未陷者,山南道九府三十六县,海阳道四府十九县。惟广南、顺化二道,本阮酋巢穴,又据高平道一府四州,谅山道一府七县,以捍遏内地。

  帝命孙士毅移檄安南诸路,示以顺逆,早反正。时维祁弟维〈口胡〉、维〈口昬〉皆外出避难,维〈口胡〉死宣光城,维〈口昬〉由京北波篷厂来投。孙士毅以维〈口昬〉有才气,欲令权摄国事。帝虑其兄弟日后嫌疑,不许,乃令土田州岑宜栋护维〈口昬〉出口,号召义兵。会阮廷枚等以嗣孙复书至,乞转奏。於是安南国土司及未陷各州官兵争缚伪党献地图,而关外各厂义勇亦皆乞饷团练,请为乡导。时阮惠兄弟亦叩关请贡,以其国臣民表至,言黎维祁不知存亡,请立故王维荁之子翁皇司维{戚口}主国事,并迎其母妃回国。帝知阮惠欺维{戚口}愚懦易与,狡计缓师,命孙士毅严斥之。

  安南进兵路三:一,出广西镇南关为正道;一,由广东钦州泛海,过乌雷山至安南海东府,为唐以前舟师之道;一,由云南蒙自县莲花滩陆行至安南之洮江,乃明沐晟出师之道。孙士毅及提督许世亨率两广兵一万出关,以八千直捣王京,以二千驻谅山为声援。其云南提督乌大经以兵八千取道开化府之马白关,逾赌咒河,入交趾界千有百里而至宣化镇,较沐晟旧路稍近。云贵总督富纲请行,帝以一军不可二帅,命驻关外都龙督饷运。

  十月末,粤师出镇南关。诏以安南乱后,劳瘠不堪供亿,运饷由内地滇、粤两路,设台站七十馀所,所过秋亳无犯。孙士毅、许世亨由谅山分路进,总兵尚维升、副将庆成率广西兵,总兵张朝龙、李化龙率广东兵。时土兵义勇皆随行,声言大兵数十万,各守隘贼望风奔遁,惟扼三江之险以拒。十一月十三日,尚维升、庆成率兵千馀,五鼓抵寿昌江。贼退保南岸,我兵乘之,浮桥断,皆超筏直上。时天大雾,贼自相格杀,我兵遂尽渡,大破之。张朝龙亦破贼柱石。十五日,进兵市球江。江阔,且南岸依山,高於北岸,贼据险列炮,我兵不能结筏。诸军以江势缭曲,贼望不及远,乃阳运竹木造浮桥,示必渡,而潜兵二千於上游二十里溜缓处用小舟宵济。十七日,乘筏薄岸相持。適上游兵已绕出其背,乘高大呼下击,声震山谷。贼不知王师何自降,皆惊溃。

  十九日,薄富良江,江在国门外,贼尽伐沿江竹木,敛舟对岸。然遥望贼阵不整,知其众无固志,乃觅远岸小舟,载兵百馀,夜至江,复夺小舟三十馀,更番渡兵二千,分捣贼营。贼昏夜不辨多寡,大溃,焚其十馀艘,获总兵、侯、伯数十。黎明,大军毕济。黎氏宗族、百姓出迎伏道左,孙士毅、许世亨入城宣慰而出。城环土垒,高不数尺,上植丛竹,内有砖城二,则国王所居,宫室已荡尽矣。而黎维祁匿民村,是夜二鼓始出诣营见孙士毅,九顿首谢。捷闻。初,王师之出也,帝虑事成后,册封往返稽时,致王师久暴露於外,先命礼部铸印,内阁撰册,邮寄军前。孙士毅遂以二十二日宣诏册封黎维祁为安南国王,并驰报孙永清归其家属。维祁表谢,请於乾隆五十五年诣京祝八旬万寿。帝命俟安南全定,维祁能自立,许来朝。是役也,乘思黎旧民与各厂义勇先驱乡导,又许世亨、张朝龙等新自台湾立功,皆善战之将,故得以兵万馀长驱深入,不匝月而复其都,时云南乌大经之兵尚未至也。诏封孙士毅一等谋勇公,许世亨一等子,诸将士赏赉有差。

  时阮惠已遁归富春,孙士毅谋造船追讨。孙永清奏言:“广南距黎都又二千里,用兵万人,设粮站需运夫十万,与镇南关至黎城等。”帝以安南残破空虚,且黎氏累世孱弱,其兴废未必非运数也。既道远饷艰,无旷日老师代其搜捕之理,诏即班师入关。而孙士毅贪俘阮为功,师不即班,又轻敌,不设备,散遣土军义勇,悬军黎城月馀。阮氏谍知虚实,岁暮倾巢出袭国都,伪为来降者,士毅等信其诳词,晏然不知也。五十四年正月朔,军中置酒张乐,夜忽报阮兵大至,始仓皇御敌。贼以象载大炮冲我军,众寡不敌,黑夜中自相蹂躏。黎维祁挈家先遁,滇师闻炮声亦退走,孙士毅夺渡富良江,即斩浮桥断后,由是在岸之军,提督许世亨、总兵张朝龙,官兵夫役万馀,皆挤溺死。时士毅走回镇南,尽焚弃关外粮械数十万,士马还者不及半。其云南之师,以黎臣黄文通乡导得全返。黎维祁母子复来投。奏闻,帝以士毅不早班师,而又漫无筹备,致挫国威、损将士,乃褫职来京待罪,以福康安代之。

  阮惠自知贾祸,既惧王师再讨,又方与暹罗构兵,恐暹罗之乘其后也,於是叩关谢罪乞降,改名阮光平,遣其兄子光显赍表入贡,恳赐封号。略言守广南已九世,与安南敌国,非君臣。且蛮触自争,非敢抗中国,请来年亲觐京师,并於国内为死绥将士筑坛建庙,请颁官衔谥号,立主奉祀。又闻暹罗贡使将入京,恐受其媒孽,乞天朝勿听其言。福康安先后以闻。

  帝以维祁再弃其国,并册印不能守,是天厌黎氏,不能自存;而阮光平既请亲觐,非前代莫、黎仅贡代自金人之比。且安南自五季以来,曲、矫、吴、丁、李、陈、黎、莫互相吞噬,前代曾郡县其地,反侧无常,时忧南顾。乃允其请,即封阮光平为安南国王,册曰:“朕惟王化遐覃,伐罪因而舍服,侯封恪守,事大所以畏天。鉴诚悃於荒陬,贳其既往,沛恩膏於属国,嘉与维新,贲兹宠命之颁,勖以训行之率。惟安南地居炎徼,开十三道之封疆,而黎民臣事天朝,修百馀年之职贡,每趋王会,旧附方舆。自遭难以流离,遂式微而控愬。方谓兴师复国,字小堪与图存,何期弃印委城,积弱仍归失守,殆天心厌其薄德,致世祚讫於终沦。尔阮光平起自西山,界斯南服,向匪君臣之分,浸成婚媾之仇。衅启交讧,情殊负固。抗颜行於仓卒,虽无心而难掩前愆,悔罪咎以湔除,原革面而自深痛艾。表笺籥请,使先犹子以抒忱,琛献憬来,躬与明年之祝嘏。自非仰邀封爵,荣藉龙光,曷由下莅民氓,妥兹鸠集。况王者无分民,讵在版章其土宇,而生人有司牧,是宜辑宁尔邦家。爰布宠绥,俾凭镇抚,今封尔为安南国王,锡之新印。於戏!有兴有废,天子惟顺天而行,无贰无虞,国王咸举国以听。王其懋将丹款,肃矢冰兢,固圉以长其子孙,勿使逼滋他族,悉心以勤於夙夜,罔令逸欲有邦,益敬奉夫明威,庶永承夫渥典。钦哉,毋替朕命!”其黎维祁赏三品衔,令同属下人户来京,归入汉军旗下,即以维祁为佐领。又令阮光平访问维祁亲属,护送进关。其前安插内地之西南夷人,有系怀故土者,并令阮光平善为抚绥,以示矜全。

  五十五年,阮光平来朝祝釐,途次封其长子阮光缵为世子。七月,入觐热河山庄,班次亲王下、郡王上,赐御制诗章,受冠带归。其实光平使其弟冒名来,光平未敢亲到也,其谲诈如此。五十六年,击败黎维〈口昬〉及万象国之师来献捷,帝优赏之。五十七年,议定安南贡期,旧例三年一贡者,定为两年,六年遣使来朝一次者,定为四年。

  九月,阮光平在义安病故,世子阮光缵权国事,以讣告。五十八年正月,遣广西按察使成林谕祭,加谥忠纯,并颁赐御制诗,於墓道勒碑,以表恭顺。封光缵为安南国王。帝以阮邦新造,人心未定,阮光缵尚幼,且阮岳尚在广南,吴文楚久握兵柄,主少国疑,恐有变,特调福康安总督云、贵备边,并令成林密侦其国。成林旋以国事觕定闻,乃止。

  八月,署两广总督郭世勋奏安南添立花山市。先是安南通市,平而、水口两关商人在其国之高凭镇牧马立市,由隘商人在谅山镇之驱驴立市,分设太和、丰盛二号,并置廒长、市长各一人,保护、监当各一员。而从平而关出口之商,必由水路先抵花山,计程仅二百馀里。且花山附近村庄稠密,至是添设行铺,其市长、监当各员,即於驱驴额内派往。客民中有由陆路前赴牧马者,仍听其便。

  嘉庆元年,福州将军魁伦、两广总督吉庆先后奏言,获乌艚船海盗,有安南总兵及封爵敕命、印信等物。初,阮氏据广南,以顺化港为门户,与占城、真腊、暹罗皆接壤,西南濒海。有商舶飘入海者,阮氏辄没入其货,即中国商船,亦倍税没其半,故红毛、占腊、暹罗诸国商船,皆以近广南湾为戒。阮光平父子既以兵篡国,国用虚耗,商船不至,乃遣乌艚船百馀、总兵十二人,假采办军饷,多招中国沿海亡命,啖以官爵,资以器械船只,使乡导入寇闽、粤、江、浙各省。时浙师御海盗,值大风雨,雨中有火爇入贼舟,悉破损。参将李成隆率兵涉水取贼炮,并搜获安南敕文、总兵铜印各四。敕称“差艚队大统兵进禄侯伦贵利”,而教谕王鸣珂获三贼,一诡为瘖者,一名王贵利,讯,云即伦贵利也。同时闽中获艇贼安南总兵范光喜,供述:“阮光平既代黎氏,光平死,传子光缵,时与旧阮构兵,而军费又苦不给,其总督陈宝玉招集粤艇肆掠於洋。继而安南总兵黄文海与贼官伍存七有隙,以二艇投诚於闽,今闽中造船用其式也。伦贵利者,广东澄海人,投附安南,与旧阮战有功,封侯。以巡海,私结闽盗来闽、浙劫掠。安南艇七十六艘,分前、中、后支,伦贵利统带后支。其铜印凡四,贵利自佩其一,馀三印,三总兵曰耀、曰南、曰金者佩之,耀已擒斩,南、金则均溺毙於海”云。巡抚阮元磔贵利,而以供辞入奏。

  帝命军机大臣字寄两广总督,照会安南国王。冬十二月,阮光缵呈覆,略曰:“小番世蒙天朝恩庇,旷格逾涯,无能酬报,思以慎守疆宇,永作屏翰。祗以本国极南沿海农耐地初,有贼渠阮种,窃据其地,啸聚齐桅盗夥,数为海患。本国整饬海防,间收舱客,以离贼党,且助海面帆柁之役。伦贵利者,前居本国,随同商伴巡防。讵料伊包藏祸心,私瞒小番,竟敢潜约匪船,越赴内洋,肆行劫掠。又擅造印劄,转相诳诱,情罪重大,实为法律所不容。小番不能先烛其奸,疏於钤束。仰蒙圣慈普鉴,洞悉肫诚,训诲有加,天日垂照。恭绎圣谕,且感且悚。谨当遵奉彝训,靖守藩封,令本国巡海人员,严加警饬,密施钤勒,断不容结同匪夥,越境作非,务期桂海永清,以上副圣天子怀柔之至德,是所自勉也。”帝以国王不知,赦之。二年,两广总督奏称,安南国王阮光缵差委官弁丁公雪等,带领兵船,拿获盗犯黄柱、陈乐等六十馀名,解送内地。帝降敕褒赐,并颁赐如意、玉山、蟒锦、纱器,以示优奖。

  初,阮光平既攻灭广南王阮某,阮某为黎王婿,妻黎氏有娠,逃於农耐,农耐为水真腊旧都,即嘉定省,今之西贡也。黎氏生子曰阮福映,本名种,潜匿民间。及长,奔暹罗。暹罗王故与阮光平夙仇,乃以女弟归福映,助之兵,攻克农耐,据之,势渐强,号“旧阮”,而称阮光平父子为“新阮”,亦曰“西阮”。旧阮以复仇为辞,夺其富春旧都,时嘉庆四年也。六年十一月,安南伪总兵陈天保携眷内投,始知安南与农耐兵争事。七年八月,农耐攻升隆城,阮光缵败走被擒。八月,阮福映缚送莫观扶等三名来粤,并献其攻克富春时所获阮光缵封册、金印,奉表投诚。莫观扶等皆中国盗犯,受安南招往投顺,封东海王及总兵伪职者。帝以“从前阮光平款阙内附,恩礼有加,阮光缵嗣服南交,复颁敕命,俾其世守勿替。乃薮奸窝盗,肆毒海洋,负恩反噬,莫此为甚!且印信名器至重,辄行舍弃潜逃,罪无可逭!其命两广总督吉庆赴镇南关备边,俟阮福映攻复安南全境以闻。”十二月,阮福映灭安南,遣使入贡,备陈构兵始末,为先世黎氏复仇;并言其国本古越裳之地,今兼并安南,不忘世守。乞以“南越”名国。帝谕以“南越”所包甚广,今两广地皆在其内,阮福映全有安南,亦不过交趾故地,不得以“南越”名国。八年,改安南为越南国。六月,命广西按察使齐布森往封阮福映为越南国王。盖自阮光平篡黎氏十九年,复灭於阮福映,嗣后修职贡者为旧阮子孙矣。

  九年,遣编置佐领及安插江宁、热河、张家口、奉天、黑龙江、伊犁等处安南人回国,赉银有差,并许黎维祁归葬。十一年,越南兴化镇目请以临安府所属六猛地方外附,檄谕王自惩之。阮光缵遗族阮如权避捕投内地,两广总督吴熊光奏请发交阮福映。帝嫌其为属藩擒送逋逃,不许,亦不许其逼留内地。十四年,阮福映遣员至谅山,赍送乾隆六十年锡封南掌国王敕印,帝嘉奖之。

  阮福映之得国也,藉嘉定、永隆兵力居多,乃取二省为年号,曰嘉隆。在位十七年而薨,子福皎嗣。道光元年,遣广西按察使潘恭辰赍敕印往封阮福皎为越南国王。九年,越南使臣请改贡道由广东水路,部议驳之。十九年,帝谕向来越南国二年一贡,四年遣使来朝一次,合两贡并进,嗣后改为四年遣使来贡一次,其贡物照两贡并进之数减其半。福皎改元明命,在位二十一年。尝以兵夺高蛮国河仙一带地,分通境为三十省:曰富春,国都也;广南、广义二省为右圻;广治、广平二省为左圻;平顺、富安、广和、边和、嘉定、安江、河仙、永隆、定祥九省为南圻;河静、海阳、广安、清化、乂安、南定、广平、兴安、河内、北宁、谅山、高平、太原、山西、宣光、兴化十六省为北圻。后又以广义、广治各省过小,改为道。疆域较历世为大。惟宣光省西北直广西镇安府之南,有地曰保乐州,其酋农姓,系黎氏旧臣,仍念故主,不服新王,越南仅羁縻处之。黎维〈口昬〉子孙逃居老挝深山中,时思聚众复国,所谓黎王后也。其馀黎氏疏族,好滋事,俱安置平顺以南各省。又自鄙其国文教之陋,奏请颁发康熙字典。其取士则用元制,以经义、诗赋考试。

  道光二十一年,阮福皎薨,遣使告哀,诏停进贡方物,命广西按察使宝清往封其子福巿为越南国王。福巿改元绍治,在位七年。道光二十八年,薨,子福时嗣。凡朝使册封,历世只在河内。河内即东京,其国建都处也。及阮福映得国,以东京屡毁於兵,而其先人世居岭南,遂迁都於富春省,改东京为河内省。封使至其国,仍循例驻节於此。阮福时嗣位年幼,奏乞天使至其国都,由是广西按察使劳崇光至富春册封焉。

  三十年,郑祖琛奏越南国王阮福时因先后奉到孝和睿皇后,宣宗成皇帝遗诏,拟请遣使恭进香礼,并进香品祭物,又赍递表文、贡物庆贺登极。帝谕孝和睿皇后、宣宗成皇帝梓宫均已奉移陵寝,止其远来进香。其庆贺登极方物,亦无庸呈进。咸丰二年,论越南国明年例贡著於咸丰三年五月内到京。六年,谕越南国王阮福时以丁巳年正贡届期,咨呈劳崇光奏请於何月进关。现在用兵诸省分尚未肃清,越南国此次例贡,著缓至下届两贡并进。

  八年,法兰西夺取越南国西贡。先是,明季有法兰西天主教徒布教来安南。康熙五十九年,法兵舰俄罗地号泊交趾,士官三人登陆至平顺省,土人缚而献之王。舰长与教师商,以重金赎归。此为法、越交涉之始。乾隆十四年,法王路易十五命皮易甫亚孛尔者为全权大臣,至顺化府谋通商,国王不许。乾隆十八年,越人大戮天主教徒。五十一年,越内乱,阮岳自称王,阮光平使其子景叡诣法国乞援。翌年,遂订法越同盟之约,割昆仑岛之茶麟港於法。未几,爽约。嘉庆二十五年,法舰来越南测量海口,国人激王杀法人狄亚氏。道光二十七年,法人以兵舰至茶麟港,大败越军,至是年遂径夺西贡,越南第一都会也。

  咸丰十年,谕内阁:“刘长佑奏越南国入贡届期,现在广西军务未竣,道路不宁,其丁巳、辛酉两届例贡,暂行展缓。”同治元年,法国拿破仑第三以海军大举伐越南,夺茶麟港,约割下交趾边和、嘉定、定祥三省,开通商三口,赔偿二千万佛郎,许其和。嘉定省即西贡所在也。二年,越南国王阮福时因奉到文宗显皇帝遗诏,咨请遣使进香、表贺登极、贡方物,卻之。三年,越南乙丑例贡及上二届两贡仍命展缓。

  六年冬,广西太平、镇安两府土匪蜂起,官军击之,败遁越南。七年,国王咨乞广西巡抚苏凤文代奏请兵援剿,帝命提督冯子材率三十营讨之。八年七月二十一日,华军由镇南关进发。八月,贼酋吴鲲战北宁,伤於铳,饮孔雀血死,诸贼大惧,大兵至,遂乞降。冬,贼酋梁天锡西奔宣光,投归河阳贼首黄崇英。是年,法人割取越南国安江、河仙、永隆三省,自是下交趾六省悉隶法版。九年,兴化省保胜贼首刘永福、太原省苏街贼首邓志雄皆来降。夏四月,黄崇英遁入保乐州白苗界内,提督溤子材班师。

  七月,师次龙州,而黄崇英复踞河阳,刘永福复踞兴化之保胜,邓志雄复踞太原之苏街。十月,降贼苏国汉乘夜袭陷谅山省城,北圻总统段寿死之。时广西候补道徐延旭因事至谅山城外驱驴,调兵助越攻城,不克。十一月,贼酋阮四、陆之平、张十一等复踞高平省,越王复恳出师,帝命冯子材再督军出关,广西巡抚李福泰请以广东候补道华廷杰襄办军事。十年夏,冯子材次龙州。四月二十一日,总兵刘玉成督诸将出关次北宁。九月,钦州知州陈某诱擒苏国汉,解送两广总督瑞龄,诛之,其子苏亚邓遁入海,踞狗头山。道员华廷杰旋回广东。十一年,广西巡抚刘长佑檄道员覃远琎率勇十营办太平、镇安二府边防,冯子材亦调回防边。

  十二年,华军将撤,法人突以兵船至河内省。国王咨称华总兵陈得贵派队押令放入。刘长佑据情奏闻,朝命革职提讯。法人遂招中国散勇及云南边境不逞之徒攻越南各省,其守臣多降。至太原省,守臣招刘永福相助。法兵至,永福设伏败之,擒其帅安邺,法人败退河内省,与王和。王遣其臣阮文祥与议,法人遂建馆河内,并於白藤海口设关收税。初,贼首黄崇英为吴鲲中表,刘永福亦吴鲲之党。吴鲲死,其弟吴鲸合家自杀。黄崇英、刘永福素不相能,永福降,越南王授以三省提督之职,黄崇英踞河阳为盗自若。十三年,刘长佑遣刘玉成将左军十营,道员赵沃将右军十营,由镇安府出关讨黄崇英。是年,法人逼令越南王公布天主教及红河通航二事,红河即富良江也。旋又以保商为名,派兵驻守河内、海防诸地,且求开采红河上流矿山。光绪元年,赵沃连克底定县、襄安府各处,保乐州土民及白苗皆约降。崇英率众来拒,旋遁去。赵沃督诸军攻克河阳老巢,贼党陈亚水降。七月,擒黄崇英戮之。二年春,班师。

  七年,刘长佑移督云、贵,知法人志在得越南以窥滇、粤,上疏略曰:“边省者,中国之门户,外藩者,中国之藩篱。藩篱陷则门户危,门户危则堂室震。越南为滇、粤之唇齿。泰西诸国,自印度及新加坡、槟榔屿设立埠头以来,法国之垂涎越南久矣。开市西贡,据其要害,复通悍贼黄崇英,规取东京,聚兵谋渡洪江以侵谅山诸处,又欲割越南、广西边界地六百里为驻兵之所。臣时任广西巡抚,虽兵疲饷绌,立遣将卒出关往援。法人不悦,讦告通商衙门,谓臣包藏祸心,有意败盟。赖毅皇帝察臣愚忠,乃得出助剿之师,内外夹击。越南招用刘永福,以折法将、沙酋之锋。广西两军,左路则提督刘玉成趋太原、北宁,右路则道员赵沃由兴化、宣光分击贼党,直抵安边、河阳,破崇英巢穴,歼其渠魁。故法人寝谋,不敢遽肆吞并者,将逮一纪。然臣每详询边将,知法人之志在必得越南,以窥滇、粤之郊而通楚、蜀之路,狡焉思启,祸近切肤。乃入秋以来,法国增加越南水师经费,其下议院议借二百五十万佛郎,经理东京海湾水师。其海军卿格罗爱逐日筹画东京兵事,俟突尼斯案一结,即可进行,窃叹法人果蓄志而潜谋,嗜利而背约也。窃闻造此谋者为伯朗手般,在越南西贡为巡检司。开埠之后,招入土夷、客民众至百万,民情渐洽,物产日增。柬埔寨所招商民,亦逾百万。运米出洋,岁百万石,所徵赋税入西贡库藏者,岁计佛郎二百五十万。柬埔本荒薮,开成通衢,车路方轨,沟渠修濬,东埔人感法恩德,至原以六百万口献地归附,故伯朗手般以越南情形告其总统。富良江一带,法已驶船开市,议上溯以达澜沧江通中国之货,结楢方诸夷以窥滇、粤边境,筑西贡至柬埔寨铁路,以避海道之迂绕。越南四境皆有法人之迹,政治不修,兵赋不足,势已危如累卵。今复兴兵吞噬,加以柬埔之叛民,势必摧败不可支拄。同治十三年,法提督仅鸣炮示威,西三省已入於法人之手,而红海通舟,地险复失。所立条约,惟不肯与以东京,国势岌岌,恃此为犄角。若复失其东京,即不穷极兵力图灭富春,已无能自立矣。臣以为法人此举,志吞全境。既得之后,必请立领事於蒙自等处,以攘山矿金锡之利,或取道川蜀以通江海,据列邦通商口岸之上游。况滇南自同治以后,平定逆回,其馀党桀黠者,或潜窜越南山谷,或奔洋埠役於法人,军情虚实,边地情形,尽行泄漏,故时有夷人阑入滇以观形势。傥法覆越南,逆党又必导之内寇,逞其反噬之谋。臣受任边防,密迩外寇,不敢闻而不告。”奏入,不报。

  时驻英法使臣曾纪泽以越事迭与法廷辨诘,福建巡抚丁日昌亦疏法、越事以闻。帝命与北洋大臣李鸿章筹商办法,并谕沿江沿海督抚,密为筹办。八年二月,法人以兵舰由西贡驶至海阳,谋取东京,直督张树声以闻,帝谕滇督相机因应。三月,移曾国荃督两广。法攻东京,破之,张树声奏令滇、粤防军严守城外,以剿办土匪为名,藉图进步,并令广东兵舰出洋遥为声援。五月,滇督刘长佑遣道员沈寿榕带兵出境,与广西官军连络声势,保护越南。并奏言:“探闻法人破东京后,退驻轮船,日日添兵,增招群盗,悬赏万金购刘永福,十万金取保胜州。又法领事破城后,劫掠商政衙门,传示各商,出入货税另有新章,现仍调取陆军赶造拖船,为西取保胜之计。越王派其兵部侍郎陈廷肃接署河内总督,遣吏部尚书阮正等抵山西与黄佐炎等筹商御敌之策。各省巡抚、布、按大半与黄佐炎、刘永福同原决一死战。嗣后统领防军提督黄桂兰报称刘永福驰赴山西,道经谅山,来见。比晓以忠义,感激奋发,据称分兵赴北宁助守保胜,万不使法人得逞,但兵力不足,望天朝为援。其河内探报云,法人恐援兵猝至,当释所获之河内巡抚,交还城池仓库。巡抚不受,称法人违约弄兵,以死自誓,乃转交按察使。宗室阮霸复以火药轰毁东京,以免越人复聚,且省兵力分守。其轮船或东下海阳,或分驶广南、西贡,俟添兵既集,从事上游。伏查法人焚掠东京,狡谋叵测,越南诸臣决计主战。山西为上通云南要地,越军能悉力抵御,微特滇、粤边防可保,即越南大局,亦尚有振兴之期。而粤督与总署所议以滇、粤、桂三省兵力合规北圻一策,更可乘势早图,以杜窥伺。然越国受制法人已久,人心恇怯,此次决战山西,期於必胜,稍有挠败,则大局不堪设想。盖山西有失,则法人西入三江口,不独保胜无复障蔽,而滇省自河底江以下,皆须步步设防,益形劳费。以事机而论,中国有万难坐视之处,且不可待山西有失,始为事后之援。”旋召长佑入觐,以岑毓英署滇督。

  刘永福者,广西上恩州人。咸丰间广西乱,永福率三百人出镇南关。时粤人何均昌据保胜,永福逐而去之,遂据保胜,所部旗皆黑色,号“黑旗军”。永福既立功,越南授三省提督职,时时自备饷械剿匪,而黄佐炎皆匿不上闻,越臣亦多忌之,永福积怨於佐炎。佐炎为越南驸马,以大学士督师,督抚均受节制。冯子材为广西提督时,佐炎以事来见,子材坐将台,令以三跪九叩见,佐炎衔之次骨。越难已深,国王阮福时愤极决战,责令佐炎督永福出师,六调不至。法军忌永福,故越王始终倚任之。

  先是,刘长佑命藩司唐炯率旧部屯保胜,曾国荃至粤,命提督黄得胜统兵防钦州,提督吴全美率兵轮八艘防北海,广西防军提督黄桂兰、道员赵沃相继出关,所谓三省合规北圻也。时法人要中国会议越事,谕滇、粤筹画备议。法使宝海至天津,命北洋大臣会商越南通商分界事宜。吏部主事唐景崧自请赴越南招抚刘永福,帝命发云南岑毓英差遣。九年正月,景崧乃假道越南入滇,先至粤谒曾国荃,韪其议,资之入越。见永福,为陈三策,言:“越为法逼,亡在旦夕,诚因保胜传檄而定诸省,请命中国,假以名义,事成则王,此上策也;次则提全师击河内,驱法人,中国必助之饷,此中策也;如坐守保胜,事败而投中国,此下策也。”永福曰:“微力不足当上策,中策勉为之。”

  三月,法军破南定。帝谕广西布政使徐延旭出关会商,黄桂兰、赵沃筹防。李鸿章丁忧,夺情回北洋大臣任,鸿章恳辞。至是,命鸿章赴广东督办越南事宜,粤、滇、桂三省防军均归节制。鸿章奏拟赴上海统筹全局。法使宝海在天津议约久不协,奉调回国,以参赞谢满禄代理。刘永福与法人战於河内之纸桥,大破法军,阵斩法将李成利,越王封永福一等男。徐延旭奏留唐景崧防营效用,并陈永福战绩。帝促李鸿章回北洋大臣任,并询法使脱利古至沪状,令鸿章定期会议。脱利古询鸿章:“是否助越?”鸿章仍以边界、剿匪为辞,而法兵已转攻顺化国都,迫其议约。鸿章与法新使德理议不就,法兵声言犯粤,广东戒严。总署致法使书,言:“越南久列藩封,历经中国用兵剿匪,力为保护。今法人侵陵无已,岂能蔑视?倘竟侵我军驻紥之地,惟有决战,不能坐视。”帝谕徐延旭饬刘永福相机规复河内,法军如犯北宁,即令接战。命滇督增兵防边,唐蜅迅赴前敌备战,并济永福军饷。旋命岑毓英出关督师。

  法兵破越之山西省,粤势愈急,以彭玉麟为钦差大臣督粤师。彭玉麟奏:“法人逼越南立约,欲中国不预红河南界之地,及许在云南蒙自县通商,显系图我滇疆,冀专五金之利。不特滇、粤边境不能解严,即广东、天津,亦须严备。”时越南王阮福时薨,无子,以堂弟嗣。法人乘越新丧,以兵轮攻顺化海口,入据都城。越南嗣君在位一月,辅政阮说启太妃废之,改立阮福升。至是乞降於法,立约二十七条,其第一条即言中国不得干预越南事,此外政权、利权均归法人,逼王谕诸将退兵,重在逐刘永福也。

  滇抚唐炯屡促永福退兵,永福欲退驻保胜,黑旗将士皆愤怒。副将黄守忠言:“公可退保胜,请以全军相付,守山西。有功,公居之,罪归末将。”永福遂不复言退。徐延旭奏言:“越人仓卒议和,有谓因故君未葬权顾目前者,有谓因废立之嫌,廷臣植党构祸者。迭接越臣黄佐炎等钞寄和约,越诚无以保社稷,中国又何以固藩篱?越臣辄以俟葬故君即行翻案为词,请无撤兵。刘永福仍驻守山西,嗣王阮福升嗣位,具禀告哀,并恳准其遣使诣阙乞封。越国人心涣散,能否自立,尚未可知。”并将法越和约二十七款及越臣黄佐炎来禀录送军机处。

  两江总督左宗棠请饬前藩司王德榜募勇赴桂边扼紥。十一月,法人破兴安省,拘巡抚、布政、按察至河内枪毙之。进攻山西,破之,刘团溃,永福退守兴化城。十二月,嗣王阮福升暴卒,或云畏法逼自裁,国人立前王阮福时第三继子为王,辅政阮说之子也。徐延旭奏报山西失守,北宁断无他虞,帝责其夸张。十年,唐景崧在保胜上枢府书,言:“滇、桂两军偶通文报,为日甚迟,声势实不易连络。越南半载之内,三易嗣君,臣庶皇皇,类於无主。欲培其根本以靖乱源,莫如遣师直入顺化,扶翼其君,以定人心而清匪党,敌焰庶几稍戢,军事亦易於措手。若不为藩服计,北圻沿边各省,我不妨直取,以免坐失外人。否则首鼠两端,未有不归於败者也。”

  刘永福谒岑毓英於家喻关,毓英极优礼之,编其军为十二营。法军将攻北宁,毓英遣景崧率永福全军赴援。桂军黄桂兰、赵沃方守北宁,山西之围,桂兰等坐视不救,永福憾之深,景崧力解之,乃赴援。景崧劝桂兰离城择隘而守,桂兰不从。二月,法兵攻扶良,总兵陈得贵乞援,北宁师至,扶良已溃,法兵进逼北宁,黄桂兰、赵沃败奔太原,刘永福亦坐视不救。徐延旭老病,与赵沃有旧,偏信之。赵沃庸懦,其将党敏宣奸,欺蔽延旭。敌犯北宁,敏宣先遁。陈得贵为冯子材旧部;骁勇善战,子材曾劾延旭,延旭怨之,并怨得贵。及北宁陷,乃奏戮之,敏宣亦正法。延旭调度失宜,帝命革职留任。三月,命湖南巡抚潘鼎新办广西关外军务,接统徐延旭军,黄桂兰惧罪仰药死。帝谕:“徐延旭株守谅山,仅令提督黄桂兰、道员赵沃驻守北宁,遇敌先溃,殊堪痛恨!徐延旭革职拿问,黄桂兰、赵沃溃败情形,交潘鼎新查办。”以王德榜署广西提督,德榜辞不拜。唐炯革职拿问,以张凯嵩为云南巡抚。北宁败后,徐延旭以唐景崧护军收集败残,申明约束。时唐仁廉署广西提督。法军由北宁进据兴化,别以兵舰八艘驶入中国海,窥厦门及上海吴淞口,沿海戒严,於是中、法和议起。

  四月,李鸿章与法总兵福禄诺在天津商订条款,谕滇、桂防军候旨进止。鸿章旋以和约五款入告,大略言:“中国南界毗连北圻,法国任保护,不虞侵占。中国应许於毗连北圻之边界,法、越货物听其运销,将来法与越改约,决不插入伤中国体面之语。”朝旨报可,予鸿章全权画押。既而法公使以简明条约法文与汉文不符相诘,帝责鸿章办理含混,舆论均集矢鸿章,指为“通夷”。法使既藉端废约,帝令关外整军严防,若彼竟求犯,即与交绥。命岑毓英招刘永福率所部来归。潘鼎新奏:“法兵分路图犯谷松、屯梅二处,桂军械缺粮乏,恐不可恃。”帝以其饰卸,责之。法兵欲巡视谅山,抵观音桥,桂军止之,令勿入。法将语无状,遂互击,胜之。奏入,谕进规北宁,责法使先行开炮,应认偿。令告法外部止法兵,并谕我军:“如彼不来犯,不宜前进。”法使续请和议,帝谕桂军回谅山,滇军回保胜,不得轻开衅。

  法将孤拔欲以兵舰扰海疆,法使巴德诺逗留上海,不肯赴津,乃改派曾国荃全权大臣,陈宝琛会办,邵友濂、刘麟祥随同办理。谕言:“兵费、恤款万不能允。越南须照旧封贡。刘永福一军,如彼提及,须由我措置。分界应於关外空地作为瓯脱。云南通商应在保胜,不得逾值百抽五。”六月,法将孤拔以兵舰八艘窥闽海,欲踞地为质,挟中国议约,何璟、张佩纶以闻。法舰攻台湾之基隆炮台,台抚刘铭传拒守。曾国荃、陈宝琛与法使议约於上海,国荃许给抚血卩费五十万,奉旨申斥。约议久不就,乃一意主战。谕岑毓英令刘永福先行进兵,规复北圻,岑毓英、潘鼎新关内各军陆续进发。以法人失和,不告各国。

  七月,法公使谢满禄下旗出京,帝乃宣谕曰:“越南为我封贡之国,二百馀年,载在史册,中、外咸知。法人先据南圻各省,旋又进据河内,戮其人民,利其土地,夺其赋税。越南闇懦,私与立约,并未奏闻,挽回无及。越亦有罪,是以姑与包涵,不加诘问。光绪八年,法使宝海在天津与李鸿章议约三条,当与总理各国事务衙门会商妥筹,法人又撤使翻覆。越之山西、北宁等省,为我军驻紥之地,清查越匪,保护属藩,与法国绝不相涉。本年二月间,法兵竟来扑犯,当经降旨宣示,正拟派员进取,忽据伊国总兵福禄诺先向中国议和。其时法国因埃及之事岌岌可危,中国明知其势处迫逼,本可峻词拒绝,而仍示以大度,许其行成,特命李鸿章与议简明条约五款,互相画押。谅山、保胜等军,应照议於定约三月后调回,迭经谕饬各防军扼紥原处,不准轻动开衅。诸军将士,奉令维谨。乃法国不遵定约,忽於闰五月初一、初二等日,以巡边为名,直扑谅山防营,先行开炮轰击,我军始与之接仗,互有杀伤。法人违背条约,无端开衅,伤我官兵,本应以干戈从事。因念订约通好二十馀年,亦不必因此尽弃前盟,仍准各国总理事务衙门与在京法使往返照会,情喻理晓,至再至三。闰五月二十四日,复明降谕旨,照约撤兵。昭示大信,所以保全和局者,实属仁至义尽。法人乃竟始终怙饰,横索兵费,恣意要挟,辄於六月十五日占据台北基隆山炮台,经刘铭传迎剿获胜。本月初三日,何璟等甫接本领事照会开战,而法兵已自马尾先期攻击,伤坏兵商各船。虽经官军焚毁法船,击坏雷艇,并阵毙法国兵官,尚未大加惩创。若再曲予含容,何以伸公论而顺人心?用特揭其无理情节,布告天下。”

  八月,谕岑毓英督饬刘永福及在防各营规复北圻,并谕潘鼎新饬各军联络声势,分路并进。提督苏元春与法军战於陆岸县,败之。十月,内阁学士周德润奏:“官军进取越南,宜以正兵牵制河内之师,别用奇兵由车里趋老挝,走哀牢,以暗袭顺化,募用滇边土人,必能得力。”得旨交滇督详察筹办。是月,苏元春与法人战於纸作社,阵斩法兵官四人。十一月,王德榜军大败於丰谷,苏元春不往援,唐景崧与刘永福、丁槐军攻宣光,力战大捷,优诏褒之。十二月十九日,法兵攻谷松,王德榜以丰谷之败怨苏军不救,至是亦不往援,苏军败退威坡,谅山戒严。帝命冯子材帮办广西关外军务。二十九日,法军攻谅山,据之,潘鼎新等退驻镇南关,龙州大震。唐景崧、刘永福、丁槐攻宣光,月馀不能下。谅山失守,岑毓英虑景崧等军断后援,令勿拚孤注,景崧不可。冯子材与法军战於文渊,互有杀伤。

  十一年正月初九日,法兵攻镇南关,轰毁关门而去,提督杨玉科战殁。潘鼎新退驻海村,帝命戴罪立功。元春退驻幕府。王德榜自负湘中宿将,屡催援不至,鼎新劾之,落职,所部归元春辖。法军攻刘永福於宣光,永福军溃。唐景崧退驻牧马,钦、廉防急。彭玉麟请调冯子材军防粤,朝旨令鼎新议,鼎新素不协於子材,乃命子材行。子材以关外防紧,不肯退,玉麟乃令专顾桂防。鼎新师久无功,褫职,以李秉衡护理广西巡抚,苏元春督办广西军务。法兵既毁镇南关,逃军难民蔽江而下,广西全省大震。子材至,乃力为安辑。

  子材久驻粤西,素有威惠,桂、越民怀之,人心始定。乃於关内十里之关前隘,跨东西两岭间,筑长墙三里馀,外掘深堑,为扼守计,自率所部驻之,而令王孝祺勒军屯其后为犄角。法兵扬言某日犯关,子材逆料其必先期至,乃议先发制敌,鼎新止之,子材力争,径率王孝祺军夜犯敌垒,杀敌甚多。法起谅山之众扑镇南关,子材誓众曰:“法再入关,吾有何面目见粤人?必死拒之!”士气皆愤。法攻长墙,急炮猛烈,子材勒诸统将屹立接战,遇退后者手刃之。战酣,子材自开壁率两子相荣、相华直冲敌军,诸军以子材年七十,奋身陷敌,皆感愤,殊死战。王孝祺、陈嘉率部将潘瀛、张春发等随其后,王德榜军旁至,夹击之,毙法兵无算。鏖战两日,法军子弹尽,大败溃遁。子材率兵攻文渊,法军弃城走。诸军三路攻谅山,孝祺、德榜战尤力,连战皆捷。二月十三日,遂克谅山,法悉众遁。子材进军克拉木,逼攻郎甲,王孝祺进军贵门关,尽复昔年所驻边地。越民立忠义五大团;二万馀人,皆建冯军旗帜。西贡亦闻风通款。自海通以来,中国与外国战,惟是役大捷,子材之功也。

  法兵六千犯临洮府,复分两队;一北趋珂岭、安平,一南趋缅旺、猛罗。滇督岑毓英命岑毓宝、李应珍等扼北路,王文山扼南路,而自率军当中路,皆有斩获。法军遂合趋临洮府,滇军拒战南北路,回军夹攻之,阵斩法将五人,法军大溃。

  时法兵舰据台湾之澎湖。谅山既大捷,法人力介英人赫德向李鸿章议和,言法人交还基隆、澎湖,彼此撤兵,不索兵费。鸿章奏言:“澎湖既失,台湾必不可保,当藉谅山一胜之威,与缔和约,则法不至再事要求。”朝廷纳其议,立命停战。临洮之战,乃在停战后电谕未达前也。鸿章遽请签约,令诸将皆退还边界,将士扼腕痛愤,不肯退,彭玉麟、张之洞屡电力争。帝以津约断难失信,严谕遵办。法人要求逐刘永福於越南,张之洞乃拟令永福驻思、钦,永福坚不肯行,唐景崧危词胁之,朝旨严切,乃勉归於粤,授总兵。冯子材奉督办廉、钦边防之命。约既成,越南遂归法国保护焉。

卷三百十五 

  属国三

  ○缅甸 暹罗 南掌 苏禄

  缅甸,在云南永昌府腾越厅边外,而顺宁、普洱诸边皆与缅甸界。顺治十八年,李定国挟明桂王朱由榔入缅,诏公爱星阿偕吴三桂以兵万八千人临之。李定国走孟艮,不食死。缅酋莽应时缚由榔以献,遂班师。缅自是不通中国者六七十年。

  雍正九年,缅与景迈交閧,景迈使至普洱求贡,乞视南掌、暹罗,云贵总督鄂尔泰疑而卻之。缅密遣人至车里土司,探知景迈贡被卻,则大喜,扬言缅来岁亦入贡。旋兴兵二万攻景迈,而贡竟不至。

  缅地亘数千里,其酋居阿瓦城。城西濒大金沙江。江发源野人番地,纵贯其国中,南注於海。沿海富鱼盐,缅人载之,溯江上行十馀日,抵老官屯、新街、蛮暮粥市,边内外诸夷人皆赖之。而江以东为孟密,有宝井,产宝石。又有波龙者,产银,江西、湖广及云南大理、永昌人出边商贩者甚众,且屯聚波龙以开银矿为生,常不下数万人。自波龙迤东有茂隆厂,亦产银。乾隆十年,葫芦酋长以厂献,遂为内地属,然其地与缅犬牙相错。十八年,厂长吴尚贤思挟缅自重,说缅入贡,缅酋麻哈祖乃以驯象、涂金塔遣使叩关,云南布政司等议卻之,而巡抚图尔炳阿遽以闻。帝下礼部议,如他属国入贡例。

  其冬,缅使还至顺宁,闻白古部酋撒翁起兵攻缅,缅兵败,麻哈祖逃至约提朗,为白古所得,沉之江。撒翁据阿瓦五年,而缅属之木梳头目瓮藉牙复起兵攻走白古,自据其地,令头目播定鲊等以兵胁诸部役属之。既而瓮藉牙死,子懵洛立。未几,亦死,弟懵驳立。

  贵家者,随永明入缅之官族也,其子孙自相署曰“贵家”,据波龙厂采银。其酋宫里雁不附於瓮藉牙,约木邦酋攻之。兵败,逃入孟连,而孟连土司刀派春夺其孥贿,为宫酋妻囊占所袭杀。云贵总督吴达善诱宫里雁至,则坐以扰边罪,肆诸市。而木邦酋罕莽底亦兵败走死,懵驳立其弟罕黑。由是缅人益无忌。

  明万历时,巡抚陈用宾因永昌府近缅,设八关控之。八关者,万仞、巨石、神护、铜壁、铁壁、虎踞、天马、汉龙也。其实八关皆无险阨可守,山箐间小径往往通人行。自永昌迤逦而南为顺宁,又南为普洱,其边袤亘盖二千馀里。永昌之盏达、陇川、猛卯、芒市、遮放,顺宁之孟定、孟连、耿马,普洱之车里,数土司外,又有波龙、养子、野人、根都、佧佤、濮夷杂错而居,非缅类,然多役於缅。土司亦稍致餽遗,谓之“花马礼”,由来久矣。暨缅人内讧,礼遂废。瓮藉牙父子欲复其旧,诸土司弗应,乃遣兵扰其地,而普洱独先有事。

  二十八年,刘藻为云南巡抚,额尔格图为提督。是年冬,缅人先遣刀派先之兄刀派新自阿瓦还至孟连,徵索币货,又遣头目卜布拉、木邦罕黑至耿马责其礼。普洱之十三板纳者,本车里土司地。雍正七年,鄂尔泰总督云南,招降之,始割其地置府。至是,缅人亦来索米。永顺镇总兵田允中、普洱镇总兵刘德成、知府达成阿檄土司各率兵御之,杀其头目卜布拉、召罕标等,馀众溃走。

  孟艮本缅属,距普洱千馀里,土司召孟容与弟召孟必不相能。召孟必之子召散谮召孟容於缅,缅人执之,其子召丙走南掌。寻入居於十三板纳之孟遮,召散因令素领散听、素领散撰、素领党阿乌弄等犯打乐,分侵九龙江橄榄坝,车里土司遁去,贼入据其城。总督刘藻檄大理顺宁营兵七千往剿,游击司邦直先进,为贼人所围。会参将刘明智至,夹攻破之,乘胜复车里土司城。进攻猛笼、猛歇、猛混、猛遮诸垒,连破之,然贼往往窜伏屯聚,未肯即退。藻议益以曲寻、楚姚兵二千,未至,而参将何琼诏、游击明浩等闻猛阿为贼所攻,遽率兵过滚弄江,束器械以行,不设备,入山遇贼,兵败,诏论斩。时乾隆三十年也。

  三十一年正月,诏大学士杨应琚自陕甘移督云南,降刘藻湖北巡抚,藻自刎死。是月己亥,应琚至云南,楚姚镇总兵华封已平打乐,猛腊参将哈国兴已平大猛养,合剿孟艮,召散遁,官军得其城。而刘得成与提督达启及参将孙尔桂攻整欠,亦克之。普洱边外悉平。

  叭先捧者,车里土司之所属,盖微者也。顾与其妻咸以从军自效,斩素领散撰於小猛仑,素领散听亦为其妻杀死。应琚乃请以召丙居孟艮,叭先捧居整欠,均授以指挥,使守其地。时提督李勋方至云南,应琚令往孟艮、整欠正经界,定赋税,附入版图,为久远计。然召丙为人懦,不能安辑其人;叭先捧不敢至整欠,退栖於猛搿。四月,召散之党召猛烈、召猛养以次被获,其弟僧召龙亦自投首,惟召散逋逃未得。

  应琚见夷人之易於摧殄也,遂上奏云:“臣两月以来,访问召散踪迹,逃往阿瓦,已饬土司缮写缅文索取,不献,当即兴师问罪。臣查缅甸连年内乱,篡夺相寻,实有可乘之会。臣谨选人潜往阿瓦,将地方之广狭,道路之险夷,详悉绘图,探明奏报。现已备可调之兵,布置练习,密修戎器,以待进行。”疏入,帝谕曰:“应琚久任边疆,必不至轻率喜事。如确有把握,自可乘时集事,剋日奏功。倘劳师耗饷,稍致张皇,转非慎重筹边之道。务须熟计兼权,期於妥善,以定行止。”

  是时诸将希应琚意,争言内附。李勋以猛勇、猛散告,刘德成以猛龙、补哈告,华封以整卖、景线、景海告,率侈言夷地广轮或二千里,或二千馀里,为边外大都。应琚一一奏闻,以其头目为千总、守备。缅宁通判富森言木邦人杀缅立土司罕黑,奉线瓮团为主,原求内属。永昌知府陈大吕亦言蛮暮土司被缅残虐,久原归诚,请发兵为助。应琚乃往驻永昌,而遣副将赵宏榜将永顺、腾越兵三百馀人出铁壁关屯新街,为蛮暮捍蔽。宏榜抵关,遇大吕所遣使,羁之,而自受蛮暮土司瑞团降。大吕恚,诉应琚,应琚曲解之。是时腾越知州陈廷献招猛育、猛英、猛密,陈元震招戛鸠、允帽、结{此夕},富森招佧佤,而宏榜又招孟养、乃坝竹、孟岳十六寨诸夷,先后遣人来约降应琚又为文檄缅,侈言天朝有陆路兵三十万,水路兵二十万,陈於境以待速降,不然则进讨。缅闻,乃大出兵。缅人素不养兵,有事则於所属土司诸寨籍户口多寡出夫,名曰“门户兵”。自瓮藉牙据阿瓦,蓄胜兵万人,一人给以饷四十两,其馀派夫如故。每战则以所派土司濮夷居前,胜兵督其后,而以马兵为左右两翼。战既合,两翼分绕而进,往往以此取胜。若自度不可胜,则急树栅自固,而发连环枪炮蔽之。比烟开则栅木已立,入而拒守。其兵法如此。

  九月,贼先以兵出落卓攻木邦,线瓮团不能守,入居遮放,又以兵溯江而上,抵新街。宏榜相持两日,势不支,烧其器械辎重及伤病之兵,退回铁壁关驻守,而蛮暮土司亦偕其母走入内地。

  应琚忧甚,痰疾遽作,诏两广总督杨廷璋赴滇,代治应琚军,并廉宏榜兵败状。又遣侍卫傅灵安挟御医诊应琚病,又命其子江苏按察使重英、湖南宝庆知府重穀赴滇省视之。

  应琚所调兵一万四千名将集,令永顺镇总兵乌尔登额驻宛顶进剿木邦,永北镇总兵朱仑由铁壁关进驻新街,而令提督李时升在杉木笼山居中调度。仑至楞木,突遇贼,战四昼夜,贼退走,追击之。懵驳之弟卜坑及其舅莽聂渺节速诡求和,言原顶经吃咒水。顶经者,以经加於首,咒水者,取水咒之,分与其众饮,盖夷人盟誓之礼也。议未定,贼已拥众越神护、万仞关,入掠盏达,围游击马拱垣於盏达江上,分兵入户撒,游击邵应泌亦被围。刘德成在干崖有兵二千人,坐视不救。时升因檄仑还守铁壁。又闻贼欲从库弄河出关后,仑复引兵卻,驻守陇川。贼势张甚,应琚数以檄促德成,始击贼於铜壁关下,破之。贼自西而东趋陇川,德成亦由户撒击其后;时升又檄乌尔登额帅宛顶兵至邦中山,以助声势;於是军威稍振。贼人见大兵之集也,复来乞降,仑以报应琚,命许之。

  贼伺我军懈,遂走犯猛卯。猛卯与木邦亲,木邦之降,猛卯实左右焉。贼怨,故蹂躏之。时三十二年正月丙寅朔也。副将哈国兴帅兵二千五百人趋猛卯,比至,见贼势盛,乃入城与土司坚守。贼攻城,缘梯而上,城上矢炮交发,贼不敢近。围八日,癸酉,副将陈廷蛟、游击雅尔姜阿各以兵至,城中出合击之,贼大溃;而乌尔登额久不至,故贼得浮猛卯江而逸。朱仑乃造浮桥过宿养渡,由景阳、暮董偕乌尔登额进剿木邦。是月丁丑,杨廷璋至军,见贼未易遽平,遂奏言应琚病已痊,臣当归粤。帝召廷璋还京师。

  时贼入关侵扰,应琚皆不以闻,仅言朱仑杀贼几万人,贼震惧,乞降,欲以新街、蛮暮与之;而时升亦言猛卯之捷,诛其大头目播定鲊、皮鲁布。奏入,帝视应琚所进地图,用蓝笔分中外界,而猛卯、陇川均在蓝线内,疑之,以为如果歼贼万馀及大头目,贼当遁走不暇,何以朱仑辗转退卻,贼敢蔓延内地土司之境?降旨驳诘。而傅灵安先奉诏廉访军事,具言赵宏榜弃新街,朱仑退守陇川,及李时升未经临敌情事,与帝所驳诘者悉合。应琚复劾刘德成、乌尔登额逗留贻误。於是逮李时升、朱仑、刘德成、乌尔登额、赵宏榜,而晋杨宁为提督。且以应琚欺罔乖谬不能任事,乃召明瑞於伊犁,以将军督军云南,遣额尔景额为参赞大臣,徙巡抚汤聘於贵州,以鄂宁代之。

  上年冬,缅人已据整卖、景线,召散遂率以攻孟艮,召丙惧,出奔,贼延入打乐,思茅同知黑光以闻。时汤聘未闻上命,杨重英方至自江苏,乃偕赴普洱,奏言总兵华封、宁珠安坐普洱,失剿御,请革职治罪。奏入,华封、宁珠与游击权恕、司邦直,都司甘其卓皆被逮,调开化镇总兵书敏总统进剿。顷之,鄂宁亦至普洱,奏言:“上年九龙江外兵马以瘴死者不可胜数,官弁夫役死亦大半。此时正盛瘴发生,汤聘乃称严饬将卒,克日进剿,怀诈塞责,实无诚款。”奏入,汤聘以革职逮治。应琚见前所招抚土司复阴附缅,其土司头目夷人千百为群,皆荡析离居,而缅贼时出没为患,边事日棘。鄂宁复奏应琚贪功启衅,为朱仑等讳饰,又不令汤聘、傅灵安与闻边务,及隐没游击班第、守备江纪阵亡各状。应琚惧,乃奏请是秋大举征缅,调兵五万,五路并进,兼约暹罗夹攻。帝下其议,廷臣皆斥之。诏逮应琚至京,赐死。

  四月,明瑞至永昌。时杨宁壁军木邦,饷道为贼所断,溃退满河。永北镇总兵索柱及乌尔登额亡其印信。明瑞以闻,杨宁亦被逮,调谭五格为提督,诏派八旗兵三千、四川兵八千、贵州兵一万、云南兵四千,赴边进讨。绿营马匹皆本营预备,惟八旗兵三千人,每兵例需马三匹,合官员所用,计马几万匹。明瑞议拨广西马一千、广东马八百、四川马五千八百、贵州马六千、湖南马二千,每兵裹两月粮,计六斗,驮以一马。马、驴少,购牛代之。粮不足,可杀牛以抵。共用驴、马、牛八百馀。其粮於大理、鹤庆、蒙化三府拨六万石,又於永昌、顺宁买三万石。兵行之道,自宛顶、木邦进者为正兵,明瑞身统之。乌尔登额、谭五格则由猛密分进。至新街,水路,时方暑雨,难造舟,宜削木柹沿江流下,疑贼以牵其势。奏入,帝嘉之,悉从其议。

  九月,诸路兵皆至永昌,马、牛亦集。甲寅,明瑞率军启行。值大雨,潞江舟少,以次待渡,而沟路阴仄,辎重壅塞於道,军士立雨中竟夕。十月甲申,抵帕儿,帝复遣参赞大臣珠鲁讷至军,而参赞大臣额尔景额、楚姚镇总兵国柱相继病殁。贼侦知,毁津渡桥梁,且伐大树扑之。又雨多道坏,军行迟滞,明瑞乃选锐兵一半,帅以先驱。领队大臣观音保由孟谷出木邦之右。十一月丙戌,抵木邦城。贼先挟夷民以去,获其粮贮,留珠鲁讷以兵四千守之。进至锡箔江,江宽,架桥以渡。行四日,至天生桥,桥南有贼砦相偪。会商人马子团言桥之东三十里水浅可涉,且岸颇平,乃以兵绕出其后。贼复弃砦去,遂进至蛮结。贼依山立十六栅以待。明瑞抵栅下,亲冒枪炮督兵进攻。观音保麾众先据山左。哈国兴等三路登山,俯薄之,呼而逼其垒。贵州步兵王连睨栅左有积木,躤之以登,跃入栅内,八十馀人继之。贼恇乱,莫知所措,多被杀,遂破其一栅。旋复攻破三栅,而十二栅之贼悉乘夜潜遁。捷闻,晋封明瑞诚嘉毅勇公,以恩泽侯与其弟奎林,特擢王连为游击,馀俱交部叙功。

  然夷境益峭险,其草率绿竹、王刍之属,马乏食,多致毙,而牛行迟滞,箠之以登,死者尤众。贼烧其村寨,敛积贮而窖埋之,掠食无所得,军粮垂竭。进至象孔,迷失道。明瑞度不能至阿瓦,约乌尔登额等军由猛密入。其地近孟笼,有缅屯粮,且可与猛密军相合,乃议向孟笼,果大获粮;而乌尔登额等趋猛密,出虎踞关,闻老官屯有贼,意轻之,先率众往攻。贼固守,弗能下,军士多伤亡,陕西兴汉镇总兵王玉廷亦中枪卒。

  珠鲁讷守木邦,有夷数十人来降,疑其伪,悉诛之,而遣索柱等往锡箔江设台站,以通明瑞军信息。索柱等至蒲卡,闻贼至,以兵少,退守锡箔,贼蹑之,战殁。贼遂附木邦城下,绝营南水道,粮运之从宛顶来者,贼又截之,军士皆饥渴,火药亦尽,贼审其困,佯为好语求和,珠鲁讷不得已,遣杨重英及守备王呈瑞往报,贼人留之,且诱军士出汲,断其后,皆不得还。三十三年正月,益兵攻城。丁未夜,兵乱,珠鲁讷自刭死,普洱镇总兵胡大猷亦殁。贼之围木邦也,珠鲁讷屡促鄂宁救援,而永昌兵尽行,无可调发。已而促之急,始令游击袁梦麟等率驻宛顶兵三百人以往,遇贼,皆不知所之。知府陈元震、郭鹏翀持参赞印先三日逸出,鄂宁捕得之,磔死。

  明瑞既就粮孟笼,谍知乌尔登额未至猛密,而谍者报大山土司瓦喇遣弟罗旺育来迎,且率其子阿陇从军;而缅自去冬象孔改道后,获官军病卒,知粮尽,不向阿瓦,即悉众蹑官军后。官军且战且行,每日先以一军拒敌,即以军退至数里外成列,待军至,则成列者复迎战。明瑞及观音保、哈国兴更番殿后,步步为营,每日行不三十里。正月丙午,至蛮化,营於山巅,贼即营山半。明瑞曰:“贼轻我甚矣,不一痛创之不可!”时贼识官军军号,每晨吹波伦者三而起行,贼亦起。次日五鼓复吹波伦三,乃尽出营伏箐中以待。贼闻波伦声争上山来追,万枪突出,四面兜击,贼溃坠者趾顶相藉,坑谷皆满,杀四千馀人。

  明瑞休军蛮化数日,取所得牛马犒士。又自蛮化至邦迈、虎布、蛮移、小天生桥、僮子坝,大小数十战,永顺镇总兵李全殁於阵。又稍稍闻木邦失守。明瑞耻是役之无功也,二月己未,至猛育,距宛顶粮台二百里,贼猬集数万。明瑞乃令军士乘夜出,而自与领队大臣及巴图鲁侍卫数十人率亲兵数百断其后。及晨,血战万贼中,无不一当百。俄,明瑞枪伤於肋,呼从者取水至,饮水少许而绝。观音保、紥拉丰阿皆战死,死者凡千馀人。是夕也,星陨如雨,馀军先后溃归宛顶。

  明瑞自蛮结破贼后,悬军深入。帝久不得报,命户部尚书果毅公阿里衮以参赞大臣赴边援应。又闻木邦被困,命明瑞旋军,而敕乌尔登额撤老官屯之围,往援木邦。贼觉,扼马膊子岭,乌尔登额几不得出;而自旱塔抵猛密,木邦有袤径颇近,乌尔登额以马尽粮乏,纡道入虎踞关,经猛卯,至宛顶,复驻军。明日而明瑞阵亡之信已至,鄂宁劾其有心玩误,诏逮至京磔之,并诛谭五格於市,而厚恤明瑞。其后阿里衮募人至猛育,求其尸,归於京师以葬。是为征缅前一役。

  明瑞之死也,缅人不知,震其馀威,惧再讨。五月,纵所获兵许尔功等八人自木邦持缅书来,且使杨重英、王呈瑞等言:“懵驳之母得罪天朝,欲使懵驳内附。”重英恐缅书翻译误,乃译清、汉字各一通,益以木邦腊戌头目苗温之书。苗温者,缅人守土官之称。腊戌在木邦南。木邦残破,而腊戍城在岭下,险可守,故苗温徙居於此。缅书云:“暹罗国、得楞国、得怀国、白古国、一勘国、罕纪国、结{此夕}国、大耳国及金银宝石厂,飞刀、飞马、飞人、有福好善之王殿下掌事官拜书领兵元帅。昔吴尚贤至阿瓦,敬述大皇帝仁慈乐善,我缅王用是具礼致贡,蒙赐缎帛、玉器诸物,自是商旅相通,初无仇隙。近因木邦、蛮暮土司播弄是非,兴兵兆衅,致彼此人马互有伤亡。兹特投文叙明颠末,请循古礼,贡赐往来,永息干戈,照旧和好。”阿里衮以闻。帝念明瑞军入关者尚逾万,所丧亡不过十之一二,然将帅亲臣皆捐躯异域,而缅夷求款未亲遣头目,非大举无以雪忠愤,命绝之勿报。自后缅人数以书与陇正野人及遮放土司访问许尔功状,皆置不答;而以杨重英偷生阿瓦,籍其家,并置其子於理。

  时大学士公傅恒自请督师,乃命为经略;阿桂、阿里衮皆为副将军,明德为总督,哈国兴为提督。八月,阿桂诣热河行在,奏言:“缅贼愍不畏死。臣至滇,当相度时势,以正天诛,不敢卤莽灭裂,误军国大事。”帝颔之。既陛辞,至襄阳,会守备程辙前从杨宁军陷於贼,至是密以书来告,言缅人方与暹罗仇杀,可约以夹攻。帝遣人驰问阿桂,奏言:“官军会合暹罗,必赴缅地。若由广东往,则远隔重洋,相去万馀里,期会在数月之后,恐不能如期。”帝以为然。盖自明陈用宾有要暹罗攻缅之说,杨应琚、杨廷璋先后奏上,延议虽斥之,不能释然也。因诏两广总督李侍尧询察之。侍尧奏言:“闻暹罗为花肚番残破,国主诏氏窜迹他所,馀地为属下甘恩敕、莫士麟分据。”花肚番者,缅人以膝股为花,故云。由是约暹罗之议始寝。

  是年冬,帝念明瑞所统旗兵劳苦,命回京,复选旗兵五千人赴滇,合荆州、贵州、四川兵一万三千人。阿里衮乃令副都统绵康、曲寻镇总兵常青帅二千人驻陇川,侍卫海兰察、乌尔图纳逊帅二千人驻盏达,领队大臣丰安、鹤丽镇总兵德福帅二千人驻遮放,侍卫兴兆、巴朗帅一千人驻芒市,侍卫玉林、普尔普帅五百人亦驻盏达,侍卫恒山保、永顺镇总兵常保柱帅三千人驻永昌,广东右翼镇总兵樊经文帅一千人驻缅宁,荆州将军永瑞、四川副都统雅朗阿、提督五福帅六千人驻普洱,而腾越兵一千令绵康兼辖之。防守严密,边以无事。帝以缅人狡恶,思出偏师疑之,使其疲於奔命。欲出九龙江及旧小,皆不果。阿里衮乃议剿戛鸠。十一月,阿桂至永昌,闻信驰往会师讨之。十二月,出关,焚数寨,歼其众数百人,止丹山。濮夷团五卒者,率四十馀户来降,迁之盏达。

  三十四年二月,经略傅恒发京师,帝御太和殿授以敕印。或告傅恒曰:“元伐缅,由阿禾、阿昔二江以进。今其迹不可考,意其为大金沙江无疑。前鄂宁言腾越之银江,下通新街,南甸之槟榔江,流注蛮暮,两江皆从万山中行,石磡层布,舟楫不可施。若於近江地为舟具,使兵扛运至江浒,合成之以入於江,下阿瓦,既速且可免运粮,而师期亦较早一二月,缅人必不暇设备。又以一队渡江而西,覆其木梳旧巢。如此,缅不足平也。”傅恒然其言。四月丙辰,至永昌,条奏进兵事宜,皆如所议。遂遣护军统领伍三泰、左副都御史傅显及哈国兴,率夷人贺丙往铜壁关外相视造舟地。还报野牛坝山势爽垲,树木茂密,且距蛮暮河一百馀里,於入江为宜。乃令常青等率兵三千人,督湖广工匠四百六十馀,驰往造办。又使贺丙潜行招抚。贺丙者,戛鸠头目贺洛子也。

  是役也,续遣满洲、索伦、鄂伦春、吉林、西僰、厄鲁特、察哈尔,及自普洱调赴腾越之满洲兵,共万馀人;又福建、贵州、本省昭通镇兵,共五万馀人。河南、陕西、湖广与在省曲靖各府饲养之马,凡六万馀匹。益以四川工咒术之喇嘛,京城之梅针箭、冲天炮、赞叭喇、鸟枪,河南之火箭,四川之九节铜炮,湖南之铁鹿子,广东之阿魏,云南省城制造之鞍屉、帐幙、旗纛、火绳、铅药,及铅铁、灰油、麻枲诸船料物,悉运往以资军实。

  乃议分路进:傅恒由江西戛鸠路,阿桂由江东猛密路,阿里衮以肩疮未愈,由水路,都计新旧调兵二万九千人。其由戛鸠路者,满州兵一千五百人,护军统领伍三泰,侍卫玉麟、纳木札、五福、鄂宁、乌尔衮保,参领满都虎、德保领之;吉林兵五百人,护军统领索诺木策凌、侍卫占坡图领之;索伦兵二千人,副都统呼尔起、奎林、莽克察,侍卫塔尼、布克车德、受菩萨,参领占皮纳领之;鄂伦春兵三百人,侍卫成果领之;厄鲁特兵三百人,侍卫鄂尼、积尔噶尔领之;绿营兵四千人,提督哈国兴,开化镇总兵永平及德福领之。其由猛密路者,满洲兵二千人,副都统绵康、丰安、常保柱,侍卫海兰察、玛格、乔苏尔、兴兆、普尔普领之;索伦兵一千人,散秩大臣葛布舒,侍卫额森退领之;厄鲁特兵三百人,侍卫巴朗领之;绿营兵四千人,曲寻镇总兵常青,永北镇总兵马彪,楚姚镇总兵于文焕领之。其由水路者,健锐营兵五百人,侍卫乌尔图纳逊、奈库纳领之;吉林水师五百人,副都统明亮,侍卫丰盛额领之;福建水师兵二千人,福建提督叶相德,福建建宁镇总兵依昌阿领之。又令副都统铁保,侍卫永瑞领成都满洲兵一千二百人,侍卫富兴、蒙古尔岱、鄂兰、必拉尔海领西僰兵一千人,提督本进忠、临元镇总兵吴士胜领绿营兵二千二百人,分守驿站。又令侍卫诺尔奔领满洲兵五百人,永顺镇总兵孙尔桂领绿营兵一千人,屯宛顶,以牵制木邦之贼。又令雅朗阿领荆州满洲兵二千人,普洱镇总兵喀木齐布领绿营兵一千五百人,驻守普洱。

  分置略定,而贺丙往戛鸠招抚孟拱,挟其头目脱乌猛以来。其言曰:“上年懵驳遣头目盏拉机以千人守猛戛,需索烦重,土司畏其偪,避往户工。孟拱人苦缅人鱼肉久矣,闻大军来,皆呀呷忻喜。请由戛鸠济江出孟拱。孟拱米穀多,可以佐军食。头目归,当集舟於江以待。”傅恒上言:“孟拱遣大头目来,称归备舟以候官兵过渡。臣思野牛坝造舟之役,贼早有见闻,若於西岸设伏沿江拒我,未易渡也。今忽由戛鸠过江,先从陆路据蛮暮西岸,已出贼意计之外。且自戛鸠渡后,可将舟楫顺流放至蛮暮,添备东岸官军过渡。如造舟处有缓急,我兵在西岸,乘舟往来策应亦最便利。臣傅恒谨先统兵进发,阿里衮、阿桂偕往野牛坝督办船工。”

  癸卯,次盏达,分道行,阿里衮固请从傅恒。庚申,出万仞关。八月癸丑,次允帽。允帽,江浒也。贺丙、脱乌猛以舟三十馀来迎。丙子,次孟拱。土司浑觉窜往节东,踪迹之,获其小妻并头目兴堂札,原往寻浑觉,纵之,即日偕以来,献象四。傅恒令其人持大纛骑以先,夷人望见皆惊骇。而予浑觉银万两,市牛数千头,米数千石,以给军。

  时阿桂以七月戊申次野牛坝。舟工毕,八月乙酉,进次蛮暮。初,官兵之裹粮两月也,议以进剿为始;而督工时仍令内地馈运,总督明德面诺之,不为具。及是,移檄往促,始令腾越州发运。泥深道远,经月不能至。乃奏粮运迟误状,降明德江苏巡抚,以阿思哈代之。九月壬辰,阿桂由蛮暮进至新街。舟成,将出江口,贼人从猛戛来逆战,阿桂伏兵甘立寨。贼至,水陆奋击,发巨炮,沉其舟,譟而从之,笳鼓竞作,贼大沮,退走。

  先是傅恒在江西,文报越两三日辄一至,自孟拱而南,信益稀。阿桂闻苍浦、蛮冈间有伏戎,乃募夷间道以书往讯。及伊犁将军伊勒图、总督阿思哈奉命皆至军中,乃以兵二千属伊勒图渡江迎傅恒,并令玉麟、哈青阿率兵据西岸以待。伊勒图渡江遇贼,击走之,栅贼一夕皆遁去。

  傅恒率十八骑,以是月戊申抵哈坎。是时缅人列船江岸,且於沙洲及林莽间树栅以守。十月戊午,傅恒及阿桂督水师击之,侍卫阿尔苏纳首先乘小舟冲入,众继进,夺其栅,获旗纛器械无算,歼头目宾哑得诺;而阿里衮、伊勒图攻西岸诸栅,贼皆弃而走。丙寅,傅恒、阿桂循江东岸,伍三泰、常青循江西岸,阿里衮、伊勒图率水师并进。丁卯,阿里衮以疮甚卒於舟。

  伊勒图领其众已抵老官屯。贼栅径围三里许,栅尾迤逦属於江中,潴水可泊船。栅以巨木深入土中,外周三壕,壕外横卧大树,锐其枝末外向,盖其大头目布拉莽傥所居也。西岸头目得楞孝楞率船一百三十、兵三千,起两栅。及夕,栅木杪皆悬火。有顷,鼓登登,杂以管籥侏离之歌,传呼以达於江西,远近相和,竟晓乃辍,而老官屯南巴洼、章薄贼,皆筑栅以为应援。庚午,进攻其栅,经略将军亲摩垒。总兵德福中枪,逾日卒。乃令舟师绝两栅中,下泊於栅南,断贼江中援救。发威远大炮,炮重三千斤,子三十馀斤,声如奔雷,遇木辄洞以过,栅不为塌。又改用火攻之法,先以杆牌御枪炮,众挟膏薪随之,百牌齐进,逾壕抵栅;而江自四更大雾起,迄平旦始息,栅木沾润不能爇,兼值反风,遂卻。又取生革为长镮钩之,力急镮辄断;乃伐箐中数百丈老藤,夜往钩其栅,役数千指曳之,辄为贼斧断。总兵马彪乃阙隧窌药其中,深数十丈,药发,栅突高起丈馀,贼号骇;俄栅忽落平地,又起又落者三,遂不复动。盖栅坡迤下,而地道平进,故土厚不能迸裂也。贼自巴洼、章薄来铅丸、火药、粮米,卒不得断绝,是以无逃志。

  然懵驳闻新街之败,大惧,而攻围日久,死伤者多。十一月己丑,布拉莽傥乃遣使求罢兵。明日,复以懵驳书至。傅恒、阿桂召诸将问可否,诸将皆言懵驳从阿瓦致书,非震悚诚切不出此,可借此息兵。壬辰,作檄答之,言:“汝国欲贷天讨,必缮表入贡,还所拘絷官兵,永不犯边境。如撤兵背约,明年复当深入,不汝贷也。”癸巳,缅十三头目来议事,乃遣明亮、海兰察、哈青阿、明仁、哈国兴、常青、马彪、依常阿、于文焕、雅尔姜阿等会议,申谕所约三事,头目皆拱手听命。哈国兴曰:“汝国僻在海裔,不知藩臣典礼,汝入贡当具表文,文首行书‘缅甸王臣某奉表大皇帝陛下’,与安南、高丽各外藩等。”其管五营头目得勒温曰:“谨受教。”目左右具书以归。丁酉,陈锦布、〈口节〉毯百馀端,献经略将军,而进鱼盐犒军。於是焚舟镕巨炮,奏闻,以己亥班师。甲辰,进虎踞关,缅人遣头目率六十馀人送至关上。是日奉旨以缅地瘴疠,命贳其罪,令浑觉还孟拱,而以所进四象送京师。伊勒图、傅恒先后还京。

  木邦、蛮暮两土司走入内地后,线瓮团居缅宁之海腊,丁山、瑞团居盏达之坝筑,其猛密头人线官猛亦率众居绵川户南山,馀迁徙无常处。及是,移线瓮团於蒙化,移瑞团、线官猛於大理,各取官庄租赡之;而贺丙则从其请,居於万仞关外之南底坝。其后又以召丙、叭先捧等分置於宁洱县之蕨箕坝,而大山之侄阿陇、允帽头目之女老安皆属县官,予以廪给。猛勇头目召工、整欠头目召教、景海头目召别,咸原输诚进献。

  三十五年二月,因缅人贡使不至,帝令毋许奸商挟货贸迁以利缅,且漏内地消息。时阿桂还至省城,命核所用军装马匹,又命总督彰宝檄斥缅入贡使迟滞状,使都司苏尔相持至老官屯,布拉莽傥留之。阿桂回至永昌察贼状,三十六年三月,阿桂奏言:“蛮暮、木邦、猛密三土司外,始有缅人村落,距边已二千馀里,偏师不可深入。若出近边,则所歼乃濮夷野人,与缅无损。不如休息数年,外约暹罗同时大举。”帝以大举非计,乃罢阿桂,以温福代之。明年,金川反,温福、阿桂皆赴四川。而缅亦方用兵暹罗,於是暹罗灭於缅。

  四十一年,金川平。时缅甸先遣孟遮等五人以书呈云南总督图思德,总督絷之归京师。及是,命赴市曹观状,且告之故,乃纵使归缅,而令阿桂以大学士赴永昌备边。缅惧,请入贡,原出杨重英、苏尔相,求开关互市。明年,出苏尔相,而杨重英不至。

  四十三年,暹罗遗民起兵逐缅人复国。五十一年,诏封郑华为暹罗国王,於是缅益惧。五十二年,耿马土司罕朝瑗报言:“滚弄隔岸即缅甸木邦,缅酋孟云遣大头目叶渺瑞洞、细哈觉控、委卢撤亚三名,率小头人从役百馀人,赍金叶表文,金塔及驯象八、宝石、金箔、檀香、大呢、象牙、漆盒诸物,绒毡、洋布四种,恳求进贡。译其文,称孟云乃瓮藉牙第四子,幼为僧,懵驳其长兄也。懵驳死,子赘角牙立。孟云次兄孟鲁,以瓮藉牙有兄终弟及之谕,懵驳死而子袭,非约,乃戕杀赘角牙,欲自立,国人不服,亦杀孟鲁,迎孟云立之。孟云深知父子行事错谬,感大皇帝恩德,屡欲投诚进贡,因与暹罗构衅,且移建城池,未暇备办。今缅甸安宁,特差头目遵照古礼进表纳贡。”总督富纲等以闻,帝允所请,赉其使而归之,且赉孟云佛像、文绮、珍玩器皿。五十四年,孟云遣使贺八旬万寿,乞赐封,又请开关禁以通商旅,帝皆从之,封为缅甸国王,赐敕书、印信,及御制诗章、珍珠手串,遣道员、参将赍往其新都蛮得列,定十年一贡。自是西南无缅患。

  六十年,缅王遣使祝釐,进缅石长寿佛、贝叶缅字经、福字镫、金海螺、银海螺、金镶缅刀、金柄麈尾、黄缎伞、贴金象轿、洋枪、马鞍、象牙、犀角、孔雀、木化石、玄猴皮、各色呢、各色花布,都十有八种。时有三缅盗逸入印度,缅人以五千人追之,突入印度之势他加境,英人领土也。英守将尔斯根诘缅人,以盗付之。嘉庆元年,缅王复遣使朝贡。总督勒保以缅使甫经回国,不宜数来,檄云南司道拒勿纳。事闻,帝谕曰:“缅甸国王以本年国庆,特遣使臣赍表备物申虔称贺,勒保不据实奏闻,遽行拒绝,致令使臣徒劳跋涉,殊失柔远绥怀之意。勒保交部严议。”命军机大臣拟旨晓谕缅王,颁赐蟒锦四端。五年,缅甸入贡。十年冬,缅甸复遣使叩关求入贡,以是年暹罗伐缅,有敕谕暹罗罢兵故也。帝以非贡期,卻之。

  时缅甸虽失暹罗,国势犹盛。其疆域南尽南海,北迄孟拱,西包阿拉干,东联麻尔古。又有拈人之地环其东境,旧称九十九国,多为领属,地广兵强。既东失暹罗,乃西觊印度之富,时思袭取。缅西北有曼尼坡部,又西有阿萨密部,缅尝以兵攻二部,渐有从西黑特旁侵入英领之势。西黑特居阿萨密南,为印度孟加东北境,过此即克车部,英人所保护也。缅人恃其习战,蔑视英人,后果侵英边,杀英戍兵,掳其人民。又南侵入势他加,英人以少兵守内府河口之刷浦黎岛。道光三年,缅人攻守岛英兵,英以众寡不敌而溃,亡数人。英人来责言,缅置不答,益轻英。

  明年,英人伐缅,水师副提督喀姆稗儿率师进厄勒瓦谛江,即大金沙江也。次仰光,缅人御诸海口而败,英军遂登陆攻仰光、克曼庭村寨。缅兵惧,每战辄奔溃,然去必毁其积贮,坚壁清野以待,英人野无所掠,粮运又不继,遂大困。缅王乘其敝,自阿瓦遣大队围攻之,英军固守不动,缅人不能胜。英军寻以巨炮反攻缅,缅军溃。逾数月,喀姆稗儿乘间攻克艾报、墨尔阶两城,与濒海地那悉林之地,然英军伤病相属,其强壮能胜战者仅三千人,乃移病卒休养於艾报诸城,势复振。进攻摆古河口之悉林工场,与葡萄牙所筑旧堡,悉取之。又克马尔达般省。

  缅人惧,徵镇守阿拉干长胜军回援,其帅班都拉,健将也。班都拉既至,急突英军,不得入,乃退而集师。十一月,班都拉以众六万攻仰光及克曼廷村寨,不克。还至丹阿卜,掘地营而守,喀姆稗儿於是进攻普罗美,其地西距厄勒瓦谛江约三里许。明年,英军分水陆进,将军可敦将水师,喀姆稗儿将陆军,会於丹阿卜,合力夺地营,缅将班都拉中炮死,遂长驱入普罗美城。时值大雨,约各休兵一月,以九月十七日为期。入夏以来,英别将马立生攻克阿拉干部,并逐阿萨密北部缅人,进驻克车。

  十月,缅军三路攻普罗美,英守将仅有欧人三千,印人二千,缅军不能入。十二月,英人分击缅军,缅军沿厄勒瓦谛江败退,各以一万二千人分入米投、麦龙,筑垒坚守。未几,米投破,馀兵奔麦龙,缅人力竭,求成於英,英将允之,遣人议和款,要以四事:一,割阿拉干、艾报、墨尔阶与意爱各城归英辖;二,阿萨密部与各小部,缅人毋得干预其治权;三,赔军费一千万罗比;四,应准各国代理人驻紥缅京,且得以兵五十名为卫,英舰之入缅港者,毋得勒令缴枪弹船舵。

  议员签押呈缅王署押,缅王不允,饬整战备。英将侦知缅王无和意,明年一月十九日,攻克麦龙城,缅人复遣使议和,且徵蒲甘兵卫京城。英将知非王本意,进攻不已,缅廷乃使美士迫拉意斯持前署押约章,并罗比二百五十万至英军乞止兵,英乃撤兵去。时道光六年也。

  约成,缅国遂失西偏沿海地数部。然缅国上下均不服此约。迨缅王弗极道为其弟撒拉瓦第所篡,撒拉瓦第素主排英,尤蔑视前约。先是英使臣军佐白奈驻阿瓦,与缅王龃龉而去,两国交遂破,英政府撤回驻缅职事人。是后缅人遇英人颇暴厉,英舰至缅者,缅人常与其水手閧,英廷遣使诘责缅廷,且护以水师。比英使至仰光,谒其督臣,语不合,英使遂以兵舰封其港,责偿前英船所受损失费,要缅廷礼接英使,仰光督臣在英使前谢罪。时缅王蒲甘曼嗣立,执不允。於是英、缅再失和,而修职贡於中国如故。

  咸丰三年十一月,罗绕典奏缅国贡使入京,请变通办理。帝谕军机大臣曰:“朕念缅甸国王久列藩封,贡使远道输诚,具徵忱悃。惟其国贡使向取道贵州、湖南、湖北进京。现在粤匪未平,若令绕道而行,殊非所以示体恤。即传旨其使臣,此次无庸来京,仍优予犒赏,委员护送回国。”

  是年,缅、英再开战,南方严城要地尽入於英,前所交还摆古部亦为英扰。英将道好西宣言以摆古隶英版图。適缅亲王曼同下王於狱,自立为王,遣使说印督道好西索还摆古,英廷命军佐雅实勿里为摆古行政长官,且充使以报。偕雅实勿里行者为参赞亨利幼儿、地质学家倭尔罕,挟缅王立永让摆古之约,缅王拒焉。久之,至同治元年始定约,英乃於缅甸海岸设官分部,称“英领缅甸”,即摆古、厄勒瓦谛、阿拉干、地那悉林也。以厄勒瓦谛江东支海口为会城,即所谓仰光镇,以温个那职视巡抚。

  初,英人欲觅一自英领缅甸通中国商路,苦为缅隔。后缅王许英人威廉游历缅境,北抵八募,又溯厄勒瓦谛江而上,至江上游之山峡。同治六年,缅廷与英人结通航缅境之约,又命英人代收八募与其他口岸商税。次年,缅王曼同薨,子锡袍嗣位,复命旅於仰光之英工程师威廉、生物理学学士爱迭生、水师兵官暴厄尔与司忒华德、白恩诸人探访运路,而以军佐斯赖登率之行,且谕八募守臣以兵五十人护行。於是安抵八募东北之中国腾越厅境。八年,缅始开厄勒瓦谛江航路,上通八募,命水师兵官斯讨拉尔驻八募,理其事。缅王颇注重商务,凡克亨山一带危险地,皆设官防护,英人交口誉之。然缅王戆而多忌,废斥旧臣,诛锄兄弟亲戚殆尽。外官虽有四千六百馀土司,皆禄无常俸,专朘民膏,百姓恒产,任意抄没,缅、英虽交好,而猜忌尤深。

  光绪九年,法兰西由下安南进踞北圻,暹罗亦命官分驻老挝土酋各部,英据南缅既久,洞知上缅宝藏之区,甲於南海,且虑法人由北圻西趋,蔓及缅甸。十一年十月三日,英首相侯爵沙力斯伯里值伦敦府尹大宴时,宣布伐缅意,假判断木商歇业为名,由印度派兵进攻,入蛮得勒,擒其王,流之於印度孟买海滨拉德乃奇黎岛。初,缅与法兰西、意大利立私约,损自主权利,英弗善也。至是欲存缅祀,则私约不能废,遂决计灭之,并取所属拈人地。南缅地区部为四:曰摆古部,曰阿拉干部,曰厄勒瓦谛部,曰地那悉林部。北缅地区部为六:曰北部,曰中部,曰拉歇山岭部,曰南部,曰东部,曰喀伦尼山岭部,各部皆设行政长官,而隶於印度总督,缅甸自是遂亡。

  时出使大臣曾纪泽驻英,帝以属国故,命与英外部会商缅事。初议立君存祀,俾守十年一贡之例,不可得。旋议由英驻缅大员按期遣使赍送仪物,其界务、商务两事,则拟先定分界,再议通商。英人自以骤辟缅甸全境,所获已多,有稍让中国展拓边界之意。英外部侍郎克蕾称:“英廷原将潞江以东之地,自云南南界之外起,南抵暹罗北界,西滨潞江,即洋图所谓萨尔温江,东抵澜沧江下游,其中北有南掌国,南有拈人各种,或留为属国,或收为属地,听中国自裁。”曾纪泽转咨总理衙门,言:“南掌本中华贡国,英人果将潞江以东让我,宜即受之,将拈人、南掌均留为属国,责其按期朝贡,并将上邦之权明告天下,方可防后患而固边圉。”

  纪泽又向英外部索还八募。八募即蛮幕之新街。昔时蛮幕土司地甚大,后悉并於缅,其商货汇集之区谓之新街,洋图译音则为八募,距腾越边外百数十里,在大金沙江上游之东,龙川江下游之北,槟榔江下游之南,向为滇、缅通商巨镇。英人以其为全缅菁华所萃,不许。争论久之,克蕾始云,英廷已饬驻缅英官勘验一地,以便允中国立埠,且可在彼设关收税。参赞官马格里言八募虽不可得,其东二三十里旧有八募城,似肯让与中国,日后贸易亦可大兴。且允将大金沙江为两国公共之江,如此,则利益与彼分之,其隐裨大局,尤较得潞东之地为胜。议未定,纪泽旋回国。

  十二年六月,总署与英使欧格讷议约五条:第一,申明十年呈进方物之例;第三,中缅边界应由中、英两国派员会同勘定,其边界通商事宜另立专章。约成,迁延者五年。

  十七年,出使大臣薛福成始申前议,奏言:“英人所称原让潞东之地,南北将及千里,东西亦五六百里,果能将南掌与拈人收为属国,或列为瓯脱之地,诚系绥边保小之良图。惟查南掌即老挝之转音。臣阅外洋最新图说,似老挝已归属暹罗。若徒受英人之虚惠,终不能实有其地,非计之得者。南掌、拈人本各判为数小国,分附缅甸、暹罗。宜先查明南掌入暹罗之外,是否尚有自立之国,以定受与不受。其向附缅甸之拈人,地实大於南掌,稍能自立,且素服中国之化。若收为我属,则普洱、顺宁等府边徼皆可巩固矣。至曾纪泽所索八募之地,虽为英人所不肯舍,其曾经默许之旧八募者,亦可为通至大金沙江张本。若将来竟不与争,或争而不得,窃有五虑焉。夫天下事不进则退。从前展拓边界之论,非谓足增中国之大也。臣闻乾隆年间,缅甸恃强不靖,吞灭滇边诸土司,腾越八关之外,形势不全。西南一隅,本多不甚清晰之界,若我不求展出,彼或反将勘入。一虑也。我不於边外稍留馀地,彼必筑铁路直接滇边,一遇有事,动受要挟。二虑也。长江上源为小金沙江,最上之源由藏入滇,距边甚近,洋图即谓之扬子江。我若进分大金沙江之利,尚可使彼离边稍远。万一能守故界,则彼窥知江源伊迩,或浸图行船,径入长江以争通商之利。三虑也。夫英人经营商埠,是其长技。我稍展界,则通商在缅甸,设关收税,亦可与之俱旺。我不展界,则通商在滇境,将来彼且来择租界、设领事,地方诸务不能不受其牵制。四虑也。我得大金沙江之利,则迤西一路之铜,可由轮船遵海北上,运费当省倍蓰。否则彼独据运货之利,既入滇境,窥知矿产之富,或且渐生狡谋。五虑也。凡此五虑,皆在意计之中。又查中、英所定缅约第一条内,缅甸每届十年,向有派员呈进方物成例。英国允由缅甸最大之大臣,每届十年派员循例举行,所派之人应选缅甸国人等语。当时中外注意专在申明成例,惟缅甸何年入贡,并未计及,所以但有此约,而英之驻缅大员尚未举行。窃恐久不催问,此约即成虚设。臣查成案,缅甸向系十年一贡。自道光二十三年入贡后,道路不通,至光绪元年始复入贡一次。计截至光绪十一年,正应缅甸入贡之期。若不按时理论,彼亦断不过问。此与勘界各为一事,未便受其牵制,臣拟再加查访,即行文外部,请其知照驻缅大员,补进光绪十一年应呈方物,俟光绪二十一年,再按定例办理。万一彼谓必俟驻缅十年始呈方物,则经此一番考覈,彼於光绪二十一年之期断难宕缓矣。”

  既而英人不认允曾纪泽三端之说,谓普洱外边南掌、拈人诸地,及大金沙江为公用之江,与八募设关也。十九年七月,福成奏言:“英人自翻前议,虽以公法为解,实亦时势使然。前议三端,既不可恃,则展拓边界之举,毫无把握。前岁英兵游弋滇边,以查界为名,阑入界内。常驻之地,则有神护关外之昔董,暨铁壁关外之汉董。云贵督臣王文韶迭经电达总理衙门。臣承总理衙门急电,照会外部,斥其违理,责令退兵。又屡赴外部争论,英兵稍自撤退,滇边至今静谧。臣又查野人山地,绵亘数千里,不在缅甸辖境之内。曾纪泽曾照会外部,请以大金沙江为界,江东之境,均归滇属,英人坚拒不纳。其印督至进兵盏达边外之昔马,攻击野人,以示不原分地之意。臣相机理论,稍就范围,於是有就滇境东南让我稍展边界之说。据称已与印督商定於孟定橄榄坝西南边外让我一地曰科干,在南丁河与潞河中间,盖即孟艮土司旧壤,计七百五十英方里。又自孟卯土司边外包括汉龙关在内,作一直线,东抵潞江麻栗坝之对岸止,悉划归中国,约计八百英方里。又有车里、孟连土司,辖境甚广,向隶云南版图,近有新设镇边一厅,系从孟连属境分出。英人以两土司昔尝入贡於缅,并此一厅争为两属,今亦原以全权让我,订定约章,永不过问。至滇西老界与野人山地毗连之处,亦允我酌量展出。其驻兵之昔董大寨,虽未肯让归中国,原以穆雷江北现驻英兵之昔马归我,南起坪陇峰,北抵萨伯坪峰,西逾南嶂至新陌,计三百英方里;又自穆雷江以南、既阳江以东有一地,约计七八十英方里。是彼於野人山地亦稍让矣。其馀均依滇省原图界线划分。外部於三月二十三日行文照会前来,臣先行文外部,订定大局。惟腾越八关界趾未清,尚须理论。外部请待印督所寄地图,又值外部诸员避暑在外,稍有停顿。前据督臣王文韶电称汉龙关自前明已沦於缅,天马关亦久为野人所占踞,则八关仅存六关。现经再三争论,此二关亦可归中国。又前年英兵所驻之汉董,本在界线之外,因其扼我形势,逼处堪虞,向彼力索。外部亦原退让,以表格外睦谊。刻下界务已竣,商务本不似界务之繁重,且已先将大意议明,无甚争论。现正商订条款,计可刻期蒇事。”寻福成议定商约,续争回铁壁、虎踞二关,时二关皆英兵占据也。

  二十年正月,订滇缅新约十九条,划定自尖高山起,向西南行至江洪抵湄江之界线,大金沙江许中国任便行船,删去八募设关一条。於是缅事粗结。惟十年进呈方物之例,英外部初许待至光绪二十三年照约举行;继称英廷已豫备光绪二十年第一次派员赴中国,至是又声请展缓,迄未实行云。

  暹罗,在云南之南,缅甸之东,越南之西,南濒海湾。顺治九年十二月,暹罗遣使请贡,并换给印、敕、勘合,允之。自是奉贡不绝。

  康熙二年,暹罗正贡船行至七洲海面,遇风飘失护贡船一,至虎门,仍令驶回。三年七月,平南王尚可喜奏暹罗来餽礼物,卻不受。其年,议准暹罗进贡,正贡船二艘,员役二十名,补贡船一艘,员役六名,来京,并允贸易一次。明年十一月,国王遣陪臣等赍金叶表文,文曰:“暹罗国王臣森列拍腊照古龙拍腊马嘑陆坤司由提呀菩埃诚惶诚恐稽首,谨奏大清皇帝陛下。伏以新君御世,普照中天,四海隶帡幪,万方被教化。卑国久荷天恩,倾心葵藿,今特竭诚朝贡,敬差正贡使握坤司吝喇耶迈低礼、副贡使握坤心勿吞瓦替、三贡使握坤司敕博瓦纟弟、大通事揭帝典,办事等臣,梯航渡海,赍上金叶表文、方物进献,用伸拜舞之诚,恪尽远臣之职。伏冀俯垂天听,宽宥不恭,微臣不胜瞻天仰圣战栗屏营之至,谨具表以闻。御前方物:龙涎香、西洋闪金缎、象牙、胡椒、〈口疑〉黄、豆蔻、沉香、乌木、大枫子、金银香、苏木、孔雀、六足龟等;皇后前半之。”帝锡国王缎、纱、罗各六;金缎、纱、罗各四,王妃各减二。正副使等赏赉有差。定暹罗贡期三年一次,贡道由广东,常贡外加贡无定额。贡船以三艘为限,每艘不许逾百人,入京员役二十名,永以为例。

  十二年,贡使握坤司吝喇耶迈低礼等至,具表请封。四月,册封暹罗国王,赐诰命及驼钮镀金银印,令使臣赍回。诰曰:“来王来享,要荒昭事大之诚;悉主悉臣,国家著柔远之义。朕缵承鸿绪,期德教暨於遐陬,诞抚多方,使屏翰跻於康乂。彝章具在,涣号宜颁。尔暹罗国森烈拍腊照古龙拍腊马嘑陆坤司由提呀菩埃秉志忠诚,服躬礼义,既倾心以向化,乃航海而请封。砺山带河,克荷维藩之寄;制节谨度,无忘执玉之心。念尔悃忱,朕甚嘉尚。今封尔为暹罗国王,锡之诰命,尔其益矢忠贞,广宣声教,膺兹荣宠,辑乃封圻。於戏!保民社而王,纂休声於旧服;守共球之职,懋嘉绩於侯封。钦哉,无替朕命!”

  二十三年,王遣正使王大统、副使坤孛述列瓦提,赍金叶表入贡。帝谕暹罗进贡员役,有不能乘马者,官给夫轿,从人给舁夫。先是贡船抵虎跳门,守臣查验后,进泊河干,封贮货物,俟礼部文到,方准贸易。至是疏请嗣后贡船到广,具报即准贸易,并请本国采买器用,乞谕地方官给照置办,允之。颁赏暹罗之鞾,始折绢。贡使回国,礼部派司官、笔帖式各一人伴送。二十四年,议定暹罗国王原赏缎三十四,今加十六,共表里五十。四十七年,贡驯象二、金丝猴二。是年,礼官议准暹罗贡船压舱货物在广东贸易,免其徵税。

  六十一年,部议暹罗入贡照安南国例,加赐国王缎八、纱四、罗八、织金纱罗各二;王妃缎、织金缎、纱、织金纱、罗、织金罗各二。是年,国王奏称彼国有红皮船二,前被留禁,请令广东督抚交贡使带回。帝可其请,并谕礼部曰:“暹罗米甚丰足,若运米赴福建、广东、宁波三处各十万石贸易,有裨地方,免其税。部臣与暹罗使臣议定,年运三十万石,逾额米粮与货物照例收税。

  雍正二年十月,广东巡抚年希尧陈暹罗运米并进方物,诏曰:“暹罗不惮险远,进献穀种、果树及洋鹿、猎犬等物,恭顺可嘉。压船货物概免徵税,用奖输心向化之诚。”六年,帝谕暹罗商船运来米穀永远免税。七年,常贡内有速香、安息香、袈裟、布疋等,帝以无必须之物,免其入贡,著为例。时贡使呈称“京师为万国景仰,国王欲令观光上国,遍览名胜,归国陈述,以广见闻”。帝命贤能司官带领游览,并赏银一千两,遇所喜物购买。使臣复称本国产马甚小,国王命购数匹带归,允之,命马价向内库支给。复赐国王御书“天南乐国”扁额、缎二十五、玉器八、珐琅器一、松花石砚二、玻璃器二、瓷器十四。贡使赴广采买京弓、铜线等物,复诏赏给。

  乾隆元年六月,国王遣陪臣朗三立哇提等赍表及方物来贡,增驯象一只,金缎二疋、花幔一条,并言昔赐蟒龙袍藏承恩亭上,历世久远,难保无虞,恳再赐一二袭。帝特赏蟒缎四疋。礼部奏暹罗照丕雅大库呈称伊国造福送寺需铜,恳弛禁,议弗许,帝特赏八百斤。八年,诏暹罗商人运米来闽、粤诸省贸易,万石以上免船货税银十之五,五千石以上免十之三。其米照市价公平发粜。若民间米多,官为收买,以补常平社仓,或散给沿海标营兵粮之用。十三年,入贡方物外,附黑熊一、斗鸡十二、太和鸡十六、金丝白肚猿一。十四年,国王遣陪臣朗呵派提等入贡,锡御书“炎服屏藩”四字。十六年,帝谕闽督喀尔吉善等筹办官运暹罗米法。疏陈非便,并言不如奖励商人赴暹罗运米至二千石以上者,予议叙给顶戴,从之。十八年,国王遣使入贡,恳赐人葠、缨牛、良马、象牙、及通彻规仪内监。礼臣不可,帝加赐人葠四斤,特饬使臣归国晓谕国王“恪守规制,益励敬恭”。二十二年,入贡,特赐其王蟒缎、锦缎各二,闪缎、片金缎各一,丝缎四,玉器、玛瑙各一,松花石砚二,珐琅器十有三,瓷器百有四。三十一年,暹罗入贡,赐与前同。

  顷之,两广总督李侍尧奏暹罗为花肚番所破,缴还原颁赐物。花肚番即缅甸也。当其时,缅甸攻暹罗,进围其国都阿由提亚,三月陷之,杀其王,暹罗遂亡。

  缅甸酋懵驳既破暹罗,恃强侵云南边,高宗叠遣将军明瑞、大学士傅恒、将军阿桂、阿里衮等征之,缅甸调征暹罗军自救。阿由提亚之陷也,暹罗守长郑昭方率军有事柬埔寨,闻都城陷,旋师赴援,叠与缅甸战,构兵数年。既以缅甸困于中国,郑昭乘其疲敝击破之,国复。昭,中国广东人也。父贾于暹罗,生昭。长有才略,仕暹罗。既破缅军,国人推昭为主,迁都盘谷,镇抚绥辑,国日殷富。四十六年,郑昭遣使朗丕彩悉呢、霞握抚突等入贡,奏称暹罗自遭缅乱,复土报仇,国人以诏裔无人,推昭为长,遵例贡献。帝嘉之,宴使臣於山高水长。所贡方物,收象一头、犀角一石,馀物准在广东出售,与他货皆免税。特赐国长蟒缎、珍物如旧制。

  四十七年,昭卒,子郑华嗣立。华亦材武,屡破缅,缅酋孟陨不能敌,东徙居蛮得勒。五十一年,华遣使入贡御前方物:龙涎香、金钢钻、沉香、冰片、犀角、孔雀尾、翠皮、西洋毡、西洋红布、象牙、樟脑、降真香、白胶香、大枫子、乌木、白豆蔻、檀甘密皮、桂皮、螣黄,外驯象二。中宫前无象,物半之。并请封。十二月戊午,封郑华为暹罗国王,如康熙十二年之例。制曰:“我国诞膺天命,统御万方,声教覃敷,遐迩率服。暹罗国地隔重洋,向修职贡,自遭缅乱,人民土地悉就摧残,实堪悯恻!前摄国事长郑昭,当举国被兵之后,收合馀烬,保有一方,不废朝贡。其嗣郑华,克承父志,遣使远来,具见忱悃。朕抚绥方夏,罔有内外,悉主悉臣,设暹罗旧王后嗣尚存,自当择其嫡派,俾守世封。兹闻旧裔遭乱沦亡,郑氏摄国长事,既阅再世,用能保其土宇,辑和人民,阖国臣庶,共所推戴。用是特颁朝命,封尔郑华为暹罗国王,锡之诰印,尚其恪修职事,慎守藩封,抚辑番民,勿替前业,以副朕怀柔海邦、兴废继绝之至意。”是年,粤督穆腾额奏定暹罗正副贡船各一免税,馀船按货征榷,以杜奸商取巧。

  先是缅甸惮国威内附,后屡为暹罗所败,五十三年,来贡,乞谕暹罗罢兵。五十四年正月,帝赐郑华敕曰:“朕惟自古帝王功隆丕冒,典重怀柔,凡航海梯山重译而至者,无不悉归涵育,咸被恩膏。尔暹罗国王郑华远处海隅,因受封藩职,遣使帕使滑里逊通亚排那赤突等恭赍方物,入贡谢恩,具徵忱悃。朕念尔国与缅甸接壤,往者懵驳、赘角牙相继为暴,侵陵尔国,兴师构怨,匪尔之由。今缅甸孟云新掌国事,悔罪输诚,籥求内附,已於其使臣回国时谕令孟云与尔国重修和好,毋寻干戈。尔亦宜尽释前嫌,永弭兵衅,同作藩封,共承恩眷。兹特赐国王丝、币等物,尚其祇受嘉命,倍笃忠忱,仰副眷怀,长膺天宠。钦哉!”

  明年,郑华咨称:“乾隆三十一年,乌肚构兵,国破君亡。其父郑昭光复故物,十仅五六。旧有丹荖氏、麻叨、涂怀三城,仍被占据,恳谕令乌肚归还,以复国土之旧。”粤督郭世勋以闻。帝念暹罗所称之“乌肚番”即缅甸。前缅甸与暹罗诏氏构兵,系已故缅酋懵驳,非今王孟云之事。丹荖氏等三城,亦系诏氏在国时被缅甸侵占,非郑氏国土。相安年久,自应各守疆界。今暹罗已经易世,暹罗又系异姓继立为王,更不当争论诏氏旧失疆土。命军机大臣代世勋拟檄谕止之。是年,入贡,因庆祝万寿,加进寿烛、沉香、紫胶香、冰片、燕窝、犀角、象牙、通大海、哆啰呢九种,帝亦加赐国王御笔“福”字。六十年,暹罗破柬埔寨,取阿可耳及破丁篷二地。

  嘉庆元年,暹罗遣使进太上皇帝、皇帝汉、番字金叶表文并方物。正月,命使臣与宁寿宫千叟宴,赐正使圣制千叟宴诗一章。二年,遣使贺归政及登极,贡龙涎香、冰片等二十四种。帝奉太上皇帝命赐郑华敕曰:“九服承风,建极著会归之义,三加锡命,乐天广怙冒之仁。旧典维昭,新纶用沛。尔暹罗国王郑华屡供王会,久列藩封。兹於嘉庆二年,复遣使臣奉表入贡,鉴其忱悃,允荷褒扬。至以天朝叠庆重熙,倍呈方物,具见输诚效顺,弗懈益虔。国家厚往薄来,字小柔远,自有定制。第念尔国僻处海陬,梯航远涉,其所备物若从摈卻,劳费转多,特饬收受,加赐文绮等物。嗣后止宜照常进呈一分,以示体恤。王其祇承眷顾,益懋忠纯,永膺蕃庶之恩,长隶职方之长。钦哉!”三年,召暹罗使臣宴重华宫。五年,国王遣使赍祭文、仪物,诣高宗纯皇帝前进香,并献方物,广东巡抚遵旨令使臣毋庸来京,悉将方物赍回。六年,副贡使怕窝们孙哖哆呵叭病殁广东,谕地方官妥为照料,赏银三百两,先行回国。

  十年,暹罗贡表,言与缅甸战获捷,有诏和解之。十二年九月,帝谕郑华:“不许违例用中国人驾船,代运货物往来,以免奸商隐匿,致启讼端。倘有违背,奸商治罪,国王亦难辞其咎。特申禁令,以严逾越之防。尔国王其凛遵毋忽!”

  十四年,遣使祝嘏,加赏正副使筵宴重华宫。秋,郑华卒,世子郑佛继立。遣使入贡请封,遭风沉失贡物九种,帝谕不必补进。十五年,封郑佛为暹罗王,给诰命、驼钮镀金银印,交使赍回。十八年冬,总督蒋攸銛奏暹罗正贡船在洋焚毁,仅副贡船抵粤,副使唧拔察哪丕汶知突有疾,闻正贡船遭焚,惊惧,益剧,不能即赴都。帝命副使留粤调治,所存贡物十种,派员送京,失物毋庸补备。且谕曰:“暹罗国王抒忱纳赆,沿海申虔,即与到京赍呈无异。例赏物件及敕书,交兵部发交两广总督颁给。”明年,暹罗王闻贡船焚毁,补备方物入贡,遇飓风,船漂散。二十年秋,正副贡船先后抵粤,蒋攸銛以闻。仁宗嘉其恭顺,谕曰:“暹罗向系三年一贡,明年又届入贡之期。此次方物,可作二十一年例贡。”暹罗王复表请准用内地水手驾驶,部议驳之。

  道光元年,暹罗远征马来半岛开泰州,悬军深入,破沙鲁他军,南下服派拉克,进与色兰格耳国战,以军疲,由新格拉而还。三年,遣使入贡贺万寿。四年,郑佛在位十五年,传位其子郑福。明年,遣使入贡请封,舟毁,贡物沉没。帝免补进,仍封郑福为暹罗王。福朝贡益恭。十九年三月,宣宗以暹罗服事之勤,谕曰:“暹罗三年一贡,其改为四年。”

  咸丰元年,郑福卒,弟蒙格克托继立,中国称曰郑明者是也。明奉孝和睿皇后、宣宗成皇帝遗诏,遗使进香并赍递表文、方物,庆贺登极。又因例贡届期,请将贡物一并呈进。文宗命两广总督徐广缙传知臣毋庸来京,仪物、方物悉令赍回。至应进例贡,现当国制,二十七月之内不受朝贺,并停止筵宴,俟嗣王请封时再行呈递。二年,徐广缙奏:“暹罗国王遣使补进例贡,并请敕封,现已行抵粤东。”帝命於封印前伴送来京;应给嗣王诰命,俟贡使抵都发给赍回。靠粤匪乱炽,贡使竟不能至,入贡中国亦於此止。此后暹罗遂为自主之国矣。

  郑明通佛学,善英语,用欧人改制度,行新政,国治日隆,称皇帝。复与英、法诸国订约,遣使分驻各国。同治七年,郑明卒,子抽拉郎公继立,废奴隶,行立宪。北部乱贼蜂起,讨平之。法既吞越南,复迫暹罗割湄江东地。光绪十九年,国王派军防守。法藉口暹罗侵越南,出兵占孔格沙丹格、托伦格二地,复进据老挝之加核蒙隆拍拉朋。暹军败退湄河西岸,法复以海军攻盘谷海港,暹人惧,乞和。既,英人疾法日盛,不益于己,乃与法立约,保证湄南属暹罗,暹罗赖以少安,致力内政,日蒸富强。宣统二年,卒,子马活提路特立。

  暹罗版图,北纬六度至二十度,东经九十七度至一百七度。官制,设外务、内务、财政、陆军、海军、司法、教育、农务、交通九部,佐国王管理国政。另设枢密院,国王选亲贵勋臣充之,国之大事皆谘询而行。中央称畿甸省。全国分十七州,置总督。州下有县、郡、村。人口八百万,中国人占三分之一。军备仿德国徵兵制,常备军三万人,战时可增十倍。海军有炮舰、水雷艇数艘。制造枪炮厂、造船所皆备。暹罗叠出英君,政治修明,故介於英、法诸大国属地,而能自保其独立也。

  南掌,旧称老挝。雍正七年,云贵总督鄂尔泰疏言:“南掌国王岛孙遣使奉销金缅字编蒲表文一道、驯象二只,求入贡。”帝嘉奖,其贡道命由普洱府入,沿途护送,从厚支给。八年二月,遣使表贡,并请定贡期,命五年一贡。赐之敕谕并文绮等物,令使臣赍捧回国。九年六月,表谢颁敕谕恩。

  乾隆元年,赐国王岛孙彩缎、文绮。八年二月,帝以南掌远道致贡,改为十年一次。十四年正月,贡驯象。二十六年二月,国王准第驾公满奏言:“臣母喃玛喇提拉同臣遣使奉表,进驯象二只,庆贺皇上五旬万寿,皇太后七旬万寿。”准第驾公满又别备表文一、贡象二,宴赏如例。六月十三日,礼臣议:“嗣后各省巡抚值南掌、琉球、苏禄、安南等国贡使到境,遴委同知、通判中一员,武弁守备一员,伴行长送至京,并知照经过各省添派妥员护送,按省更替;贡使回国,亦一例办理。”从之。又奏:“南掌外藩入贡使臣,俱於陈设卤簿之日,带领道旁瞻仰天颜,备观仪典。今国王准第驾公满遣使叭哩细哩门遮昆来京,拟於七月初八日圣驾起銮之期,带领大东门道旁叩见。”

  四十七年,国王召翁遣使臣叭整哄等四人入贡,帝於山高水长连日赐茶果,又赐宴於紫光阁、三无私殿。五十五年,国王表贡驯象祝釐,并附进例贡。帝谕云贵总督富纲派员护送。南掌贡使定於七月二十日至热河行在,与蒙古王公、各外藩贡使同预寿筵。五十八年,谕免例进贡象。明年,国王召温猛遣使请封,特颁诰敕,并驼钮镀金银印,交使臣赍回。六十年,国王奉表祝釐,进长生经一卷、阿魏二十斤、象牙四十、夷锦四十。时召温猛已播迁越南昭晋州地,既受敕印,仍未能返国。

  嘉庆四年,国王遣使赍表,恳求赴京进香。帝谕止之,令云贵督臣由驿进呈金叶表文,所贡檀香三枝交太常寺。十二年,国王遣使进驯象四只、象牙四百斤、犀角三十斤、土绢一疋,帝赏赉有加。十四年,越南国王阮福映遣使恭缴南掌敕印。帝谕曰:“南掌国王召温猛忄耎懦不振,流徙越南,遗弃敕印,朕念其流离,不加声责,岂能复掌国事?听其在越南居住可也。其国事以其伯召蛇荣代办。”二十四年,召蛇荣子召蟒塔度腊虔修职贡,籥恳再颁敕印。礼臣覆称前缴印信字画完好,毋庸另铸,准於颁给敕印外,再给诰命一道,交召蟒塔度腊祇领。道光二十二年,遣使赍敕封召喇嘛呢呀宫满为南掌国王。

  咸丰三年,南掌国长召整塔提拉宫满遣使叩关,请入贡。帝以南掌贡使向由贵州、湖南、湖北、河南取道进京,惟现在粤匪未尽歼除,命云贵督臣吴文镕等即传谕南掌使臣,此次毋庸来京,仍优与犒赏,俾先行回国。贡物象只即由督臣派员送京。然自是云南回匪乱起,贡道遂绝。时南掌兼贡越南之顺化,暹罗之曼谷。嗣越南衰,南掌入暹罗,号为暹罗属国。光绪十一年,法人得越南全境,以南掌地居湄公江中间,为传教通商孔道,复设法保护之,於是南掌又折入於法矣。

  南掌国都曰隆勃剌邦,据湄公江左岸,江东折南流,南冈江自东来会,曲注如玦环,城在山下,当南冈江会流处,水穿城而过。王宫在城之北,背山建屋,规制壮丽。佛墓寺塔森立城市中。濒江两岸多花园。居民大半老挝种,或喀木种。老挝种人俗同暹罗,不文身雕题,性愚而嬾。奉佛教,好生恶杀。务耕种、畜牧,能铸造、纺织。其状貌短小,鼻宽而唇厚,肤色红紫,剪发留顶,不蓄须。男子衣饰,横布一幅围腰至膝,富贵者以缎为之。妇人下裳似裙,上服摺盖於胸,发黝黑,鬓垂於后项,耳手足皆带环圈,以金银铜为饰。其房屋率用藤竹缚造。富室官衙则用坚木,极壮丽。常食睟米,杂以秔稻。中国人教以制酒醴、养蚕丝之法。家畜象、牛,供耕田驮货。其物产有五金各矿,稻则有秔有睟,多包穀,少粟麦,有靛青、漆、藤、竹、麻、棉、椰叶、桄榔、甘蔗、槟榔、豆蔻、烟叶、芝麻、花生,而松木、楢木尤多。其货币或用暹罗之体格,或印度之鲁卑,皆银钱也。此外或用铜钱、用铁钱,或用银锭、用海贝。然用钱颇少,以货易者为多。天气温和,自二月至八月多东风、多雨,九月至正月多北风、多晴云。

  苏禄,南洋岛国也。雍正四年,苏禄国王毋汉未母拉律林遣使奉表,贡方物。五年六月,贡使至京,贡珍珠、玳瑁、花布、金头牙萨白幼洋布、苏山竹布、燕窝、龙头、花刀、夹花标枪、满花番刀、藤席、猿十二种。赐宴赉赏,颁敕谕一道,令使臣赍回。定期五年一贡,贡道由福建。十一年六月,国王奉表谢恩,并奏:“伊祖东王於明永乐间入朝,归至德州病故。帝命有司营葬,勒碑墓道,谥曰‘恭定’,留妻妾傔从十人守墓。毕三年丧,遣归。今事隔三百馀年,所有坟墓及其子孙存留周恤之处,恳请修理给复。”礼臣议覆:“苏禄国东王巴都噶叭哈答殁,长子都马含归国袭封。次子安都禄,三子温哈喇,留居守茔,其子孙以祖名分为安、温二姓,应如所请。饬查王墓所有神道享亭、牌坊,修理整饬,於安、温二姓中各遴一人给顶戴奉祀。著为例。”帝允之。乾隆五年八月,苏禄国王麻喊味呵禀朥宁遣番丁护送遭风商人回内地。八年,贡使马明光奏请三年后复修朝贡,帝命仍遵雍正五年所定五年一贡之例。十九年,苏禄国王麻喊味安柔律噒遣使贡方物,并贡国土一包,请以户口人丁编入中国图籍。帝谕:“苏禄国倾心向化,其国之土地人民即在统御照临之内,毋庸复行赍送图册。”二十八年,国王遣使贡方物。自后遂不复至。

  苏禄本巫来由番族,悍勇善斗。西班牙既据吕宋,欲以苏禄为属国,苏禄不从,西人以兵攻之,为所败。独慕义中国,累世朝贡不绝。其国小,有巉岩之岭,其极南为石崎山、犀角屿、珠池,因岛环绕。海内有珍珠,土人与华商市易,大者利数十倍。此外土产则苏木、豆蔻、降香、藤条、荜茇、鹦鹉之类。户口繁多。地硗瘠,食不足,常籴於别岛。土人奉回教。与婆罗洲芒佳瑟民结为海盗云。

卷三百十六 

  属国四

  廓尔喀 浩罕布鲁特 哈萨克 安集延 玛尔噶朗 那木干 塔什干 巴达克山 博罗尔 阿富汗 坎巨提

  廓尔喀,在卫藏西南,与巴勒布各部相邻。巴勒布三汗:曰阳布,曰叶楞,曰廓库木;后皆为廓尔喀酋博纳喇赤并吞,及小部二十三。其国境东西二千里,南北约五百里。东与哲孟雄、宗木、布鲁克巴接壤,西与作木朗接壤,南距南甲噶尔,北连后藏边境。传至孙拉特纳巴都尔,年幼嗣位,其叔巴都尔萨野用事,操国大权。

  乾隆五十三年,廓尔喀人至藏贸易,以争新铸银钱,与唐古忒开衅构兵,进侵藏界。帝命四川总督鄂辉、将军成德往查,以巴忠熟悉藏情,令为会办。巴忠迁就议和,称内附,帝锡封廓尔喀王爵。廓尔喀私责后藏班禅喇嘛赔偿银两,巴忠不以闻,既而后藏不能偿,班禅复与弟红帽喇嘛沙玛尔巴不协,沙玛尔巴因导廓尔喀内侵。五十六年,廓尔喀遂以唐古忒兵欠款、班禅负约为辞,遣兵围聂拉木,唐古忒兵闻风溃,进至达木,番兵亦败退。八月,廓尔喀围札什伦布,将军成德赴藏援剿,帝复命四川总督鄂辉督后队赴援,鄂辉复调金川兵二千、云南兵二千助讨。九月,廓尔喀六七百人攻宗喀,陈谟、潘占魁等率唐古忒兵固守,击卻之,斩首四十六,贼退济咙。帝始议大举往征。

  十月,召两广总督福康安入京,授以方略,命为将军,督参赞海兰察等由青海赴藏,总领大军讨廓尔喀。十二月,成德次聂拉木四十里,战拍甲岭,败之。明年正月,攻克聂拉木东官寨,斩其酋呢玛叭噶嘶及踏巴等。二月,以地雷破西北碉寨,获咱玛达阿尔曾萨野,巨酋玛木萨野之侄也。聂拉木既平,进军济咙。

  三月,福康安抵后藏,诏晋为大将军,各军咸受节度。廓尔喀筑寨据险死守。四月,福康安偕海兰察由绒辖、聂拉木进,决议先剿擦木、济咙。擦木地最险,两山夹峙,中亘山梁。五月六日,乘夜雨,分五队,海兰察等居中,哲森保等由东西山趋贼寨,墨尔根保等绕出贼背。黎明,攻擦木山梁两石碉,克之,擒斩二百馀人。进至玛噶尔辖尔甲,济咙援贼三百据山力拒,海兰察趋进,马中枪,挥军奋击,尽歼之。济咙贼闻官军将至,建大寨山冈外,扼险筑三大碉相犄角。福康安檄巴彦泰、巴彦寨、萨宁阿、长春攻西北临河大碉,桑吉斯塔尔、克色保、筹保、巴哈、张占魁攻东北石上大碉,哲森保、墨尔根保攻东南山梁上大碉,蒙兴保、绰尔浑等攻山下喇嘛寺,阿满泰、额尔登保等攻大寨,以惠龄为策应之军,海兰察率骑兵张两翼截击逸贼。六月初六日,哲森保等攻克山梁大碉,蒙兴保等克喇嘛寺,复会攻临河及石上两大碉,皆克之。设炮石上,战一昼夜,破其东北隅,遂拔济咙,斩级六百馀,擒二百,获贼目七。

  当福康安之攻济咙也,先遣成德、岱森保率兵三千出聂拉木南行,牵缀贼势,壁上木萨桥。贼筑三卡於德亲鼎山下,建木栅於下木萨桥,以拒官军,岱森保悉攻破之。於是自擦木至济咙边界尽复。济咙西南皆高山峻岭,路险恶。距济咙八十里有热索桥,其大河自东来注,渡桥即廓尔喀界也。贼屯北岸三四里外索喇拉山,设石卡一,南岸临河,设石卡二。官军进破索喇拉山卡,追至热索桥。逸贼甫上桥,南岸守桥贼见追兵至,仓卒撤桥,逸贼皆落河死。官军隔河施枪,河阔不能及,乃退还。密遣阿满泰、哲森保、墨尔根保、翁果尔海等率土兵东出峨绿大山,绕至上游,伐木编筏以济。时贼与官军隔河相持,不虞间道军骤至,仓皇抵抗,不能敌,溃而奔,遂夷二石卡。

  六月十七日,福康安、海兰察、惠龄等渡热索桥,进密里顶大山,山重叠无路径,乃令乌什哈达、张芝元开路以进。明日,抵旺噶尔,山势险峻,玛尔臧大河傍山南注。我军循河东,路逼仄,不能驻足,士卒皆露宿岩下,深入贼境百七十里,不见一贼。寻侦知旺噶尔西南协布鲁克玛贼树木城,外环石壁,城西里许夹河筑卡,城东三十里环克堆筑寨,以相犄角。二十日,官军由旺堆伐树建桥,城贼居高施弹,桥不能成,我军以炮轰其城,贼随缺随补,终不得渡。二十二日,福康安、海兰察由间道越伯尔噶臧兴三大山,攻克堆,贼阻河以拒。日暮大雨,我兵佯退伏丛林中,夜深偷渡,毁贼垒五,斩级三百馀,径趋协布鲁克玛,与惠龄等前后夹击,贼惊溃,木城石卡俱下。

  协布鲁克玛既克,福康安分道而前。一由噶多趋东觉为正道,一由噶多东越山趋雅尔赛拉、博尔东拉为间道。海兰察督桑吉斯塔尔、阿满泰、珠尔杭阿等出间道,福康安出正道。命台斐英阿等与贼相持於作木古拉巴载山梁,躬率额尔登保等潜趋噶多普。七月初六日晨,渡河破其碉卡,进毁寨十一、木城五,殛贼目苏必达柰新及巴撒喀尔,斩径四百。海兰察亦破贼博尔东拉前山,毁木城三、石卡七,追至玛拉,遇伏,击破之。东觉馀贼俱尽,两军复合。进至雍鸦,贼据噶勒拉山梁,道路崎岖,士卒履皆穿,跣足行石子上,多刺伤,又为蚂蝗啮,两足肿烂。其地多阴雨,惟辰巳二时稍见日,届午则云雾四合,大雨如注,山颠气寒凛,夜则成冰雪,於是顿兵休息。当是时,成德军亦克札木,过铁索桥,进至多洛卡,破贼陇冈,覆利底寨。

  八月,福康安分军为三,过雍鸦趋噶勒拉。廓尔喀境皆山,东西对峙,中贯大河。自过雍鸦,山势皆南北向,噶勒拉、堆补木、甲尔古拉、集木集诸大山层层环抱,横河阻之,我军须渡河仰攻。初二日,破石卡,逼噶勒拉山颠木城。侍卫墨尔根保、图尔岱,参将张占魁攀堞以登,中枪而殒,士益奋,抛火弹入焚其帐房,自辰至未,克木城石卡各二,歼贼三百馀,毙其目五,落崖死者无算。乘胜追数十里,抵堆补木山口之象巴宗,贼蜂拥出拒,袁国璜等陷入阵,毙贼百馀。复檄珠尔杭阿等攻集木集,阿满泰、额尔登保等渡河扑甲尔古拉。贼扼险列木栅长数里阻官军,阿满泰与贼争桥,中枪落水,额尔登保等奋呼而进,遂渡河,斩贼目三,毙贼百馀。大军竞进集木集,贼众分三道来援,殊死斗。福康安躬督战,英贵殒於阵。台斐英阿、张芝元、德楞泰往来奋击,射死红衣贼目二,贼始败走。

  是役也,连战两日一夜,克大山二、大木城四、石卡十一,斩贼目十三,进抵帕朗古,深入贼境七百馀里,毙六百馀人,廓尔喀酋震惧乞降。初,福康安破东觉,贼酋乞降,福康安不许,檄令拉特纳巴都尔、巴都尔萨野躬亲至军,并献祸首及所掠财物,贼不应。至是拉特纳巴都尔、巴都尔萨野遣大头人禀请交送札什伦布什物,缴出西藏所立条约,并献祸首沙玛尔巴之骨。

  福康安、海兰察、惠龄合疏入告曰:“窃臣等秉承庙算,统率劲兵,自察木进剿以来,连战克捷,边界肃清,遂夺热索桥,深入贼境。协布鲁、东觉、博尔东拉、噶勒拉、堆补木、帕朗古诸处皆系峭壁悬崖,大河急溜,我兵绕山涉水,间道出奇,贼匪碉卡木城悉行攻克,所向无前,贼匪败衄奔逃。大兵进至雍鸦,送出上年被裹兵丁王刚诸人,具禀乞降。旋遣贼目噶布党普都尔帮哩等迎赴军前,悉将上年被裹之噶布伦丹津班珠尔及兵丁卢献麟等全行送出,禀陈沙玛尔巴唆使情形,悔罪哀祈。臣等严加驳饬,复进兵至帕朗古,移营进逼,贼匪益加震恐。即将沙玛尔巴眷属、徒弟、什物等项,及抢掠札什伦布银两物件,皆已遵檄呈交,并缴出私立合同二张,不敢复提西藏给银之事。再三恳求圣主,逾格施恩,赦其已往,以全阖部番民之命。兹於八月初八日,遣办事大头目噶箕第乌达特塔巴、苏巴巴尔底曼喇纳甲、察布拉咱音达萨野、喀尔达尔巴拉巴达尔四名,恭赍表文进京,并虔备乐工、驯象、番马、孔雀、甲噶尔所制番轿、珠佩、珊瑚串、金银丝缎、金花缎、毡呢、象牙、犀角、孔雀尾、枪刀、药材共二十九种,随表呈进。另禀恳臣代奏,当即译阅表文,词意极为恭顺恳至。并据第乌达特塔巴等伏地哀恳,叩头乞命,至於泣下。跪称:‘廓尔喀部长拉特纳巴都尔、部长之叔巴都尔萨野,本系边外小番,曾归王化,渥受大皇帝天恩,特加封爵,锡赉多珍,高厚恩慈,至今顶感。乃拉特纳巴都尔年幼无知,巴都尔萨野罔识天朝法度,因沙玛尔巴从中簸弄,唆使廓尔喀与唐古忒藉端滋事。拉特纳巴都尔等轻听其言,侵犯后藏,仰烦大皇帝天兵远讨,诛戮头目人众三四千人,攻据地方七八百里,天威震叠,廓尔喀胆落心惊。拉特纳巴都尔及巴都尔萨野自知罪在不赦,惶惧尤甚。从前侵犯藏界之事,虽系被人煽惑,而孽实自作,万不敢丝毫置辩,诿咎於人。惟有仰恳转奏大皇帝大沛恩施,开一线之路。如蒙允准,免其诛灭,廓尔喀阖部地土、人民皆出大皇帝所赐,衔感宏施,曷其有极!前立合同混行开写各条,万不敢复提一字。廓尔喀永为天朝属下,每届五年朝贡之期,即差办事噶箕一名,仰觐天颜,子子孙孙,恪遵约束。恳求大将军据情转奏’等语。臣等随谕:‘拉特纳巴都尔、巴都尔萨野自速诛锄,侵扰藏地,天兵至此,本应灭尔部落,〈口焦〉类无遗。今拉特纳巴都尔等敬凛大皇帝天威,万分悔惧,屡恳投降,情词恭顺,本大将军不敢壅於上闻,当即据实具奏。大皇帝如天好生,或可仰蒙鉴察,宥罪施恩。倘荷圣慈允准,从此尔部落惟当遵奉天朝法度,不得复滋事端,方可永受大皇帝天恩,保守境土。此次天兵威力,尔已深知,若稍抗违,即是自取灭亡,后悔无及。’其头目跪聆之下,战栗叩头,感惧之诚,形於辞色。臣等伏思廓尔喀恃其险远,构衅称兵。上年藏事,迁就议和,兵威未加,罔所祇惧,是以投诚甫及两年,复行反覆。此次兴师问罪,仰承圣主指授机宜,士卒争先用命,越险摧坚,兵到之处,屡战屡胜,大半歼擒。廓尔喀在西番各部素称强悍,今见天朝兵力精强,所向无敌,全部震詟,屡遣大头人来营乞降,察看情辞,实出诚悃。伏查前承明旨,谕令臣等‘酌量情形,倘军临贼境,贼匪心怀忄习伏,悔罪乞哀,或可申明约束,俯允所请,纳款班师’。仰见我皇上庙算精详,几先指示,义正仁育,威德覃敷,臣等实深钦服。今廓尔喀业已悔罪投诚,遣大头人恭进表文,请於象马方物之外,虔备乐工,使隶於太常,附各国乐舞之末,并恳定立贡期,遣使五年朝贡一次。详察贼情,实属倾心向化,不敢再滋事端,卫藏全境似可永底敉宁,相安无事矣。”

  疏入,帝允受降,谕福康安等筹善后撤兵,仍以所获热索桥以西协布鲁、雍鸦、东觉、堆补木、帕朗古各地还廓尔喀;热索桥以内济咙、聂拉木、宗喀前属藏地,为廓尔喀所据者,仍归后藏。沿边设立鄂博,如有偷越,即行正法。遇有遣使表贡,先行禀明,边吏允许,始准进口。八月,廓尔喀酋遣苏必达巴依喇巴忻喀瓦斯并亲信玛泌达拉喀瓦斯至营,呈水牛、猪、羊各百头、米二百石、果品糖食百筐、酒百篓犒师。福康安谕留牛羊各十头、米十石,以答其诚敬之意,馀皆发还。复赏锦缎各四疋,廓尔喀益感服,受约束。二十一日,班师。十月初三日,福康安还后藏。

  五十八年正月,廓尔喀贡使噶箕第乌达特塔巴等赍贡物至京师,帝赐宴,命与朝鲜、暹罗各使同预朝贺,封拉特纳巴都尔为廓尔喀王。自是五年一贡,听命惟谨。

  其后英吉利据印度,时时被侵略,迫订西古利条约,廓尔喀始将西界克美忄互山地及开利川河流域割於英。廓尔喀既为英逼,勤修国政,力保自主之权,英虽觊觎之,无如何也。光绪末,犹入贡中国云。

  浩罕,古大宛国地,一名敖罕,又曰霍罕,葱岭以西回国也。东与东布鲁特接,南与西布鲁特接,西与布哈尔国接。有四城,俱当平陆。一曰安集延,东南至喀什噶尔五百里。其人长於心计,好贾,远游新疆南北各城,处处有之,故西域盛称安集延,遂为浩罕种人之名。从安集延西百有八十里为玛尔噶朗城,又西八十里为那木干城,又西八十里为浩罕城。四城皆滨近纳林河,惟那木干在河北。南北山泉支流会合,襟带诸城之间,土膏沃饶,人民殷庶。其人奉回教,习帕尔西语,亦布鲁特种也。其头目冠高顶皮帽,衣锦衣。民人戴白毡帽,黄褐。诸城皆有伯克,而浩罕城伯克额尔德尼为之长,众听命焉。

  乾隆二十四年,将军兆惠追捕霍集占兄弟,遣侍卫达克塔纳等抚布鲁特诸部。至其境,额尔德尼迎之入城,日馈羊酒瓜果,询中国疆域形势,畏慕,奉表请内附。并上将军书,称为“至威至勇如达赉札木西特之将军”。旋遣头目托克托玛哈穆等贡马京师。二十五年,

  遣侍卫索诺穆策凌赍敕往谕,额尔德尼率诸伯克郊迎成礼。是为浩罕属中国之始。浩罕风俗与天山南路诸回部略同,而鸷勇过之,有“百回兵不如一安集延”之语。初,大军追霍集占急,霍集占遣使欲投浩罕,不报。寻,霍集占兄弟为巴达克山所歼,波罗尼都次子萨木萨克逃入浩罕,浩罕藉其和卓木之名,居为奇货。和卓木译言“圣裔”也,回教徒尊之,所至景从。

  嘉庆二十五年,萨木萨克次子张格尔,由浩罕纠布鲁特寇边。道光六年,张格尔复求助浩罕入寇,约破西四城,子女玉帛共之,且割喀什噶尔酬其劳。浩罕酋自将万人至,则张格尔已探喀城无援,背前约。浩酋怒,自督所部攻喀城,不下,率兵宵遁。张格尔使人追诱其众,归投者二三千人,张格尔置为亲兵。及西四城破,浩罕兵尽得府库官私之财,并搜括回户殆遍。杨芳追张格尔至阿赖岭,遇浩罕伏兵二千,军几殆,鏖战一昼夜始出险。八年,张格尔既伏诛,其妻子留浩罕。钦差那彦成檄令缚献,不从。诏命绝其互市困之。那彦成并奏驱留商内地之夷,且没入其赀产。诸夷商愤怒,乃奉张格尔之兄玉素普为和卓木,纠结布鲁特、安集延数千入寇,围喀什噶尔、英吉沙尔,犯叶尔羌,璧昌、哈丰阿等拒而破之。贼悉掠喀、英二城,遁出边。十一年,浩罕闻大军且至,由伊犁、乌什、喀城三路出师,筑边墙拒守。又乞俄援,俄弗许。浩罕念无外援,遂遣头目至喀城谒钦差长龄呈诉,并请通商。长龄遣还二使,留其一使,令缚献贼目,释回被虏兵民。浩罕报言,被虏兵民可释还,惟缚献夷目事,回经所无。且通商求免税,并给还钞没赀产。

  长龄疏言:“安边之策,振威为上,羁縻次之。浩罕与布哈尔、达尔瓦斯、喀拉提锦诸部落犬牙相错,所属塔什干、安集延等七处均无城池,其临战皆恃骑贼,然在马上不能施枪炮。倘以鸟枪连环击之,则骑贼必先奔。其卡外布鲁特、哈萨克向受其欺凌、争求内徙,而卡内回众亦恨其虏掠无人理。果欲声罪致讨,但选精锐三四万人整军而出,并於伊犁、乌什边境声称三路并进,先期檄谕布哈尔等部同时进攻,则不待直捣巢穴,而其附近诸仇部已乘衅并起,可一举而平之矣。惟是大军出塞,主客殊形。自喀浪圭卡伦至浩罕千六百馀里,中有铁列克岭,为浩罕、布鲁特界山。两山夹河,仅容单骑,两日方能出山。此路奇险,劳师远涉,胜负未可尽知。今拟遣还前所留来使一人,令伯克霍尔敦寄信开导,为相机羁縻之计。盖浩罕四城外有三小城:曰窝什,在东南;曰霍占,在西南;曰科拉普,在西北。塔什干别为一部,属右哈萨克,亦附浩罕,称浩罕八城,故云所属七处也。”奏入,诏一切皆如所请。浩罕大喜过望,遣使来抱经盟誓,通商纳贡焉。

  是时,浩罕酋谟哈马阿里势颇张,既与中国和,北结俄罗斯,南通印度。其人有才略,而性淫暴。徵民女,纳父妾。布哈尔酋遣使责之,谟哈马阿里怒,髡其使。布哈尔遂率众攻浩罕,擒斩谟哈马阿里及其父妾,并俘获姬妾四十车,凯旋。以伊布拉兴留守,遣使至中国卡伦告捷。时道光二十二年也。会伊布拉兴虐浩罕民,浩罕叛,立西尔阿里。布哈尔遣兵二万来伐。有谟苏满沽者,浩罕人,谓布酋曰:“此可说而下也!请先行。”布酋许之。至浩罕,乃力劝拒守。布哈尔兵至,攻四十日,不克,解围去。於是谟苏满沽预国政。西尔阿里死,次子古德亚嗣立。谟苏满沽妻以女,防之甚严,不使接宾客。会塔什干人犯境,谟苏满沽挟以出征,兵交而古德亚逃入敌军。后塔什干平,谟苏满沽获之,复载回国。六月,党人沙特杀谟苏满沽及其党万馀人。古德亚走布哈尔,众立古德亚之弟马拉。又二年,党人基布查怨望,谋逆,杀马拉。立古德亚从弟沙漠拉。古德亚之在外也,为人佣工,以塔什干之力得复国。后阿林沽作乱,又出奔,商於外,复以布哈尔之力复国。

  时俄兵日南,古德亚不能御敌,请和。古德亚有子曰那西亚丁,颇得民心,种人谋立之,诛其贪吝者,於是国内乱,古德亚奔俄。那西亚丁立,率党人叛俄,以俄非回教国也。

  光绪二十九年,俄人灭其国,置费尔干省。

  布鲁特分东、西二部。东布鲁特在伊犁西南一千四百里,天山特穆尔图淖尔左右,古为乌孙西鄙塞种地。其部有五,每部各一鄂拓克。最著者三:曰萨雅克鄂拓克,曰萨拉巴噶什鄂拓克;曰塔拉斯鄂拓克。其酋长戴毡帽,似僧家毗卢,顶甚锐,卷末为檐。衣锦衣,长领曲袷,红丝绦,红革鞮。民人冠无皮饰,衣褐。

  先是东布鲁特为准噶尔侵偪,西迁安集延。乾隆二十年,准部平,得复故地。二十三年六月,将军兆惠等追捕准部馀党哈萨克沙喇至东布鲁特界,遣侍卫乌尔金、托伦泰往抚,抵其游牧珠穆翰地。萨雅克、萨拉巴噶什两鄂拓克不自主,别推一年长者玛木克呼里主之。年九十馀,体硕,趺坐腹垂至地,不能远行。遣使献牛羊百头,将军等宴而示之讲武,咸诧服天朝骑射之利,乞内附。於时兼抚定霍索楚、启台两鄂拓克。七月,参赞大臣富德复遣侍卫伊达木札布往谕,萨娄鄂拓克阿克拜亦率众五千户来归,同遣使入朝。其贡道由回部以达京师。

  西布鲁特与东布鲁特相接,在回疆喀什噶尔城西北三百里。西接布哈尔国。道由鄂什山口逾葱岭至其地,盖古之休循、捐毒也。凡十有五部,最著者四:曰额德格纳鄂拓克,曰蒙科尔多尔鄂拓克,曰齐里克鄂拓克,曰巴斯子鄂拓克。衣冠风俗皆同东部。

  乾隆二十四年,将军兆惠既定山南,追捕逸回道其地。其渠长遮道奉将军书曰:“额德格纳布鲁特部小臣阿济比恭呈如天普覆广大无外、如爱养众生素赉满佛之鸿仁、如古伊斯干达里之神威、如鲁斯坦天下无敌之大勇、富有四海乾隆大皇帝钦命将军之前。谨率所部,自布哈尔以东二十万人众尽为臣仆。头目等以未出痘,不敢入中国,谨遣使入朝京师。”兆惠以闻,诏受之。於是东、西两部皆内附。凡布鲁特大首领称为“比”,犹回部阿奇木伯克也。比以下有阿哈拉克齐大小头目。喀什噶尔参赞大臣奏给翎顶二品至七品有差。岁遣人进马,酌赉绸缎、羊只。商回以牲畜、皮张贸易至者,税减内地商民三分之一。二十七年,阿济比所属鄂斯诸部地为浩罕所扰,新疆大臣谕还之。明年,别部长阿瓦勒比原以其地供内地游牧,帝喜,许之,赐四品服。

  然布鲁特人贫而悍,轻生重利,喜虏掠。乾隆以后,边吏率庸材,抚驭失宜,往往生变。嘉庆十九年,孜牙憞之案,枉诛图尔第迈莫特,其子阿仔霍逃塞外,愤煽种类图报复。二十五年,叛回张格尔纠布鲁特数百寇边,有头目苏兰奇入报,为章京绥善叱逐。苏兰奇愤走出塞,遂从贼。道光四年,张格尔屡纠布鲁特扰边。五年九月,领队大臣色彦图以兵二百,出塞四百里掩之,不遇,则纵杀游牧之布鲁特妻子百馀而还。其酋汰列克恨甚,率所部二千人追覆官兵於山谷,贼遂猖獗。於是有八年重定回疆之役。

  迨同治三年,布鲁特叛酋田拉满苏拉满与库车土匪马隆等句结为乱,逆回金相印等乘之,新疆沦陷十有馀年。光绪四年,钦差大臣左宗棠遣刘锦棠收复南八城,驻军喀什噶尔,有布鲁特头目来谒锦棠,原仍归中国。自言部落十四,盖即向之西布鲁特也。而东布鲁特接伊犁边者,又有五部:曰苏勒图,曰察哈尔,曰萨雅克,曰巴斯特斯,曰萨尔巴噶什,已投附俄罗斯矣。光绪初,俄人并吞浩罕后,西部亦大半为俄所胁收。其附近中国卡伦,喁喁内乡,代为守边,可纪者仅千馀家而已。

  哈萨克部有三:曰东部,曰中部,曰西部。东哈萨克在旧准噶尔部之西北,东西千里,南北六百里。东界塔尔巴哈台,西界右哈萨克部,南界伊犁,北界俄罗斯。汉康居国地也。哈萨克汗阿布赉之告顺德纳曰:“我哈萨克之有三玉兹,如准噶尔之有四卫拉特也。东部者,左部也,曰鄂图玉兹,谓之伊克准。中部者,右部也,曰乌拉克玉兹,谓之多木达都准。西部最远,曰奇齐克玉兹,谓之巴罕准。左部之汗曰阿布赉,右部之汗曰脱卜柯依,西部之头人曰都尔逊。”

  初,阿布赉乘准噶尔平,遣使往谕,阿布赉投诚。適阿睦尔撒纳叛走哈萨克,阿布赉纳之。我兵进,败其众。阿布赉大悔,密计擒阿逆以求臣於我。会阿逆遁归准噶尔。二十二年,阿布赉以其兵三万助攻阿逆,陈情谢罪,奉表请内附。后阿睦尔撒纳奔俄而死,阿布赉乃擒其党额布济齐巴罕以献。其别部和集博尔根及喀拉巴勒特并率其属三万户来附。二十四年以后,屡遣使朝贡,并赐冠服,宴赉如例。

  右哈萨克在左哈萨克之西二千里。东界左部,西界塔什干,南界布鲁特、安集延诸部,北界俄罗斯,东南界伊犁。亦汉康居五小王地也。其汗曰阿布勒班毕特,即阿比里斯。其巴图尔有三:曰吐里拜,曰辉格尔德,曰萨萨克拜,而吐里拜实专国政。乾隆二十二年,左部阿布赉既臣服,请招右部。会参赞大臣富德方以兵索逆贼哈萨克锡拉至右部,时吐里拜方与塔什干交兵,为平之,乃下。於是吐里拜诣军门,纳款奉马,进表请归附。二十三年以后,屡遣使入朝,恩赐宴赉如例。其贡道均由伊犁以达京师。今则自中、俄定界后,哈萨克已分属两国矣。

  安集延,亦大宛国地。喀什噶尔西北五百里,西至浩罕三百八十里。其贡道由回部以达京师。乾隆二十四年,将军兆惠檄谕协擒逆回霍集占,其伯克以逆回未至彼境,即专使籥请入觐。二十五年,伯克托克托玛哈墨第等来朝贡,赐宴赏赉如例。

  玛尔噶朗,在安集延西百八十里。乾隆二十四年,伯克伊拉斯呼里拜率属投诚。

  那木干,在玛尔噶朗西北八十里。其地东北与布鲁特杂处,东境逾河即为塔什干地。乾隆二十四年,与浩罕同时输诚内附。

  塔什干,在喀什噶尔西北一千三百里。汉为康居、大宛地,唐之石国也。居平原,有城郭。人民奉回教。与哈萨克同以三和卓分辖其众:曰莫尔多萨木什,曰沙达,曰吐尔占。旧为准噶尔羁属。莫尔多萨木什者,哈萨克所置和卓也。吐尔占逐之,与哈萨克构兵。乾隆二十三年,参赞大臣富德追捕哈萨克沙喇至其地,遣使往抚,军於莽格特城外待之。时吐尔占方与哈萨克战河上,因谕以睦邻守土之义,皆感悟释兵,和好如初。乃遣其属默尼雅斯奉表求内属,曰:“臣莫尔多萨木什恭奉谕音,若开瞽昧。蠢兹边末,敢备外藩,罔或有二心。谨以准孽额什木札布献之阙下。外臣草莽,冀瞻圣容,躬服彝训,同归怙冒,永永无极。”额什木札布者,阿睦尔撒纳兄子也。帝宥而遣之。吐尔占亦贡马称臣,遣子入觐。塔什干至是自通於中国,列藩臣焉。嘉庆中,塔什干附浩罕,为浩罕八城之一。同治三年,俄人以伐浩罕之师夺塔什干,开锡尔达利亚省,於是塔什干部遂亡。塔什干居纳林河流域之中枢,扼中亚细亚通道。纳林河今又名锡尔河,西北流入咸海。由塔什干西南行,逾锡尔河至萨马尔罕,又逾阿母河,分入印度、波斯。北出疴伦不尔厄,越乌拉山脉达欧俄,而东行可至伊犁河以通中国,故俄人置土耳其斯坦总督驻之。塔什干山泉畅流,其乞尔乞河、卡拉苏河、安噶连河皆发源雪山,灌溉农田,地宜五穀,故人民常有馀粮。树木丛杂,多果木。宜蚕桑,而棉花产额尤钜云。

  巴达克山,在叶尔羌西千馀里,居葱岭右偏。由伊西洱库尔西稍南行,渡喷赤河至其国。有城郭,部落繁盛,户十万馀。其酋戴红毡小帽,束以锦帕,衣锦毡衣,腰系白丝绦,黑革鞮。其民人帽顶制似葫芦,边饰以皮,衣黄褐,束白丝绦,黑革鞮,亦有用黄牛皮者。妇人不冠,被发双垂,衣紫毡,馀与男子同。其国负山险,田地腴美,筑室以居,耕而兼牧猎。

  乾隆二十四年八月,回酋博罗尼都、霍集占兄弟败奔巴达克山,富德率师至其地,以博罗尼都、霍集占逆状谕示巴酋素尔坦沙,令擒献。时二贼窜入巴达克山之锡克南村,诡称假道往墨克祖国,大肆劫掠。素尔坦沙缚博罗尼都,而以兵攻霍集占於阿尔浑楚哈岭。霍集占退保齐那尔河,不能支,伤背及乳,擒之,囚於柴札布。柴札布者,系囚处也。素尔坦沙遣使诣军门投款,且报擒二贼。富德令献俘,进军瓦罕城以待。是时温都斯坦方以兵临巴达克山,谋劫霍集占兄弟。霍集占阴通巴达克山仇国塔尔巴斯。会谋泄,素尔坦沙迁霍集占兄弟密室,以二百人围而杀之,刃其馘以献,并率其部落十万户及邻部博罗尔三万户以降。二十五年,遣额穆尔伯克朝京师,贡刀斧及八骏马。二十七年,再遣使来朝。二十八年,贡马、犬、鸟枪、腰刀。后其国为爱乌罕所并。巴达克山酋所居地曰维萨巴特,在喀克察河上。喷赤河自瓦罕帕米尔流入境,绕其东北,喀克察河西流入之,下流为阿母河。唐书言竭盘陀国治葱岭负徙多河,即巴达克山地也。

  博罗尔,在巴达克山东,有城郭,户三万馀,四面皆山,西北则河水环之。乾隆二十四年,既与巴达克山同内附,遣其陪臣沙伯克等朝京师。二十七年十一月,博罗尔伯克沙呼沙默特贡剑斧诸物。二十九年,贡匕首。是时博罗尔与巴达克山屡构衅,沙呼沙默特乞援於叶尔羌,都统新柱遣谕巴达克山遵约束,还俘罢兵。至是,沙呼沙默特以所宝匕首进贡谢恩。三十四年,又进玉{列巾}双匕首。

  博罗尔人别一种,筑室而居,有村落,无文字,与诸回部言语不通,惟衣帽则与安集延相类。人皆深目高鼻,浓髭绕喙。男多女少,恒兄弟四五人共一妻,生子女次第分认,无兄弟者与戚里共之。土半沙卤,故其人苦贫。地多桑,取葚曝乾为粮。饮山羊乳,以马湩为酒。称其酋曰“比”。以人口为赋税,生子女纳其半,卖於各回城为奴婢,值颇昂,每口值八九十金。后亦为阿富汗所并。

  阿富汗,即爱乌罕。其国北界布哈尔,南界俾路支,东界印度,西界波斯,东西二千馀里。由巴达克山西南行约七百里,历依色克米什、班因、察里克尔诸回部,越因都库什山至喀布尔,其国都也。因都库什山者,葱岭山脉右旋之支,迤逦而西,名伊兰高原。其地波斯处其西,而阿富汗处其东。本罽宾故国。分七大部:首曰喀布尔部,内属部七;曰冈大害部,内属部四;曰射士当部;曰爱拉部,内属部二;曰欧泼部,内属部三;曰爱乍尔部;曰加非利士当部,内属部七。西与波斯接壤。有沙碛,馀皆沃壤。其气候。高地多寒,近低地则热。物产,果木、棉花、甘蔗、烟草之属。人皆土著,业农,无游牧。工织毛布,著名西域。户口约五百馀万,分二十四族,每族聚居一地,皆自治。其长之升降,则听命於王焉。其人勇猛朴诚出天性,易抚循。

  乾隆二十四年,大军追讨霍集占兄弟二贼,欲假道巴达克山赴阿,巴酋中道邀而杀之。其属有奔阿者,告以情,阿酋爱哈摩特沙将兴师,巴酋素尔坦沙惧,赂以御赐灯及中国文绮,阿遂罢兵,且遣使密尔汉偕巴使来纳款,欲窥中国虚实也。二十七年,入贡良马四,马高七尺,长八尺。是为回疆最西之属国。时阿富汗初离波斯独立,自称算端,势张甚,六侵印度,北印度大半为所略。爱哈摩特沙死,国人争立,纷扰者数十年。

  道光六年,德司脱谟哈美德起兵喀布尔,统一阿富汗,爱哈摩特沙玄孙希耶速的逃印度,求庇於英。十九年,英印度总督奥克兰德攻阿富汗,取乾陀罗、哥疾宁,遂陷喀布尔,立速的为阿富汗王。阿人厌速的,并起绝英军归路。英军败,德司脱谟哈美德仍复位。二十九年,始与英和。英之有事於阿富汗也,俄人灭布哈尔,次第南侵。英人以阿富汗为印度藩篱,抗之尤力。光绪间,帕米尔分疆之议起,英人复以保护阿富汗为名,出而干涉帕事矣。

  帕米尔者,葱岭山中宽平之地,供回族游牧者也。帕地有八,其中皆小回部错居。乾隆中,大部隶属中国,羁縻之使弗绝。厥后迤北、迤西稍稍归俄,迤南小部附於阿富汗,东路、中路则服属於中国。於是帕米尔遂为中、俄、阿富汗三国平分之地。出帕米尔,南逾因都库什山,即达印度,故俄人尽力经营之,而英人亦遂急起而隐为之备。英之为阿争,即不啻为印度争也。

  初,乾隆二十四年,高宗平定回疆,穷追贼首至伊西洱库尔,三战三捷,遂蒇大功。高宗御制碑文勒铭淖尔,西域图志所指为喀什噶尔西境外地者也。当日喀城边卡西境之玉斯屯阿喇图什卡,仅八十里;西南之鄂坡勒卡,仅一百二十里。道光间,钦定边卡西至乌帕喇特卡,一百二十里;西北至喀浪圭卡,一百五十里。迨光绪间,克复新疆,刘锦棠始增设七卡於旧界之外。十五年,又设苏满一卡於伊西洱库尔淖尔北十里,是卡距喀城千六百里,最为窎远,仅以布鲁特回人守之,未驻兵也。英使之初议分帕也,我国严拒之,未允其请。既而俄兵阑入帕地,我国责其称兵越界,俄人即引咎退归。光绪十七年,英兵入坎巨提,逐其头目,其意在觑觎帕地也。新疆巡抚檄马队巡历边境,屯於苏满。十八年春,俄人来言帕地为中、俄两属,未经勘界,中国不应驻兵。总理衙门遂电疆抚退兵,而仍留苏满卡伦。俄复请尽撤新设诸卡,然后勘界。正相持间,而英人阴嗾阿兵突至苏满,胁掳布回而去,俄遂进兵与阿人战於苏满,其东队则游弋於郎库里湖、阿克塔什,渐近喀边。总理衙门疏言:“我国先驻苏满之兵不早撤回,则俄、阿战事将自我启之,转难收束。阿虽占地而適致俄兵,蛮触相争,原可不必过问。但其东骎骎逼近边境,颇为可虑耳。”盖阿富汗自乾隆后朝贡不通,久置之度外矣,至是复一见焉。二十一年,帕米尔界议始定。

  坎巨提,即乾竺特,在叶尔羌西南约一千五百里。自叶尔羌西行入葱岭,至塞勒库勒之塔什库尔干,即蒲犁厅也。由是西行,逾尼若塔什山口,又西南至塔克敦巴什帕米尔,为八帕之一。由是南逾瓦呼罗特、明塔戛两山口,西为因都库什山,东为穆斯塔格山。出山口顺棍杂河南行,又顺河折西抵棍杂,即坎巨提都城,城濒棍杂河北岸。西域水道记言:“塞勒库勒在叶尔羌之西八百里,为外蕃总会之区。自塞勒库勒西五日程,曰黑斯图济;又西南三日程,曰乾竺特。”即坎巨提,译文异耳。乾隆二十六年,其酋有黑斯娄者,始内附,即叶尔羌办事大臣新柱奏称“乾竺特伯克黑斯娄遣子贡金”者也。

  其人皆奉玛罕默德回教。其部落东西宽二十里,南北长六百里。两山夹立,广大峻削,中有大河,为入南疆要隘。坎部民住河西,河东则哪格尔所属也。棍杂城大约三里。城北有大山曰温吉尔,河曰崇带雅。所辖村庄二十五,城中居民二千馀,其在各庄者约五千馀人,城乡大小头目一百四十。土产牛、羊、马匹,无布帛,尽衣毛褐。五穀诸果俱备。敌国有犯境者,民即为兵,选精壮者出关御之。人皆业农,不纳粮,不徵税,惟岁与其酋耕敛而已。每岁贡中国砂金一两五钱,派之民,农户收麦十二斤,畜牧家则户收羊羔一,以集此款,无他徭也。贡使至,朝廷赏大缎两端。其贡至宣统间不绝。

  道光间,克什米尔国王热吉苦罗普散令其将布甫山率兵犯境,夺坎属麻云卡,坎酋夏孜牌尔败之,追斩七千馀名。克什米尔遣使构和,年与坎酋洋银一千五百元,元重二钱五分;坎酋以马二匹、细狗二只报之。人谓入贡克什米尔者,妄也。同治四年,克什米尔国王令就贝尔萨再犯境,坎王艾赞木复战败之,盖至是克什米尔已四犯坎属矣。

  光绪间,俄兵入帕米尔,英人闻之,率兵至哪格尔,并檄坎巨提修平道路,备兵进帕地。哪格尔首抗英,坎酋助之。十七年,英人败哪格尔,直抵坎城,赛必德哎里罕战败,携眷属潜遁,英人遂据其地。先是赛酋私与俄通,上降书,押结约俄夺占帕米尔,修筑堡垒於黑孜吉牙克、阿克素睦尔瓦、苏满三处,并建营於包子滚拜子,以扼要冲。俄人复书,报以金币千元、金丝呢布诸货六驮、快炮六杆。赛酋悖逆无信,不恤部众,且狡而好利,屡挑衅英、俄以求贿,视其部为市贩。其副目歪孜尔素执兵权,同恶相济,部民皆深忌之。至是,率其众五百馀人将奔俄,塔墩巴什头目窝思满集众邀之。张鸿畴拘诸色勒库尔,屡谋突城出,不得,后解省羁禁十有七年,嗣复安置库车,其子米则拜尔及家属男女五十二人,均编住莎车热瓦奇庄,赛酋之外产也;胁从之众悉送还部,并谕饬赛酋之弟买卖提哎孜木代理坎巨提头目,以安民心。

  出使英法义比大臣薛福成与英外部商定派员会立坎酋,其疏略云:“中国回疆之外,向有羁縻各回部,惟自咸丰、同治以来,中国内寇不靖,未遑远略。俄国既以兵力吞并浩罕、布鲁特、哈萨克、布哈尔诸回部,而巴达克山、鲁善、什克南、瓦罕诸小部,则皆服属於阿富汗。迩来阿富汗为英属国,英之大势骎骎由印度北乡,有与俄国争雄之意,而中国西边之外,遂日以多事。坎巨提一部近喀什噶尔,南界在葱岭以南,厥地纵横数百里,户口约近万人。近年属回之入贡中国者祗此一部,盖即新疆识略之乾竺特、一统舆图及时宪书之喀楚特,同音而异译也。英之印度总督岁贴坎巨提经费,以助彼整理防务为名,实隐收其内政之权。去年夏秋间,坎巨提已有赴喀什噶尔告急之举,则以英人筑一炮台俯临坎境也。本年正二月间,叠承总署电信,以英兵侵坎巨提,其头目连战不胜,率其众逃诣卡外求援。臣以起衅情节诘英外部,询知英兵修筑一路直贯坎境,北抵兴都哥士大山,意在扼此隘口,以杜俄众南侵而保印度门户。其头目兴师拦阻,为英兵击败,踞其所居之棍杂城。臣与英相兼外部尚书沙力斯伯里晤商,据称并无灭坎之意,亦无阻坎入贡中国之意。祗以坎酋罪恶甚多,轻慢英官,不得不示以惩儆也。臣与总署电商,因坎酋声名素劣,势难必使复位。其部既系两属之国。与专属中国者又稍不同,祗可酌就外部之辞与之理论。外部语言闪铄,其初次存坎之说既甚游移,而必欲据坎之心则甚坚韧。幸而窥彼隐情,颇以俄焰方张,亟思联络中国,不欲敛怨树敌,臣得就此设法磋磨。英廷近称选得旧酋之弟买卖提哎孜木,可为坎巨提头目,拟请中国派员会同英员行封立之礼,已由总署电告新疆巡抚选派妥员前往。臣与外部商订仪节,华员、英员共为一班,克什米尔系英属国,位次应稍居后。行礼之期,初订在十八年闰六月二十三日,现展至七月二十五日,届时彼此和衷妥办,即可蒇事。”新疆巡抚陶模即委阜康县知县田鼎铭、都司张鸿畴前赴坎部,会同英员热布生,更立买卖提哎孜木为坎巨提头目。封立仪节,华员居右,英员次之,英属克什米尔委员居左稍下,新酋又次之。张鸿畴宣布皇上德意,赏给大缎,谕令贡金照旧呈进,镇抚部民,毋任剽掠。其酋悉俯首听命云。

  坎部国於山谷中,崇峰叠巘,道路险绝。中有喀喇阔鲁穆大冰山,时至十一月,积雪甚厚,以长毛牛负囊橐而行。明塔戛山口高万四千四百尺,路有巨石,盖古时流冰所经地也。出山口里许,有一流冰,过此即易行。再逾数涧,两崖壁立,顶有积雪,至米斯戛。居人皆鞑尔靼回教。不幕,有室庐,村各为堡,垒石为之。性强悍,以寇钞为俗,然皆酋所使,所劫货物大半归酋,四出剽掠,或远至库车。雅尔山脉下垂如箑,水流其间,土较腴美。近帕苏又一流冰,其融处高八千尺。

  光绪十五年,英人杨哈思班游至其部,坎酋言:“我受上帝命,亲断父母死罪而杀之,并杀其兄弟,投於山下,遂践是位。”其悖逆如此。或谓其地立国最古,殆周时曹奴氏之所居。穆天子传:“庚辰,济于洋水;辛巳,入于曹奴,曹奴之人献天子于洋水之上。”洋水即棍杂河。山海经言:“洋水西南流注于丑涂之水。”今棍杂河发源因都库什山,西南流至几勒几特城,东南入印度河。丑涂为印度转音,丑涂水即印度河也。

发刊缀言 

  尔巽承修清史十四年矣。任事以来,栗栗危惧。盖既非史学之专长,复值时局之多故,任大责重,辞谢不获,蚊负贻讥,勉为担荷。开馆之初,经费尚充,自民国六年,政府以财政艰难,锐减额算。近年益复枯竭,支绌情状,不堪缕述。将伯呼助,垫借俱穷,日暮途远,几无成书之一日。窃以清史关系一代典章文献,失今不修,后来益难著手,则尔巽之罪戾滋重。瞻前顾后,寝馈不安。事本万难,不敢诿卸。乃竭力呼籥,幸诸帅维持,并敦促修书同人黾勉从事,获共谅苦衷,各尽义务,竭蹶之馀,大致就绪。本应详审修正,以冀减少疵颣。奈以时事之艰虞,学说之厖杂,尔巽年齿之迟暮,再多慎重,恐不及待。於是於万不获已之时,乃有发刊清史稿之举,委讬袁君金铠经办,数月后当克竣事。诚以史事繁钜,前史每有新编,互证得失。明史之修,值国家承平,时历数十年而始成,亦不无可议之处,诚戛戛乎其难矣。今兹史稿之刊,未臻完整,夫何待言。然此急就之章,较诸元史之成,已多时日。所有疏略纰缪处,敬乞海内诸君子切实纠正,以匡不逮,用为后来修正之根据。盖此稿乃大辂椎轮之先导,并非视为成书也。除查出疏漏另刊修正表外,其他均公诸海内,与天下人以共见,绳愆纠谬,世多通人。尔巽心力已竭,老病危笃,行与诸君子别矣,言尽於此。以上所述,即作为史稿披露后向海内诸君竭诚就正之语,幸共鉴之。

  中华民国十六年丁卯八月二日 赵尔巽时年八十四岁

  ◎清史馆职名

  馆长 赵尔巽

  兼代馆长总纂 柯劭忞

  总阅 于式枚

  总纂 王树枬 郭曾炘 李家驹 缪荃孙 吴士鉴

  吴廷燮 马其昶 夏孙桐 秦树声 金兆蕃

  纂修 邓邦述 章 钰 王大钧 袁励准 万本端 陶葆廉 王式通

  顾瑗 杨锺羲 简朝亮 张采田 何葆麟 陈曾则 姚永朴

  夏曾佑 唐恩溥 袁克文 金兆丰

  协修 俞陛云 罗惇曧 吴广霈 吴怀清 张书云 张启后 韩朴存

  李岳瑞 骆成昌 胡嗣芬 吴昌绶 朱孔彰 李景濂 姚永概

  黄翼曾 檀玑戴 锡章 陈曾矩 李哲明 吕钰 余嘉锡 邵瑞彭

  奭良 瑞洵 陈田 叶尔恺 徐鸿宝 王崇烈 方履中 商衍瀛

  陈能怡 王以慜 刘树屏 朱师辙史思培 赵文蔚 刘焜

  陈敬第 蓝钰 陈毅 李葆恂 张仲炘 陈延韡宋伯鲁 李焜瀛

  喻长霖 田应璜 赵世骏 杨晋 齐忠甲 朱希祖 吴璆秦望澜

  李汝谦 罗裕樟 傅增淯 朱方饴

  提调 李经畬 陈汉第 金还 周肇祥 邵章

  文牍科长 伍元芝

  图书科长 尹良

  会计科长 刘济

  庶务科长 锡荫

  收发处长 张玉藻

  校勘 孟昭墉 诸以仁 奎 善 刘景福 赵伯屏

  收掌 董清峻 胡庆松 秦化田 史锡华 惠 澂

  总理史稿发刊事宜总阅 袁金铠

  办理史稿校刻事宜总阅 金梁

  按:清史馆职名,关外一次本与此相同,独纂修唐恩溥之名误列在协修史思培下误出。关内本与此歧异颇多,附录於后,以供参考。

  清史馆职名

  馆长 赵尔巽

  兼代馆长总纂 柯劭忞

  总纂 王树棻

  总纂 吴廷燮

  总纂 夏孙桐

  纂修 金兆蕃

  纂修 章钰

  纂修 金兆丰

  协修 俞陛云

  协修 吴怀清

  协修 张书云

  协修 李哲明

  协修 戴锡章

  协修 奭良

  协修 朱师辙

  校勘兼协修 孟昭墉

  提调 李经畬

  提调 陈汉第

  提调 金还

  提调 周肇祥

  提调 邵章

  总纂 缪荃孙 马其昶 秦树声 吴士鉴

  纂修 王大钧 邓邦述 姚永朴 万本端 张尔田 陈曾则 唐恩溥

  袁励准 王式通 何葆麟 刘师培 夏曾佑

  协修 张启后 李岳瑞 韩朴存 朱孔彰 姚永概 黄翼曾 陈敬第

  吴昌绶 吴广霈 罗惇曧 骆成昌 胡嗣芬 李景濂 陈田

  檀玑 叶尔恺 瑞洵 王崇烈 田应璜 朱希祖 徐鸿宝 蓝钰

  刘树屏 杨晋 陈能怡 方履中 商衍瀛 赵世骏 袁嘉穀 秦望澜

  吴璆 史思培 唐邦治 张仲炘 傅增淯 邵瑞彭 陈曾矩

  校勘 董清峻 周仰公 秦化田 奎善 刘景福 赵伯屏 史锡华 曾恕传

  收掌 尚希程 王文著 胡庆松

  总理史稿发刊事宜 袁金铠

  办理史稿校刻 金梁

  《清史稿》校刻记

  甲寅年始设清史馆,以赵公尔巽为馆长。修史者有总阅、总纂、纂修、协修及徵访等职,先后延聘百数十人,别有名誉职约三百人。馆中执事,有提调、收掌、科长及校勘等职,亦逾二百人,可谓盛矣。

  开馆之初,首商义例。馆内外同人,如于君式枚、梁君启超、吴君士鉴、吴君廷燮、姚君永朴、缪君荃孙、陶君葆廉、金君兆蕃、朱君希祖、袁君励准、王君桐龄等,皆多建议。参酌众见,后乃议定用明史体裁,略加通变。先排史目,凡本纪十二:曰太祖、太宗、世祖、圣祖、世宗、高宗、仁宗、宣宗、文宗、穆宗、德宗,而宣统纪初拟为今上本纪,后改定。志十六:曰天文、灾异、时宪、地理、礼、乐、舆服附卤簿、选举、职官、食货、河渠、兵、交通、刑法、艺文、邦交,初拟有国语、氏族、外教三志,皆删。表十:曰皇子、公主、外戚、诸臣封爵、藩部、大学士、军机大臣、部院大臣、疆臣、交聘,初以大学士与军机合称宰辅,后改。列传十五:曰后妃、诸王、诸臣、循吏、儒林、文苑、畴人、忠义、孝义、遗逸、艺术、列女、土司、藩部、属国,初拟

  有明遗臣、卓行、货殖、客卿、叛臣诸目,皆删并。其取材则以实录为主,兼采国史旧志及本传,而参以各种记载,与夫徵访所得,务求传信,不尚文饰焉。

  庚申,初稿略备,始排比复辑。丙寅秋,重加修正。自开馆至是,已岁纪一周,其难其慎,盖犹未敢为定稿也。丁卯夏,袁君金铠创刊稿待正之议,赵公韪之,即请袁君总理发刊事宜,而以梁任校刻,期一年竣事。梁拟总阅全稿,先画一而后付刊。乃稿实未齐,且待修正,祇可随修随刻,不复有整理之暇矣。是时留馆者仅十馀人,於是公推以柯君劭忞总纪稿,王君树棻总志稿,吴君廷燮总表稿。夏君孙桐、金君兆蕃分总传稿,而由袁君与梁校阅付刊。本纪自太祖至世宗五朝为邓君邦述、金君兆蕃原稿,高宗至穆宗五朝为吴君廷燮原稿,德宗及宣统二朝为瑞君洵原稿,而太祖、圣祖、世宗、仁宗、文宗、与宣统六纪为奭君良复辑,穆、德二纪为李君哲明复辑,柯君皆多删正。志则天文、时宪、灾异为柯君稿;地理为秦君树声原稿,王君树棻复辑;礼为张君书云、王君大钧、万君本端等分稿;职官为金君兆丰、骆君成昌、李君景濂、徐君鸿宝等分稿,皆金君复辑,乐为张君采田稿;舆服为何君葆麟稿,选举为张君启后、朱君希祖、袁君励准等分稿,张君书云复辑;食货为姚君永朴、李君岳瑞、李君哲明、吴君怀清分稿,河渠为何君葆麟等原稿,交通为罗君惇曧等分稿,皆吴君复辑,兵为俞君陛云、秦君望澜、田君应璜、袁君克文等分稿,俞君复辑;刑法为王君式通等分辑,后用许君受衡稿;艺文为章君钰、吴君士鉴原稿,朱君师辙复辑;邦交为李君家驹、吴君广霈、刘君树屏等分稿,戴君锡章复辑。表则诸王、公主、外戚为吴君士鉴原稿,诸臣封爵为刘君师培原稿,军机大臣为唐君邦治原稿,馀皆吴君廷燮稿。列传则后妃、诸王为邓君奭君及金君兆蕃原稿,皆金君复辑;诸臣原稿,凡在馆诸君多有分纂,自开国至乾隆为金君兆蕃复辑,嘉道咸同为夏君孙桐复辑,光宣为马君其昶、金君兆丰复辑,而梁又重补辑之;循吏及艺术皆夏君复辑,儒林为缪君荃孙稿,文苑为马君稿,梁皆补之;畴人为陈君年原稿,柯君复辑,忠义为章君复辑;孝义及列女为金君兆蕃复辑,遗逸为王君树棻及缪君原稿,梁复辑之;土司为缪君稿,藩部蒙古为吴君廷燮稿,西藏为吴君燕绍稿,属国为韩君朴存稿。凡诸稿梁皆校阅,并有参订。惜仓卒付刊,不及从容讨论耳。昔万季野参修明史,总阅全书,事必覈之实录,误者正之,漏者补之,此修史公例,不敢忽也。是秋赵公去世,柯君兼代馆长,一仍旧贯。岁暮校印过半,乃先发行,至今夏全书告成,幸未逾预定之期。袁君创议於先,经营筹画,力任其难,庶几无负赵公之讬。其间数经艰乱,皆幸无阻,良非初料所及。一代国史,所关甚大,其成否亦系乎天焉。初有议宣统纪从阙者,梁以春秋不讳定哀,力争存之;又议断代为史,凡殁於辛亥以后者皆不入传,梁以明末遗臣,史皆并著,且清史实为旧史结束,后将别创新史,体例各异,诸人与清室相终始,岂容泯没,故所补独多。

  校刻既竣,略记始末,以备参考。史稿本非定本,望海内通人不吝指教。当别撰校勘记,为将来修正之资,幸甚幸甚。戊辰端节金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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