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古神话演义

     著书立意乃赠花于人之举,然万卷书亦由人力而为,非尽善尽美处还盼见谅 !

                     —— 华辀远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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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百○一"天地将除妖鸟 嵎夷九族来朝"

  

  且说大翳等献上蠪姪、獙獙、朱獳尸体之后,文命道:“现在三害已除,只有一鸟,一兽,料想容易殄灭。十四面宝镜且归汝等佩带,等大功告成后再还我。如今汝等且去捉那鸟兽吧。”只见之交、国哀、真窥、横革四人上前说道:“某等向随主公经历四方,自从天地将来了,事事由它们偏劳,某等殊觉惭愧!那一鸟一兽,请主公派某等去捉拿吧。”文命道:“同是为国民效劳,何所谓偏?汝等忠勇,某所深知。奈现在所遇见的都是怪异,与寻常禽兽不同,所以朱虎熊罴等专门驱除禽兽之人,某亦不令他们前去,何况汝等!我看还不如让天地将去吧。”横革等四人固请不已,文命方才允许。每人各带了二十个人,径向堙山进发。文命深恐他们有失,叫过黄魔、乌涂氏来,叫他们一上一下,远远的保护救应,二人领命去了。

  且说横革等一路前进,到了堙山,只见山的东南临著堙水,东面有一个大湖泽,静悄悄的不见一人一物。真窥道:“鸟必有巢,兽必有穴。我们先寻鸟巢,后寻兽穴。”国哀道:“我看是分任吧。万一我们仰面寻鸟巢,那兽从旁跑出来,那么怎样呢?”之交道:“不错。”于是议定:国哀、之交探兽穴,真窥、横革探鸟巢。正议之间,忽然兵士喊道:“前面来了。”众人一看,果见前面坡上站着一只异兽,其状如马,四角牛尾。之交便招呼国哀指挥四十人向前赶去。

  那兽看见大队人来,口中发出一种狗嗥之声,转身逃去。

  国哀等追不上,大叫可惜,只得转来,打算和真窥等商议,四面合围。哪知真窥等四十二人正围着一株大树,有几个弯弓搭箭,向上面连连射去。国哀不解,便问他们为什么,横革向树巅指道:“絜鉤鸟在这里了,它不能飞,而善于登木,起初在下走,我们一赶,它顷刻之间缘树而上,已到最高之巅。我们正奈何它不得,想射它下来呢。”

  之交一看,这树足有八丈高,枝叶扶苏,荫庇数亩,旁边一样大的古木,还有好几株。那絜鉤鸟从这树到那树,又从那树再到此树,善于趋避,无论如何,总射他不着,不觉大家都束手无策。之交道:“此鸟已在此了,它既然不能飞,料不能逃走,且叫几个人监视在此,我们先去捉峳峳. ”真窥、横革虽不愿意,然而亦无可如何,只得同到山后,来寻峳峳. 走不多路,只听见一片狗嗥之声,那峳峳正从山后如飞的直奔过来,仿佛后面有人追赶似的。许多兵士还以为它要冲过来噬人,慌忙退让。究竟横革胆壮力大,阻佐去路,一剑去,早已杀死。

  大家聚拢来一看,果然其状如马而羊目,四角牛尾。但是当头一剑,虽是横革砍的,背后还有血淋淋的伤痕,甚不可解。

  之交叫随从兵士且将兽尸抬着,再去捉那峳峳. 大家刚到大树之下,正要取弓箭来射,哪知这峳峳已从树上骨碌碌的滚下来,众人大喜,忙上前捉来一看,只见鸟的腹上贯着一根小木,原来已经死了。众人至此,疑惑不解,都说是山神暗中帮忙。大家扛了鸟兽之尸去见文命,并将情形说明。文命笑道:“想来是山神助力呢!”那时黄魔等已早归来,绝无言语。

  次日,文命率众人起身,只见一路都是檿。时当九月,那檿叶已经黄落了,那些莱夷妇女都在那里从事机织,便是男子做这个工作的亦不少。文命暗想:“这个倒是大利之所在,于民生问题大有裨益。将来由政府设法提倡扩充,或者竟定为贡赋之一种,那么他们自然知道注重了。”

  不言文命心中筹画,且说大众行行,已到了海滨。那时船只都已预备好,原来预备船只的人所走是交通大路,所以到得早,而且不会遇到妖鸟怪兽。文命等大众须随山察看水源,到处勾留,所以到得迟,而妖禽怪兽的殄灭,亦足以迟延时日。

  当下大众下船,东望茫茫,波涛不作。仰面看那司风鸟,已高插在船首之上,只见它的头向著西北,原来是西北风,恰恰与文命的行程相逆。舟人正在那里忧虑,说道:“逆风难行。”

  文命便作法,叫了风神来和它商酌,要借为三日的东南风,风神飓母当然答应。

  文命等一帆风顺,过了碣石山,逆河口,驶抵北岸,已是青州北部。大家上岸再向北行。只觉气候景物,与南部顿然不同,朔风甚历,呼号有声。这日晚间宿一座子桐山上,山下一条子桐水,西流到余如泽里去的。晚饭后,伯益、水平、伯夷、夔四人偶走出帐外观看夜色野景。只见那水中一道光芒,直向西边穿过去,过了一回,又是一道光穿过去,那边又有儿道光穿过来,飞在空中,没于水中,正不知是什么东西。

  四人诧异,水平走归帐中取了弓箭,等那光芒再飞起之时,觑准了一箭射去,光芒顿时消灭。众人归去,一宿无话。到了次日,水平约了伯益一早去看,只见水中一条有翼的鱼箭贯着,浮在那里。知道昨夜飞来飞去的就是它了。看得稀奇,忙取来献与文命。文命亦不认识,当即作法,叫了山神来问,山神道:“这个叫作(鱼骨)鱼,其音如鸳鸯,夜飞而有光,现则天下大旱,是个不祥的东西,水中多着呢。”文命道:“那么我当除之。”山神去了。文命就叫七员地将将泽中所有(鱼骨)鱼都杀死,以后就绝种了。

  一日,行到一座北号之山,文命见山势险恶,深恐有怪物潜藏。便先叫了山神来问,山神道:“这山中有一鸟一兽,都是害人。鸟名叫作(鬼白)雀,其状如鸡,而白首,鼠足而虎扑,喜吃人。兽名叫揭狙,其状如狼,而赤首,鼠目,其音如豚,亦喜吃人,崇伯前进时,须要小心。”文命谢了他,山神去了。

  文命便叫过天地将来,吩咐他们去擒捉。只见隤敳、朱、虎、熊、罴五个人上前说道:“某等受命驱除鸟兽,但一路以来都是天地十四将效力,某等虽则制伏些寻常的豺虎等,但是算不得怎么。这次请派某等前去,以免尸位溺职之嫌。”文命道:“山神叫我们小心,恐怕这一鸟一兽不比寻常,还是叫天地将去吧。”伯虎道:“据山神说,不过是一种吃人的鸟兽,并非妖魅可比。前日真窥、横革等尚且擒鸟捉兽以效劳,某等有专司,反不如他们,可耻极了,望崇伯准某等前去为幸!”

  文命听他们这样说,只能答应,吩咐小心。隤敳等欣然,带了几十个人,持了军器弓矢网罟等上山而去。

  这里文命叫过黄魔、乌涂氏来吩咐道:“上次横革等捉絜鉤、峳峳,全仗尔等暗中帮助,这次隤敳等前去,恐亦非尔等暗中帮忙不可,尔等再辛苦一次吧!”黄魔道:“某等理应前去帮助。不过刚才山神所说兽形如狼,狼性贪而狡,鸟名噐雀,似含有魅意,与絜絜、峳峳□□迥乎不同,某等二人,保护彼等数十人,深恐顾此失彼,请崇伯再多派两个吧。”文命道:“是。”于是又添派兜氏、狂章二人同去。四人领命,自暗中去保护帮忙,不提。

  且说等到了山上,只见无数乔木,连绵不断,浓阴密蔽,气象阴森。有些树木,其状如杨,结实累累,甚像枣子。兵士看了,就要摘食,隤敳忙禁止道:“此中阴森,恐是二畜潜藏之所。尔等切小心,勿贪口腹。”那时仲熊,已叫人在林外布起网罟来,有些人四处探望,以观禽兽。罴倡议道:“我看不如仿照伯益从前的方法,一把火烧去这个树林,使二畜不能潜藏,岂不大妙。”朱道:“我看不对。一则太残酷,且亦费事,费时。”刚说到此,忽闻空中拍拍之声,一只大鸟,向林外直扑而来,其力甚猛,虽有网罟,哪里拦得住?那鸟伸出大爪,早将一兵士抓住,凌空而上。

  大众见了着忙,一齐大呼,有的跃起挥刀,有的拈弓即射,但那鸟非常迅速,早巳扬去。众人正在惋伤惊悼,不提防后面一兽已疾驰而来,又将一人衔去。隤敳等至此才知道这事有点棘手了,又要防上面,又要防旁边。

  正在无法可想,只听得拍拍之声又作,众人知道鸟又来了,举起兵器,向上乱舞。鸟见无隙可乘,站在树梢上,舒展它的翼尾向着下面效锦鸡之舞。那些兵士和隤敳等顿然目眩昏迷,将兵器都放下了。(鬼白)雀就从从容容的飞下来,将伯虎和一个兵士一爪一个,抓了就飞。刚上树巅,倏然一人横空飞来,举起一枪,将(鬼白)雀刺死。接着又是一个,凌空飞来,将伯虎和兵士都救下树来。原来就是狂章和黄魔两个,他们在远地看见,本来想暗中帮忙不露面的,现在事势紧了,只能拼命来救。

  那时受着(鬼白)雀迷惑的兵士尚是昏沈,狂章就探怀取出宝镜,将各人一照,方才清醒,众人才知道(鬼白)雀的厉害。伯虎为雀爪所伤,其势甚重,幸携有良药,急忙敷治,不至危险。隤敳忙叫人将伯虎及受伤兵士一总送回去休养,自己再与朱、熊、狂章等来寻揭狙。寻到一处,只见尸骨狼藉,血肉模糊,原来就是刚才被揭狙衔去的人,真是伤心惨目,可是不见揭狙的踪影。

  后来忽听得山穴之中似有豚猪叫喊的声音,众人跑去一看,果然见一只赤首、鼠目、狼形的怪物,那四只脚却深入地中,仿佛有物绊住似的,因此没命叫喊。黄魔知道,兜氏等暗中帮忙变的把戏,便叫道:“我们都在此了,你们出来吧。”

  乌涂氏、兜氏,就从地下钻出,每人一手握着兽的一脚。隤敳才知道他们是暗中来帮忙的,深深致谢。于是众人捆了活的揭狙,扛了死的(鬼白)雀,掩埋被害兵士的尸身,回营来见文命。

  文命叫伯益图过形像,将揭狙杀死,与(鬼白)雀一同掩埋,然后率众前进。这时已到了嵎夷之地,这是帝尧初即位的时候,叫羲仲来寅宾出日之地。后来洪水泛滥,交通断绝,有几十年不曾隶属中国了。那考查天文的旧迹,约略还有几处可以辨认,然而大半已为嵎夷侵占。

  嵎夷共有九种:一种叫畎夷,一种叫于夷,一种叫方夷,一种叫白夷,一种叫赤夷,一种叫黄夷,一种叫玄夷,一种叫风夷,一种叫阳夷。那些人民,大概是欢喜饮酒歌舞,但亦知道冠弁,衣锦,器用,俎豆,于文化上还不算野蛮。当下文命到了之后,召集九族酋长来,将中国的威德,向他们宣示,叫他们将侵占的土地退还中国,再画定疆界,彼此确守。

  那九族酋长听了,有点不舒服。于夷、方夷两猷长同时起立,说道:“我们得到此地,并非得之于天朝,是得之于洪水的。洪水之时,天朝人员一个都没有在此。我们平洪水,披榛棘,好不容易才到这个地步。现在天朝反来趁此现成要收回去,于理上似乎说不过。”文命正色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况且前此有历史可凭,哪里可因为我们一时间不来管理而就据为已有呢?”

  九夷酋长见文命态度严毅,词气强硬,又见军容甚盛,天地十四将的状貌犹可怖,不觉畏服,情愿稽首归顺,并返还侵地。文命就慰劳了他们一番,又设筵款待。燕饮之间,问起他们的山川风土,有无害人之物,畎夷酋长道:“我们那里气候土地都好,可以种田,并无害人之物。”阳夷酋长道:“我们那边逼近海滨,太阳所出,气候是好。不过水灾受得很大,死伤不少,害人之物倒没有。”白夷酋长道:“我们那边一座钦山,山上有一种怪兽,名叫当康,现则天下大穰。据老辈说,十六年前曾经见过。当时天朝大圣帝派一个姓羲的大官,到此地来考察太阳。这时候年年好年岁,天下好太平呀。后来洪水之患一起,当康就不见。到去年,当康又出见,想起来年岁又要好,天下又要太平了。”

  文命道:“当康的形状怎样?”白夷酋长道:“其状如豚而有牙。它的鸣声,就是‘当康’二字。”文命道:“那么是个瑞兽了。”玄夷酋长道:“敝处有一座山,名叫女丞之山,一条石膏水,就发源这山上,西流到鬲水中去。其中有一种怪鱼,名叫薄鱼,其状如鳣鱼鲆,而只有一目。其音如人呕吐之声,见则天下大早。据老辈说,三四十年前,这鱼出现了,后来天上十日并出,果然大旱。此刻又有人看见了,将来不知如何?”说着,回头向白夷酋长道:“如果大旱起来,贵国的当康,要失其灵验了。”言未毕,方夷猷长接着说道:“敝处剡山上,有一个怪兽,尤为可怕。其状如彘而人面,黄身而赤尾,名字叫作合窳。其音如婴儿,它逢人就要吃,逢着虫蛇亦就要吃,吃得来满山都干干净净,人民统统远徙,虫蛇类亦都逃散夫踪。据老辈说,它是洪水发生的前一年出现的。出现之后,天下就要大水,到如今它还盘据在那座山里呢。”

  黄夷酋长道:“贵处这个合窳还不算凶。敝处太山上有一只蜚兽,其状如牛而白首,一目而蛇尾。它在水中一游水,立刻干涸,它在草上走过,所有之草,就立刻枯死,人遇到它,更不得了,一闻到它的气息,立刻生病,传染起来,可以灭族。

  所以有人说,这个蜚兽,假使向天下游行一周,天下之人,可以死荆你看可怕不可怕呀!”文命听了,诧异之极,便问道:“贵处既有这种害人之兽,何以不设法去剪灭它呢?”

  黄夷酋长道:“何尝不想剪灭它?敝国向与赤国接境,这座太山,是我们两国公共的。自从蜚兽出现之后,敝国就派兵去兜剿,哪知兵士未到山上,那股毒疬之气,已扑鼻而来,兵士个个寒颤吐泻,生疫病而死,百且传染极速,一而十,十而百,百而千,无法可救。敝国因此元气大伤,只能远徙到几十里以外以避之,哪里还能剪灭它呢!”风夷酋长道:“是呀,敝国僻处东北,终年多东北风。有一年偶然刮了两日西南风,人民染疫而死的就不少。据说,就是受这蜚兽之害呢。”文命听到此处,更深骇异,说道:“有这等事,某既然来此,一定设法为诸位驱除。”九夷酋长齐声道:“那么好极了。”大家又饮谈一回,席终散去。

  文命就召集将佐开会商议,伯益道:“吃人的兽,召灾的兽,其患尚小,到是这个酿疫的蜚兽实为可怕,说不得又要偏劳天地十四将了。”文命道:“这个当然。”当下便叫过乌木田、章商氏、大翳、卢氏四将来,吩咐道:“此地离太山不知有多少远,那蜚兽凶恶情形又不知如何,汝等且先去察看一番,归来报告,再行定夺。”四将答应,半从空中,半从地下去了。

  过了半日,忽见乌木田、大翳二将面色仓皇的先回来报告道:“厉害,厉害!某等到那山相近之处,并没有看见那兽影,只觉一股腥毒之气直冲上来,不觉打了几个寒噤,登时气力减少,头疼口苦,某等深恐有失,不敢再入重地,只好就回来了。”说罢,身上又是几个寒颤,文命大惊,正觉没法,忽然章商氏、卢氏直从地下上来,刚要发言,但觉头重脚轻,支持不住,就倒在地上,神昏气促。这是它们在地下受到蜚兽便溺之毒,更为厉害之故。

  文命无可奈何,只得叫人将二将抬去,命医生医。一面又问乌木田、大翳道:“汝等觉得怎样?”二人连说不要紧。归到帐中,静坐起来,运用玄功,不到半日都已全愈。只有章商氏、卢氏二人是地将,功行较浅,受毒又深,病势缠绵不已。

  哪知后来伺候的人触着这股气息也病了,连望病的人也病了。

  不到几日,除七员天将之外,几乎无人不病,而以章商氏、卢氏病势最笃。其余皆寒颤头疼,神昏气促,个个呻吟,正是万帐沉沉,炊烟断绝。庚辰看到这个情形,觉得有点不妙,就和黄魔等商议道:“我看这事只有求夫人去。你们在此好生调护看守。我多则两日,少则一日,必定转来。”黄魔等答应,庚辰遂冲天而去。

  这里六员天将各处巡视抚问,递汤递水,忙得真不了。文命有时偶然清醒,看看只有一个乌木田在旁,便问道:“大家怎样?”乌木田道:“大家都是如此,没得好。”文命道:“都不能起来吗?”乌木田应道:“是。”文命叹道:“我勤劳数载,满望将水土治平,上报先人,下救万民。不想今日竟遭此厄,进退两难,死生莫卜,真是命也。”乌木田道:“崇伯切勿忧虑,庚辰已去求夫人了。”文命叹道:“我想亦只有这一线之希望,天不绝我,夫人必来救我!”说罢,将心放下,又昏沉沉过去。

  又隔了一日,兵士工人等逐渐死亡。乌木田到章商氏榻前问道:“你今日如何?”章商氏绝无声息,俯身摸它肌肤,其冷如冰,原来早已死了。大翳去看卢氏,亦是如此。二人非常凄惨,深恐其余人等听了惊慌,反致病势加重,所以不敢声张。

  但是只有六个人,上上下下要伺候这许多人,实在万万来不转,哪里还有功夫再为他们经劳殡葬之事?只好随他们躺在床上。

  好在天气严寒,决无腐烂之虞,眼巴巴所望的,只等庚辰回来,有个解决。

  哪知左等也不来,右等也不来,看看已是三日了,死的人日多一日。兵士工人不计之外,伯虎、苍舒、熊、罴、叔献、横革、昭明、大章等都一个一个陆续死去。伯夷、伯益、庞降、季狸等,亦濒于危,文命亦危在旦夕。黄魔和童律等说道:“庚辰说至迟两日必来,如今已四五日了,他还不来,甚为可怪。

  现在情形已糟到如此,只有崇伯还剩一口气,假使崇伯再不救,我们还要在这里干什么?我想我到夫人处去一趟,讨个实信吧。”童律道:“这话极是。不过我们此刻已只剩六人,你去了后,我们又少一个,那么怎样呢?”黄魔连声道:“决不会,决不会。我无论如何一定就转来,决不逗留。”说罢,就飞身腾空,没命地向巫山飞去。

  就了瑶台之下,只见云华夫人,正端坐着,他倒身下拜,气喘喘问道:“庚辰来过吗?”云华夫人道:“早来过了,我叫他另外去求药,你问他做什么?”黄魔道:“虽有灵药,不中用了,人已死去一半了,崇伯亦就要死了,要灵药做什么呢?”云华夫人斥他道:“亏你在我这里住了多少年,连‘天命’两个字都没有明白吗?如果崇伯治水不会成功,半途而死,我叫你们去帮助他做甚?你还不给我赶快转去!”黄魔听了,恍然大悟,连忙谢了夫人,又没命的飞回来。

  到了营中,庚辰竟还没有来。大翳等忙问怎样了?黄魔将夫人之言说了一遍。大家听了虽则放心,但是四顾一看,情景殊属难堪,如游于墟墓之中,触处皆是死尸。过了一日,死去的总有一批。过了半日,死去的又总有一批。又过了一日,死去的竟十分之九有零。只剩得文命和鸿濛氏等五员地将了。又过半日,文命亦呼吸断绝,一命归阴。后来鸿濛氏等五将亦陆续死去。从此万帐寂寂,所有生物,只留黄魔、大翳、童律、狂章、繇余、乌木田六个人,与在天空盘旋的一条应龙,在后曳尾的一个玄龟,守着这许多死尸。

卷一百○二"窟洲返魂香 青州水患平"

  

  且说庚辰嘱咐了黄魔之后,耸身上天,如箭的直向巫山而来。进了殿门,与旧时同僚亦不打话,径到瑶台之下倒身下拜。

  云华夫人已知道他的来意,就问道:“汝为蜚兽而来吗?”庚辰道:“是,那蜚兽疫气甚是厉害。”云华夫人道:“我已修书一封在此,汝快去聚窟洲走一趟吧。”庚辰道:“聚窟洲从前曾经跟了夫人去过,觉得很远呢。往返必须时日,恐怕缓不济急,怎样呢?”夫人道:“不要紧,你快去吸。”庚辰听说,不敢违拗,接了书函,拜辞夫人,飞身空中,如风如电,径向聚窟洲而去。

  原来那聚窟洲是八方巨海中十大洲之一,在西海中申未之地,地方三千里,北接昆仑二十六万里,去东岸二十四万里。

  洲上多真仙灵官,宫殿比门,不可胜计。庚辰在空中飞行一昼夜方才达到。只见洲上狮子、辟邪、凿齿、天鹿、长牙、铜头、铁额等猛兽到处皆是。庚辰按照信面上所写的住址寻至一座大山旁边。

  那山形颇似人鸟之像,庚辰从前来过,知道它就叫作神鸟山。山上多是些参天拔地的大木,与枫树的形状差不多,花和叶都发异香,数百里之外,已能闻到它的香气。

  到得山边,那香气自然格外浓烈,山的左麓,显出一座巍焕的宫殿,庚辰知道已经到了,便去叩门。里面走出两个首挽双丫髻的道童来,问明来意,庚辰便将书函递给了他,那道童入内而去。过了片时,道童出来,邀庚辰入见。曲曲弯弯,走到一座院落之内,只见一位须髯飘拂,神采飞扬的真仙,在那里打坐习静。庚辰见了忙拜下。真仙亦起答礼,便叫庚辰在旁坐下,说道:“令主人云华夫人向我要的震灵丸,我此刻适值已经分送完了。现在你且稍待,我立刻制造来给际吧。”说着,两个道童早已取过一柄斧头来,那真仙接在手中,又吩咐道童,叫他们一切预备起来,道童齐声答应。真仙又向庚辰道:“和我同去看看吧。”庚辰应诺,真仙携了斧头与庚辰出门。到得山上,在那许多大树之中拣了一株,先用斧头之背将那树干打了一下,只听得一声大响,仿佛万牛齐吼。庚辰虽则是个神将,在不留意之中,也不觉心惊神骇,便问那具仙道:“此是何树?”真仙道:“这树名叫返魂树。”一面说,一面仍旧用斧头发掘树根。须臾之间,已将树根的中心掘了一大块。又放下斧头,将树上的花叶树条采取了一大把,递给庚辰说道:“你拿着吧。”庚辰答应,接在手中。真仙又挥了斧头,带了那块树根之心同庚辰回到院里。

  那时两个道童早已将各物预备好。庚辰一看,原来丹□加着一个玉釜,釜内盛着清水,釜内火光熊熊。真仙便将那块树根之心放在釜内去煎。两个道童用玉盖盖上,约煎了一个时辰,真仙道:“好了。”两个道童,忙将玉釜扛下,安放在旁边,又灭去了□内的的薪炭,只剩了些微之火了。再换一只玉釜,放在□上,随又用一根玉瓢,将那只玉釜里煎出的汁水一瓢一瓢的舀到这只玉釜里来。一个道童拿着一付长约三尺的玉筷,将舀在玉釜中的汁水不住的乱搅。足足又等了一个时辰,那汁水渐渐变成黑色,其胶粘已和饴糖相似。又隔了一回,真仙道:“好了。”两个道童将玉釜又扛下来,提起一柄掌扇,尽力的向玉釜挥扇。又过了些时,那胶饴已冷而凝。两个道童,先将□等收拾了,再来将这胶粘似的物件搓起丸来。

  这时庚辰在旁边实在等得不耐烦了,暗想:“我来的时候,崇伯等的病,已非常危急。走了一昼一夜,满望得到灵药就立刻转去。哪知偏偏不凑巧,神仙的灵药也有送得净尽的事情。要现成制合起来,费去多少时辰之久?按照‘山中方七日,世上已千年’的这个标准算起来,下界恐怕已经有几个月了,不要说人已尽死,恐怕早已腐烂完了。这个灵药拿回来还有什么用处呢?”又想:“当时与黄魔等的约定,多则两日,少则一日,如今彼等不知道焦急到如何地步呢?”一面想,一面不住的回顾。

  真仙知道他的意思,便笑笑和庚辰说道:“足下性急吗?不要紧呢。”说着,就将已搓好的十粒交给庚辰,说道:“足下既然如此性急,就将此拿去吧,已尽够敷用了。可以分作两次,一次只须用五粒,不必多用,切须记牢。”庚辰问道:“怎样用呢?”那真仙道:“这个震灵丸,又名惊精香,又叫返生香,又叫震檀香,又叫乌精香,又叫却死香,总有六个名字。

  足下拿回去,假使人已死了,只要将此香烧起来,死者自能复生。”又指着刚才从树上折下来的那一大捆花叶枝条,说道:“这种分三次用。烧起来,香闻数百里。那个蜚兽的可怕,便是一股毒疬之气。如果有这香气一熏,那毒疬邪气自然消灭。

  就使寻常的凡夫,亦可以制他的死命。足下可以一并带去吧。”

  庚辰听了,欢喜之至,慌忙拜谢,怀了灵药,拿了一大捆树叶树枝刚要动身,那真仙道:“你飞来飞去,要一昼夜功夫,太吃力了。我助你一助吧。”说着,指指自己的所坐的蒲团叫庚辰立上去,喝一声“快!”只见那蒲团早凌空而起,如电的向东方而行,比到庚辰自己的飞行,不知道要快多少倍!幸亏庚辰是修炼多年极有功行的神将,所以虽则如此之迅速,仍能稳稳立簿团上,绝无危险。不到两刻,已到嵎夷之地。蒲团忽然渐渐降下,庚辰跳在地,正想那个蒲团,如何安插,哪知一瞥眼,蒲团已飞向西去不知所在。庚辰至此益叹那真仙道术之深,钦佩不置。

  这时繇余等六人在下面真所谓望眼欲穿。忽然见庚辰自天而下,个个涌跃拍手道:“好,好。来了,来了。”庚辰忙问情形如何,乌木田道:“死了,死了。个个都死了。死尽死绝了。死去几十日了。可恨那些九夷的人,探得我们如此情形,近日都来欺侮,说我们无用,都是一批死尸。童律骗他们,说这个不是死,是辛苦极了休息休息,以便驱除妖兽。他们不相信,更要想趁此来夺我们的器用粮食等等。我们无法可施,只得腾起空中,舞弄兵器,用威力恐吓。又叫那应龙不时的在空中盘舞,飞来飞去。他们才知道我们是神人,这几日不敢来胡闹了。”

  狂章忙止住他道:“闲话少说,大事要紧。”又问庚辰道:“你为什么去了这许多日子?究竟成绩如何?现在人已死久了,有无起死回生之方?”庚辰道:“有,有,有。”说着,就将经历的事迹说了一遍。又拿出反生香来,给他们看,说:“这就是了。你们快些去弄点火来。”哪知这时炊烟久断,火种全无。黄魔没法,只得腾身而起,向远处去寻。

  这里庚辰便直进营帐中,来看文命。只见它仰面朝天,两脚挺直,怀中的赤碧二珪和玉简宝镜等,还是隐隐突起在胸前,面色却依然不改。又看那伯益、苍舒、横革、伯夷、鸿濛氏等个个如此。四面走了一转,七纵八横,都是尸体,实在阴惨之至。那时黄魔已将火种寻到。庚辰就取出五粒惊神香来,以文命所住营帐为中心先烧了一料丸。其余四方,令童律、狂章、繇余、大翳各拿一粒去焚烧。陡然之间,异香扑鼻。隔不多时,但见文命、伯益及左右倒卧之人个个手足移动,渐渐伸手楷眼,或打哈欠,或转身侧卧,大概都已复生了。

  庚辰等极叹仙家灵药之灵,忽听见文命发问道,“我好睡呀!汝等在此烧什么香?好香呀!”接着东面榻卜的伯益亦说道:“好香呀!”一霎时左右前后的死人都能说话了。但是有几个人,要想爬起来,却不能爬起。庚辰便跑到文命榻前,将一切经过情形细细向文命详述了一番。文命等人无不诧异,都说道:“哦,我们已死去几十日吗?”既而回想从前临危的情形仿佛都有点记得,便又说道:“那么我们现在都是再生之人了,非你的大力,不至于此!”于是大家齐向庚辰称谢。庚辰忙谦让道:“这都是国家的景运,天子的盛德,崇伯的洪福,夫人及聚窟洲真仙的援助,某哪里敢当呢!”

  正说到此,只听得文命及众人的腹中无不辘辘雷鸣,顿时急下暴泻。这时众人身体怯弱无力,都不能起床,而又无人伺候,只得听其狼藉床褥之上,那所受的毒疬之气,排泄殆尽,众人顿时觉得胸腹舒快,精神增长不少。隔了些时,有几个人竟能够自己挣扎床下。那排泄的毒疬之气本来自积难当,幸喜得那震檀香经久耐烧,气味极烈,氮氲不散,所以大家都不觉得,否则触到这股积气,不免又要传染了。

  隔了一回,童律、狂章等走来报告:“焚香之后,所有各营已死之人无不尽活。”文命听了大喜。庚辰便将五粒夫用之返生香呈与文命。文命接来,看了一看,依旧递与庚辰,说道:“这是上界的灵物,非凡人所可贮藏,仍旧归你收拾吧。”庚辰遂接了来,藏在身畔。忽闻外面似有喧哗之声,文命便问何事,繇余走出去一看,回来说道:“嵎夷的人闻到这种香气,有几个死去的人都活了过来。他们想得诧异,寻踪而来,知道香气是此地发出的,又看见此地的人个个活了,他们便倾心吐胆的欢呼拜服,所以一阵子大嚷。”文命道:“他们知道我们都死过吗?”繇余道:“他们知道。”就将他们来欺侮要夺器具之事说了一遍。文命道:“汝再出去抚慰他们一番吧。夷性狡诈,不可以威劫,只可以诚信相孚。”繇余出去用好言抚尉一番,那嵎夷人个个欢天喜地而去。

  这里文命等复活之后,不但病体全愈而且精神倍长。过了几日,文命就叫庚辰、童律二将拿了返魂的花条枝叶往太山去翦除蜚兽。那返魂树的花条枝叶虽则采折多日,但香气仍旧馥郁,不减于在树上之时,已足以敌住蜚兽之恶气。到了太山相近,童律将花条枝叶,分作三份,先将一份焚烧起来。与庚辰直到山顶,果见一兽,其状如牛而白首,一目而蛇尾,伏在那里。看见二人陡然站起,不住的将身体摇荡,想来是喷发毒气。

  但是返魂树的香气非常浓重,一点感觉不到。庚辰手起一戟,直刺其腹,顿然倒地。

  童律见了,就将手中燃烧的枝叶丢下去,说道:“我们将这尸身抬回去吧,伯益要画他的形像呢。”庚辰道:“我看不必,这兽虽死,余毒尚存,抬回去恐怕不妙,不如埋葬了吧。”童律道:“且慢,我们先抬回去请示如何?”庚辰道:“也好。”于是提起大戟,要想起身,哪知戟上都是腥血和兽的脏腑等。四山一找,虽有溪涧,并无滴水,无可洗濯,不得已提了一枝腌赃的戟,与童律回营复命。

  这时营中与太山虽则相隔儿百里,但亦微微闻到香气。自从庚辰大戟提进之后,腥毒之气渐胜于香气,霎时众人又头晕心泛起来。文命刚说得一句:“我们过去看吧。”忽觉身体不能支持,便说道:“不对,我像又要生病了,不知何故。”众人齐道:“是呀,我们亦都难过呢。”庚辰猛然想到,不禁叫道:“啊哟,是我之过。”说着提起腌脏大戟往外就走,要想到溪涧里去洗濯。后来一想不妙,溪水流下去,人民要饮食日用的,这种毒汁岂可洗在水里!耸身腾空,径到东海,洗涤净尽,然后回来。

  哪知众人旧病又发了,庚辰一想,还有五粒香在这里,何必等死了再烧呢!立刻禀明文命,一齐烧起来。果然是仙家灵物,不到一刻,大家都愈了。伯益道:“这蜚兽如此凶毒,我们就不去看吧。”乌木田道:“虽则不去看,不可以不埋。否则腐烂起来,积气四播,其毒更凶。”大众都以为然,章商氏、卢氏道:“不好,不好。我们在地下受到他便溺之气,已经如此厉害,尸体埋藏,恐怕其毒更甚,将来贻害人民,还不如烧去它吧。”叔献道:“烧起来气息更甚,怎样呢?”卢氏道:“不妨事,反魂树的枝叶还有呢,夹在里面烧起来,怕什么?”于是大家决议,先由庚辰拿了反魂树的枝叶到太山去烧起来,等到香气四达,众人各挑了干柴枯叶等上去,堆在地上,庚辰又用一根大木,将蜚兽尸身挑起放在柴草上,然后又将所有柴草,及返魂树枝叶,统统放在上面一齐烧起。一时烈焰冲天,蜚兽的尸体,渐渐消化,足烧了两个时辰方才竣事。这座山自从此次焚烧之后,香气经数日之久方才散荆那时嵎夷之人得到这个风声,竟有几个冒险上山来看的,回去传说。从此嵎夷益发敬事中国,钦仰文命,不敢崛强了。闲话不提。

  且说蜚兽烧毁之后,文命又吩咐黄魔、繇余、陶臣氏、犁娄氏道:“现在蜚兽已除,为民害的只有剡山上的合窳,鬲水中的薄鱼了。合窳在山上,就归黄魔、繇余去捉拿。薄鱼在水中,归陶臣氏、犁娄氏去捉。能够活捉来尤好,但须小心。”

  四人领命,各自分头而去。

  不到半日,陶臣、犁娄二氏已将薄鱼捉到。另外又附带一条怪鱼,其状如鲋,十个身子,合着一个头,气息芳香,仿佛蘼芜。文命问道:“这个是什么?”陶臣氏道:“某等亦不认识。捉到薄鱼之后,归途经过一水,中有此鱼。因见它形状古怪,所以顺手就捉一条来,以备伯益图画册中,多一个材料。”众人看了,无不称奇。

  过了一会,只听见空中有有婴儿啼声,陡见黄魔、繇余自上而下手中捉着一只人面,彘身,黄胸,赤尾的怪物,正是合窳。那婴儿啼声正是从它嘴里发出来的。水平听了,禁不住问文命道:“可怪,这些吃人的凶兽,它的鸣声总是和婴儿啼声一般,如从前所见的蠪姪,獙獙等等,这是什么原故?”文命叹口气道:“这是它引诱人类、欺哄人类的一种好方法。婴儿,人人所怜爱的。婴儿之啼声,纯是天机,绝无诈伪,亦是人人所喜的。它拿来诱人哄人,自然人人都受它的哄诱了。住在屋里的人,听了之后,走出来看;路上走过之人,听了之后,驻足而寻,然后它才能大吃。假使声音咆哮猛厉,大家都远飏深匿,它哪里来得吃呢?所以世上有些枭黠狡诈的人,他要想抢夺权势,其初,必定以最和善最动听的话来做标识,如同取消苛捐杂税呀,维持贫苦的人的生计呀,种种之类。叫得来人人人其彀中,等到他权势人手后,立刻唯所欲为,择肥而噬。但在他那噬人的时候,依然还要露出他的和善动听之声,仿佛虽则吃掉你们,仍旧是爱惜你们,要你们好的意思。这种方法,就是从这种凶兽身上学来的呢!”苍舒伯夷等听了,亦个个叹息。

  文命忽然回过头来问大章道:“昨日我叫你去约九夷酋长,他们说,今日一定来吗?”大章道:“它们都说一定来。”正说时,那九夷酋长果然都到了。与文命见礼已毕,文命就说道:“延请诸位来,非为别事。前日诸位所说几个害人之物,我已一一擒获,蜚兽最毒,杀了之后,即行焚化,不能邀请诸位来看。合窳、薄鱼,都活捉在此,请诸位看过即便杀却,以除后患,诸位以为何如?”九夷酋长齐声道:“天朝天使如此为我们除害,使我们高枕无忧,我们实在感激之至!”

  文命叫人将薄鱼、合窳一并杀去。于夷酋长看见那条一首十身之鱼,忙说道:“这个不是妖鱼,它名叫鱼,出在敝处水之中,很多的,怎样拿它来当妖鱼?”文命道:“并不是当它妖鱼,因为这鱼中华所无,形状奇特,所以捉来看看。”于夷酋长道:“那么敝国将来多取几条来进贡,何如?”文命正色道:“不必,不必。中华圣天子向来不贵异物,不宝远物,只要诸位从此之后遵奉号令,不侵不叛,使人民安居,那么圣天子就欣喜之至了。”九夷酋长听了,都免冠鞠躬,说道:“敢不惟命是听!”

  文命大喜,当下就与各酋长,画定疆界,随即班师。仍登舟循碣石山而南,到了泰山之阴这个地方,平原甚多,西北与济水相接,中间之大水有两条:一条叫作潍水,一条叫作淄水,都是自南向北流到逆河中去。自从洪水泛滥之后,这两河为泥沙所淤垫,久已失其故道。文命拿玉简测量了高低形势,叫庞降、庭坚、叔献、季仲四人分头去修治,过了一个多月,工程完毕。青州一州,又治好了。

  文命率领大众,跃过泰山择地驻扎,预备接续就治徐州。

  自己却带了真窥、横革、之交、国哀、伯益、水平、伯夷、夔和黄魔、大翳十人径入帝都。一则每州治毕之后,照例入朝白帝;二则新得到伯夷和夔二人,要荐之于朝廷,所以同去。

  一日晚间,行到一座山边住宿,只见一道光芒,如流星如长虹从山上直向溪中射去,水中澒洞有声,就不见了。水平道:“莫非又是(鱼骨)鱼吗?”伯夷道:“二十年前,某在此经过,知道这座山叫作独山,下面的溪水叫作末涂之水。那时天气大旱,自夏徂冬不下雨。据此地父老说,系一种怪物,名叫脩(虫庸)的为患。那脩(虫庸)出在末涂水中,入是有光的,不要是脩(虫庸)吗?”正说时,忽见那道光芒又从水中穿起直到山上。黄魔早耐不住,飞身过去,提起双锤,向光芒猛击一下,光芒忽敛,觉得有一物坠在地上。俯身一看原来和蛇一般似的东西,忙用锤柄挑起,归来献与文命。

  文命等一看,是一条黄蛇,而有两翼,如鱼之鳍,确是异物。文命便命横革去叫一个土人来问。须臾来了一个老者,须发皓然。文命便问他?道:“近来此地年岁好吗?”老者道:“还好,还好。但是今年恐怕难,有半个月不下雨了。”文命道:“半个月不下雨,有什么要紧?”老者道:“不然。独山上的怪物出现了,我们此地的旱灾少则一年,多则三年,历来如此,无可挽的。”说罢咨嗟。文命听了,知道伯夷之言不谬。

  便又问道:“这怪物叫什么名字?是何形状?”老者道:“老辈相传名叫脩(虫庸),形状到没有见过。但看见飞进飞出,一条黄光如虹霓而已。”文命道:“汝等此后可以安心。这个怪物我们已替你除去了。”说着,就将脩(虫庸)的尸体指与它看。老者骇然道:“原来是这样一件东西,可怕可怕!”说罢,便向文命称谢一番而去。

  伯益向文命道:“冀、雍、豫、兖四州我们所经过的虽有怪物,但是没有此番青州之多,真是可怪。”文命道:“国家多事的时候,妖魔小丑本来是随处出现,害虐人类,不足稀奇的。青州地领外国,更沾染了外国的风气。或者竟仗着外族的势力,模仿着我族的方法,那么自然穷凶极恶,不易制治了。”大众听了,都以为然。

卷一百○三"桐柏山风雷震惊 两储君霍潜迎禹"

  且说文命入朝白帝,报告兖州、青州水患已平,帝尧竭力嘉慰。因问以后当治何地,文命对说,打算治徐州,及豫州的大部。帝尧道:“数十年前,朕南巡走过长淮,见那泛滥之害甚大。现今更不知道糟到如何?汝此番去治,愿汝早日成功!”文命稽首受命,朝罢趋山。

  帝尧看见他行步甚为蹇滞,便又叫他转来,问道:“汝患足疾吗?”文命道:“是。”帝尧道:“何以患足疾?”文命道:“臣连年治水,奔走的时候多,有时勉强而行,筋络遂受损伤,所以走起来,两只脚不能相过。亦曾请医生医治,不能求速效,臣亦不能久待,只好随它去吧。”

  帝尧及太尉舜等听了,都太息道:“太辛苦了!”仔细一看,文命的面色亦觉憔悴,神气苍老。帝尧又问道:“汝今年已到三十岁吗,曾娶过亲吗?”文命对道:“臣今年尚未到三十岁,亦未曾娶过亲。”帝尧道:“三十而娶亲,是男子极迟的限度。汝虽则未到三十岁,但亦应该娶亲了。宗桃嗣续,关系非浅,以从速娶妻为是!”文命连声答应道:“是。”

  退朝之后,文命又来见太尉舜。说起伯夷与夔两人之才德,请舜荐之于帝尧。太尉舜道:“崇伯所赏识的人当然不错,我明日就保奏吧。”两人又谈了一会公事,文命就要动身,舜道:“且慢,刚才天子劝你娶妻,这话极不错。你以年纪论,真个应该娶了!”文命道:“某非不想到。不过水患未平,哪有工夫顾及家事!且等几年再说。”舜道:“不是如此。治水固然要紧,娶妻亦属重要。况且你孑然一身,无兄无弟,尤其应该早点娶妻生子,上慰先灵。不能以治水为推托,况且娶妻不过一个月半月之事。娶妻之后,即可以去治水,于工作并无妨害,何必固执呢!”文命听了,亦无话可说,只得答应道:“是。”凑巧羲叔跑来,看见文命,就说道:“刚才天子劝崇伯娶亲,我到有好几家才德兼备的女子认识,我和你执柯吧。”说着,历举了几家出来,文命听了,无所可否。太尉舜知道文命都不愿意,就说道:“且再谈吧!”

  当下文命辞了太尉出都。大章、竖亥两个是鲧的旧臣,本来极盼望文命早成家室。看到文命如此辛勤劳瘁,常常心中担忧。不过文命事忙,无机会可说。如今听见天子、太尉都敦劝,又有大臣作伐,怕文命不愿,不觉同来谏劝崇伯娶亲。文命叹道:“我年已长,深恐时候太迟,失其制度,岂有不愿娶妻之理?不过我现在,一则无暇,二则没有遇到可以和我匹配之人,所以只好延迟了。”大章道:“小人听说,羲叔举了好几个,都是富贵之家才德双全的女子,何不拣选一个呢?”文命听了,笑道:“我的娶妻,不愿于寻常女子中去寻,我亦不愿寻常的人来替我做媒。以我历来所经过的事迹推测起来,我如果娶妻,必有一种奇异的征应呢。”大章等见文命如此说,不便再言。

  文命出都之后,逾过王屋山,由河人济,一直到陶邱附近,与大队会全,就商量去治淮水。可是过了沛泽,弥漫一片的都是水,南与江海相通,而且惊涛浊浪,不住的掀颠,舟楫亦难通行。正在踌躇之际,只见远边有一个白色的动物,蠕蠕的向北方而来。愈行愈近,仔细一看原来是一只九尾的白狐。众人无不诧异,只见那白狐走到文命面前,忽然人立起来,将两只前足向文命一拱,口中发出人言道:“崇伯请了!”

  文命看了奇怪,大喝一声道:“你是什么妖怪?来此何事?”那九尾狐道:“我家在南方涂山旁边一个涂山国。那涂山国的国君,就是我的苗裔。那国君的两个女公子美丽非常,才德兼备,要想嫁给崇伯。这是天缘,不可错过。”文命大怒道:“你是个畜类,涂山国君是你的一族、当然也是个畜类,难说我来和畜类为偶吗?”

  那九尾狐听了,呵呵大笑道:“崇伯,你说我不是人类,这句话未免大轻率了!崇伯,你想想看,你自从得了云华大人传授之后,所见过的神仙有多少,是不是一定是个人身?那形状怪异,如海神禺虢,风神飞廉之类,是否都是畜生,不是神仙吗?西王母蓬头戴胜,豹尾虎齿,莫非也是畜生吗?你再自己想想看,你的真神如果出现起来,还是人形呢?还是兽形呢?”这两句话一问,众人听了都莫名其妙。只有文命自己恰恰刺在心窝里,哑口无言,做声不得。

  九尾狐又接着说道:“这个叫做半斤八两,天然的对偶,有什么亏负你吗?况且现在我用这个九尾白狐的形状来见你,因为你前日有一句话,说你的娶妻必定有奇异征应,所以我才给你个奇异征应,亦是来预先报告你一个祥瑞。你是聪明人,难道这个理由都想不到吗?你要我是个人身,这又何难?”说着,将身一摇,转眼之间便化成一个白须老者,仙风道骨,气概不凡。拱拱手向文命道:“这次我是个人了。我的苗裔,亦当然是个人了。这头姻事,到底要不要?”文命至此,才知道他是个大仙,慌忙还礼道歉。又想想他的所谓祥瑞,白色就是我的衣服,九尾就是王者之证,莫非我将来有帝王的希望吗?

  但是涂山氏的女儿究竟好不好,未曾打听过,哪里就好答应呢?正在踌躇,那九尾狐已知道文命的意思,就解释道:“这是天缘,不必迟疑了。涂山那边,近几百年来,有一个歌谣,人人所唱的,叫作:“绥绥白狐,九尾庞庞。我家嘉夷,来宾为王。成家成室,我造彼昌。天人之际,于兹则行。‘照这歌词看起来,岂不不是应在崇伯,岂不是明明白白的说是天缘吗?好了,不必迟疑了!”

  文命听了,还不能就答应。苍舒在旁代文命说道:“崇伯此时因治水事忙,无暇顾到婚姻私事。且待将来行到涂山的时候再议吧。”九尾狐道:“这种地理我亦有点知道。治它种水,应该从下流治起;治这条淮水,却必须从上流治起。我要崇伯答应这件亲事一半固然为天缘,一半也是为治水的便利起见呢。”文命听到这句话,不免问道:“为什么淮水不能从下流治起呢?”

  九尾狐道:“我们涂山氏之国本在淮水旁边。洪水未起之先,淮水早先为患。可见了洪水之患,是天然的,普通的;淮水之患,是人为的?特别的。天然的,普通的,可以用普通的法则去治它;人为的,特别的,非先将它为患的根本决了不可。这淮水为患的根本,在上流,所以只能从上流治起。”文命忙问道:“所谓人为的?究竟是什么人呢?”九尾狐道:“不是人,是个妖物。然而亦仿佛是个人。”文命道:“是什么妖物呢?”九尾狐道:“这个我现在还不能说。”文命道:“何以不能说?”九尾狐道:“当初这妖物为患的时候,我早知道。

  但是因为力量不及它,只好将国都迁让到南方去以避其害。现在我若说出来,它一定知道,必来和我们寻仇。那时无人救援,无人抵御,涂山之民无噍类矣!”文命道:“我答应了这件亲事之后,怎样呢?”九尾狐道:“亲事之后,我还要要求你到那边去就亲。你既在那边,自然能够救援我们,抵御妖物,我就可以相告了。”文命踌躇了一回,说道:“那么我就答应。但是婚姻大事,媒妁不可不请,六礼不可不备。我虽没有父母,亦须告过祖庙,才可议卜日期。草率成礼,是不可能的。”九尾狐道:“这个自然。只要你答应了,一切自可慢慢的商议。照例,男女姻事必须男家向女家提出求亲。我现在只好算一个串媒,请你告过庙之后,就请正式媒人来求亲吧。不过路途遥阻,往返不便。最好到那时,你与媒的一同前来较为省事。”

  文命答应了。九尾狐大喜,便拱手道:“如此甚好!我在涂山拱候。再会,再会!”说罢,化一道白光向南而去。

  叔献向文命道:“这个是否妖狐,崇伯何以就答应他?”

  文命道:“当初我亦疑心。后来细看他神气,绝无妖意。又暗将轩辕宝镜向他一股,他亦绝无感觉。他说的话,又亦如此恳切,所以我就答应了,料来决无害我之心。”说罢,就叫大章过来,吩咐道:“你快到石纽村去,代我设祭告庙,说我要娶于涂山了。”大章领命而去。

  文命仍领了从人来治淮水,要行它那掘地注海的方法。哪知愈掘水愈多,泛滥愈甚,工人颇多溺死。偶然筑起一个堤防,不到一日,又被洪涛冲去。文命大怒,作起法来。大叫:“淮水之神何在?”叫了半日,不见答应。料想九尾狐之话不错。

  于是改变方针,先从大野东原沂水、泅水等处着手,分派了工程叫从人去做。自己决计到涂山去就姻,带了真窥、横革、之交、国哀、竖亥五个同行,其余人员,一概不同去。因为此次婚礼务以简略为主,所以用不着多人。治水一切任务暂请伯益代理。天地十四将深恐路上或是有危险,要求同去。文命一定不肯,说道:“这是我的私事,不是公。不敢以私假公,你们应该在此保护伯益,保护大众,就如保护我一样。”众将听了,只得罢休。

  文命率领五人匆匆就道。沿着淮水之北而西,一路水势弥漫,洪波叠起,竟没有一个可以济渡之处。一直到淮水之源,又是桐柏山了。前次所坐遇着风雨鬼怪的亭子依然尚在,六个人不免又进去息足。文命坐下,回想前次过此之时父亲尚在,如今父亲去世已久了。前次过此之时,尚未能得到各种神灵的佑助,如今治水,居然已有些成绩。心中兔起鹘落,思潮正浓,忽听得雷声隐隐自上而来,狂风阵阵四面而至。沙飞石走天昏地暗之中,无数鬼怪的黑影直向亭中扑来。

  文命非常诧异:“怎样又会得有这样事呢?前次赤手空拳,只能以正心诚意的工夫却此邪魔。此次则不然,胸中有赤碧二珪,兼有轩辕宝镜,胆量愈壮。”向真窥等道:“汝等休怕,且看它如何?”哪知道这次的妖魔亦较前次为凶,起初不过在亭外憧憧往来,后来竟渐渐到亭中来,作扑攫之势。真窥等早已掣出武器,预备抵敌。文命亦暗将宝镜和赤碧珪拿在手中。这时雷声愈大,风势愈狂,天色愈暗,几于伸手不见五指,仿佛有两个身长丈余的魔鬼,伸着它如箕一般的大掌,猛向文命扑来。文命急将宝镜及赤碧二珪向外一照,三道光芒俨如烈日,直向外边射去。在那光芒之中,看出无数奇形怪状之魔,有面蓝如靛的,有发赤如朱的,有牙长二尺、露出口外如象的,有头生两角、角又生歧如鹿的,或如禽,或如兽,或如木石之形,种种怪相,不可胜纪。自从三道光芒齐射之后,那当头两个大魔吃了一惊,仿佛似受了打击,狂叫一声,声如怪鸟,尖而且厉,往后就逃。其余的亦都惊惶退窜,霎时间无影无踪。雷也止了,风也息了,天气清明起来了。

  国哀等都喜跃而起,说道:“真是宝贝,有这种力量!”

  文命收了三件宝物,说道:“我们赶快走吧,此地恐非乐土呢!”竖亥道:“有三件宝贝在此怕它做甚?”文命道:“我两次经过此地都遇着妖魔。这次情形又比前次凶,别人走过并没有听说如此。照此看来,难保不是专与我寻衅。我虽有三宝防身,但是它们能够号令风、雷,本领也不校或者这种尚不过是个小卒,还有渠魁在后亦未可知。我们深陷重地,众寡悬殊,何苦冒此险呢!”说罢,带了五人,匆匆离了桐柏山,沿着山系的南麓而行。

  走了几日,只见前面一座大山,突兀峥嵘矗立天半,四面群峰攒簇,气象不凡。之交道:“好山,好山,不知叫什么名字?”那时山麓中,有几个村落,虽在水灾之中,独见整齐完善。文命暗想:“这个诸侯,必有才德,能够治民。”看见一个村氓就问他道:“汝等是何国人?”那村氓道:“我是阴国人。”文命听了,沉吟一回说道:“我觉得阴国不在此地呀?”村氓道:“是的。从前在淮水北岸。后来因为淮水泛滥,受灾甚重,万难居住,我国君和邻国君主开会商议,大家迁居吧,北面平原水势更厉害,所以迁到此地,如今几十年了。”文命道:“从前邻近有一个涂山国吗?”村氓道:“有的,他们在我们之南涂山地方。后来听说迁到大江以南去了。”文命又探问阴侯的政绩,确是甚佳。心中非常佩服,但因私事仓促,未去拜访。又问那村氓,才知道这座大山叫作霍山。于是谢了村氓,就上霍山而来。

  到得山半,忽听得音乐之声泛泛入耳,旋闻异香馥郁。文命举头四望,横革忽手指山坳,大叫道:“在这里呢。”众人一看,只见树林隐约之中有无数道者纷纷向前而来。过了一会,跑下一只大虎,虎背上跨着一位神人,头戴启明之冠,身穿青锦之袍,腰佩道君之玉策。后面又是一位神君,头戴参灵之冠,身穿紫光绣衣,腰佩朱宫之印,乘着赤龙之车。看见文命,一齐下来,拱手行礼道:“崇伯驾临。有失远迎,罪甚,罪甚!”文命慌忙还礼,问道:“二位尊神,是何法号?有劳玉趾,不安之至!”跨虎的神人道:“某乃霍山储君是也。”乘赤龙的神人道:“某乃潜山储君是也。”文命听见“储君”二字,甚为稀奇,暗想:“天子的儿子称为储君,何以山神亦称储君?”

  正在想时,霍山储君已有点觉察,就说道:“小神等这个封号是黄帝轩辕氏封赠的。当初黄帝遍游天下名山,各有封号,如赙城山叫‘五岳丈人’,敷浅原叫‘卢山使者’。南岳衡山路太远,就封某等作为储君。”文命听了,方才恍然,便说道:“某从前治水,经过恒华泰各岳,都承各岳神出来招待,那是因公帮助指教,某已觉万分不安。现在某以私事过此,又劳二位光降,某更觉惶悚之至!”潜山储君道:“崇伯嘉礼在即,某等理应前来道贺。况且崇伯驾临徐州,来治淮水。淮水为患,匪伊朝夕,其中有妖物凭陵作祟,尤觉不易措手,某等应该追随左右,稍效微劳。所以今日此来,一则贺喜,二则将妖物历史略为报告,亦是私而兼公之意。”

  文命大喜,忙问:“淮水妖物究竟何类?”霍山储君道:“那妖物名叫巫支祁,上沏天文,下通地理,力逾九象,术妙万端,所有千里之内,木魅、水灵、山妖、石怪莫不听他的命令,受他的节制。他还有三个儿子,亦都有非常本领,第三个儿子尤为了得。他们父子四个占据了淮水流域,扬波跋浪,几十年来,受他们毒害的百姓,不知有几千几万。所以崇伯如要平治淮水,非先除去此妖不可。”

  文命听了,恍然道:“淮水发源桐柏山,那么桐柏山亦在他们的势力范围之中吗?”潜山储君道:“岂止桐柏山,自桐柏山以南,直至云梦大泽,更通到湘水之源,都有他的党羽到处潜伏呢。近二十年来,他又竭力扩张势力,振起洪水,将淮水下流与长江下流合而为一。他却随处往来,逍遥自在。他的三个儿子则到处收罗幺魔小鬼,做他的党羽,以扩大他的地盘,打算立一个不可动摇的根基。总而言之,这个水妖,真是世界古今第一奇妖。”

  文命听了这番话,心中默默筹画制伏巫支祁的方法。霍山储君道:“崇伯此刻且慢着手。等到嘉礼告成之后,再处置他吧。”

  文命道:“百姓倒悬已久,渴望解除,今日既然知道这种底细,理应即刻动手去擒治他。何可以一人私事而废公务呢!”说罢,就和真窥横革等道:“我此刻不到涂山去了,仍旧回转去吧。”真窥等未及答言,潜山储君道:“回去不得了。崇伯在桐伯山上伤了他的党羽。他的党羽,已经报告巫支祁,巫支祁正下令到处搜捕崇伯呢。假使崇伯转去,岂不是投到他陷井去吗?崇伯吉人天相,虽则决无意外,可是这几位尊从性命危险了。”文命道:“那么我就使到了涂山,完了姻事,那里就能够飞渡过淮水去吗?还不是和现在一样!”霍山储君道:“到那时自有助手,不必着急。”文命没法,只得改变方针,吩咐真窥等仍旧到涂山去。潜山储君道:“涂山国现在已搬到江南,从此地去,恐怕至少须三日以上。但是一路多是巫支祁的势力范围,危险可怕。某等打算设法送崇伯过去,既免跋涉之劳,又少妖魔之扰,崇伯以为何如?”

  文命听了,极道感谢。霍山储君用手向山上一招,只见山顶上一乘科车冉冉凌空而来。又向山上高叫一声来,只见一条苍龙长髯下垂,拿舞而至。霍山储君道:“这两种都是某平日所坐的,现在请崇伯委曲,暂坐一坐吧。”文命答应,就与两储君深深道谢,然后跨上苍龙。潜山储君又招呼真窥、横革等五人坐在科车里,一切行李放在后面,小小一辆车子,毫不觉其拥挤,真是可怪。众人都坐好了,霍山、潜山两储君向文命等拱后道:“再见,恕不远送!”又向那苍龙道:“送到涂山国。”那苍龙点点头,奋然升空而起,后面科车亦升起了。文命乘龙数次,颇有经验,虽则一人,亦毫无恐怖。俯首看那两储君随从的灵官满山满谷,约有三万之数,还是站立未散。文命心中颇感激两储君,那苍龙到得空中昂首直向东行,激如飞矢。

卷一百○四"巫支祁袭禹 鸿濛氏被囚"

  

  且说文命跨在苍龙背上俯首下视,但觉左右前后,万山迎送,一一的都向下面过去。陡然忽见一条匹炼横亘在前、那龙身就向那匹练处渐低下去了。仔细一看,原来就是大江。过了大江之后,龙身愈低,下面的房屋庐舍历历在目。渐渐连人声亦听见了,只觉有人大呼道:“乘龙快婿到了!大家快来欢迎。”那时苍龙已降于地面,文命跳下龙背,一看原来落在一片广大原野之中,大声呼唤的就是九尾狐所化的老者。后面却站着无数衣冠济楚的人,九尾狐先上前,向文命拱手道:“崇伯居然光降敝国,荣幸之至!”正说着,又来招呼真窥、横革等。

  那时五人亦早已下车,正在搬运行李。九尾狐忙叫他自己的人来代搬,搬完之后、科车与苍龙仍复升向西而去。

  这里早有涂山候派来迎接的车子六七辆,列于道左。九尾狐又过来向文命道:“客馆早已备好,请到客馆里去安息吧!”于是文命等六人一齐上车,径向客馆而来。文命在车中细看,沿途景物,清幽美丽,不觉叹道:“江南风景真是不恶!”正在想时,忽觉车行渐缓,原来已到山坡之上。两旁修竹幽篁,越显得不是尘嚣俗境。到了馆门,车轮停止,文命等一一下车,寻觅九尾狐,已不知所在。但有两个衣冠济楚之人,在后面车上下来,上前招呼。

  文命细问它们姓名,履历,才知道一个是上大夫,一个中大夫,是涂山侯差来招待的。他们两个又吩咐从人将行李搬进去,又邀文命等入内。文命细看那馆中铺陈结构,朴而不俗,简而不陋,恰合自己的心意。未曾坐定,就问那上大夫道:“刚才一位白须老翁哪里去了?”上大夫道:“这是国君的远祖呢,大家都叫他老祖宗,时隐时现,神灵异常。这次忽然降谕于敝君主,说道:“你有两女,都是非常人,我已代为物色到一个佳婿,就是现在圣天子叫他在那里治水的崇伯,你看如何?‘敝国君道:“能得如此,还有何说?只恐圣朝大臣,不肯俯就怎样呢?’老祖宗道:“是天缘。我去说媒,不会不成功。‘过了几日,又降渝道:“崇伯已经允许,你们赶快预备房屋,崇伯就要到此地来就亲呢。’敝国君答应了,就在此地建设房屋,陈设一切。今日清晨,又降谕道:“崇伯今日必到,派某人某人同去,迎接招待。‘某等听了,就随着它前来。不多时果见崇伯白天而下。此刻老祖宗想来又隐去了。”

  文命道:“贵国一切大政亦惟老祖宗之命是听吗?”中大夫道:“小事不来管,大事他一定来降谕。从前敝国本在淮水中流,有一年老祖宗传渝说道:“必须搬到此地。‘后来果然淮水泛滥,旧地已仿佛陆沉了。”二人正在谈时,真窥、横革等已将行李安顿妥帖,也来陪坐。

  与二大夫攀谈,渐渐说起这次姻事。文命主张媒妁不可无,六礼不可废。现在一礼尚未备,先将媒妁定了。之交做了男媒,上大夫做了女妁。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这五礼,由媒妁与女宅商酌,但备礼节,勿尚繁文。对于时间一层,尤须节省,不可迟延,因为受命治水,现任甚重,请求女府原谅。

  当下之交与上大夫领了这番意旨,就同车向涂山侯宫中而去,中大夫亦告辞去了。

  这里文命与国哀等便来布置房屋,预备迎新及成婚之用。

  但见这所客馆,前面是五开间,兼有耳舍,后面一个大院子,再后面是七开间,后面又是一个大院子。五开间东首,并列着一所房屋,亦是五开间。后面仍是一所花园,五开间西首,并列着亦是五开间,后面隔着院子,乃是浴室、炊室之类。文命相度了一转,正中五开间,当然是行礼的礼堂。后面七开间,当然是洞房。东首五开间,就请之交、竖亥等五人住下。西首五开间,可以宴乐宾客。

  正在分配的时候,猛见空中落下三个人,竖亥出于不意,不禁大叫起来。文命一看,原来是庚辰、黄魔、大翳。慌忙问道:“汝等何故来此?”庚辰道:“自崇伯动身之后,夫人便饬人来召某等三人前去。那时夫人正在昆仓山,某等就到昆仓山去谒见。夫人道:“淮水怪巫支祁父子三个神通颇大,不可轻敌,汝等须要小心!‘说罢,赐我神霄宝剑一柄,叫我们协力除妖。王母又命侍女拿出一根小小铁练来,及一个小金铃,吩咐某道:“你和他交战之时只须如此,就可成擒了。’又说道:“巫支祁虽可恶,但是亦是天意使然。况且他修炼几千年,才得有这种本领,亦是大可怜。汝等如果捉住他,府体上天好生之德,向崇伯陈情,不要处死他,但将此铁索锁住,镇压他在地下,使他从此不能为患就是了。‘夫人和王母说到此处,某等拿了物件正要拜辞,夫人又说道:“崇伯此刻在涂山就姻,已为巫支祁父子所注目。那边是他势力范围,深恐他暗中滋闹,汝等可前往保护。’某等遵奉夫人之命,所以寻来。”文命听了,刚要开言,黄魔、大翳二人忽从身畔取出无数珍宝堆在席上,说道:“这是王母和夫人叫某二人拿来送与崇伯作礼的。”文命听了,益发感激,就倒身向西方稽首致谢。

  那时天已渐黑,之交和上大夫两个媒的回来了,报告文命道:“涂山侯之意,妇道从顺为主,崇伯如何吩咐,决定遵命,绝无异言。”于是商定:纳采与问名同在一日。纳吉与纳征同在一日。请期一日,迎亲一日,名为四日,却是接连下去,次日是戊日,再次日是己日,再次日是庚日,再次日是辛日,决定辛日成婚。竖亥是守旧的人,听到此处,颇觉怀疑,就问道:“婚姻大事,百年好合,选择一个吉日。现在如此草草,未免太不尊重夫妇之礼了,还是请教卜人选择为是。”文命道:“合婚择日,自是正理。但是天下事有经有权。我现在抛弃职务,偷得空闲来办此事,以愈速为愈妙。只能从权,不能守经了。

  况且我看天下的人夫妇合婚,哪一个不选吉日的!但是结果,是否个个都能够同偕到老,相敬如宾?其间中道仳离,脱复反目的正不知多多少少!照如此说起来,合婚择日亦未见靠得祝我现在处变从权,求吾心之所安,就所以合乎天理之正。日子就使不吉,亦可化而为吉,何必选择呢?”竖亥听了,无话可说。

  那时涂山侯早已叫人馈粟馈肉,并叫他的庶官不时来伺候,礼意优渥之至。到得次日上午,之交和上大夫就到涂山侯处行纳采之礼。下午又去行问名之礼,才知道涂山侯的长女名叫娇;次女名叫攸。再过一日,上午行纳吉之礼,文命性不爱珍宝,素无储蓄,又在客边,正苦无以为聘,忽想到西王母及云华夫人的贺礼,恰恰好用以为聘。于是取出来一看,无非是火齐、明珠、白璧之类。内中有一根犀角,光泽可爱,文命留下,打算将来制成一带,以纪念佩服西王母和云华夫人的恩德。

  其余统统作为聘礼送到涂山侯处。如此仙家至宝,众人目所未见,真可谓丰厚之极了。再过一日,之交与上大夫又到涂山侯处行请期之礼。真窥、横革、国哀、竖亥等则布置预备,忙碌之至。

  古人婚礼是在夜间的。这日酉刻以后,文命穿了吉服,驾了彩舆,亲自执御,由媒妁领导,径到涂山侯宫殿里来亲迎。

  前面一个彩亭,里面安着两只白雁,用人夫抬着,一同前行。

  到殿下车,媒妁先入内通报,从者将两雁取出放在正殿上面。

  文命入内,早有相礼者上前指引。文命上殿,又赞礼。文命向上拜手稽首,行了一个至敬的大礼。少时涂山两女打扮得花枝招展,由侍妾陪着都出来了。文命上前对她们每人深深作了一个大揖,转身出门,在彩车边立着。等两新人上了车,一个在左,一个在右,然后自己才上车,站在当中,搅起六辔,那四马十六只脚就塔塔运动,拖着彩车向新馆而去。随后两个媒妁及送亲人等,并赠嫁侍妾亦另上他车,陆续的都跟了去。一时车如流水,热闹之至。涂山人民久闻文命大名,都来瞻仰丰采。

  以为状貌必定如天神似的,哪知看到文命,黎黑憔悴,大觉失望。都道:“这样一个人有这样大的本领,真是人不可以貌相呢。”闲话不提。

  且说文命亲迎二女到得新馆,就行交拜合卺之礼。这时已是辛日的丑刻了,即时送入洞房,闭房就寝。外面横革、竖亥、国哀等吩咐肆筵设席,款待两媒妁及送亲人等。打算叫庚辰、黄魔、大翳三人亦来作陪,哪知道遍寻不得。在此宾客盈庭之中亦不能过于张皇,而心中殊觉疑讶。原来庚辰、黄魔、大翳三个人因为云华夫人有恐怕巫支祁暗中滋闹之言,一到了涂山之后,就刻刻提防。今日是吉日之夜,尤恐他们窜出来惊扰,所以一到天晚,戒备加严。文命去迎亲及转身,三人都在暗中跟着。到得送入洞房之后,三人就在洞房前后,每人拿着一面轩辕宝镜,不住的照耀梭巡。

  到了寅初,果然瞥见西北角上飞出一个夜叉模样的妖精,直向洞房徐徐扑去,庚辰向黄魔、大翳道:“你们守在此地,不要走开,勿惊崇伯,我去拿他。”说着,手执大戟迎上前去。

  那妖精看见庚辰到来,把兵器虚舞几舞,往后便退。庚辰赶过去,它退得愈快。庚辰不赶了,它又回来,向庚辰虚舞兵器。

  庚辰笑道:“这是调虎离山之计,我不来上你的当。”说罢,提了戟退转来。只见大翳又与一个妖魔交战,妖魔败下去,大翳却待要赶,良辰忙止住道:“不可,不可。这是他们调虎离山之计,要诱我们三个走开,他们好于中取事呢。”大翳恍然大悟,止住不赶。那妖魔听见庚辰说穿了它的计策,也就退了回去。

  庚辰问大翳道:“黄魔哪里去了?”大翳道:“迫妖精去了。”庚辰道:“他已中计,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万万不可再离开。”大翳极以为然。守到卯正,黄魔转来,口中骂道:“叵耐那妖魔可恶,用车轮战法来诱我,可是又都不禁打,统给我杀散了。”大翳道:“你已中他的计,还要夸口呢。”黄魔一想不错,便叫道:“啊呦,我上当了。”庚辰道:“从此我们三个不可离开为是。”黄魔道:“我想他们日间或者不敢为患。等天明之后,我去叫童律他们一起来,如何?”庚奉道:“亦是一法。”三人守在洞房之上,半空之中,但听得下面车马之声,原来上大夫及送亲人等宴罢之后,纷纷归去了。等到天色已明,洞房门启,文命起身,庚辰等才落下来。那时真窥等却都睡了。庚辰等亦不去惊动他们,仍在舍馆前后巡视。庚辰向黄魔道:“你说去叫童律等,此刻可去了。”

  黄魔道:“是!”耸身空中,不到片时,已到东原之地。那时伯益等正遵照文命的计划,在那里修治泅水。从陶邱地方将济水的一股决它到泗水之中,再由泗水直通淮水。童律等亦正在帮助动工,看黄魔到了!便问道:“夫人叫你们去做什么?庚辰、大翳何以不来?”黄魔就将经过情形告诉一遍。并且说那边人手太少,所以来邀你们去,同心御侮。童律道:“那么我们就去。”说着,就和黄魔、乌木田、狂章、繇余一齐来见伯益,说明此事。伯益听说文命有急,当然允许。那七员地将听了,亦说要同去,黄魔道:“同去不妨,不过听说那妖魔是个地理精,地下的势力极大,我们从空而行,料无防害,汝等走地下,切须小心!”鸿濛氏等答应,于是分头向涂山而来。

  五员天将飞行得快,早会见庚辰、大翳,知道文命昨夜洞房花烛,对于外面妖魔的争战,毫无闻知。就是黄魔离开北去它也没有问起。因为涂山大小官员纷纷前来道贺,与真窥、横革等酬应招待,甚为忙迫之故。

  到了下午,又要去觐见妇翁,因此对于庚辰等举动,更无暇问起了,只有之交等,因昨夜寻庚辰等不见,颇为疑讶。到了下午,文命出去后又来寻找,只见七员天将都在外面切切私语,如有所议。横革忙问童律等道:“你们几个什么时候来的?”童律道:“刚才上午来的。”横革道:“好极,我们又添许多帮手了!”真窥问大翳道:“你们昨夜在何处,使我们遍寻不见?”大翳道:“我们没有走开,就在这房屋周围呢。”真窥道:“现成喜酒不来吃,在外面做什么?”黄魔笑道:“你们但知道我吃喜酒忙,不知道昨夜的危险呢。”说着,就将昨夜情形说了一遍。之交听了,不禁吐舌道:“原来如此。我们真是一点不知道。”庚辰道:“你们千万不要告知崇伯,使它在燕尔新婚之中和祟伯夫人受一场惊吓,是不好的!”竖亥道:“那么他今夜再来怎样呢?”庚辰道:“原是虑到此,所以连童律他们都叫来,有我们七个保护,决无妨害。”正说着,文命回来了。众人迎上去,文命看童律等四人便问道:“你们几时来的,来做什么?”童律道:“伯益等纪念崇伯,叫某等来探问消息,兼带贺喜。”文命道:“有劳你们了!你们回去和伯益他们说,某嘉礼已成,不日就来复职治水,叫他们努力勿懈。他们现在都好吗?”乌木田应道:“都好。”文命也不言语,就进去了。

  这日晚上,庚辰等仍旧守夜,那妖魔竟不宋。次日夜间,仍旧不来。但是各天将总是彻夜的防守。

  到得第三日,涂山侯君臣又设席为文命作餪,文命夫妇都赴宴会去了。七员天将无事,到各处闲游。但见远山顶有人行走。鲧余定睛一看,像个乌涂氏、陶臣氏,就指点给狂章看。

  知道果然是他们两个,便忙招呼他们过来?问道:“你们何以此刻才来?还有五个呢?”陶臣氏气吁吁的说道:“不了,不了,统被妖魔捉去了。”

  众人大惊,忙问怎样会给他捉去,乌涂氏道:“我们来时,经过淮水之底,不料走到一个宫殿,门口有好许多小妖在那里把守。我们欺侮他无用,就盘问他:“此地是何人所居?‘才知道就是水怪巫支祁第二个儿子的窟穴。我们又问他巫支祁第三子在哪里呢,小妖说:“昨日已到涂山国去,捉一个什么人去了。’那时我们七个人商量,到涂山去捉人,一定是不利于崇伯,可恶之极,我们先将这个巢穴毁去他吧。商量定了,每人一下,先将守门的小妖统统打死。然后打进他的殿去,哪知道所有逃走的小妖去讨救兵来了。我们既然走在里面,他就将宫殿团团围祝我们知道之后,欲待退出,已无退路。向上窜既不能,向下钻又不入,只能七个人聚在一起,和他们死拼。

  为首一个钩嘴鸟面的先锋,恰给我们并力杀败。哪知后来又走进一个大怪来,身躯伟大,牙长尺余露于口外,环眼金睛,大家都叫他大太子。这人实在可怕,力敌我们七个,一无惧色。

  但是我们早已疲乏了,又在他的窝巢里面,地理既不及他的熟,人手又不及他的多,不知如何,卢氏就扑地倒了,给妖兵活捉过去。我们心中一慌,正要想救,哪知犁娄氏、兜氏,又续倒了,也给他们捉去。我们这时知道进退俱死,除死命冲出之外别无他法。四个一起都向外面逃,怎奈得他们人多,鸿濛氏、章商氏奋勇当先,杀死的小妖虽不少,哪知下面埋有绊索,都跌倒了,众妖等忙去擒捉。我们两个乘势一挤,事有凑巧,竟被我们逃出。他们五个生死如何不得而知。总要请崇伯及诸位赶快设法救援才是。”

  庚辰道:“崇伯新婚,一时还不可以去烦渎他,且过几日再说吧。我想这五个人决无性命之忧。”一面说,又和大家商量救援之法。一时实在无从想起,只得缓缓而归。

  哪知文命夫妇早已宴罢归来。真窥、横革等正在纷纷收拾行李,说道:“明日就要动身了。”黄魔忙问道:“还是夫妇同去呢,还是崇伯独去呢?”真窥道:“崇伯一个独去。”黄魔听了,就和庚辰等商量,说:“崇伯有我们保护,可以无妨。崇伯夫人留在此间,万一妖魔来侵犯,将如之何?我看,只好将那夜的情形和崇伯说明,请他将夫人一同带去,岂不省事!”众人都说不错。庚辰道:“崇伯不将夫人带去,必有道理。我们且看今夜如何?明日再说吧。”

  哪知到了夜间,妖魔果然又来。这次却不诱敌了,当头两个大妖、身躯都是甚伟,面貌如何,因在黑夜,看不清楚。一个提着狼牙棒,一个舞着大砍刀,领了几十个小妖半云半雾而来。庚辰忙向童律等道:“我和黄魔前去迎敌,你们谨守着此地,无论如何,不要离开。”童律等答应,庚辰、黄魔已去迎战。哪知两个妖魔强悍非凡,斗到半个时辰,方才败阵而逃。来的小妖有两个想乘机来攻文命洞房,都被狂章、乌本田等打落,坠在院落之中。

  那时天已将明,文命已起,正在与二位夫人喁隅话别。忽听得屋上轰然一声,栋瓦俱震,直滚到院子里去。接着又是一声,也是如此。急忙开门出来看视,只见地下躺着两个尸身,不禁大骇。那时大翳亦下来了,看文命就问道:“崇伯吃惊吗?”文命问起缘由,大翳便将连夜情形述了一遍。这时天色已明,妖魔已都退去,庚辰等亦都下来,就是住在前面的真窥等,亦都闻声而起出来看了。

  黄魔趁此劝文命与新夫人同行,免得留在此间受妖魔惊吓。文命道:“承汝等如此维护关爱,感激之至!不过挈眷同行,于理不可。我奉命治水,师旅之中岂可以家室自随?且再议吧。”当下叫真窥等将妖尸抬去埋葬,自回室内盥洗。

  女娇、女攸两位夫人看见妖尸如此之凶恶,又听见这番情形,非常惊恐,但并不露于颜色。文命进来就向她们说道:“我带你们同去,于理不可;不带你们同去,于心不安。这事到很费踌躇。”女娇道:“崇伯切勿以妾等为虑。妾听见古人说:“死生有命,富贵在天。‘妾等如果应死于妖魔之手,虽同行亦必不得免,徒多累坠而已;倘命中不应死于妖魔之手,那么在此何妨!但愿崇伯一路平安,殄灭妖邪,早成大功而已。”

  文命新婚三日即欲出门,起初亦深恐二位夫人有点难堪,哪知后来一谈,她们并不阻拦,且多通达之语,颇为心慰。这次遇到危险,仍旧是慷慨磊落,一无妇女惊怯之态,尤为钦服。就说道:“二位夫人见解极是。某去之前,当往谒外舅辞行,顺便请多饬兵士前来保护,想亦可无患了。”

  早餐之后,文命吩咐真窥等:“将行李整理好,等我到涂山侯处辞行回来,就要动身。”哪知这时外面人声、车声喧嚷之至。原来涂山候闻知文命昨夜遇妖,所以急急来慰问,兼且送行。文命接见之后,就以去后保护二位夫人之事相商,涂山侯道:“那么请崇伯稍待,我回去请问老祖宗来,就可以解决。老祖宗道术高深,遇事能前知,如若他说应同去,自以请崇伯将二小女带去为是;倘说可留,则决无妨害。”说罢,匆匆而去。

  下午又来,向文命道:“老祖宗降谕,说可以无须同去,二小女在此,他能保护,妖魔决不敢来。”文命听了大喜,谢了涂山侯。但是时候已迟,不能动身,只能再住一宵。到得次日早晨,先到涂山侯处辞行,随即率众上道。但是女攸却已怀有身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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