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汉野史

     著书立意乃赠花于人之举,然万卷书亦由人力而为,非尽善尽美处还盼见谅 !

                     —— 华辀远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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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百九十一"权奸受赏加九锡 公卿助恶掘后陵"

  话说王莽欲邀群臣称颂,遂仿效周公制作,上奏请兴明堂、辟雍、灵台、诸工作,不久此种工作成功,果然群臣皆上朝奏称成周明堂辟雍灵台诸制,毁废千载,无人能兴,今安汉公兴建仅及二旬,大功告成,虽成周造业,无以复加。应请将安汉公宰衡位次升在诸侯王之上。太后闻奏,下诏许可,并令诸臣会议九锡之法,以备赏赐王莽。

  此事过了一年,忽有长安吏民纷纷上书太后,请速将王莽加赏。原来吏民因王莽从前不受新野诸田,屡次上书为之求赏,前后计达四十八万七千五百七十二人。但王莽不受赏田,事本无关紧要,何以竟有许多人为之上书?此不消说得,大概是一班少数无耻吏民,欲讨好王莽,特托大众名义上书。其实上书之人,未必确有此数。

  当日吏民上书之后,朝中诸臣也因此事,纷纷进朝奏请加赏王莽。王莽闻讯,心想太后前已命议九锡赏我,但许久尚未实行。如今大众为我请赏,偏不指定此项赏典,殊不合我意。

  莽想毕遂上书辞谢,说是自己方从事制礼作乐,事成之后,但乞赐骸骨归家,以避贤路。众人所上之书,请无庸令有司议奏。

  王莽上了此书,却被甄邯猜出心意,暗请太后下诏允从王莽所奏。俟其制作成就之后,再行加赏,并请太后催令诸臣速将九锡之礼,会议奏闻。太后即依言下了一诏。群臣奉诏,恰好已将九锡之礼议妥,遂奏请太后依着周官《礼记》所载九命之锡施行。太后许可。待到是年五月,太后便亲临前殿,召王莽听赏;一面令人宣读诏书,将王莽登朝以来,如何建功立德,应受九锡之赏,宣布了一遍,然后赐王莽以九锡之礼。说起九锡,乃是一衣服、二车马、三弓矢、四斧钺、五柜鬯、六命珪、七朱户、八纳陛、九虎贲。

  王莽受了此项赏典,十分惬意,此时并不推辞。太后尚恐王莽未曾满意,又命以楚王王府赐与王莽为宅。王莽遂命人大加修理,将王府修理得灿烂一新,又命人将祖庙旧式也重新改造为朱户纳陛。

  王莽正在修改祖庙之时,忽报风俗使者陈崇、王恽等八人回朝。先是王莽曾遣陈崇等八人为使者,向各处采问风俗,宣布教化;谁知诸人虽然奉命前去,大家偏猜出王莽命他们出使意思,不过欲学周公采风故事,以博美名,并非确欲周知民间风俗。于是大众乐得借着此事,向各处游历一番,也无一人将此事认真办理。但众人既不留心此事,回来如何报告王莽,众人却想出一法,在路上捏造了许多歌谬,预备回时蒙骗王莽。

  至是回朝,王莽便召诸人入见,查询采风各事。陈崇等遂齐声答道:“各地风俗,本多不齐。自从宣布安汉公教化之后,现刻天下风俗已经齐同,百姓无不感戴,发为歌谣,大众已将其歌谣抄录带回。”说罢即将歌谣呈上。王莽接过一看,见歌谣尽是称颂自己功德,凡三万言。王莽看毕,只乐得心花怒放,暗赞众人果能真心办事,立将陈崇等八人,奏封为列侯。

  众人受封,莫不暗中称幸,以为不料一派虚言,却得了侯封。惟有陈崇尚未足意,又欲趁此时机,觅事讨好,希望得到更多好处。恰遇王莽已受九锡,正在修理祖庙。陈崇遂向太后奏道:“臣闻安汉公祖庙设在城外,安汉公如有出城祭祖,应令城门校尉带领骑士相从,以昭慎重。”太后依奏,便令城门校尉照办。自此王莽每有出城祭祖,除自己原有期门羽林诸吏卒护从之外,更有骑士追随,真是十分威武。

  于是王莽尊贵既极,愈加放纵无忌。一日忽又想起傅太后、丁太后二人,前虽奏请将其贬去太后尊号,尚未足泄愤,必须设法将二人掘墓开棺,方才快意。莽遂上奏太后说:“共王之母傅太后及丁姬二人,前已贬去尊号,不料二人死时尚暗挟帝太后、皇太太后玺绶随葬,实属不合于礼,请将其坟墓发掘,取出玺绶毁灭,并请将共王母迁葬定陶共王墓旁,丁姬已葬定陶,姑听其仍埋旧处。”

  太后见奏,暗想丁傅二后,虽然挟带玺绶同葬,但二后葬已多年,若因此事将其坟墓发掘,未免过于忍心。遂对王莽说道:“此事已属既往,不必再行发掘。”王莽闻说,心中不悦,又向太后力争。太后拗不过王莽,只得应允,惟不许其将二后易棺改葬。遂下诏说道:“可就其故棺改葬,并为之备椁作家,祭以太牢。”王莽奉诏,心中暗自寻思道:“太后毕竟妇人,心肠柔软,只知一味顾惜丁傅二人,并不念及旧怨,且命我将她二人备椁致祭真是过于仁慈了。但太后既如此执意,一时也难违拗,看来易棺一事,只好俟以后相机进说,如今惟有先将二人坟墓急行发掘。”王莽主意既定,立命官吏带同人夫数百人,先将傅太后陵墓发掘。

  傅太后本葬在渭陵,其墓甚高。众人来到墓上,七手八脚,锹锄齐下,登时已开成一个窟窿,众人便趁势用出死力,向下猛掘。谁知人众力沉,墓中四围土石,因受震力摇动,忽然一巨响如山崩地裂,全座皇陵向下塌陷,将数百人尽数压死在内。

  只有立在远处监工官吏逃得性命,将此事回报王莽。

  王莽闻报,并不怜惜数百人死于非命,嘱将此事暂行搁下。

  又另召一班吏卒,命其速往定陶,将丁姬掘墓开棺。吏卒奉命,不敢迟延,连夜趱程,来到丁姬墓地,将墓掘开,取出棺椁。

  对准椁户,一斧劈去,刚将椁户劈开,忽见一道红光,自内射出。顷刻火焰腾腾,直冲过四五丈之远。众人莫不十分惊恐,纷纷弃斧逃出墓外,各个摇头伸舌,说此椁无故发火,真是古怪。众人因吓得神志昏昏,都忘却设法将火扑灭,只瞪着双眼,袖手旁观。是时火势因无人救灭,愈加蓬蓬勃勃,烧个不住,只见墓门之内,皆为黑烟缭绕,烈焰熏蒸,莫想近前。大众看了许久,方记得救火,忙去取水,向着墓中倾泼。泼了半日,才将火焰扑灭。于是吏卒人等,莫不心猜此次丁姬尸骸必遭焚烧,及进前一看,谁知此火只将丁姬外椁及附葬器物烧得半点无遗,却不曾延烧内棺,吏卒看罢,忙即据情向王莽报告。

  王莽自遣吏卒开掘丁姬坟墓去后,正在家中坐盼众人回来复命,及闻吏卒来报此事,心中也暗自称奇。因想丁姬之椁竟会发火,此事若被太后闻知,必然心疑因我奏开丁姬之墓,所以丁姬阴灵发怒,现此怪象;如今惟有设辞敷衍太后,并可趁着此事,奏请将丁傅二人易棺以快我意。王莽想定,即向太后奏说丁姬葬逾礼制,今皇天示谴,火焚其椁,应将丁姬照着姬妾之礼,改葬于姬妾墓中。并说傅太后、丁姬葬时棺用梓宫,衣用珠玉,非藩妾所宜,应将二人棺椁服饰,重行更换,方合于礼。王莽此一番言语,直说得太后深信不疑,立即允许。王莽大喜,即令人将盯傅二后,开棺易以它木,并除去珠玉等衣。

  当开傅太后棺木之时,忽喷出一股臭气,数里之内皆闻其臭。

  是时偏有一位官员,欲在人前卖弄殷勤,取悦王莽。他独立近棺前,督率开棺,却被此股臭气冲入鼻中,立时倒地而死。众人视之,乃洛阳丞也。

  此人死后,又有一班公卿,闻得王莽正在发掘丁傅二后之墓,人人都想逢迎王莽,各出金钱绸帛,以供发掘工费;又自遣其家中子弟及四方蛮夷凡十余万人,个个手持作工器具,帮同工人一齐开掘,不久即将二墓掘成平地。说也奇怪,二墓掘平之后,忽有燕子数千,口中个个衔土,投向丁姬墓上。王莽闻之,心恐众人议论丁姬是个好人,无故将她掘墓,故有此异。

  乃命人就丁傅二后墓上遍栽荆棘诸草,表示二后皆是恶人,众人当以为戒。

  王莽既将二后掘墓开棺,因又记起师丹前曾反对推尊丁太后,遂将师丹封为义阳侯。师丹受封月余,即得病而死。王莽又记得冷褒、段犹二人,前常议尊傅太后,即将二人办罪,徙居合浦。二人不敢违抗,只得忍气吞声而去。此事却被太师马宫闻知,心中不觉吃了一惊。未知马宫何故吃惊。且听下回分解。

卷一百九十二"怀母仇平帝被弑 践大位王莽立君"

  话说马宫自从元始五年四月孔光身死,经王莽将其升补太师之职,正在十分得意。不料王莽忽然追究从前议尊傅太后之人,将冷褒、段犹二人办罪。马宫闻之,大吃一惊。原来马宫从前也曾议尊傅太后谥号,此次王莽因念马宫平日尚能顺从其意,并不想将他加罪。偏是马宫胆小,闻王莽追究此事,心中大为惶恐,因想与其待王莽究办,不如自己上书谢罪,或可减轻罪名。遂连忙修成一书,呈奏太后,说自己前议尊傅太后,罪当伏诛。虽幸蒙宽有,令其自新,实无颜复对朝廷,愿赐骸骨归里。太后见书,即交王莽办理。王莽本拟仍将马宫留任,无奈已将冷褒、段犹二人究办;马宫又上书自劾,若听其仍居显职,难免犯人议论,遂传下太后诏旨,命马宫以侯爵罢官就第。

  马宫去后,忽有泉陵侯刘庆欲讨好王莽,上书说道:“昔日周成王幼少,称为孺子,周公居摄。今皇帝富于春秋,应令安汉公代行天子之事,如周公当时。”刘庆上了此书,便有一班朝臣随声附和,一齐向太后说道:“宜依刘庆之言。”太后闻说,心中不以为然,遂未将此书批准。

  当刘庆上书之时,平帝年已渐长。一日在宫无事,忽被他查出王莽前曾禁阻其母卫后不许见面,又杀害卫氏一家之事。

  平帝得知此情,非常怀恨。虽对着王莽不敢公然发作,毕竟他仍是小儿心性,不善含忍,心中有了怨愤,便时常现于面色。

  却被王莽察觉,暗想自己禁绝卫后及杀害卫氏各事,既被子帝知情,心存愤恨,难保将来不代他母氏报仇,不如趁其年纪尚幼,手无权力,设法将他除去,别立一人,以绝后患。王莽主意既定,遂想出一个毒计,预备是岁腊日举行。说起腊日,乃是年终祭百神之日。汉朝故事,以大寒后戌日为腊日。莽待到是日,遂假托进献椒酒为名,将毒药暗放酒中,进与平帝。平帝不知有毒,将酒饮下,立时得了一玻王莽闻得平帝得病,心中暗喜,又恐被人猜破是他进毒谋害。欲思掩饰此事,急趁平帝病中,作成一道策文,说是为平帝请命,愿以己身替代,即将此策携向泰峙地方祷告;一面命人制成金縢一个,祷告即毕,将策文收在金縢之内,令人抬去放在前殿。又故意禁止群臣不得漏泄此事,群臣自然不敢轻说。

  原来王莽此种做作,也是仿效周公。周公因武王得病,曾设坛祝告,愿以身代武王,将祝文藏在金縢,戒守者勿言。故王莽也依样施行。在王莽之意,以为如此则不独可以掩盖自己阴谋,且可博得贤名。果然当时朝臣,见王莽肯以身替代平帝,皆暗赞王莽忠心,遂不疑其有谋杀之事。谁知平帝此时,一条性命已轻轻断送在王莽手里。当日平帝自饮酒得病之后,日重一日,医治无效,不久驾崩于未央宫,时年才一十四岁也。

  平帝既死,太后因平帝无子,遂召集朝臣,会议立嗣。此时元帝脈下之人,死绝已尽,无人可立。惟有宣帝曾孙甚多,现居王位者计有淮阳王縯、中山王成都、楚王纡、信都王景、东平王开明。五王之外,封为列侯者尚有四十八人。群臣本拟于五王列侯之中,议立一人。王莽心恐诸王及列侯年皆长大,若立为帝,必多妨碍自己行事。遂对群臣说道:“五王列侯,皆属兄弟之辈,兄弟不得相继为嗣。”群臣闻说,不敢再言。

  莽乃自出己意,议立宣帝元孙。使人将元孙尽数召来,择其年纪最少者一人,拟立为嗣。众人视之,乃广戚侯刘显之子刘婴也。时婴年方两岁。莽恐众人议其舍长立幼,遂又托言卜卦觇相,皆言立婴最吉,借此堵塞众人之口。

  莽方议定此事,忽左右报说前辉光谢嚣有事进奏。莽即召谢嚣进问,谢嚣奏道:“今因武功长孟通浚井得白石一块,其状上圆下方,有丹书写在石上。其文说道:‘告安汉公莽为皇帝。’臣不敢隐瞒,特此奏闻。”王莽闻奏,即令群臣将此事奏知太后。太后听毕,暗思石在井底,何从有此丹书?此事若非王莽欲称帝,故意令谢嚣假造此石:即系谢嚣欲取悦王莽,假托此种符命奏闻。我若依言准王莽称帝,岂不惹天下谈论。

  太后寻思了半晌,遂对群臣说道:“此乃欺骗天下之事,不可施行。”群臣未及回答。旁有太保王舜见太后说出此言,心知太后不肯依丹石所言,允许王莽称帝。因思自己既奉王莽之命前来,若不将此事奏准,王莽必然不悦。遂向太后说道:“事已如此,也无可奈何。依臣愚见,王莽并非敢有他志,不过欲摄行皇帝之事,以重其权,使天下畏服耳!太后何妨姑且听许?”王舜说罢,太后只得屈意依从。王舜尚恐太后翻悔,即与诸臣立请太后下了一道诏书。其沼书道:朕以孝平皇帝短命而崩,已使有司聘孝宣皇帝玄孙二十三人,差度宜者以嗣孝子皇帝之后。玄孙年在襁褓,不得至德君子,孰能安之?安汉公莽辅政三世,与周公异代同符。今前辉光嚣武功长通上言丹石之符,朕深思厥意,云为皇帝者,乃摄行皇帝之事也。其令安汉公居摄践祚,如周公故事,具礼仪奏。

  太后下了此诏,群臣奉命,即会同将此项礼仪议妥,一齐向太后奏道:“太后圣德昭明,深知天意,故诏令安汉公居摄。

  臣等谨依太后之意。今议请安汉公践祚,服天子韨冕,负斧依立于户牖之中,南面受朝听政,出入用警跸。民臣称臣妾,一如天子制度。如遇祭祝之时,具辞祝赞,则称安汉公为假皇帝。

  百姓及群臣对于安汉公,则称为摄皇帝。安汉公自称为予。凡临朝决事,用皇帝之诏称制。至于朝见太皇太后、皇帝皇后,则仍照臣子之节,如诸侯礼仪故事。”君臣奏毕,太后即依言下诏许可。

  于是王莽居然践位摄政,尊同天子,将年号改元为居摄。

  居摄元年正月,莽遂排起御驾,来到南郊祭祀上帝。及三月已丑日,莽乃将前议立宣帝之元孙婴,立为皇太子,号其名为孺子婴。尊其女平帝皇后为皇太后。莽将诸事布置已毕,忽记起此次自己得以居摄称尊王舜之力最多,遂升王舜为太傅左辅。

  又记起甄丰、甄邯二人,皆系自己心腹,又升甄丰为太阿右拂,甄邯为太保后承。莽正在将诸人加官封职,十分高兴。忽报有人带领兵马前来讨罪,其众已抵宛城。未知此人是谁,且听下回分解。

卷一百九十三"安众侯兴兵倡义 翟太守为国倾家"

  话说王莽正在将王舜诸人加封官爵,非常高兴。忽报有人率兵讨罪,其兵已进攻宛城。王莽闻报,急忙使人打听。原来却是安众侯刘崇。说起刘崇,乃是长沙定王后裔,汉之宗室。

  因见王莽专权揽政,尚不满意。今趁平帝驾崩,又敢居摄践祚,此种举动,分明心怀篡逆;又见朝中诸臣尽是阿附王莽,更无一人激发义愤,出与王莽为难。即刘氏许多宗支亦莫不畏惧王莽势力,莫敢如何。刘崇见此情形,心中十分愤愤。因想道:“我若不举义兵,讨伐王莽,谅宗室中也无人敢出为首。但是我安众一个小小地方,人马甚缺,如何能讨得王莽?然事已至此,说不得也只好拚命一战,或可借此一举,激动众心。”刘崇想罢,即使人召到其相张绍等与之商议道:“安汉公莽,必危刘氏,天下虽知其非,莫敢先发。此事说来,乃是我宗室之耻。吾今意欲率领宗族,举兵讨莽,为天下倡义,谅天下闻我此举,必能响应,未知君等以为何如?”张绍诸人闻说,皆以为然。崇遂同张绍等及从者一百余人,星夜进攻宛城。

  王莽探得刘崇率众攻宛,连忙遣兵将宛城把守得似如铁桶。刘崇、张绍率同百余人,拚命进攻。到底兵微将寡,不能破城直入,反被王莽之兵开城出战,杀得大败,刘崇及张绍诸人皆死于败军之中。是时刘崇有一个族父名嘉,与张绍之从堂兄弟张竦,闻得刘祟、张绍举兵讨莽,皆被王莽遣兵杀死。惟恐王莽追究二人之罪,株连自己,急趁王莽未曾究办之时,各自诣阙请罪。王莽见刘嘉、张竦皆自行投到请罪,遂不将二人究治。刘嘉因感王莽不杀之恩,欲思讨好。知得张竦是个惯会以文字谀人,欲倩张竦代作一奏,以博王莽欢心。张竦也感王莽将他免罪,遂代刘嘉作了一篇奏章,极力称扬王莽美德。又痛骂刘崇兴兵谋叛,罪不容诛,并说刘嘉自己愿为宗室倡始。父子兄弟,负笼荷锸奔到南阳,掘平崇之宫室,作为污池,以示警戒。张竦作毕,即交与刘嘉进呈。王莽阅之大喜,立时批准,并将此事奏知太后。说刘嘉甚是忠直,下诏封嘉为率礼侯,赐嘉子七人皆为关内侯。后又查知此奏系张竦所作,遂封张竦为淑德侯。

  当刘嘉、张竦受封之时,长安之人闻得此事,莫不心生鄙笑。以为此次战败刘崇之人,皆无封赏;刘嘉、张竦本系有罪,刘嘉因倩张竦作了一纸奏书,反博得父子荣封,张竦也因此得了好处,遂将二人编成一种谣言。其谣言说道:“欲求封,过张伯松。力战斗,不如巧为奏。”于是此种谣言遂传遍长安各处。

  当日刘嘉既奏准将刘崇宫室掘成污池,群臣也趁势奏称刘崇等谋逆,系因王莽权力太轻,今宜尊重王莽之权,使海内畏服。太后依言。五月甲辰,即下诏准王莽朝见之时,称为假皇帝。此种消息传到东郡地方,却触动一人忠愤,此人姓翟名义,字文仲,上蔡人,乃成帝时丞相翟方进之子,现为东郡太守。

  闻得王莽摄位称尊,不觉大怒,欲思起义讨莽。因见其姊之子陈丰年纪虽小,却生得极有胆略,遂对陈丰说道:“新都侯莽,摄天子之位。又欲假托周公辅成王名义,故意选立宗室年幼之人,意存乘机篡位,其兆已见。今宗室衰弱,外无强藩,无人足以起平国难。吾父子世受汉朝厚恩,义当为国讨贼,以安社稷。吾今欲举兵声讨王莽摄位之罪,择宗子孙立之,汝肯相从乎?”陈丰闻言,慨然应许。翟义大喜,因又想道:“但陈丰一人,尚恐不济。”遂又暗中约同东郡都尉刘宇、严乡侯刘信、信弟武平侯刘璜一同起事。

  义既约定诸人,遂趁九月考武之日,将应试之材官骑士一律收用,又招募郡中勇敢之士,日夜编练队伍,选择将帅,部署既定。义又想起欲讨王莽,必须立一人为天子,方可号召天下,乃立严乡侯刘信为天子。自称为大司马柱天大将军。会集众军,立向长安进发,一面传檄郡国,说莽鸩杀平帝,矫诏摄位,欲篡汉室。今天子已立,当共行天罚。此檄传到郡国,人心莫不震动。于是义兵经过之处,人多归附。及抵山阳地方,人数已凑集十余万,声势浩大,探马报入长安。王莽吓得胆战心惊,连饮食都吃不下。急忙召集党羽亲族,会议抵敌之法。

  议毕即拜威武侯孙建为奋武将军,忠孝侯刘宏为奋冲将军,震羌侯窦兄为奋威将军,成都候王邑为虎牙将军,明义侯王骏为强弩将军,建威侯王昌为中坚将军,校尉王况为震威将军,一共派定将军七人,连夜发紧急命令,使七人各带兵马,前往迎敌。

  七人去后,莽又恐翟义分兵攻袭各处关隘,复命太仆武让为积弩将军守函谷关,蒙乡侯逯并为横壄将军守武关,红休候刘歆为扬武将军守宛。莽正在派兵遣将,忙得不了。又报三辅、槐里,故城在今陕西兴平男子赵鹏、霍鸿等率众十余万,杀奔前来。原来三辅人民,自闻翟义兴兵倡义,自茂陵以西凡二十三县豪杰,皆蜂起响应。槐里人赵鹏、霍鸿遂自称将军,杀死官吏,聚众相议道:“今王莽尽遣猛将精兵,东向防敌,京师空虚,我若进攻长安,一鼓可破。”计议既毕,众皆赞成,相从者有十余万人,一齐杀奔长安。霎时喊声震地,烟尘冲天,火光直射入未央宫前殿。王莽闻讯,愈加恐慌,急命王级、阎迁诸人为将军,前往堵击赵鹏等众。又虑京城无人防守,立派将军王恽、王晏、赵恢数人,分兵守城。命甄邯为大将军,统领天下兵马,镇守城外。并派王舜、甄丰二人,日夜巡视殿中,以防不测。

  莽虽防备周到,心中仍恐诸将敌不过各路义兵,日夜抱着孺子婴,祷告郊庙,祈获胜仗。又依《周书》作《大诰》,说是当反位孺子之意,使大夫桓谭等布告天下,希望解散众心。

  此时孙建等七将军,已引兵东抵陈留,与翟义诸军恰好相遇,两边排开阵势。翟义阵内武平侯刘璜,首先带领人马,出与莽将交锋。彼此鏖战片刻,刘璜敌不过莽将,竟被一刀斩下首级,余众奔散。莽营诸将乘胜挥军掩杀将来,义军大乱,急忙退入圉城固守。

  莽将得胜,急令人往长安报捷。莽闻知大喜,即传诏就军中先封车骑都尉孙贤等五十五人为列侯,以示奖励。于是诸将士莫不奋勇争先进攻翟义,将围城围得水泄不通。义与诸人坐困孤城,外无救援,不久遂被莽兵攻破。义同刘信只得弃却军士,单身逃去。谁知二人逃到固始地界,刘信虽然走脱,翟义却被莽将所获,立时杀死,裂尸市上示众。可怜翟义只因举兵讨贼,以致惨死,且全家皆因此遇祸。

  先是义兄宣与母皆居在长安。所居之宅,每至夜深人静,家中众人常闻有一种惨切之声,如人哭泣,及倾耳细听,又不知声在何处。又有一日宣教授生徒,诸生坐满讲堂,忽然有一狗从外进来,恰值庭中畜有鹅数十头,狗便趁人不觉,走入庭中,吃其群鹅。及被人察知,急往救护,群鹅之头,已经尽被咬断。众人急觅此狗,早逃出门外,不知去向。于是翟宣因夜闻哭声,又见狗咬断鹅头,心中十分懊恼,以为此乃不祥之兆。

  遂向义母说道:“文仲为东郡太守,令家中屡有怪异,恐是文仲在郡胡为,大祸将至,故有此异。太夫人宜避回外家,假作与翟氏断绝,以免被祸。”义母闻言,不肯相信,竟不避去。

  及义举兵,莽乃捕宣与义母及亲属二十四人,皆杀死长安市上,碎尸暴露。至是义因兵败也遭惨死,果然应了凶兆。翟义既死,莽恨之入骨。又使人将义居宅拆坏,并遣人前往汝南发掘义父方进及其祖先坟墓,又下令灭其三族。莽既破灭翟义,遂召还王邑诸将,使与王级合兵,进攻赵鹏、霍鸿。未知胜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卷一百九十四"托符命王莽即真 索玉玺太后发怒"

  话说赵鹏、霍鸿自从槐里起事,率众十余万进攻长安,却被王莽遣将王级、阎迁诸人截住厮杀,彼此相持许久,胜负不分。王莽见王级诸将,不能战胜赵鹏、霍鸿,正在着急,恰好翟义兵败。莽遂召还王邑一班战将,命其与王级等合兵进攻。

  王邑等奉命,即日引领大军,会同王级各军,并力合击赵鹏、霍鸿。赵鹏、霍鸿因与王级等苦战数月,兵力渐见不支。加以王邑等又带领许多人马,前来助战,赵鹏、霍鸿因此抵挡不住,被王邑诸将杀得大败,赵鹏、霍鸿皆力战而死,余人四散逃命。

  王邑等便乘胜进攻各县举义豪杰,不久皆被破灭。王邑诸将遂击得胜鼓回朝。王莽闻讯大喜,即日在白虎殿大张筵宴,慰劳战胜诸将,叙其功绩,奏请太后各封官爵。于是群臣见太后封赏诸将,也趁势奏请加封王莽之子安为新举公,临为褒新公,莽侄光为衍功侯。又因王莽辞还新都侯国邑,遂奏封莽孙宗为新都候,袭莽爵邑。

  王莽既东破翟义,西灭鹏、鸿,自己以为得了天人之助,故能逢凶化吉,打得胜仗。因思我若不趁此时实行篡位,更待何时?但是此事必须假托符命,方能压服众心。莽想罢便暗中自去布置。不久遂有广饶侯刘京、车骑将军千人扈云、太保属官臧鸿纷纷奏说符命。莽即据各人所说,向太后奏道:“臣蒙太后诏令居摄,臣犹恐不能称职。今广饶侯刘京上书说道:‘七月中旬,齐郡、临淄地方亭长辛当,夜间忽得一梦。梦见天使告他道摄皇帝当为真皇帝,如不见信,此亭中当发见新井为证。亭长得梦,次早起视亭中,果然平地忽现出一口新井,其深且入地百尺。’更有一事,臣又闻扈云奏说巴郡有石牛出现,其上有文。臧鸿奏说扶风雍石也有文在其上。臣曾将此二物迎接到京,放在未央宫前殿。即与太保王舜等往视,不料霎时天起大风,尘沙四起,白昼无光。及风歇息,忽于石前拾得铜符帛图,其中有文,即命骑都尉崔发细阅其文所说何事。据崔发阅毕,回复道:‘其文系说天告帝符,献者封侯。’臣因思天意如此,不敢不遵,应请太后此后准臣如有呈奏太后皇后,皆称为假皇帝。令天下奏事勿言摄,并请改居摄三年为初始元年,以应天命。”太后见奏,只得一一依从。

  于是众人皆知王莽欲借符命之事,实行篡位。遂有期门郎张充等六人闻知不服,暗中议同举兵劫莽,别立宣帝曾孙楚王刘纡为天子。谁知机事不密,却被王莽侦知,尽行杀死。是时有梓潼人姓哀名章,在长安求学。此人素无品行,且好作大言,因见王莽摄位,深信符命,也思假造符命,以图出身。遂秘密制成铜匮一个,又作书两册,其书各有封题:一题为天帝行玺金匮图,一题为赤帝玺邦传与皇帝金策书。书中说是王莽当为真天子,并缮莽大臣八人姓名于图中。又加入自己假造之王兴、王盛二名,并将自己姓名也列在其中,统共一十一人,各标明官爵。哀章将此事假造完备,待到黄昏人静之时,身着黄衣,将所制铜匮悄悄携到高庙,交与一个守庙官员,连忙转身出去。

  守庙官员,接了铜匮,正待询问,来人已不知去向。心想此人装束奇异,行踪飘忽,莫非是神灵遣来。即将此事报知王莽。

  王莽闻报,立时来到高庙,令人将铜匮打开,取出图书一看,见图书所说之事,正合其意,以为此是神明命他即位,即对众拜受金匮。拜毕回朝,命左右取出王冠,穿戴齐整,往见太后。

  说神明授与金匮图书,命其受汉禅位。太后不料王莽说出此言,正如半天打个霹雳,惊得目定神呆,半日说不出一句话来。

  王莽见太后如此情形,知太后不以为然,也不待太后应允,即退回未央宫前殿,下了一道诏书,说是天帝赐他金匮图书,嘱托以天下兆民;又说汉高帝神灵,遵承天命,也赐他以传国金策之书,他因此不敢不受。今当以戊辰日,即真天子之位,定国号为新,改十二月朔日,为始建国元年正月朔日。服色旗帜皆上黄,牺牲用白。

  此诏既下,满朝公卿多是王莽心腹,无不赞成。及戊辰之日,王莽居然高登大位,诸臣纷纷出班称贺。也无一人追念汉朝旧恩,可叹汉自高祖开基,传到如今,竟被王莽所篡。此皆由王太后纵容王莽,假以威权,以致潜移汉统。若论王太后此人,也算是西汉一个亡国罪魁了。

  当日王莽篡位之后,满心又记着传国玺是紧要之物,即命人向太后请玺。说起传国望,乃是秦始皇之物。当初汉高祖入咸阳之时,兵至霸上,秦王子婴在轵道出降,献上此玺。及高祖即位,即行用此玺,号之为汉传国玺,示世世传受之意。至是因孺子婴未立为帝,此玺尚藏在太后长乐宫,故王莽命人往请。偏是太后因恨王莽篡位,不肯交与。王莽见太后不肯交玺,心中不悦,即召到王舜,命其向本后说明必欲取玺之意。

  王舜奉命,立即来到长乐宫,见着太后,尚未开口。太后即猜出王舜此来,必是王莽命其索玺,不禁大怒,骂道:“汝等父子宗族,皆蒙汉家之恩,得以富贵累代。今受人托孤,不思报答,反乘机篡夺其位。为人如此,虽狗彘不食其余。我看天下之人,罕有如汝兄弟,且汝等既托金匮符命,作起新皇帝,将正朔服制尽行改换;也当另行作玺,以传万世,何以尚要此亡国不祥之玺,向我索取?我乃汉家老寡妇,不久将死,欲与此玺同葬,任汝如何,此玺休想取得。”

  太后骂毕,气得两泪交流。左右之人,莫不哭泣。王舜被太后骂得垂头丧气,因见太后伤心,自己也不觉流下眼泪。过了一刻,王舜方才抬起头来,向太后说道:“此事臣等已难拦阻,依臣愚见,王莽既定要此玺,太后有何方法能坚持到底?”太后闻说,暗想王舜此语,尚属有理,我若不将此玺交出,王莽必定要强取,不如与他罢了。只悔我不该一向纵容王莽,以致养虎贻害,如今悔也无及。太后想罢,余怒未息,取出传国玺掷在地上,命王舜取去。复又骂道:“我老将死,如汝等兄弟必至灭族。”王舜闻言,不敢回答,连忙向地上拾起传国玺。那玺却已被太后掷坏了一处。

  原来太后掷玺之时,因用力太猛,却将玺上所刻螭兽掷落一角,从此汉玺遂不完全。王舜既拾起传国玺,即向太后告辞,将玺携往王莽处奏呈。王莽得玺,十分喜悦。命人在未央宫渐台,设起酒席。未知王莽何故设席,且听下回分解。

卷一百九十五"按金匮拜封党羽 因符命诛戮公卿"

  话说王莽取得传国玺,心中十分喜悦。因恐太后不乐,特命人在未央宫渐台,替太后排起筵宴,请太后饮酒取乐。又召集乐工多人,大奏音乐,以助酒兴。只听得未央宫中,鼓吹沸天,笙歌盈耳,俨然是新朝气象。

  此事过了数日,王莽忽又想起自己既篡汉朝,若仍听太后称汉尊号,佩汉玺绶,未免有些不妥,因此欲将太后尊号及玺绶重新改换,又恐太后不从,正在暗中想法。恰好有一人却猜出王莽心意,欲思讨好,遂上了一书。王莽将书拆开一看,原来此书乃是他疏远亲属王谏所上。书中说是皇天废去汉室,命立新室,太皇太后不宜仍称尊号,当将尊号废去,以顺天命。

  王莽看毕,暗想王谏此书甚合我意,但不知太后肯否依从,好在此事系他所说,纵使太后闻知不悦,也不能怪我。我何妨姑将其书转告太后,且看太后意旨如何,再作打算。

  王莽主意既定,即将王谏所上之书,告知太后。太后闻说,心想王谏何人,胆敢上书欲废我旧号?立时放下脸色,向王莽道:“此言是也?”王莽知太后发怒,急忙归罪王谏。即答道:“此乃悖谬之臣,罪当诛戮。”王莽说罢,立即退去。

  不久又有冠军人张永进献铜璧文,说皇太后当号为新室文母皇太后。王莽闻得此事,原想再告知太后,因又转念道:“前次王谏上书欲废太后旧号,太后发怒不从。今张永铜璧文所说,也是欲改太后旧号,太后未必肯从,不如不告知太后;先下诏依从其说,将太后改去旧号,另换玺绶,谅太后见我已将此事明诏宣布,也不能不依。”王莽想定,即下诏称说张永所献铜璧之文,予以示群臣,皆说其文甚美,并非人力刻划,乃出于天然。予因思皇天既命予为子,又命太后为新室文母皇太后,予不敢不从。当择良月吉日,亲率公卿,奉上皇太后玺绂。

  以顺天心而光四海。王莽下了此诏,果然太后闻知无可奈何,只得依从。莽遂鸩杀王谏,以悦太后。又因张永献符命有功,封张永为贡符子。王莽既将太后改去旧号,另换玺绶,因思尚有孺子婴未曾废去,此事也不宜迟延,始建国元年正月朔日。

  莽遂将孺子婴废为定安公,作策命朝臣宣读。朝臣读毕,莽乃故意携着孺子婴之手,满面流泪说道:“昔日周公摄位,后来仍得反位成王。今予独迫于皇天威命,不能得遂己意。”说罢又接连长吁短叹了数声。旁有中傅人员,遂将孺子婴带领出殿,令其北面俯伏称臣。王莽见孺子婴称臣,也不谦让。即命将大鸿胪衙署,改为定安公居宅,使孺子婴即日移往居祝又恐刘氏诸臣与孺子婴背地相亲,特设门卫使者多人,把守其宅九不准刘氏诸臣往来,并禁乳母与婴说话。又将婴所居之室,四面筑起围墙,使婴常居其中,不令观见一物。可怜孺子婴遭此软禁,到得长大,竟成了一个呆子,连六畜都不能知其名。后来更始之时,孺子婴因平陵人方望欲立之为帝,遂被刘玄遣兵杀死,此是后话不提。

  当日王莽废去孺子婴之后,又记起金匮书中所列诸臣官职,尚未按名封拜,遂拜王舜为太师,封安新公。平晏为太傅,封就新公。刘歆为国师,封嘉新公。哀章为国将,封美新公。

  谓之四辅。又拜甄邯为大司马,封承新公。王寻为大司徒,封章新公。王邑为大司空,封隆新公。谓之三公。莽既设四辅三公名目。又增设四将,甄丰为更始将军,孙建为立国将军,王兴为卫将军,王盛为前将军。王兴从前不过一个城门令史,王盛乃是卖饼儿,二人只因应了哀章所造金匮人名,竟平空得了显职,真是梦想不到。

  莽将诸臣封拜已毕,又将汉朝百官名称予以改易,并将汉诸侯称王者三十二人尽降为公,称侯者一百八十一人尽降为子。不久又将降级诸人皆夺职为民。惟鲁王刘闵、中山王成都曾上书称莽功德,广阳王刘嘉曾献符命,此三人仍得封为列侯。

  是时吏民人等,因见献符命之人,皆能得王莽欢心。又闻王莽封拜金匮书中所封诸人,由是各人争作符命,希望得到好处;其不作符命之人,遂相戏道:“独无天帝除书乎!”此事却被司命陈崇闻得,即向王莽告诉道:“臣观符命一事,此乃开奸臣邀福作乱之源,不可不行禁止。”王莽闻陈祟说得有理,自己此时也厌说符命,遂令尚书查究,如有妄献符命之人,即下狱治罪。于是更始将军甄丰之子甄寻遂因此事,惹起一场大祸。

  先是王莽用毒酒将平帝暗杀之后,因念其女为平帝皇后,不免青年守寡,心中十分怜悯。欲将皇后改嫁,又恐皇后不从。

  遂想出一法,将平帝后宫诸媵尽遣回家出嫁。在王莽意思,原欲借此移夺皇后之心。谁知皇后生性贞烈,自从平帝死后,即托病不肯出宫,一任王莽将诸媵遣嫁,她并不曾动心。王莽不知皇后立志甚坚,篡位之后,又想将其改嫁,遂改皇后尊号为黄皇室主,表示与汉断绝关系;一面暗代皇后择配,择了许久,并无合意之人。因见立国将军孙建,是自己素所倚重之人,欲将皇后配与孙建之子孙豫,又不知皇后是否愿意。即命孙豫修饰衣冠,假托请医问病为名,往见皇后。孙豫奉命,非常得意,自思若得皇后下嫁,何等荣幸!即依王莽之言,将一身装得锦簇花团,带领医生,往皇后宫中问玻宫中左右查知孙豫是王莽遣来问病,遂不阻止。不料皇后见孙豫装束华丽,带着医生同宋,猜出是王莽欲将她配与孙豫。

  特托率医问病一事,命孙豫来此探她心意,不觉登时大怒。因恨左右并不拦阻,即将左右之人拿下责打。

  孙豫见皇后责打宫人,心知此事不妙,惟恐自己也讨没趣,急带同医生出宫,将此事报知王莽。王莽闻之,自此方知皇后守节难移,遂不再将改嫁之事强迫皇后。偏是甄丰之子甄寻,平日也存心欲娶皇后为妻。因见王莽极信符命,至是遂假造符命,说是平帝皇后黄皇室主,当为寻妻。甄寻作此符命,恰值王莽正在命究妄献符命之人。甄寻也不管死活,竟将此符命进呈。王莽闻知甄寻竟敢明指欲得黄皇室主为妻,藐视自己太甚,不禁勃然大怒道:“黄皇室主,乃是天下之母。此言何说也?”即命人速拿甄寻究办。甄寻吓得走投无路,急随同一位道士逃入华山。甄丰因其子犯罪逃去,恐王莽将他治罪,立时自杀。

  甄寻逃去年余,却被王莽查获杀死。又命人穷究此案,牵涉多人,于是国师刘款之子刘棻、棻弟刘泳、歆门人丁垄大司空王邑之弟王奇以及公卿列侯,死者数百人。是时尚有一人,也被此案株连,官吏前往捕拿。欲知此人拿到如何办罪,且听下回分解。

卷一百九十六"畏坐罪扬雄投阁 耻屈节龚胜轻生"

  话说王莽命官吏究办甄寻罪案,牵涉公卿列侯,死者多人,刘棻也因此坐罪。官吏查出刘棻曾从扬雄学作奇字,心疑扬雄也与此案有关。又因曾奉王莽命令,凡被此案牵涉之人,即便收捕,不必奏请。官吏遂不问扬雄有无与知符命之事,径行率人往捕扬雄。

  扬雄字子云,蜀郡成都人,为人生来口吃,不善言谈。性好深思,常慕司马相如之才,每有作赋,皆摹仿相如。又心怪屈原文才过相如,因不容于楚,作《离骚》、投江而死。乃取《离骚》之文,反其辞意,作《反离骚》一篇,携投江中,以吊屈原。又仿《离骚》作文,名为《广骚》。复依《惜诵》《怀沙》各篇作文,名为《哗牢愁》,于是扬雄文名传播一时。及成帝即位,王音举荐扬雄才似相如。成帝召雄待诏承明。后来雄因成帝像嗣于甘泉、泰峙、汾阴、后土等处,乃作《甘泉》、《河东》二赋献上成帝。成帝阅之,大加称赏。雄又因成帝将举行田猎之事,复献《羽猎赋》以谏。成帝爱重其才,遂用为郎。雄自任为郎之后,历经哀帝、平帝两朝,皆不升官,因此自己无意功名,惟一味专事著书。一日摹拟《周易》作《太玄经》一卷,忽得一梦,梦吐出凤凰一个,立在《太玄经》之上,霎时不见。雄既作成《太玄经》,刘歆闻之,前往借观。因见玄文深奥难通,以为此文流传后世,必为人厌弃,遂向扬雄说道:“吾恐后人将以此文复酱瓿。”是时又有人因雄久不升官,闻其曾著《太玄经》,遂造作一言讥笑扬雄,说其以玄尚白,故不得升官。雄乃作文解之,号为《解嘲》。雄因人多说其玄文难晓,又作文解之,号为《解难》。雄虽文名甚著,只因家道清贫,人遂少与往来。惟巨鹿人侯芭常到其家,拜之为师。

  又有一二好事之人,闻雄性好饮酒,常载酒肴等物从之游学。

  此外即是刘歆之子刘棻,曾从之学作奇字。至是官吏遂因此事来捕扬雄。

  是时扬雄年纪已老,经王莽用为大夫,正在天禄阁校阅群书。闻讯吃了一惊,不知自己所犯何罪。及查明罪由,方才明白。因思自己既被刘棻连累,王莽命官吏在此守捕,此去恐也难免一死,不如投阁自尽,免得临老受刑。扬雄想罢,急走出阁外,耸身一跳,直撞下来。诸官吏正欲上阁来捕扬雄,忽见有人从阁上投下,忙围拢一看,正是扬雄,已跌得奄奄一息。

  官吏见扬雄投阁,跌得半死,忙将此情报知王莽。王莽闻之,因寻思道:“扬雄平日并不干预符命之事,今此案何故牵连及他?”遂使人密向扬雄问故,雄将官吏来捕情由,告知来人,并说符命之事,自己实不知情。来人依言回报,王莽即下诏命官吏不必将扬雄拿问。于是京师之人,闻得扬雄投阁,大众相传,作为笑柄,自此遂不看重扬雄。扬雄经此次死里得生之后,直至王莽天凤五年,方才病死。

  读者须知,扬雄此人文艺虽然优长,但他身为汉臣,屈事王莽,大节有亏。且又尝作《法言》,于末后一章,盛称王莽功德,比之伊尹、周公。复作《剧秦美新》之文,以颂王莽,实是卑谄可耻,故虽文才盖世,也毫无足龋当日与扬雄同时却有一人,其气节大与扬雄不同,此人即从前哀帝时官拜光禄大夫龚胜是也。龚胜自从王莽专政,即上书辞官。经太后传诏优礼遣归,自此告老在家,不想出仕。王莽纂位之后,立子临为太子,欲为太子立师友数人、乃用马宫为师,凝凤为傅丞,事圣为阿辅,王嘉为保拂,号为四师。又用唐林、李充、赵襄、廉丹诸人为四友。四师四友之外,莽又欲添设六经祭酒各一人。因记起龚胜现正告老在家,此人是一个最著名通经之士,便欲聘龚胜为太子师友祭酒。即命使者携带玺书印绶,并预备安车驷马,前往迎接龚胜。又命先支六个月薪俸,交与龚胜备办行装,即日来京就职。

  使者奉命,一路寻思龚胜此人素以气节自高,不比他人热心功名,容易招致。此去必须邀同当地官吏,及士子多人,齐向聘请,他却不过众人情面,必然应许。使者计划既定,及到龚胜所居地方,即遍邀郡县长官,及诸生千余人,一齐来到龚胜里中。先使人将王莽诏书送与龚胜观看,自己却立在门外等候。在使者之意,以为龚胜如肯就聘奉诏,必然出来接他,所以故意立在门外,借探龚胜心事。谁知龚胜得诏,闻得王莽欲聘其为太子师友祭酒,心中十分不愿;又恐不从必得罪王莽,使子孙受祸,乃假作表示恭敬之意。令人在室中向南窗下东面,排设一床,自己便向床中卧下,将朝服披在身上,外加大带。

  然后令人出报使者,说是因病重不能出迎。

  使者闻报,知龚胜故意托病不出,只得自行入内,将玺书交与龚胜家中之人,并令将带来安车驷马尽推入宅中。乃进见龚胜说道:“圣朝未尝忘君,今因制作未定,待君为政,以安海内,君不可推辞。”龚胜闻说,即答道:“胜索性愚昧,加以年老抱病,命在旦夕。若随使君上路,必死在路中。是胜虽往,无益万分。”使者见龚胜一味推病不就,心想我用婉言劝请,他既不从;不如且说出王莽威势,吓他一吓,看他如何。

  遂又对着龚胜说出许多威吓之言,龚胜听了,并不畏惧。使者急得无法,乃行至龚胜身旁,将印绶强加在龚胜身上。龚胜又再三固辞不受,使者无奈,只得退去。

  使者退去之后,即设辞上奏,说现当盛夏,龚胜病无气力,可否待到秋凉,令其出发。王莽闻奏,下诏许可,并令使者在原处守候,五日一次与太守同往龚胜家中,问候起居。使者奉到此诏,自思龚胜托病,知他何时得愈,在此久候,徒劳无功。

  如今惟有托他亲近之人往说,或能听从。使者遂向龚胜两个儿子及门生高晖等说道:“朝廷虚心等待龚君到朝,将赐以茅土之封。今虽有病,也应移到传舍,以示有出行之意,子孙因此必可得好处。”高晖等闻使者说得动听,即将使者之言,入告龚胜。龚胜听毕,暗想我三番五次推辞不往,使者不肯见听;此事看来,除非自己一死,总难了结。即对二子及高晖说道:“吾受汉朝厚恩,无以报答。今年纪已老,不久将死,若以一身事二姓,何面目见旧君于地下。汝等可为我速制衣衾棺椁,预备后事。”说毕从此闭口不食,一直饿至十四日,才气绝身死,死时年已七十九岁。

  使者闻得龚胜身死,即与太守亲临吊丧。使者吊丧之后,又有龚胜学生一百多人闻知龚胜死耗,都赶到龚胜家中,穿戴素服,帮同举办丧事。于是丧堂之上,一时热闹非常。众人正在忙着挂孝开丧,忽然自外走进一人,年纪约有九十余岁,此人来到丧堂,便向龚胜灵前,放声大哭。哭毕口中又叹惜道:“薰,以香自烧;膏,以明白销。龚生竟夭天年,非吾徒也。”此人说罢,也不与众人通问,即转身走出。众人皆不知此人为谁,莫不称异。原来此人乃彭城老父,是楚国一位隐者,见汉室衰微隐居不仕,因此无人知他姓名。但见其年老住在彭城,遂称之为彭城老父。老父因闻龚胜耻事王莽,被使者迫得绝食而死,故来此痛哭,甚为嗟惜。龚胜既死,与龚胜同时以明经著名者,尚有薛方、纪逡、唐林、唐尊数人。纪逡与唐林、唐尊皆屈身仕莽。惟有薛方虽经王莽遣使往召,薛方不肯应征。

  常对使者谢道:“臣闻尧舜在上,下有巢由。今明主方隆唐之德,小臣欲守箕山之节。”莽闻薛方说得委婉可听,遂不强迫其出仕。其时又有沛国人姓陈名咸,前在汉朝官拜尚书,因见王莽专权,迫杀何武、鲍宣,遂上书辞职。及王莽即位,欲召之为御寇大夫,咸托病不往。咸有三子,皆已出仕,咸尽令辞官归里。咸在家无事,长日闭门不出。又常用汉朝腊日祭祖,不用王莽所定之腊。有人问故,咸答道:“我先人岂知王氏腊乎?”其不忘汉朝如此,真是难得。

  当日薛方、陈咸诸正人,既皆不仕王莽。王莽朝中所用尽是一班利禄小人,朝政遂愈弄愈坏。王莽又百般苛虐百姓,百姓不堪其苦,莫不心思作乱。欲知百姓如何作乱,且听下回分解。

卷一百九十七"行苛政群盗纷起 荐奇士连帅被诛"

  话说王莽篡位之后,正人远避,小人进用,朝政日非,人心思乱。莽尚不知悔悟,又施行许多苛政,人民被逼不过,遂蜂起为盗。先是王莽居摄二年,欲变更钱法,乃造错刀一值五千文,契刀一值五百文,大钱一值五十文,与汉朝所铸五铢钱并行。及始建国元年,莽又将错刀、契刀及五铢钱罢去不用,另造小钱值一文,与前所造大钱并用。是时人民因莽屡次变易钱法,前后损失不少。且因使用汉五铢钱已久,甚觉利便,遂有人造作一种谣言,说大钱不久当废去不用。此言一经传布,王莽所造之钱,便无人留用。商贾买卖,暗中皆以五铢钱相交易。此事却被王莽闻知,即下令严禁人民,如敢收留五铢钱使用,及说当废大钱之人,皆治以重罪,人民因此犯罪者不计其数。

  王莽既下了此令,又使侦查人民如有私铸铜钱,即将邻伍之人,牵连坐罪。犯罪及坐罪之家,不论男女老少,皆充军为奴婢。充军之时,男子用囚车押往,儿女令步行相随,复用铁锁加在颈上,防其逃走。及到充军所在,即将犯人夫妇,各个改配,不准团聚。于是充军男女,既经沿途磨折,又受离散之苦,死者十分之七。

  王莽又常欲仿效周公制礼作乐,以为能将此事办了,天下自然太平。遂命公卿诸臣日夜聚议此事。诸臣因此无暇兼顾他事,民间案件积叠如山,不能清理。各处官吏成绩,也无人考核,各官吏皆得久留在任,受脏枉法,无所不为。更有一班绣衣执法、十一公士巡视郡县,恃势弄权,无恶不作。其时虽有多数人民,因受官吏苛虐,赴阙上诉,无如常被尚书舞弊延搁,在京守候批示,直至数年不得回家;有冤待理之人,拘押郡县遇赦方才得出,人民因此无不心怀怨愤。至天凤五年,王莽又设六筦之法,凡酤酒卖盐铸造铁器以及采办名山大泽诸物,皆要纳税。如有违法不纳之人,皆以重罪科罚。可怜人民如何能经得各种苛税,遂不负暗中犯法。及被王莽查知,即拿去办罪,不得安居乐业。又兼官吏仗着此种禁令,百般勒索。有钱之家,不能自保;贫苦之人,无可谋生。人民到此生路尽绝,只得纷纷去作盗贼。遂有临淮人姓瓜田名仪,盘踞会稽、长州之间为盗。又有女子吕母也聚众为盗。

  说起吕母,乃琅玡人,家中颇称富足。吕母有子为海曲县吏人,被县令无辜杀死。吕母心痛其子死得冤枉,欲图报复,遂尽散家财,收买兵器,暗中结好贫苦少年一百多人,求其帮同杀死县令,为子报仇。众人因感吕母之情,皆许为出力。不久吕母遂同众人一齐手携兵器,奔向海曲县来杀县令。县令因无防备,遂被杀死。

  吕母既杀死县令,心想我今虽已为子报仇,但是率众戕官,依律应处死罪;如今惟有约同众人,去作强盗,或可逃得性命。

  吕母想罢,遂与众人计议一番,逃入海中为盗。后来吕母党羽渐聚渐多,竟有一万多人。

  同时尚有一帮强盗,在江湖上最为著名。此辈乃是荆州地方饥民,中有二人:一名王匡,一名王凤,皆新市人,此二人算是强盗中头目。他二人何以独能做了头目?只因当日饥民掘取田中凫茨度饥,彼此争夺此物,起了衅端。王匡、王凤二人为之判断此事,甚觉公平,众皆服从。及众人为盗,遂推二人为头目。

  二人作了头目之后,又有南阳人马武、颍川人王常、成丹等,皆前来入伙,真是如虎添翼,一霎时盗众竟聚有七八千人。

  但是此一起盗众,若无巢穴,何处容身。恰好附近有一座大山,名为绿林山,生得形势险峻,林木深密,盗众遂依据此山,专事打劫。虽经官吏闻知,前来查捕,无如他们盗众出没无常,官吏也无法擒获,只得听之。于是各处之人,闻得官吏不能治盗,皆闻风效尤。一时南郡人张霸、江夏人羊牧、东海人力子都,又有琅邪人樊崇,皆聚众万余人,抢掠于青州、徐州一带。

  王莽闻讯,急遣官兵往剿。偏是此辈官兵,只能平日残害良民,及遇着盗贼,却无一毫本领擒获,反被他打败。盗贼遂愈加横行无忌。

  王莽因官兵不能擒盗,无可奈何,遂下了一诏,命使者持诏往赦群盗之罪,许其自新。群盗闻赦,虽稍稍解散,然不过数月,又苦法令繁苛,无计生活,依然出来为盗。王莽见群盗散而复聚,自知恩威皆不足结服人心。遂又想出一法,令太史推算三万六千岁历纪,每六岁一改元,将此事布告天下。并说自己当如黄帝成了神仙,升登天界。读者须知,王莽此种做作,是说自己传国久远,有三万六千岁之久,后来又能成仙,欲以此夸耀百姓,销解盗贼。谁知盗贼闻之,并不解散,却被百姓传作一种笑柄。

  当日王莽正在设法解散盗贼,忽报匈奴侵入边界。原来匈奴自呼韩邪单于以来,皆与汉朝亲密。平帝时匈奴王囊知牙斯,曾遣王昭君所生二女须卜居次、当于居次,人侍太后。太后因查二女系与其婿同来,不久即遣令回国。及王莽专政,欲示威匈奴,屡与为难,匈奴遂多侵犯汉界。至是呼都而尸道皋单于立,因贪得汉朝赏赐,又欲与汉和好。遂备齐礼物,命右骨都侯须卜当之子大且渠奢及当于居次之子醯椟王同到汉朝进献。

  二人进献之时,恰值王莽因闻须卜居次与其夫须卜当常劝匈奴与汉和亲,欲立须卜当为单于,又恐须卜当不从。正思设计强立,及闻大且渠奢与醯椟王前来进贡,王莽即授计与和亲侯王歙,命其随带兵马,与大且渠奢、醯椟王等同到虎猛制虏塞下,与须卜当相会。王歙依计而行,来到塞下,即请须卜当前来相见。须卜当不知何事,急忙来见。王歙即指挥兵马将须卜当围住,强迫其来汉。须卜当被迫不过,乃与王歙及大且渠奢一同前往长安。王莽闻得须卜当前来,立拜须卜当为须卜单于。须卜当无法,只得依从。

  当王歙用兵强迫须卜当之时,醯椟王见势不佳,急从塞下逃回匈奴,将此事报知匈奴王。匈奴王闻报大怒,立时起兵侵入汉朝边界。守边官吏见匈奴大队来攻,急向长安告急。王莽乃大募天下成丁男子及死罪囚人,皆令充当兵士,并抽天下吏民家产助饷。又命公卿以及县令,皆要认真养蓄马匹,以备军用;一面又下令招募凡有奇技异术之人,皆来投效。

  此令既下,遂有多人前来应募,个个自称其能。有一个说是能不用船只渡水,只用马匹接连排在水面,可以渡过百万之兵;又有一个说是能使兵士不带斗米,但服食一种药物,可以腹中不饥;更有一个说是能于一日之内,飞行千里,可以窥探匈奴军情。王莽闻说,暗想不料天下果有许多异人,可惜不曾早日知得,但如此异能,生平并未见过,不可不先令他试演一番,遂命诸人以次献技。是时能飞之人闻说,便欲显他能干。

  即取出大鸟羽翅,作为两翼,又从头至身用毛粘着,中间安着机纽。此人布置既毕,将机纽一攀,果然能从平地飞起,但他飞到数百步场地,即坠落下来,再也不能飞远。王莽见此人如此飞法,知不中用。又将余人也一一试验,皆无实在功效。王莽至此方知诸人尽是虚言欺骗,原想将他们办罪,忽又转念道:“此一班人既扬言各有异能,何妨姑且留用,使匈奴闻知,以为我军有能人扶助,必然畏惧。”遂将诸人皆授以理军之职。

  王莽将诸人授职之后,又有夙夜连帅韩博闻王莽招募奇士,也思乘势博取王莽欢心,遂上奏说道:“今有奇士一人,来臣府中,自称毋霸。此人出在蓬莱东南五城西北昭如海边,生得身长一丈,腰大十围,轺车不能载,三马不能驮,睡时用鼓作枕,食时用铁为箸,真是古今罕见。此乃皇天遣之以助新朝,愿陛下作大甲高车,接他前来,可以示服百蛮,镇安天下。”韩博此奏既上,王莽见了也暗暗称奇。忽又沉下脸色,命人召到韩博,立将韩博下狱斩首治罪。左右之人,皆不解何故。

  原来王莽因自己小字巨君,今韩博所说奇人,竟取名巨毋霸,心疑韩博有意欺慢于他,故借此人名称,犯他尊号,说他勿行霸道,因此发怒,将韩博下狱杀死。

  王莽既杀了韩博,仍令人将巨毋霸留在新丰候用。王莽虽然留了巨毋霸,终嫌其名字犯他忌讳,欲将其更改,因记起王太后号为新室文母,遂改名巨毋霸为巨母氏,取文母助己为霸王之意。此事过了一年,王莽一日在宫,忽然查出一事,欲将其子王临杀死。未知王莽何故欲杀王临,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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