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汉野史

     著书立意乃赠花于人之举,然万卷书亦由人力而为,非尽善尽美处还盼见谅 !

                     —— 华辀远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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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百九十八"私侍女王临谋逆 讨赤眉廉丹败亡"

  话说王莽娶妻王氏,生有四个儿子。长名宇,次名获,三名安,四名临。王获在新都时,因杀死侍婢,被王莽责令自杀。

  王宇因使吕宽装作鬼神之事,恐吓王莽,被王莽查出,下狱杀死。此时王莽夫妻膝下,只有王临、王安二人。王安为人,生得心地不明,终日恍恍惚惚。惟王临人颇乖觉,甚为王莽所爱,立之为太子,但生性好色,因此闹出一场大祸。

  先是王莽杀死王获、王宇之时,其妻王氏四个儿子竟被王莽杀死两个,不免痛子情切,终日啼哭,遂至两眼失明,因此得了一玻王莽见其妻得病,乃命王临住在内宫,奉侍其母。

  王临既住宫中,遂与其母侍女原碧暗中私通。后来王临查知原碧已经受过王莽宠幸,恐王莽察知此事,不肯饶恕,遂与原碧背地共议一计,欲杀王莽。又心恐此计不成,性命难保,正在心头七上八下,小鹿乱撞时,恰好其妻刘愔前来告诉道:“妾猜宫中将有白衣会。”临闻之不觉大喜。原来王临之妻,乃是国师刘歆之女,能通星学。因夜观天象,见木星与金星会在一处,是名为白衣会,主有丧服,特来告知王临。王临以为此种凶兆,当应在王莽身上,谋弑之事,必能成功,故不觉大喜。

  读者试思王临因与侍女私通,竟至欲弑其父,此真是奸臣生贼子,天道昭彰,报应不爽了。

  当日王临既闻其妻所说,正欲与原碧实行谋弑之事,谁知不久天上忽然起了大风,刮得王路堂屋瓦皆飞,大木尽被拔起。

  王莽遭此风灾,无可解说,乃下了一道诏书,说是阴阳不和,风雨为灾。此其咎在王临有兄而立为太子,名称不正之故。王莽下了此诏,遂将王临贬为统义阳王,迁出宫外。王临出宫之后,自思我既被迁出宫外,与原碧不能见面,谋弑一事,不消说得是无从下手;且恐原碧泄露阴谋,自己难逃死罪,因此心中十分忧惧。是时恰值其母病重,临遂暗中作了一书,寄与其母。说王莽待子孙极严,恐自己也难保全。其母接到此书,因病重未曾将书收藏。及王莽入宫问病,看见此书,顺手取来一阅。阅毕暗思王临竟敢说我虐待子孙,又说自己恐难保全,他若不是心怀恶意,何故忧惧如此。王莽想罢,心中甚觉愤怒。

  到得其妻死时,王莽遂不准王临前来临丧;一面将妻收殓清楚,葬于渭陵西边一个场地。王莽何故将妻葬在此处?只因王太后于新建国五年死后,葬在渭陵,故王莽将妻葬在此地,以为可以永远侍奉王太后。在王莽此举,也无非欲欺骗外人,见他尚忠心于王太后。

  王莽葬妻既毕,欲追究王临寄书之事。因想王临住在内宫,如有不法举动,当瞒不过原碧,遂命执法官吏将原碧拿去严刑拷问。原碧受不过刑法,供出与王临通奸,恐事发露,欲谋害王莽等情。问官得供,即据情报告王莽。王莽闻说,恐此事被问官传扬出去,惹人笑话,立时命人将审问此案官吏杀死灭口,埋在狱中。可怜此一班问官无辜被杀,家中尚不知其人死活。

  王莽杀了问官,即赐药与王临,令其服药自荆王临不肯依从,用刀自刺而死。

  王临死后,莽又下诏告知国师刘歆,说王临本不明星学,因刘愔告他宫中有白衣会,以致犯罪,是此案实由刘愔而起。

  刘歆接到此诏,刘惰闻之,恐王莽要将他办罪,也就自杀。当刘惰自杀之月,莽之第三子王安及王宇之子公明、公寿,皆得病相继而死。一月之间,连出四个丧事。王莽至此妻亡子丧,孙儿又死,虽然篡得大位,只剩得孤寡一身,可见恶人到底总无好处。

  闲言少叙,当日王匡、王凤及马武、王常、成丹一帮贼众,依据绿林山为盗,官吏不能捕治,后来声势愈盛。荆州牧闻讯,恐其作乱,遂于地皇二年,发下紧急命令,召集兵士两万人,前往攻讨绿林。王匡诸人闻得官兵来讨,急忙整队出迎,恰好与官兵相遇于云社地方,两边排开阵势,鼓声响处,两军各拼命奋战。是时贼兵皆如狼似虎,官兵抵挡不住,立被杀死数千人,夺去许多辎重。荆州牧见贼势凶猛,急引败军向北退去,正行间忽见一军拦住去路,为首之将乃是马武。荆州牧被马武拦路,正欲挥兵突围而出,却被马武用钩搭住坐车,拉入泥中,手起刀落,将骖乘一个将官杀死。马武虽然杀死骖乘一将,心中仍畏惧荆州牧是个官长,不敢杀他,荆州牧遂得了性命逃去。

  贼兵既打败官军,便乘势攻入竟陵。又转击云社、安陆等处,连战皆捷。但贼众虽屡获胜仗,却不贪得城池,只将妇女抢掠多人,仍收队退回绿林山中。此事过了一年,绿林山中忽然发生一种瘟疫,贼兵死去大半。诸贼将乃议分兵散伙,各据一方。于是王常、成丹二人带领一队贼兵,西入南郡,号为下江兵;王匡、王凤、马武诸人率同余党朱鲔、张卬等,北入南阳,号新市兵;又有荆州平林人陈牧、廖湛聚众数千人,号称平林兵,出与王匡响应。由是贼势复盛,王莽闻报,急遣严尤、陈茂二将引兵往剿。

  莽遣二将去后,一日又报青州贼将樊崇率众起事。太师属官景尚带兵往讨被杀。王莽得报,忙令更始将军廉丹与太师王匡统领精兵十万,克日往击樊祟。樊崇探知官军将来攻打,恐自己兵队与官军相混,乃想出一法,令众贼将脸上两道眉毛,用朱涂作赤色,以示与官军有别,因此号为赤眉。

  廉丹、王匡既奉命往讨赤眉,立时带同十万大兵向东方出发,沿途旌旗蔽日,刀剑如林,却也十分威武;只是纪律不严,一任兵士骚扰地方,残害百姓,弄得东方百姓人人怨恨。

  当日官兵行近贼寨,不知何故,却将人马扎住,不与贼兵开仗。此事被王莽查知,即下诏怒责廉丹,催其速战。廉丹被责,非常惶恐。待到夜间,廉丹便唤其属吏冯衍,将王莽诏书交与观看。说起冯衍,乃汉左将军冯奉世曾孙,平日常思尽忠于汉,因未得机会,故暂在廉丹部下为属吏。及廉丹将王莽诏书付阅,冯衍便想趁势劝廉丹叛莽助汉,乃说廉丹道:“昔张良五世相韩,椎击秦始皇于博浪沙中,将军先人,为汉大臣。

  当此人心思汉,不附新室。为将军计,莫如屯据大郡,收纳豪杰,兴社稷之利,除万人之害。如此则福禄流于无穷,功烈著于不朽,岂不胜于一旦兵败身死,辱及先祖哉?”

  冯衍说了此言,偏是廉丹甘心为王莽尽职,不肯听从。不久廉丹即与王匡各率兵马,与赤眉在成昌地方开战。两军接战多时,贼军非常勇悍,官军竟被杀败。王匡吓得胆战心惊,欲与廉丹同逃。廉丹不肯,即将兵符将印交与王匡,口中说道:“君等小儿可走,吾不可走。”说罢自去招集败军,与赤眉决战,遂被赤眉杀死。廉丹死时,其部下汝云、王隆等二十余人,尚在别处与赤眉抗拒,及闻廉丹死耗,各人皆说道:“今廉公已死,吾辈岂可独生?”遂一齐杀奔贼中,力战而死。廉丹与汝云诸人既死,此信传到长安。王莽急命国将哀章,星夜领兵东下,与王匡并力平贼。谁知贼尚未平,又有汉朝宗室二人欲举兵起事,未知二人是谁,且听下回分解。

卷一百九十九"刘縯兴兵复帝室 王常率从助汉兵"

  话说汉宗室有兄弟二人:一名縯,字伯升;一名秀,字文叔,南阳蔡阳人,乃汉高祖九世孙,长沙定王发后裔刘钦之子。

  刘钦娶樊氏,生三子。长刘縯,次刘仲,三刘秀。刘秀生到九岁,父母双亡,与兄縯、仲皆依靠其叔刘良度日。及三人长成,刘縯素性慷慨,常怀大志,欲恢复汉室,因此在家不事生业,惟好结交天下豪杰。刘秀为人,与兄不同,并不交朋结友,终日只在田中勤理耕作。刘縯见基弟刘秀只知料理田业,常出言取笑刘秀,说他为人好似高祖之兄刘喜。后来刘秀也知耕田非远大之计,遂向长安求学,及略通书中大义,刘秀依旧回到家中。

  一日,刘秀偶与其姊之夫邓晨同到穰人蔡少公家闲谈,少公见刘秀到来,即招呼入座。恰值座中宾客甚多,少公即对众说道:“刘秀当为天子。”众人闻说,心里不信刘秀此人,他会作天子。遂有人向少公问道:“少公此言,是说国师公刘秀乎?”少公尚未回答。刘秀见此人看轻他不能为天子,便向此人戏道:“君何由知非仆耶?”座中诸人闻刘秀作此大言,莫不哄然大笑。惟有邓晨闻之,暗赞刘秀志趣不凡,心中甚喜。

  读者欲知少公何故说刘秀能为天子?原来少公曾习图谶,自以为能知未来之事,故说出此言。

  同时尚有一人,也通图谶之学,此人姓李名守,系宛县人。

  李守尝对其子李通说道:“我以图谶之文卜之,将来刘氏当兴,李氏为之辅佐。”李通闻说,便将此事记在心中。及地皇三年,新市、平林各处兵起,李通有一个堂弟名轶,闻得各处乱耗,因向李通说道:“今四方扰乱,汉当复兴,吾欲乘乱起兵助汉。

  但汉朝宗室,惟南阳刘伯升兄弟泛爱容众,可与共谋大事,兄意以为然否?”李通听了,正合其心,遂笑向李轶答道:“吾亦常存此意。”李通与李轶正在密谈此事。恰好刘秀因南阳各县闹饥,自己田地却独得收成,积下米谷不少,遂将米携向宛县贩卖。李通闻得刘秀前来卖米,暗想我正欲与他计议大事,他却来得凑巧,忙遣李轶往接刘秀来家相见。及刘秀到得李通家中,李通便将其父所说谶文等事,告知刘秀。遂与刘秀暗中交结,并议待到立秋考试骑士之日,往劫莽将甄阜与梁丘赐,借此号令大众。计议既毕,李通即使李轶与刘秀同回舂陵举兵接应。刘秀回到舂陵,将此事告诉刘縯。刘縯甚以为然,即召集平日所交诸豪杰,与之商议道:“王莽暴虐,百姓离心,今又连年大早,刀兵并起,此正天亡王莽之时。愚意欲趁此时,恢复高祖帝业,平定万世,未知诸君以为何如?”众人闻言,皆极赞成。刘縯遂分遣李软及心腹请人,向各县招募兵士。自己一面调集舂陵各家子弟,一同举事。各家子弟问讯,以为同刘縯谋叛,必有杀身之祸,皆恐惧躲避。后来看见刘秀也打扮起军装,身披绛衣,头戴大冠,各家子弟方大惊道:“不料刘秀此人,素来谨慎,今日也肯作此事。”于是各家子弟心中稍安,不再如前躲避,遂被刘縯集得七八千人。部署既定,专候机会出发。当日李通自遣刘秀、李轶去后,便暗中布置举兵。谁知机事不密,被人发觉。李通连忙逃去,其父李守及家属人等逃避不及,尽被王莽命人拿去杀死。刘縯闻得李通泄露机密逃去,家属被戮,心知李通所议之事,已经不成。乃命族人刘嘉往说新市、平林诸贼帅,请其出兵帮助。诸贼帅皆应许。刘縯、刘秀遂与贼帅王凤、陈牧诸人,各带兵队,西击长聚,又乘势进剿唐子乡,并用计诱杀湖阳县尉。众军一路得胜,夺得财物甚多,于是大众因争财物,遂与刘氏诸人起了衅端,欲反攻诸刘。

  刘秀查知此情,急将刘氏族人所得之物,尽数取出,给与众人。

  众人方才欢喜,又随刘秀前往攻打棘阳。棘阳遂被打破。

  刘秀打破棘阳之时,恰值李软与邓晨也带同许多人前来相助,刘縯见人马聚集渐多,又连得胜仗,遂思进攻宛县。到得十一月,刘縯与刘秀即督率各队,一齐杀奔小长安而来。王莽守将甄阜、梁丘赐闻报,急忙引兵前往迎敌。两军正当接战之时,忽然天降大雾,将两边人马遮得彼此不能见面,汉兵遂被莽兵杀得大败。是时刘縯家属也在军中,皆惊散乱逃。刘秀只剩单身匹马,逃出营门,逃到不远,恰遇其妹伯姬,也逃出避难。刘秀遂与其妹共骑一马,加鞭前进,行到半路,又与其姊刘元相遇。刘秀因见其姊步行逃走,忙招其姊上马同逃。其姊不肯,连连挥手向刘秀说道:“汝可速行,势已至此,不能相顾,若被迫兵赶到,岂不大家一齐没命?”刘秀闻说,欲再苦劝。忽听后面喊声四起,烟尘钟天,追兵已如潮似浪,蜂拥而来。刘秀只得撇下其姊,拍马前逃,其姊遂为追兵所杀。同时死于乱军之中者,尚有縯弟刘仲及宗族数十人。

  刘縯既被甄阜、梁丘赐二将杀败,急收聚残兵,退回棘阳保守。不久刘秀也逃回聚在一处。甄阜、梁丘赐因打败汉兵,欲思乘胜收复棘阳,乃将辎重留在蓝乡地方。即日带领精兵十万,一路扬威耀武,来到泚水将人马扎住,安营下寨。又将后路桥梁撤断,以示兵士无退还之意,探马报入汉营。新市、平林诸兵,闻得阜赐二将亲率大军来打,又见汉兵新败,诸贼兵皆无心出战,欲纷纷拔队散去。刘縯闻知此事,心中十分焦急。

  正在无法可想,忽报下江兵五千余人,来到宜秋。刘縯闻报,即与刘秀及李通诸人,同赴下江军营求救。把营兵士见刘縯诸人前来,忙询明来意。刘縯即答道:“欲见下江一位贤将,与议大事。”兵士据情入报。大众闻知齐推王常出去接见。刘縯即对王常细说合兵攻莽之利。王常听罢,十分佩服,愿出身相助。縯即与常深相交结,然后带着诸人,告辞回去。

  刘縯去后,王常即将刘縯所说,入内告知成丹、张卬诸将。

  诸将因恃下江兵众,闻言不愿依从,即向王常说道:“大丈夫既然起事,当各自为主,何故服从他人,受其牵制?”常见诸将不服,又用言细劝道:“王莽苛虐,渐失百姓之心。百姓思汉,已非一日,所以吾辈方得借此起事。但起事必须下顺民心,上合天意,方能成功;若徒负强恃勇,虽得天下,必然复失。

  试看秦皇、项羽何等势力,只因自恃,遂至复灭。何况我等皆布衣之人,相聚起义,若亦自恃强勇,此乃灭亡之道。今南阳诸将,举族起兵,观此次来议之人,皆深谋远虑,有王公之才。

  我军若与合并,必成大功。此天所以祐吾属也,不可错过。”

  诸将见王常说得有理,又因平日敬重王常,乃皆感谢道:“若无王将军一言,我等几陷于不义。”说罢各自回营引兵,随同王常前往与汉兵合并。

  刘縯闻知大喜,便令军中大排筵宴,与各将士痛饮立约。

  此时汉兵因得新军来助,个个心胆皆壮,勇气十倍。刘縯遂将各兵分为六部。分派既毕,即下令命各兵休息三日,预备出战。

  及十二月晦日,刘縯便于夜半传下军令,命各营皆偃旗息鼓,乘夜袭取蓝乡辎重。诸军奉令立向蓝乡进发。及到蓝乡,天尚未明,众军发一声喊,一齐杀入。蓝乡守兵因无防备,皆被杀败。阜、赐二将所藏辎重,尽为汉兵所得。

  过了一月,刘縯欲进攻阜、赐二将,遂约同下江各兵同日出发。阜赐二将探知汉兵来攻,急命兵士备战。及汉营各兵到来,两边接住厮杀。汉兵与下江兵,无不并力死战,只杀得阜、赐各兵人仰马翻,尸横遍地,死去二万余人,余众四散逃走,阜、赐二将皆被汉兵杀死。刘縯遂击得胜鼓回营。刘縯得胜之后,忽又报莽将严尤、陈茂欲率兵据宛。刘縯忙又遣兵迎敌,未知胜负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卷二百"破淯阳刘玄称帝 围渐台王莽伏诛"

  话说刘縯闻得莽将严尤、陈茂率兵据宛,立时传令起兵进攻,及行到淯阳地方,严尤、陈茂已领大队前来迎敌。刘縯挥兵直进,严尤、陈茂不能抵挡,遂被杀得大败,退入宛城。刘縯即乘胜进兵围宛。

  是时淯阳既破,汉兵声势愈盛,人马已有十数万。于是军中诸将,因兵队甚多,无人统一,欲立一人为帝,号令全军。

  大众遂相聚商议此事,议时皆以刘氏最属人望,欲就刘氏中选立一人。但众人虽决议立刘氏,惟应立何人,意见不一。南阳诸豪杰与王常等皆欲立刘縯。新市、平林一班将帅,却欲立刘玄。刘玄在平林军中被任为将军,号更始将军,为人生性懦弱,不似刘縯精明。新市、平林诸人,因贪刘玄懦弱可欺,故欲拥以为帝。

  新市、平林诸人既欲立刘玄,便预先在背地计议一策。议定方才将刘縯请来,告他大众已决议立刘玄为帝。刘縯闻之,即对众说道:“诸将军欲尊立宗室,足见厚意。惟是目下赤眉聚众数十万,方在青、徐起事。若闻我处立宗室为帝,恐赤眉也依样仿行,将来两帝不并立,势必至宗室自相攻打,如此是使天下怀疑,且于威权有损,窃恐不能破得王莽。为今之计,不如权立刘玄为王,王号亦足以号令诸将。且看他日赤眉有无举立,如有所立,其人果贤,我等可以率众往从;如无所立,俟破莽降伏赤眉之后,再称帝号,亦未晚也。”刘縯此一篇话,直说得众人皆点头称善。偏是旁有下江将官张卬不以为然,立时拔起佩剑,在地上一击,厉声说道:“今日之事,早经大众决议,不得再有更改;若反复多疑,何以成得大功。”众人闻说,不觉又被张卬说得心动,皆依张卬之言。

  到了二月朔日,众人便在淯水之上筑起一坛,立刘玄为皇帝。刘玄字圣人,乃刘縯族兄。刘玄被立为帝之时,见许多将帅皆称臣朝见,刘玄从未见过如此场面,只羞得汗流满面,将两手举起,不能说出一言。刘玄既即帝位,遂改国号为更始,又颁定官职,封王匡、王凤为上公。又封朱鲔为大司马,刘縯为大司徒,陈牧为大司徙,刘秀为太常偏将军。刘玄即位封官既毕。王莽闻知此事,心中十分忧惧,苦得须发皆白,又恐被人察觉,乃将须发染黑。又将所聘杜陵人史谌之女,立为皇后。

  皇后之外,又选立一百二十人为妃嫔,终日在宫取乐。但王莽虽然外示安乐,心中却甚忧汉兵。遂又下了一令,说是有人能捕得刘縯诸人,皆封为上公,食邑万户。王莽正在悬赏捕拿刘縯各人,不料刘秀已与王常诸将引兵攻入颍川,打破昆阳。王莽闻之,愈加恐慌,急命司空王邑会同司徒王寻调集各处大兵,一齐往讨。并将从前韩博所荐奇士巨毋霸,用为垒尉。又寻得虎豹犀象许多猛兽,驱令随营,以助声威。

  王邑、王寻奉命,立即带同巨毋霸及众猛兽,催兵前进。

  恰好行到洛阳,各处调兵亦到,计共四十二万人,遂号称百余万人。沿途旌旗辎重,接连不绝。及更始元年三月,王邑等兵到颍川,严尤、陈茂二将也领军前来,遂与之合兵会剿。探马报入汉营,诸将闻讯,皆出营探看。及见莽兵势浩大,莫不大惊失色,各个扭转身躯,飞奔入昆阳,欲解队散去。刘秀闻之,急出拦阻,劝其并力出敌。诸将不听,皆怒道:“刘将军有何胆略,乃敢如此?”刘秀闻言,大笑而起。诸将正与刘秀争论,探马又来报王莽大兵将至城北,其兵排列数百里,不能望见后队,不知军马多少。诸将闻报,更加惊惶,忙请刘秀商议破敌之法。刘秀乃代诸将指划成败,诸将方才安心,皆连声称是,于是皆听从刘秀之言。

  当日王莽遣王邑、王寻往攻汉兵去后,心中以为此次大兵东下,必能破得汉兵。谁知不久忽报王邑、王寻已被汉兵打得大败,王寻被杀,余众皆逃,王莽闻知大惊。正当此时,又有人来说将军王涉、国师刘歆及大司马董忠欲谋劫驾降汉。王莽听了大怒,即命人将王涉、刘歆、董忠诸人拿问杀死。于是莽见大臣内叛,汉兵外迫,心中十分苦恼,三餐不能下咽,每日惟饮酒啖鳆鱼遣闷,或读兵书,虽至困倦,不能睡在枕上。

  过了一时,又报成纪县内,有隗崔、隗嚣兄弟二人起兵助汉,攻杀雍州、安定各官长。又有人来报,析人邓晔、于匡也举兵南乡,县令出降,现已进攻武关。莽接连得着数处警报,吓得计无所出。朝臣崔发,乃教王莽哭泣告天,以禳兵灾。王莽依言,即亲率群臣,来到南郊,对天自陈所受各种符命,又仰面向天说道:“皇天既将符命授与臣莽,何故不灭亡众贼?

  如果是臣莽不好,请遣雷霆下来,将臣莽击死,亦是愿意。”

  王莽说到伤心,不禁捶胸大哭,直哭到力竭气尽,方才止祝乃跪下叩头,叩毕又作了一道策文告天,说他平日功劳。并命诸生及百姓朝夕皆前来聚哭,如有人能哭得哀切及能解诵策文之人,皆升他为郎。因此得升为郎者,五千余人。

  莽既命众人聚哭,又拜将军九人,皆以虎命名,号为九虎。

  九虎拜将之后,莽即命其领军东讨汉兵,赐九虎钱每人四千。

  九虎因查知王莽御库之中,尚藏金玉财宝甚多,每人只赐钱四 千,尽怨王莽鄙吝,心中不愿出战。及兵至华阴地界,与邓晔相遇,遂被邓晔杀败,四虎逃得无踪。二虎奔回长安,被王莽怒责自杀。三虎重收败兵,退入京师仓,保守不出,当日邓晔既杀败九虎,乃开武关城门迎接汉兵。恰好汉将李松引兵到来,邓晔遂与李松并力往攻京师仓。不料京师仓把守甚坚,急切不能打下。邓晔乃遣校尉王宪带领数百人,北渡渭水,打入左冯翊及频阳各地;自己一面收兵退回华阴,等待刘玄大兵到来,同攻长安。当邓晔退兵之时,各处汉兵已经齐集长安城下,个个磨拳擦掌,欲争先破城。王莽闻讯,忙遣使者尽散城中牢狱囚人,各给兵器,杀牲设誓。誓毕即命将军史谌,带领诸狱囚,前往抵敌。史谌行至渭桥,诸狱囚怕死皆四散逃走,只剩史谌一人空身回去。时汉兵在城外,见城内并无一兵出来迎敌,乃在城外尽掘王莽父祖及妻子坟墓,烧其棺椁,又纵火烧王莽所起九庙与明堂辟雍。一霎时火光四起,烟焰冲天,照得全城通红,汉兵又在城外连声喊杀。王莽恐汉兵打破城门,急令各校尉分领骑士数百人,在各城门把守。

  更始元年十月朔日,汉兵打破宣平门。王莽忙命王邑、王林、王巡诸将分兵驻扎北阙,与汉兵死命抵拒。此事过了一宵,次日城中忽有少年朱弟、张鱼各人,恐被汉兵掳掠,也假作外兵,结队出行,沿街叫喊。又持斧砍破敬法殿门,大呼道:“反虏王莽,何不出降?”呼毕即放火烧作室门。作室门被烧,火势遂延及黄皇室主所居之掖庭。可怜一班宫女,耳闻外面喊杀连天,又见掖庭火起,皆吓得啼哭惊呼,走投无路。黄皇室主见此情形,以为汉兵已入,口中自说道:“何面目以见汉家?”即踊身跳入火中而死。此时火势愈盛,王莽恐被火烧死,乃躲入宣室前殿,取出玺绶,带在身上:手持虞帝匕首,命天文郎持拭立在面前,时时令测斗柄所在。将坐席旋转,随之而坐。

  坐时又自说道:“天生德于予,汉兵其如予何?”读者试想王莽到此地步,尚作欺人之言,真是可发一笑。

  王莽避火在宣室前殿时,汉兵已杀入朝门。十月三日早晨,群臣乃扶王莽由前殿往渐台躲避,百官随行者千余人,惟王邑仍在外与汉兵苦战,后因兵少敌不过汉兵,左右被杀将荆王邑见事势不佳,又不知王莽死活;乃舍了汉兵,反身走入宫中,来寻王莽。及查知王莽躲在渐台,即往保护。王邑到得渐台,汉兵已由朝门杀入殿中。皆大呼道:“反虏王莽安在?”汉兵正在殿中呼喝,房内忽然走出一个宫女说道:“王莽现在渐台。”众兵闻言,即追往渐台。渐台四面环水,众兵不能即登,乃将渐台重重围住,用箭乱射。台上众官亦命弓弩手还射。只见两边箭如飞蝗往来,射了半日,两边箭皆射尽,各用短兵接战。

  又战了许久,天色已晚,王邑及王巡诸人皆战死。众兵遂一拥上台,杀死莽臣王揖、赵博、唐尊、王盛诸人,惟不见了王莽。

  校尉公宾即四处寻觅王莽,忽见商人杜吴手中携着王莽所佩天子玺绶,即问杜吴道:“佩此绶之人安在?”杜吴答道:“在室中西北角间。”公宾急依言往寻,果见一人倒在室中,及近前细看,认是王莽,但已被人杀死。原来王莽见众兵上台,逃人室中,被杜吴杀死,取去玺绶。公宾见王莽已死,即拔刀将王莽首级割下。公宾割了王莽首级,众兵也一哄上前,将王莽尸身乱砍。不须一刻,已将尸身砍得七零八落。众兵因欲抢尸献功,彼此争斗,杀死数十人。

  公宾既得王莽首级,也不管众兵争杀,急将首级持向校尉王宪处报功。杜吴也将所得王莽玺绶献上,王宪皆命留下。不久李松、邓晔自华阴领兵前来,将军赵萌、申屠建也率队而至。

  诸将既到,查得王宪将王莽玺绶匿藏不献,又自称大将军,擅用天子旗鼓,立将王宪拿下斩首。诸将既斩了王宪,即命人将王莽首级送与更始。更始命悬于宛县街市示众。百姓闻知,皆来观看。百姓不看犹可,一看王莽首级,莫不恨其生前暴虐。

  立将王莽首级取下,持在手中,乱打一顿。又将其舌割下,细细切食。可叹王莽篡夺汉统一十八年,苛政虐民,穷凶极恶,卒至中外怨愤,盗贼并起。刘縯兄弟举义一呼,四方响应,不过数月之间,城池失守,肢体分裂,只落得千古骂名。王莽既死,汉朝又复中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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