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古神话演义

     著书立意乃赠花于人之举,然万卷书亦由人力而为,非尽善尽美处还盼见谅 !

                     —— 华辀远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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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九" 萯山遇吉神 嫦娥奔月宫"

  且说帝喾和简狄到了有邰国,有邰国侯和姜螈嫄着,设飨款待,一切自不消 说。

   过了几日,帝喾向姜嫄说道:“要同回去了。”姜嫄不敢违拗,有邰国君亦 固留不住,只得照便设飨饯行。又向帝喾道:“从此地到亳都有两条路,一条是 陆路,沿着南山,路过熊耳山,向洛水而去;一条是水路,过山海,出华山,亦 到洛水。

   请问帝走哪一条?臣可以去预备。”帝喾道:“朕一年以来坐车的时候多, 乘舟的时候少,但是乘舟比较舒服些,朕就走水路吧。”有邰国君听了,就去预 备船只。到了动身的那一天,有邰国君直送到山海边,等帝妃等开船之后,方才 回去。

   这里帝喾等解绳东行,走了多日,才到华山脚下泊祝远见太华之山削成四方, 高约五千切,气象非常奇特。帝喾因归心甚切,无暇再去游玩,不过在船头指点 与姜嫄、简狄二妃观看而已。到了中条山舍舟登陆,路过几重山岭,已是洛水, 顺流而下,渐渐将近毫都。

   一日晚间,宿住在一座山下,帝喾正与二妃计算路程,说道:“明日一定可 到了。”简狄忽然抬头看见对面山上有一个人,浑身发出光彩,竟如大晕儿一般, 虽在黑夜之中,看过去清清楚楚,不觉诧异之极,忙叫帝喾和姜嫄看。姜嫄看了, 也是诧异,问帝喾道:“想来是个妖人,否则必是仙人。”帝喾道:“都不是, 都不是。这座山名叫萯山,这个是神人,名叫泰逢,就住在贫山的南面。他是个 吉神,凡人有喜庆之事才能够看见他,朕看见已不止一次了。他后面还生一条虎 尾呢,汝等不信,且待他转身的时候留心看着!”说犹末了,那泰逢吉神旋转身 来,向山的东方行去。大家仔细一看,他后面果拖着一条虎尾,不住的动摇,方 才相信。

   简狄道:“我们这番归去遇见吉神,想来总是好的。”姜嫄笑道:“应在你 呢,保佑你生个好儿子。”帝喾在旁听了,笑笑不语。

   过了一日,已到毫都,早有百官前来迎接。帝喾一一慰劳过,然后同二妃入 宫。那时握裒抱着弃儿,自是开心;又知道简狄亦有身孕,更是欢喜。一日,忽 报伊耆侯处伤人来接庆都归宁,帝喾答应,准其归去。

   又过了数日,帝喾正在视朝,外边报称:有一个老将,名字叫羿的,前来求 见。帝喾大喜,立刻宣召入内。行礼已毕,帝喾向羿一看,只见他长身猿臂,修 髯飘拂,大有神仙之概。

   便问道:“汝今年几岁了?”羿答道:“臣今年九十八岁了。”帝喾道: “看汝精神甚剑”羿答道:“叨帝的福庇,精神尚好,不减壮时。”帝喾道: “那是难得之极了。朕久闻汝立功先朝,甚为钦佩!前几年共工氏作乱,朕曾遣 人各处寻汝,未能寻到,不知道这几十年之中,汝究在何处?”

   羿听了这一问,脸上顿时显出一种怒容,随即说道:“老臣自从在先帝时平 定共工氏之后,闲居三十年,当时天下太平,真所谓英雄无用武之地。

   有一年,老臣忽然大病,病愈之后,筋力大不如从前,颇有衰弱之象。仔细 一想,自古以来,一个人总逃不去一个死字,无论你如何的英雄豪杰,无论你如 何的才德学问,一旦到得死了,统统化归乌有,这是最可怕的。假使有一个方法, 能够长生不死,岂不好吗?因此一想,就向先帝告了一个假,出外云游,求仙访 道,希望得到一个方法。

   奔走数年,居然有人指点道:“昆仑山旁边有一座玉山,玉山上有一个西王 母,她是个与天同寿的活神仙,她那里不死之药甚多,不过凡夫俗体,大概都不 能上去。如果能够上去,问西王母讨些吃吃,当然可以不死了。”

  老臣一想,那条路是从前攻打共工氏的时候走过的,老臣是否凡夫俗体,能 不能走上去,那是另外一个问题,既然知道有这个方法,当然要去走呀。不料给 老臣一个不良之妻知道了,她拼命的缠着老臣,一定要同去。老臣劝阻她,说这 万里迢迢的远路,你是一个弱女子,如何能够去得呢。哪知这个狠心不良之妻一 定要同去,她说路虽则远,总是人走的,岂有不可去之理?况且你我是恩爱夫妻, 生则同衾,死则同穴,现在你要做神仙了,剩着我一个人在这里孤苦老死,你过 意得去吗?

   当时老臣又劝阻她,说道:“我此番去,能不能见到西王母是难说的,如果 见不到,你同去,岂不是空跑吗?”那黑心的妻道:“如果见不到,你也是跑一 个空,和我一样,有什么要紧呢?况且你我两个人同去,一个无缘见不到,或许 另一个有缘,因此而能够见得到,亦未可知。就使那时我见不到,我总不来抱怨 你就是了。”

  老臣听了无法,平日本来是爱怜她,纵容她惯的,只得和她同走。到了玉山 一问,哪知西王母不在玉山,在昆仑山。寻到昆仑山,却有弱水万重,四面环绕, 不能过去。后来遇见了一个西王母的使者,承他接引,老臣夫妇居然都能够身到 昆仑,即见西王母,并蒙西王母分外的优待,赐酒赐果,吃了许多。老臣就说明 来意,要想讨一点不死之药。西王母听了,笑说道:“不死之药呢,此地应有尽 有,不过吃不吃得成功,是有福命的。”

  当时老臣不知道西王母的话中有因,心里想道:“如果药已经到手,岂有吃 不成之理?”就不去细想它。到了次日,西王母果然拿了两包药出来,一包是给老臣的,一包是给黑心妻的。当下西王母就向老臣等说明吃药的方法,并且说要 到稷泽汲取白玉膏,作吃药的引子,方才有效。西王母说完,老臣刚要致谢,只见那不良妻先立起来,向西王母致谢,并且问道:“承西王母赏赐妾等灵药,妾等是非常感激的,但是吃一包可以长生不死,吃两包,有没有害处呢?”西王母听了,向她看了一看,笑道:“吃一包尚且可以长生不死,吃两包当然可以白日 飞升,长生无极,与天齐寿了,还有什么疑心呢?”当时老臣虽然觉得她们问答 的话语都是有些古怪,但是总想不到那个很毒之妻竟会得起不良之心呀。

   等到谢了西王母,下了昆仑山,渡过弱水,到稷泽地方住下,老臣就向那黑 心妻说道:“你在此地守住灵药,我去取白玉膏来。”不料从早至暮,寻了一日, 路约几十里,白玉膏总寻不出,只得回到旅舍,且待明日再说。回到旅舍的时候, 看见那不良妻正和一个同住的男子在那里切切促促,不知讲什么话。后来老臣向 不良妻盘问:“刚才同你讲话的是什么人?”她答道:“是个卜卦先生,名字叫 有黄。”老臣听了,亦不在意。

   次日一早,老臣依旧去寻白玉膏。好不容易,居然得到许多。回到旅舍,原 拟与不良妻分做药引,哪知不良妻已不见了。到处寻觅,终无下落,寻那两包灵 药,亦都不知所往。老臣到此,才知道那狠毒妻早怀一个不良之心,深恨自己没 有见识,一向受她的愚弄。后来又翻转一想,这个灵药吃的时候,西王母吩付必 须有白玉膏作引子的。她没有白玉膏,虽则偷了药去,有何用处?她是个聪明人, 就使有不良之心,亦不至于如此之冒昧。况且万里之外,举目无亲,山高水长, 跋涉不易,她就使要偷药而逃,亦逃不到哪里去,恐怕一个弱女子亦没有这样大 的胆量。或者因为我一日找不到白玉膏,她要想帮我找,迷了路途,亦未可知。

   想到这里,心中的气渐渐平下来,倒反替她担忧。正要想出门去寻,却好遇 见那卜卦先生有黄,忽然想起昨日他们两个谈话的情形,暗想问着这个人,或者 可以得到一点消息。于是就抓住有黄,问他要人。

   有黄问道:“那位女子是你的尊夫人吗?”老臣答应道:“是。”有黄道: “我并不认识尊夫人,我是在此地以卜卦为职业的。昨日上午,遇见尊夫人,尊 夫人便向我询问取白玉膏的地方。这白玉膏是此地特产,远近闻名的。现在虽则 很难寻到,但我是以卜卦为职业的人,既承尊夫人下问,就随即卜了一卦,叫她 向某处地方去寻。尊夫人听了,立即出门而去,究竟她有没有寻到,不得而知。

  到了傍晚,就是你老先生将要回来的前一刻,尊夫人又来找我,说道就要远行, 再叫我替她卜一个卦,问问向哪一个方向走好。当下我就给她卜了一个卦,却是 大吉大吉的,有五句繇词,我还记下在这里。”说着,就从身边取出,递与老臣。

   老臣一看,只见上面写道:翩翩归妹,独将西行。逢天晦芒,无恐无惊。后且大昌。

   那有黄道:“照这个繇词看起来,是向西走的好,尊夫人一定是向西去了。我看你老先生还是赶快向西去追才是。抓住我有黄,有何用处?我实在不知道你 们两夫妇倒底为什么事呀。”老臣一听这话不错。那狠毒的妻偷药的罪恶,到此已经证实,只气得一个发昏,要想立刻去追。但是天已昏黑,不能行路,只得在 旅舍中再住一夜。愈思愈恨,愈想愈气,一夜何曾睡着。捱到天明,即刻起身, 向西方追去。

   沿途访问,果然都说有一个单身年轻美貌女子刚才向前过去。但是追了一个 月,总是追不上。后来追到一处,亦不知道是什么地方,忽然遇到一个人,交给 老臣一封书。他说:“三日前,有一个女子交给他,并且说,倘有一个男子来追寻女子的,就将这封书给他看。”那人因见老臣沿途访问,知道是寻女子的人, 所以就将这封书递与老臣。老臣看那书面笔迹,果然是那黑心妻所写的。及至拆 开一看,直气得手足发颤,几乎晕去。”

   帝喾忙问道:“汝妻书上怎样写?”

   老将羿道,“他书上写的是:“妾此次窃药奔窜,实属负君。然前日西王母 有言,服食灵药,须视福命。稷泽白玉膏,君求之竞日不得,妾于无意中得之, 即此一端而言,君无服药成仙之福命亦审矣。无福命而妄求,纵使得之,亦必有 祸。妾不忍君之终罹于祸,故窃药而去,迹虽近于不义,实亦区区爱君之心也。

   妾现已寄居月窟,广寒四万八千户,颇足容身,并蒙月中五帝夫人暨诸仙侣非常 优待。灵桂婆娑,当秋而馥;玉兔腾跃,捣药而馨,俯仰之间,颇足自适。所不 能忘者,君耳。青天碧海,夜夜此心。每当三五良宵,君但矫首遐观,或亦能鉴 此苦衷乎!此间与下界隔绝,除是飞仙,决难辄到,君亦不必作无谓之寻求矣。

   倘果念妾,或有志成仙,可再向西王母处请求灵药。如有福命,讵难如愿,东隅 之失,桑榆之收,不过迟早间事。妾在清虚紫府,敬当扫径以俟!把晤匪遥,言 不尽意!‘帝想想看,她偷了老臣的药,还说是爱惜老臣,这是什么话?而且书 上所说的又像嘲笑,又像奚落,又像挖苦,使人看了难受,真正可恶极了!” 说到此处,怒气冲冲,声色俱厉。帝喾见他如此情形,不免安慰他道:“汝 妻如此无情无义,实属可恶。但事已至此,怒也无益,不如看开些罢。依朕看来, 汝妻书上所说叫汝再去昆仑山求药,却是一法,汝何不去求呢?”羿听了,连连 顿足道:“老臣当时何尝不如此想呢?自从接到狠毒妻的书信以后,料想再追也 无益,于是就转身向昆仑山而行。哪知弱水无情,去了三次,始终遇不到那个接 引之人,渡不过去,只能回转,不信老臣竟没有这样的福命,算起来总是被那狠 毒妻所陷害的呀!”

   金正该在旁说道:“某从前和老将同打共工氏的时候,曾听见说老将有神箭 神弓,便是天上的星宿亦射得下的,何妨将这个明月射它下来,使尊夫人无可容 身,岂不是可以报怨吗?”

   羿道:“当初忿激极的时候亦如此想。后来仔细考虑,有三层不可: 第一层,我有这种绝技,那狠毒妻是知道的。我还有一个避箭的药方,那狠 毒妻亦是知道的。她是个聪明伶俐的人,岂有不防到这一着之理?万一射她不下, 更要为她所耻笑了。

   第二层,明月与他种妖星不同,它是上面有关系于天文,下面有关系于民生 的东西,万一竟被我射下来,便是以私怨害公益,其罪甚大。古人所谓投鼠忌器, 我所以不敢。

   第三层,我当初所以拼命去追赶她的原故,不过想向她讨回灵药,并非有害 她性命的心思。仔细想来,究竟是结发夫妻,妻虽不仁,夫不可以不义。古人有 言:‘宁人负我,毋我负人。”况且我已经是不能长生的了,若射下明月,铲除 她的窝巢,绝了她的前程,使她亦不能长生,未免损人不利己。岂但负人,岂但 不义,简直是个愚人。如此一想,我所以不射的。”木正重道:“老将如此忠厚 存心,实在甚可钦佩!将来难说还有得到灵药的机会呢。”

   帝喾又问道:“汝妻何姓何名,现年几岁?”羿道:“她姓纯狐氏,名叫嫄 娥。那年逃窜的时候三十五岁,是老臣的继室。老臣因为她年轻貌美,自己又衰 老,不免溺爱纵容一点,以至酿成如此结果,这亦是老臣自作之孽,到此刻亦无 可说了。”

   帝喾道:“汝既来此,可肯为朕暂留?将来如有四方之事,还须望汝宣劳, 汝意何如?”羿急忙稽首道:“老臣敢不效力!” 帝喾大喜,即传命授羿以司衡之职,并且取了白羽所做的箭,名叫累矰的, 以及彤弓、蒿矢之类赏赐与羿,羿再拜稽首谢恩而出。

卷十" 简狄剖胸生契 帝喾挈女南巡"

  帝喾一日退朝后,正在书室休息,忽有宫人来报,说道:“太后有请。”帝喾急忙进去问安。握裒道:“今日次妃生产,从早上到此刻交骨不开,胸前彷佛有物顶住,不时晕去,诸医束手,都说凶多吉少,这事如之奈何?”说罢,脸上露出一种凄愁之色。

  帝喾道:“母亲放心,儿看简狄这个人仁而有礼,不像个会遭凶折之人。医生虽如此说,或者是他们学识不足之故。且到外边令人寻访良医,能有救星,亦未可知。即使终于无救,人事终是应该尽的,母亲以为何如?”握裒道:“汝言极是,可赶快叫人去寻!”帝喾答应,退出,忙令左右分头去探访治难产之人。

  寻到半夜,居然请了一位进来,却是向来没有盛名的,年纪不过四十多岁。

  行过礼之后,帝喾也不及细问他姓名,便问道:“汝能治难产吗?”那医生道:“小民略有所知。”帝喾便令人引至后宫。原来此时简狄已经昏晕过去,不省人事。姜嫄、常仪等都急得痛哭不止,握裒更自悲伤。医生进来,也不及行礼招呼,便命他去诊治。那医生走到床边,先向简狄的脸色细细察看,又将两手的脉诊过了,然后向胸前四周揿了一回,回头向握裒、姜嫄等说道:“诸位可放心,这是奇产,不是难产,并不要紧。”

  握裒等听了略略宽怀,就问道:“果真不要紧吗?”那医生连声道:“不要紧,不要紧。小民有弟子二人,并器具都在外边,请饬人去叫他们进来,可以动手。”握裒听了不解,一面命人去叫他的弟子,一面就问道:“事已危急,如何治法?何以要用器具?”医生道:“并不危急,太后放心。次妃此种生产系另一种产法,与寻常不同,须将胸口剖开,然后可产,所以必须用器具。”

  握裒听了,大惊失色,姜嫄、常仪及宫人等亦均恐慌不置。握裒便问道:“这事岂不甚危险吗?万一致命,将如之何?况且胎在腹中,至多不过剖腹,何至于剖胸?汝不会治错吗?”那医生道:“不会治错,非剖胸不能生,小民何敢以人命为儿戏?太后但请放心。”握裒听了,忧疑不决。这时医生的两个弟子已携器具而来。那医生就吩咐他们配药理具,预备动手。常仪在旁,便向握裒说道:“太后何不请帝进来,决一决呢?”握裒道:“不错不错。”急命人请帝。

  少顷,帝喾来到,那医生就将他的治法说明。帝喾道:“不会治错吗?”那医生道:“不会治错,如有差虞,愿服上刑,以正庸医杀人之罪。”帝喾道:“此法究属危险,舍此有何良法?”那医生道:“此法并不危险,舍此却无他法。”

  帝喾看他应对从容,神气坚定,料他必是高手,遂决定道:“既如此,就费汝之心,为朕妃一治,将来再当厚谢。”那医生道:“不敢,不敢,小民应该效力的。”

  说着,又向握裒道:“太后、后妃,如果看了胆怯,暂请回避,最好一无声息,庶几医生与产妇都不至心乱。”帝喾道:“极是!极是!”于是握裒、姜嫄等都退人后舍,单留两个宫人在室中伺候。医生便问两宫人道:“小儿襁褓、热水等都已预备好否?”两宫人道:“都已预备好了。”

  那医生听了,就叫弟子将一块湿布在简狄脸上一遮,一面叫一个宫人拿了火,一个宫人揭开被,解开简狄的上衣,露出胸脯来。并将裤略退到脐边,然后自己脱去下裳,早有弟子递过一柄小薄刀,医生接在手里,跳上床去。两个弟子各拿了药水、器具,立在床边。那医生先用些药水,将简狄胸前一擦,然后轻轻用刀,先将外皮一直一横的画作十字形,用器具将四方挑开,又轻轻用刀将里面膜肉画成十字形,用器具四方挑开,顷刻之间,那胸前现出一个大窟窿,热血流溢不止。

  说也奇怪,从那窟隆之中登时露出小儿的胎发来,医生看见胎发,急忙用手将简狄身上四面一捻一掀,那小儿连胞直从窟窿中钻出。一个弟子放下器具,双手捧过来,随即将胞衣剥去,如筍壳一般,却是一个男孩。这时两宫人看见这种情形,已吓得面色雪白,心跳不止。那小儿剥去胞衣,露出身面,为寒气所袭,哇哇的哭起来。那弟子随即将孩子递与宫人,并轻声嘱咐道:“要小心。”此时宫人如梦方醒,捧了小儿自去洗浴包扎不提。

  且说这边一个弟子捧过小孩之后,一个弟子早将药线、药针、药布等递与医生。医生立刻将里面的膜肉和外皮一层一层的合好,再用药线一针一针的缝起来,那窟窿就不见了。又用布略略措去血迹,用一个大膏药贴上。又取出一块丈余的白布,嘱咐宫人将产妇身上从背至胸层层裹住,七日之后,方可除去,但须轻轻动手,不可震动。原来此次收生,自始至终,不过一刻功夫,已经完毕。帝喾在床侧不住眼的观看,叹其技术之精深,手段之敏捷,心中佩服不已。看他跳下床来,即忙过去,等他净了手之后,就举手向他致谢道:“辛苦辛苦!费神费神!”

  那医生刚要取下裳来穿,见帝喾如此情形,慌得谦逊不迭,正要开言,哪知握裒、姜嫄、常仪等听见外面小儿啼哭声非常宏亮,忍不住都走出来了。握裒先问道:“次妃怎样?”医生道:“小民用麻醉药将其闷住,大约过一刻就会醒来,此时不可去惊动她。”握裒听了,总不放心,走到床边,俯身一听,觉简狄鼻息轻匀,不过如睡熟一般,将心略略放下。回头看见小孩,知道又得一孙,不觉欢喜。

  帝喾向握裒道:“夜已深了,母亲如此高年,可请安睡,不要再为儿辈操心了。”握裒道:“何尝不是,但刚才急得将疲倦都忘记了,现在已经平安,我就去睡也好。”说着,慢慢地过去,由姜嫄、常仪陪了进去。

  这里帝喾就向医生道:“时已不早,汝辛苦之后,想必饥饿,朕已命人预备食物,且到外边坐吧。吃过食物之后,朕再遣人送汝归去。”医生再三谦谢,即说道:“帝赐食物不敢当,但是小民还有两个药方须写出来,待次妃醒来之后,可以照服。”

  帝喾道:“如此正好。”便命宫人持烛引导,径向书室而来。

  医生一看,却是小小的三间平屋,屋中燃着一支大烛,此时正是深夜,虽觉不甚看得清楚,但觉陈设极其简单,除去四壁都是些简册之外,几乎别无所有。

  医生至此暗暗佩服帝的俭德。

  宫人将坐席布好,却是南北向的。帝喾便命医生西面坐,是个客位,医生哪里敢坐。帝喾道:“在朝堂之上,须讲君臣之礼,那么自然朕居上位。如今在朕私室之中,汝当然是客,切不可拘泥。况且朕仍旧是南面,无伤于礼制,汝坐下吧。”医生不得已,告罪坐下。两个弟子在下面另外一席。

  帝喾向医生道:“汝之医术实在高明,朕深佩服!但不知还是自己研究出来的呢,还是有师传授的呢?”医生道:“臣有师传授。”帝喾道:“汝师何人?”

  医生道:“小民的老师有好几个。一个名叫俞跗,一个名叫少跗,是两弟兄。他们的治病不用汤药,不用针石,不用按摩之术,不用熨贴之法,专门割皮、解饥诀脉、结筋、搦髓脑、揲膏盲、爪幕、湔浣肠胃、漱涤五脏、练精易形。小民刚才治次妃的手术,就是从这两位老师这里学来的。还有两个老师,一个叫巫彭,一个叫桐君。他们两个善于内科,创造种种方药,以救人命。至于剖割、洗浣、针炙等方法亦会得,不过没有俞老师那样精就是了。”

  帝喾道:“原来汝就是他们这几个人的弟子,所以医术有如此之精,朕真失敬了。那几位大医家都是先曾祖皇考的臣子,当时与先曾祖皇考及岐伯、雷公诸人共同研究医术,发明不少,为后世医学之祖,朕都知道的。原来汝就是他们的弟子,朕真失敬了!但是汝既具如此绝艺,应该大名鼎鼎,四远传播,何以近在咫尺,朕竟不知?是否汝不行道吗?”医生道:“小民不甚为人治玻”帝喾道:“为什么原故呢?”

  医生道:“小民有五个原因:

  第一个原因,医道至微,人命至重,小民虽得诸名师之传授,略有所知,但是终不敢自信,深恐误人。

  第二个原因,小民性喜研究各种典籍,若为人治病之时多,虽则也可以多得些经验,但是自己研究之功,不免荒疏,因此反而无进步。

  第三个原因,小民生性憨直,不能阿附病家,以至不为病家所欢迎,求治者遂少。

  第四个原因,同道之人易生嫉妬,我不如人,自问应该退让;人不如我,相形尤恐招忌,轻则谗谤相加,重则可以性命相搏。从前有一个良医,极其高明,可是他太喜欢出锋头了,听见哪一处贵重妇人,他就为带下医;听见哪一处爱重老人,他就为耳目瘅痺医;听见哪一处喜欢小儿,他就为小儿医。虽则名闻天下,但是到后来终究为人刺死。可见盛名之下,是不容易居的。小民兢兢以此为鉴,所以不敢多为人治玻。

  第五个原因,医生的职务本为救人,并非借此牟利。但现在的医生牟利的心多,救人的心少。小民倘使和他们一样高抬身价,非多少谢礼不治,那么对不起自己的本心,就是对不起这个职业,更对不起从前尽心传授我的几位老师。假使不索厚谢,来者不拒,那么不但夺尽别个医生的衣食饭碗,招怨愈深,并且可以从早到晚,刻无暇晷,小民自己的精力如何支得住呢?虽说医家有割股之心,应该为人牺牲的,但是精力有限,则疏忽难免,因此而反致误人,那么何苦呢!

  所以小民定一个例,每过几年,必定迁移一个地方,更换一个姓名,不使人知道的多,那么求治的自少了。这次搬到亳都,尚属不久,因此大家不甚知道小民。“帝喾道:“原来如此。那么汝之人品心术更可敬了!但是朕有大疑之处要请教汝。古今妇人生产之理,总是一定的,现在次妃的生产,汝知道她不循常理,而从胸口,这是什么原故?是古来就有这种产法的呢?还是汝自己研究出来的呢?”

  医生道:“古来是有的,不过不必一定从胸口生产,或从背上生,或从肋生,或从两腋生,都是有的。最奇怪的有四个妇人:一个是有孕之后,过了十个月,还不生产,而她的额角上生了一个疮,渐生渐大,后来那个婴儿竞从额疮上钻出。

  还有个是从股中生出的。还有一个,有孕之后,她的髀上痒不可当,搔之成疮,儿即从疮中生出。还有一个,尤其奇怪,她有孕之后,觉得那胎儿渐渐坠下至股中,又渐渐坠下至足中,又渐渐至足拇指中。其大如杯,其痛欲折,后来竟从足拇指上生出,岂不是奇怪吗?大概这种生产法,古人叫作‘坼疈’,历史上间或有之,不过不多罢了。”

  帝喾道:“这种生产的小儿,能养得大吗?”医生道:“养得大呀。依小民的观察,从肋生,从腋生,从胸生,从背生的这种小儿,不但养得大,而且一定是个非常之人;从额生,从股生,从髀生,从足拇指生,那种小儿就不足为道了。比较起来,从额生的稍稍好一点。至于抚养,亦没有不容易抚养的。”

  帝喾道:“汝怎样知道这种小儿是非常人与寻常人呢?”医生道:“人之生产,本有常轨。他不循常轨,而别出一途,足见他出生之初,已与众人不同,岂不是个非常之人吗?但是妇人受孕总是在腹中的,从胸、从背、从肋、从腋仍在腹之四周,所谓奇而不失于正,所以不失为非常之人。至于额上、股上、髀上、足指上离腹已远,而且都是骨肉团结之处,绝无空隙可以容受胎儿,他们一定要从此处生出,太觉好奇,当然不能成为大器的。但是从额生的,尚有向上之心,还可以做个统兵之将;至于从足拇指而生,可谓下流之至,一定毫无出息了。”

  帝喾道:“据汝看起来,朕这个剖胸而生之子将来能有出息吗?”医生道:“从肋、从腋、从胸、从背四种生产法,都是奇的。细细分别起来,又有不同。从肋、从腋生的,奇而偏,将来或人于神仙之途,与国家不见得有什么利益;从背而生的,奇中之奇,将来建奇功,立奇业,大有利益于国家,但是他自己本身不免受尽艰苦。至于从胸生的,奇而正,将来能建功劳于国家,流福祚于子孙,而他自己一生亦安善平康,一无危险。不是小民说一句恭维的话,这位帝子恐怕真是天地间灵气所钟呢!”

  帝喾笑道:“太夸奖了。朕想起来,此次次妃生产幸而遇到汝,才能免于危险。但是同汝一样医道高深之人,旷古以来,能有几个?假使有这种奇产,而不遇到良医,那么虽则是天地间灵气所钟,而灵气不能出世,反致母子俱毙,将如之何?岂不是灵气反成戾气么?”

  医生道:“依小民愚见,决不至于如此。因为天地灵气钟毓决非偶然,既然要他这样生,一定有法来补救。即如小民去年在岳阳行医,因为求诊的人太多,搬了出来,本意先到帝丘,再来此地,不知如何一来变计,先到此地,却好为次妃收产,可见得冥冥之中自有一种主宰,莫之为而为。即使小民不来,或者别有一个医理胜于小民的人来治,亦未可知。即使竟没有人来治,时候过得久了,或者胸口竟会开裂,小儿自会钻出,亦未可知。不过疮口难合,做产妇的多受一点痛苦罢了。灵气已经钟毓,而不能出世,母子俱毙,决无此理。”

  帝喾刚要再问,食物已经搬到,大家正在腹饥,各自举箸。

  正吃间,一个宫人来问道:“次妃已醒,想啜粥,可啜吗?”

  医生道:“可啜,可啜。要薄,要热。不可啜多。”宫人答应自去。这里帝喾吃完之后,天色透明,那医生即要过笔来,细细开了两个方剂,向帝喾道:

  “第一方服三剂,第二方服五剂,就可以痊愈了。”说罢,兴辞。帝喾再三道谢,命人送至宫外,自己再到里面来看简狄。哪知握裒、姜嫄、常仪等都在那里。帝喾就问握裒道:“母亲不曾睡吗?太劳神了。”握裒道:“刚才去睡,只是睡不熟,心里记挂,所以就起来了。这位医生真是神医,刚才我来,次妃刚醒,问问她,竟一点不知道,一些不觉痛苦,你说奇不奇?”帝喾道:“那医生艺术果然是精的,他还有两个药方开在这里呢。”

  说罢,从身边取出,递与姜嫄,叫她去料理。又向握裒道:“天已大明,母亲忙碌一夜,终究以休息休息为是,儿也要去视朝去了。”于是母子分散。

  到了第三日,帝喾给这小孩子取一个名字,叫作“契”。

  契是一种虫,因为他的生产与人不同,所以当他作一种虫儿,以志奇异。一面再叫人去请那医生,预备给他一个官职,叫他多收弟子,以求医学的昌明。哪知去的人转来说,那医生昨日早晨回去,急忙收拾行李,带了他两个弟子,不知搬到何处去了。帝喾听了,怅惜不已。

  又过了数月,帝喾视朝,向众臣说道:“朕去年巡守东北西三方,尚有南方未曾去过。现在朝廷无事,朕拟再往南方一巡,汝诸臣仍依前次之例,在都同理政务,各尽其职。朕此行预算不过三四月而已。”诸臣齐声答应。只见老将司衡起身奏道:“帝往南方,老臣情愿率兵扈从,以防不虞。”

  帝喾道:“朕的巡守无非是采风问俗,察访闾阎疾苦,考求政治利弊的意思,所以轻车简从,绝不铺张。因为一铺张之后,有司的供给华丽,百姓的徭役烦苛,都是不能免的,不是为民而巡守,倒反是害民而巡守了。况且要想采风问俗,察访疾苦,考求利弊,尤非轻车简从不可,因为如此才是可以使得君民不隔绝,种种得到真相。假使大队车从前去,不但有司听见了风声可以预先作伪,就是百姓亦见而震惊,何敢尽情吐露?所以朕不愿带兵前去。至于南方小民,皆朕赤子,何怨于朕,欲加危害,以致不测?汝未免过虑了!”

  羿道:“帝有所不知,南方之地老臣是跑惯的。那边的百姓不尽是中国人,三苗、九黎、南蛮、西戎多半杂居。那中国人固然是无不感戴帝德的,万一遇到那苗、黎、戎、蛮,不可以理喻,不可以德感,那么将如之何?所以请帝须要慎重,还是老臣率兵扈从的好。”

  帝喾听了,沉吟不决。火正吴回道:“臣职掌南方,知道戎、蛮的性情,的确是叵测的。古人说有备无患。臣的意思,还是请老将率兵扈从为是。”帝喾道:“那么由司衡选择有技术材武的师徒五百人率以从行,想来亦足以御不虞了。”

  司衡羿道:“如此亦好。”于是就退朝,自去挑眩。

  这里帝喾人宫,禀知握裒,说要南巡。握裒知道是国家之事,当然无语。哪知被帝女听见了,便和帝喾说要同去。帝喾道:“此去路很远,很难走呢。刚才司衡老将说,还有苗、黎、戎、蛮等类,恐要为患。汝一小小女子,如何可同去,岂不是添朕之累吗?”谁知帝女只是嬲着要同去游历游历,以扩眼界。原来帝女此时已二十岁了,生性极喜欢游乐,亳都附近的山水早给游遍了,常嫌不足,要想游遍天下,以畅其志。前岁帝喾出巡,她正患病,不能同行,深以为恨。这次帝喾又要出巡,他自然嬲着不肯放过了。她相貌既好,人又聪明伶俐,大家都爱惜她,握裒尤视如珍宝。这次看见她要同去,就向帝喾说道:“我看就同了她去了罢,四妃亦同了去。上年正妃、次妃不是都同去过吗?这次亦可给她们母女两个增增见识。虽则路上比较难走些,但是有老将羿扈从,大约可以放心的。”帝喾见母亲吩咐,不敢违拗,只得答应下来。那常仪与帝女两个都是欢喜之至,自去准备一切行李。

  帝喾先布告南方诸侯,约定日期,在南岳相会,然后择日起身。哪知事不凑巧,刚到起身前一日,忽然接到熊泉地方的警报,说有寇贼作乱,其势非常猖撅,官兵往剿,迭遭失败。

  不得已,请朝廷速与援军,否则百姓不堪设想等语。帝喾见了,即刻召集众臣商议。金正该道:“臣闻熊泉地方的将士素称精练,如今竟为寇贼所败,料贼中必有能人,未可轻敌。臣意须司衡羿前往,方可以奏肤功,不知帝意何如?”

  帝喾道:“汝言极是,朕亦如此想。”羿道:“军旅之事,老臣不敢辞。但此刻方将扈从南巡,不能分身,请帝展缓行期,待老臣杀贼归来,何如?”帝喾道:

  “这个却不必。朕素以信示天下,南巡日期,业已通告各诸侯,今忽改期,殊失信用,朕所不龋朕自问以诚待诸侯,以仁待百姓,想来此行未必有甚危害。即使苗、蛮、黎、戎之类或有蠢动,那邻近的诸侯和百姓,必能救援,似乎可以无虑。

  现在熊泉之民水深火热,不得安枕,朕甚忧之。比较起来,自以救熊泉之民为急,朕一人之安危次之。汝其速往!”羿听了,只得稽首受命,统率将士星夜往熊泉而去不提。

  这里帝喾到了次日,带了常仪和帝女辞了握裒,依旧准期起行。握裒看见帝女去了,不知不觉一阵心酸流下泪来,仿佛从此不能再见的光景,亦不知何故。

  三人出了宫门,同上车子,除了五百衙士及随从人等之外,尚有一只大狗盘瓠。

  那盘瓠生得雄壮非常,咆哮跳跃起来仿佛和猛虎一般。一向随帝女深闭宫中,不免拘束,现在得到外边,昂头腾绰,忽在车前,忽在车后,忽而驰人森林之中,忽而饮水于小溪之畔,觉得它乐不可支,益发显得它的灵警活泼。帝女在车上看见,指指它向帝喾道:“父亲曾说南方路上不好走,恐怕有苗、蛮、黎、戎等为患,现在我有这只狗,如果他们敢来,包管先咬他一百二十个。”说罢,格格笑个不止,那车子亦循着大路一直而去。

卷十一" 游嵩山途遇奇兽 忆往事细说蚩尤"

  

  且说帝喾这次出巡,预定的路程是由嵩山到荆州,然后渡云梦大泽,浮湘水 而达南岳。一日,经过轩辕口,帝喾指向帝女道:“前面已是少室山了。”帝女 道:“女儿听说这座山上有白玉膏,一服就可以成仙,不知有此事吗?”帝喾道 :“此事见于记载,想必有的。昆仑山、玉山和这座山都以白玉膏著名。昆仑、 玉山阻以弱水,此山太峻峭,都不能够上去,所以服白玉膏而成仙的甚少。大约 神仙之事,真不容易呢!”

  

  次日,游过少室山,又到太室山,登嵩山之绝顶,徘徊瞻眺了一回。时值深 秋,白云红叶、翠柏黄花点缀岩岫间,天然图画。常仪与帝女都是见所未见,欣 赏不置。帝喾道:“朕游天下,五岳已走过四个。泰山以雄伟著名,华山以奇秀 著名,恒山以高古著名,独有此山,虽然没有泰山、恒、华的高奇,但是气象雍 容,神彩秀朗,仿佛王者宅中居正,端冕垂绅,不大声以色,而德意白远。朕建 都在此山之北,亦是这个原故。”

  

  一日,车驾行至一山,忽听得树林内有人叫骂之声。仔细一听,仿佛骂道:“你们这一班恶人!你们这班贱人!你这个把狗做老婆的东西!你这只贼狗!”

  

  如此接连不断的在那里骂,大家都非常之诧异。向树林中一望,并不见有人, 只见那盘瓠耸起双耳,竖起长尾,霍地大嗥一声,直向林中窜去。猛听得:“你 这贼狗!你这恶狗!你这凶狗!”又是一阵大骂之声,以后寂无声息了。左右追 踪过去,只见盘瓠在乱草丛中抓住一只赤如丹火的动物在那里乱咬。仔细一看, 仿佛像一只猪形,赶快来报帝喾。

   帝喾猛然想到道:“朕听见苦山之山产生一兽,名曰山膏,其状如豚,赤若 丹火,善于骂人,不要就是此兽吗?”即遣左右去探听此山何名,左右道:“方 才已问过,此山名叫苦山。”帝喾道:“那么不用说,一定是山膏了。这个畜生, 不过偶然学到几句人话,就庞然自大起来,人家并没有去冲犯它,它却逢人便骂。今日不免有杀身之祸,这个亦可以给那种放肆无礼的人做个榜样了。”

  

  隔了一会,到了客馆住下。大家又谈起刚才山膏骂人之事,常仪便问帝喾道 :“兽能人言,真是奇事!”帝喾道:“兽能人言的种类多着呢,最著名的是猩 猩。它不但能够人言,并且能够知道人的姓名,还能够知道过去之事,岂不是奇 怪吗?还有一种名叫角端,它的形状似鹿而马尾,浑身绿色,只生一双角。它不 但能说人言,而且于四夷之言亦都能了解,又能知道未来之事,岂不更奇怪吗?”

   帝女忙问道:“这个角端出在何处?”帝喾道:“它是个旄星之精,圣人在 上的时候,它才奉书而至,是个不常见的灵物,并无一定出处的。还有一种名叫 白泽,浑身毛片都是雪白的。它不但能说人言,并且能够通于万物之情,为民除 害。高祖皇考东巡守到海滨,曾经遇到此兽。当时问它天下鬼神的事情,它都一 一回答出来。高祖皇考一面问,一面将它的话录出来,或画出来。自古精气为物, 游魂为变者,共总得到一万一千五百二十种,就取名叫作《白泽图》。后来又做 了一篇祝邪的文章去祝它,岂不尤其奇怪吗?”帝女道:“后来这个白泽兽哪里 去了?”帝喾道:“这种是神兽,不常出现的,大约做君主的明德幽远,它才出 来一次。如今朕的德行远不及高祖皇考,所以它亦不来了。”

   帝女道:“女儿听见说高祖皇考后来上天成仙,这事是真的吗?”帝喾道:“为什么不真?当初高祖皇考以武功定四夷,以文德化兆民。后来功成之后,到 首山采铜,又到荆山下铸鼎。鼎成之后,就有一条神龙,垂着极长的胡髯从天上 下来。高祖皇考知道是来迎接他的,就带了随身的物件及弓剑等,与众臣后富决别, 然后骑上龙去。众臣后宫知道高祖皇考要登仙了,大家亦都赶快骑上龙去,共总 有七十多人。那时龙已渐渐腾起,有些小臣赶不及骑上龙的,都抓住龙髯。龙禁 不起这许多人的重量,疼痛起来,把头一昂,凌空而上,龙髯拔去的不少。那些 小臣手抓龙髯坠下地来,并且将高祖皇考的弓都震了下来。那时百姓在下面的何 止几千万人。高祖皇考既上了天,大家看不见了,于是有的抱了弓,有的抱了龙 髯,大家一齐痛哭。所以后世之人,将这个地方取名叫鼎湖,将这张弓取名叫乌 号,此事见于历史,的确有的,为什么疑心它不真呢?”

   帝女道:“高祖皇考的坟现在桥山,既然成了仙,为什么还有陵墓呢?”帝 喾道:“那个陵墓是假的。后人因为思慕高祖皇考的恩德,所以取了他平日所穿 的衣冠葬在里面,筑起陵来,以便祭祀展拜,并不是真的呀!”帝女道:“原来 如此。但是女儿有一种感想,高祖皇考既然以功德隆重得道面成仙,像父亲现在功 德,比到高祖皇考,据女儿看起来,实在差不多,将来多少年之后,难说亦有神 龙来迎接父亲上天成仙呢!“帝喾笑道:“汝看得道成仙如此之容易吗?当初高 祖皇考生而神灵,弱而能言,幼而循齐,长而聪明,成而敦敏,能够役使百灵, 可算得是个天纵之圣人,但是还不能坐而得道,必定要经过多多少少的访求,得 过多多少少的名师,才能够通彻一切的秘要,穷道尽真,方才得到成仙的结果。朕哪里能够如此呢?汝真看得成仙太容易了。”

   帝女道:“高祖皇考怎样的访求?有几位名师?如何的传授?如何能够成仙?父亲必知其详,何妨说与女儿听听呢。”

   帝喾道:“精微的道理朕不能知,所以亦不能说。至于高祖皇考经过的事迹 书册俱在,朕都知道,可以和汝说的。大凡一个人要成仙,须有五个条件:第一 要德行高深;第二要智慧绝伦;第三要得天神的帮助;第四至少要立一千三百件 善事;第五要有名师传授,得到丹诀和导引服食的方法。这五个条件缺一不可。高祖皇考的德行智慧,历历在人耳目,朕可以不必再说。最难得的,就是得 天神的帮助,这是后人所万不能及的。当初高祖皇考在有熊地方做诸侯的时候, 同时北方有一个诸侯,名叫蚩尤,带了他的臣子作起乱来。那蚩尤氏有兄弟八十 一人,个个生得铜头、铁额、石项,而且身子极像个猛兽,有八肱八趾,手像虎 爪,掌有威文,凶恶无比。甚而至于飞空走险,无所不能,抟沙为饭,以石作粮, 你看奇不奇呢?凑巧那时候有一座葛卢山崩了,洪水盈溢,水退之后,露出一种 矿质,名叫赤金,蚩尤氏就拿了这种赤金来铸兵器,一种叫做剑,一种叫做铠, 一种叫做矛,一种叫做戟。后来又有一座雍狐山崩了,又露出赤金,他又拿来铸 兵器,叫做雍狐之戟、狐父之戈。又制出一种兵器,名叫作弩,能够从远方射过 去伤人。他们既然生得这般凶恶,又有这种利器,人民已经敌他不过了。他们又 变幻无方,能够呼风唤雨,兴云作雾,种种妖奇,不一而足。因此之故,暴虐百 姓,无所不至。史书上有两句话,叫做‘顿戟一怒,伏尸满野。”照这两句话看 起来,他们的暴行可怕不可怕呢?那个时候,炎帝榆罔做天子,能力薄弱,没有方法制伏他,只好封他做个卿 土,叫他专制西方,管理百工之事,以为可以羁縻他了。哪知蚩尤氏狼心无厌, 一定要夺取帝位。一日带了兵来打榆罔,榆罔敌不住,弃了帝位,逃到涿鹿地方 去。那蚩尤就自称为炎帝,行起封禅之礼来,又要攻灭其他的诸侯。那时高祖皇 考在有熊,德高望重,其他诸侯和榆罔都来归命于高祖皇考,要请高祖皇考去讨 伐他。

  

  当时高祖皇考还想用仁义去感化的,于是乎只好和他打仗。但是无论如何, 总打他不过,因为蚩尤氏的兵器都是极犀利的赤金铸成;高祖皇考的兵器都是些 竹木玉石之类。就使万众一心,拼命死战,如何能支持呢?况且蚩尤氏又善于变 幻之术,到得危急的时候,或是暴风扬沙,或是急雨倾盆,使高祖皇考之兵不能 前进。或是大雾迷漫,或是浓云笼罩,几里路中间不能辨别方向。他却于中乘机 攻击,因此之故,高祖皇考屡次攻打总是失败。有一日,又败下来了,退到泰山 脚下,聚集残兵,与上将风后、力牧等筹尽抵御方法,左思右想,总想不出。高 祖皇考心中忧愁焦急,不觉仰天长叹了几声,因为连日战争疲劳,遂退到帐中, 昏昏睡去。

  

  哪知从这几声长叹之中,感动了上界的一位天神这位天神,就是端居在玉山 的西王母。她知道高祖皇考有难,就叫了九天玄女来,吩咐道:“现在下界蚩尤 氏作乱,暴虐百姓,公孙轩辕征讨不下,汝可前往,助他一臂。”九天玄女领命, 正要起身,西王母道:“且慢,我还有事。”说着,就吩咐旁边侍立的素女道: “把我藏着的一件狐裘取来。”素女将狐裘取到,西王母又取过一方帛布,写了一道符,叫素女拿了,同玄女前往下界,交与公孙轩辕氏。

  

  素女领命,与玄女同下山来。那九天玄女的真身本来是个鸟形,这次下山, 却化为一个绝色美女,骑着一只丹凤,驾着一片景云,穿了一件九色彩翠之衣。那素女亦是个天仙,穿了一身洁白之衣,也驾着彩云,和玄女一齐东行。真是瞬 息万里,不多时已到泰山脚下。二人按落云头,下了丹凤,一同向大营中走去。

  

  那时高祖皇考正在昏睡,所有兵士,三五成众,因为连日战斗疲乏了,亦正 在那里休息。忽然看见来了两个绝色女子,一个彩衣,一个素衣。素衣女子手中 又捧着一件玄狐的裘,不禁诧异。只见那素衣女子问道:“汝王现在何处?‘那 些军士都是高祖皇考训练过的,都有道德,都有知识,不比那草寇强盗的兵士, 一无纪律,所到之处,不是掳掠,就是奸淫,所以他们虽则溃败之后,荒僻之地 遇到两个绝色孤身的女子,仍是恭敬相待,绝不敢稍存兽心。又听见他问到君主, 更加客气,便齐声答道:“我主正睡着呢,汝等有何事,来此动问?”彩衣女子 道:“我们有要事请见,烦诸位为我通报。”军土答应入内,高祖皇考闻知,立 刻接见。

  

  行礼已毕,玄女、素女说明来意,高祖皇考感激不尽,西向再拜,便将蚩尤 的凶恶厉害变幻,和自己所以屡次打败的原故向二女说知。素女道:“这个不难 抵御,请帝放心。”说罢,将狐裘一袭、灵符一道递与高祖皇考,并说道:“穿 了这狐裘,刀戟大弩不能伤;佩了这灵符,风雨云雾不致迷,自然会成功了。” 高祖皇考听了这两句话,不觉怀疑,便问道:“某去攻打蚩尤全仗军士,假使军 士都受伤,独某一个人不受伤;军士都着迷,独某一个人不迷,何济于事呢?‘ 玄女道:“请放心,还有方法呢。蚩尤氏最厉害的就是刀戟大弩,但是我们亦可 以制造的。蚩尤氏最变幻的就是风雨云雾,但是我们亦有方法可以破他的。这次 西王母叫某等下山相助,有许多事情接洽,恐怕非住在帝营中几个月不能完毕, 我们一切慢慢可以细谈。现在这狐裘,这灵符,系西王母特诚叫某等奉赠与帝, 请帝穿了佩了吧。

  

  高祖皇考听了,不胜之喜,慌忙穿了裘,佩了符,西向再拜,恭恭敬敬,将 二女留下,再问道:“蚩尤氏的兵器如何仿造呢?‘玄女道:“蚩尤氏的兵器是 铜做的。离此地不远,有一座山,叫做昆吾之山,那山上就出铜,其色如火,帝 可以叫人去凿,凿到一百尺深,还没遇到泉水的时候,再下去,看见有火光如星 一般的进出来,那就是了。拿来用火锻练,就可以得到纯粹的真铜,拿这真铜去 制造剑戟,岂不是就可以和他相敌吗。再仿照他大弩的方法,做成一块小小的铜 尖头,缚在小竹杆上,将这尖杆射出去,岂不是比到他的大弩还要便利适用吗。

  高祖皇考听了大喜,又问道:“那么破风雨,灭烟雾的方法如何呢?‘玄女 道:“这个一时说不明白,我有一种图样在此。”说着,从身边取出,递与高祖皇考。高祖皇考一看,只见上面画着一物,上半边仿佛像个柜,但是顶上和后面 都缺一块的,有一个人站在上面,一手擎起,向前方指着,前面又伸出一条半圆 形的物件,下半边是两个大圆圈形的东西,圆圈中间,满撑着无数的条子。

  

  高祖皇考看了不解其故,忙问道:“这个有什么妙用呢?‘玄女道:“这种 器具都是从前所没有的,现在只好给它假定几个名字。刚才所说那个小尖杆,可以叫它作矢,同弩一样的物件,可以叫它作弓,此刻这个物件,可以叫它作车。

  

  分开来说,下半边的两个大圆圈可以叫它作轮,前面伸出半圆形的物件,可以叫 它作辕,车上可以立得三四个人,前面可以用马,或者用牛,用绳索驾起,拖着 车子,两轮转动起来,就会向前走。那蚩尤的兵都是步行,我们用这样大的东西 一齐冲突过去,他们哪里当得住呢?况且他们居下,仰攻为难;我们居高,俯击 甚易;又有弓矢可以射远,还怕他做什么?”

   高祖皇考道:“原来如此。但是那站在车上的人用手指着,又是什么意思?”

   玄女道:“这是破他云雾之物。蚩尤氏兴云作雾,他的目的是要使我们军士迷 于方向,这车上的人可以叫他做仙人。他的手上有个机关,随便车子怎样旋转, 他那双手总是指着南面。蚩尤氏虽则善于兴云作雾,但是我们的方法不迷,岂不 是就可以破他吗?” 高祖皇帝诧异道:“车是木造的,这个仙人当然亦是木雕的,并非真是仙人 纵使设有机关,何以能使它一定指着南面?这个道理,很难明白,莫非其中含有 什么仙术吗?‘ 玄女笑道:“其中并无仙术,不过一种吸引的道理罢了。山石里面有一种石 质,名叫磁石,它的吸引力很强,但是有阴阳二类,遇到同类的则相拒,遇到异 类的则相吸,实属奇妙之至、不可思议的一样物件。大地之上,磁石最旺的地方 在极南极北的两头,所以吸力最大,差不多全个地面上的磁石都可以被它吸引。

   现在这仙人的指头,就是用磁石磨尖了配上去,所以车子无论如何的旋转,总能 够指着南面了。” 高祖皇考听了,不住的赞叹道:“原来如此。这件东西发明了之后,后世的 人不知道在几千年大家都受其利益呢。”玄女道:“还有一件是与它相辅而行的。”

  

  说着,又拿出一张图样来,高祖皇考接来一看,只见上面依旧是一乘车子,车 上依旧着站着一个仙人,但是仙人手中却拿着一根椎,椎下放着一面鼓。高祖皇 考问她作什么用度,玄女道:“这个名叫记里鼓,仙人的里面亦设有机关,车子 行到一里路,那机关转动,就会击一下鼓。走二里路,就会击二下鼓,我们遇到 蚩尤氏兴云作雾的时候,有了指南车,方向虽然不迷,但是追奔逐北,路之远近, 不能知道,进退行止,终究不能自如,还不是万全之道。有了这个记里鼓车就不 怕了。况且这个车子不必为行军之用,就是寻常行路亦很便利的。”高祖皇考听 了不胜感激,就向玄女再拜稽首,深深致谢。

   玄女道:“这几件专是抵制他的兵器和云雾之用,至于那风雨的变幻,我知 道蚩尤氏亦不常用,到那时候自有破之之法,此刻尚无须预言。”高祖皇考大喜, 就留二女在军中,供给异常优厚。一面叫人按照玄女所说的一切去分头置备。

  

  玄女又将各种兵机道术统统传授与高祖皇考。综计她所传授而后人知道的, 共总有八种:一种是三宫五音阴阳的方略;一种是太乙遁甲六壬步斗的法术,并 给与一张六甲六壬兵信之符;一种是阴符的机要;一种是灵宝的五帝策,内中有 五符五胜的文字;一种是役使鬼神的书;一种是四神胜负握机之图;一种是五兵 河图策精之诀;还有一种是制妖通灵五明之樱。其余究竟有没有,不得而知了。

  

  高祖皇考本来是智慧绝伦的人,一经玄女伸说,自然是声人心通,不到几日, 都已习熟。玄女又道:“帝现在且慢些与蚩尤争锋,暂将军土退归有熊,我还要 请帝到东海边一行呢。”高祖皇考忙问:“到东海边何事?”玄女道:“那边还 有一件器具,取来可以大壮军威。”

  当时高祖皇考对于玄女信仰之至,无言不从, 一面叫上将风后带了全部军士退归有熊,一面选了一千个兵士,同了玄女、素女 径向东海滨而来。

  

  玄女即向高祖皇考道:“前面海中有一座山,叫流波之山,入海七千里。山 上有一只兽,其壮如牛,苍身而无角,只有一支脚,它是两栖类动物,有时在山 上,有时亦在海中。它出水入水的时候,必定风雨大至。它的两只眼睛光芒极足, 虽在黑暗之中,射出来和明月一般,能够使各种物件丝毫毕现。它叫起来声音极 响,仿佛雷霆,闻于百里。它的名字叫做夔牛。假使杀死它,拿它的皮来绷鼓, 那鼓声极响极响,一面鼓可以声闻八里,八十面鼓可以声闻五百里,连敲起来, 可以声闻三千八百里,岂不是可以破敌人之胆,而大壮军威吗!‘

   高祖皇考道:“此等异兽,恐不易捉。”玄女道:“虽则灵异,不过是一种 兽类而已,总有方法好想的。” 一日,到了流波山,玄女先上去察看了一回,再下山来,带了二百个兵士再 上山去,指授方略,叫他们拿了器具,如何分头埋伏,如何攻击擒捉;一面又写 一道符,贴在要路旁边的树上,禁止那夔牛奔驰抵触的力量。然后再下山来,与 高祖皇考闲谈,静候好音。到了薄暮光景,果然听见雷声甚是迅厉,过了一会, 只见二百兵士持了火把,扛下一只怪兽来,细看已打死了。玄女便吩咐将皮剥下, 将那尸身抛在海中,次日遂奏凯而归。”

  帝喾刚说到这一句,只听见外面崩然一声不响,大家都吃了一惊,仿佛真个 敲起夔牛鼓来了,忙叫从人出去一看,原来是一个伺候的人倦极而睡,撞在板上 的原故。帝喾忙问:“现在什么时候了?”从人道:“夜已过关了。”帝喾便道 :“时已不早,明日再说罢。”于是各自归寝。

卷十二" 蚩尤遭败绩 黄帝得成仙"

  到了次日,帝喾依旧上路前行,左右报道:“已到首山了。”

  于是大家都上山来。登到顶上,拜过了黄帝的祠庙,帝喾就向帝女说道:“天下的名山共有八座,但是有三座在蛮夷之地,不容易去游玩。在中国的五座:就是雍州的华山,兖州的泰山,青州的东莱山,豫州的太室山及此山。这五座山都是高祖皇考所常游玩,并且与各位神仙相会合的地方。后来高祖皇考成仙上天之后,大家既然拿了他的衣冠葬在桥山,有一个臣子名叫左彻,总是思慕不忘,又拿了高祖皇考的衣冠、几杖等类立起庙来。庙里面用木头雕出一个高祖皇考的容貌,将衣冠披戴在身上,几杖安放在旁边,朝夕去拜奉,仿佛和高祖皇考在世一般。后来各处的神庙都是由此而起的。现在凡是高祖皇考所曾经驻足过的地方,统统都有庙。这里的庙就是其中之一个。”

   常仪道:“这个臣子可算是忠心至诚了。”。帝喾道:“后来这个左彻亦是成仙上天的。有人说是先帝感他的至诚,来引渡他,那却不可知了。”

   帝女道:“女儿常想:供奉神祗祇的地方都叫做‘庙’,不懂他的解说,原来庙宇就是‘貌’字的意思呀。”

  帝喾点首道:“正是,不错。”说着,天已向晚,就同下山来。

  到了馆舍,常仪、帝女看见帝喾无事,就来追问那昨晚所未说完的故事。帝喾道:“自从高祖皇考取了夔牛之后,就向有熊归去,沿途上将夔牛皮绷了数面鼓,但是敲起来,并不甚响,不过比较寻常的牛皮鼓洪亮一点,大家都不免怀疑。

   玄女道:“不要性急,器具没有配齐呢。”一日,走到雷泽地方,迎面看见一个大土堆,玄女便叫军士将那土堆发掘,掘了几尺深,掘出一堆骸骨来,似人非人,似兽非兽。高祖皇考忙问:“此是何骨?有何用处?”玄女道:“此是雷神之骨。生在前世纪的时候,其首似龙,其颊似人,鼓起它的腹来声如雷响,所以叫它做雷神。因为它并不是人,所以亦叫它做雷兽。此地有泽名叫雷泽,就是以它著名的。它的骸骨拿来击夔鼓,方才显得出它们的灵异。”

   玄女说时,早有军士将雷兽之骨取出了,一听玄女之言,就拿起一根雷兽之骨,向绷好的夔鼓上一击,但觉大声陡起,震耳欲聋,大家才相信玄女之言不谬。于是一路归去,一路不时的敲击。后来八十面夔鼓制成了,更时时一齐敲击,四方诸侯,闻而震惊,虽则那时尚未出兵,但是先声已可夺人了。回到有熊之后,早有众臣纷纷前来报告。一个姓赤将,名叫子舆的,他是个木正,已将指南车造好了,只差一块磁石。玄女从身边取出,配在仙人手指,果然四面旋转,总是指南。大家看了,欢呼之至。

  又有一个名叫邑夷的,已将记里鼓车造好了,试试看,亦非常准确。邑夷又仿照玄女两种车的格式,并且仿照北斗星之周旋,另外造成一辆车子,名叫大辂,专供高祖皇考的乘坐。高祖皇考看了,亦非常之欢喜。又有一个名叫挥的,是少昊帝的第五个儿子,他已将弓造成。” 说到此处,帝女开口问道:“父亲慢说,女儿听说从前有一个善于张网罗的人,名字叫挥,是不是就是他呢?”帝喾道:“是呀,就是他。他因为造弓作弦张网罗,所以他的子孙就姓张了。那时挥造成弓之后,又有一个名叫夷牟的,已将矢造成,只差一种铜的箭头尚未制就,因为到昆吾山去取铜的太山稽、老龙告两个人这时尚未回来。玄女又取出几张图来递与高祖皇考,图上画着有些是圆形的,有些是长形的,有一张很像牛角的。玄女指着圆形的道:“这个叫作钲。”指着长形的道:“这个叫作铙。这两项敲打起来,声如冰雹,大可以壮军声。”又指着牛角形的道:“这个叫作角,可以制成二十四个,后来大有用处。”高祖皇考一一如言,就叫天师岐伯去造。

  一日素女无事,正在与高祖皇考闲谈,旁边适值看见一个瑟,那瑟是有五十根弦线的,素女用手去抚弄挑拨。高祖皇考就问她道:“向来善于鼓瑟吗?‘素女道:“略知一二。”高祖皇考就请她一奏雅音,素女取过瑟来,鼓了一曲。哪知这个曲调凄凉之至,高祖皇考本在败亡之际,心绪不佳,听了之后,涕泗横流,悲不自胜。就是那左右之人亦莫不悲哀欲绝。曲罢之后,高祖皇考问素女道:“声音之道感人深矣!但是酸苦的曲调朕亦曾听见过,何以竟至于此?‘素女道:“大约是弦线太多之故。弦多则音繁,繁则易于伤感了。”

  后来高祖皇考想到素女的话,就将那张瑟破而为二,每张二十五弦。现在所有的瑟大半是二十五弦,就是高祖皇考改定的。过了两日,太山稽、老龙告等将昆吾山的铜取到。玄女又指授如何鼓铸之法,就与素女向高祖皇考告别,说要回去复命。高祖皇考竭力挽留,玄女道:“此时尚无须我等在此,将来到了中冀之野,自当再来效劳,后会有期。”说罢,瞥然而去,其行如风,顷刻不知所在。

  高祖皇考又是感激,又是诧异,便西向再拜稽首以送谢之。又隔了一个月,各种军器等都已造好了,高祖皇考预备誓师起兵。先叫卜筮官巫咸卜一个卦。巫咸卜卦后,看了繇词,说道:“吉是吉的,胜是胜的,不过中途还要受点惊吓,且不免受点顿挫。”

   高祖皇考道:“这有何伤。”就立刻领兵出发。哪知蚩尤兵已渐渐逼近来了。

  原来高祖皇考自泰山忽然退归有熊之后,蚩尤氏大为诧异,深恐其中或有机谋,顿兵不敢前进,后来探听许久,觉得并无动静,乃又带兵前来。行到半途,忽然听见鼓声震耳,以为高祖皇考的兵近在咫尺,饬人四处探听,却又不见踪迹。但是那鼓声仍旧不时的逢逢震耳,而且愈近愈响。蚩尤氏心中甚为疑异,步步为营,不敢长驱直人,因此高祖皇考能够于几个月之中从容预备一切,这是玄女制造夔牛鼓的作用。

  到得高祖皇考领兵出发,那蚩尤氏的兵亦逼近有熊。两军相遇,遂又交绥起来。这时高祖皇考的军容与前大不相同,指南车在前,记里鼓车在后,亲自乘了大辂站在中央。刀仗精利鲜明,映着日光,闪闪夺目,而且五种大旗,五种旌麾,飘扬披拂,分列五方;六面大纛,分配各地,阵法极其严整,这都是上将风后推衍握奇兵法所制成的。前面战士个个如熊如罴,如虎如豹。左右前后又有无数小旗,旗上都尽出雕鶡鹰鸇等猛鸷的鸟形,还有那天师歧伯所造的镯、铙、鼓、角、灵髀、神钲等响器,夹杂其间。夔牛大鼓又不时发声,真个是旌旗蔽天,声鼓动地。蚩尤氏虽然凶猛,到此际亦看得呆了。

  尤其奇怪的,高祖皇考自从穿了西王母所赠的狐裘,佩了所赐的灵符以后,头顶上常常有五色的祥云遮盖,那祥云之中,又隐隐有各种花葩金枝玉叶包含在内。后世的人出门乘车,车上有个翠盖,就是仿照这个而作的。当时蚩尤氏的兵看了,猜不出是人是神,既然已经害怕,又复十分怀疑,遂致全无斗志。高祖皇考的军士因为历次受了蚩尤的残杀,个个恨如切齿,到得此时,要想报仇,有的拿了弓矢,持满待发。有的拿了利器,跃跃欲试。

  只听得上将风后一声号令,大将力牧、神皇直等奋勇当先,大家一涌而前。

  蚩尤氏的兵早已杀死无数。蚩尤氏见势不妙,赶快作起变幻法来,顷刻之间,黑云笼罩,妖雾迷漫,几于伸手不见五指。哪知高祖皇考之兵既有指南车在前,又有钲、鼓、旌麾等以为耳目,方向不迷,一无所惑,依旧冒雾排云,拼命向前进攻。

  最奇怪的,高祖皇考顶上的五色云,到此刻忽然分外鲜明,在空中照得同火伞一般,那光辉直从云雾中透出,不到一时,云也散了,雾也消了,四方军士看见这种情形,万众欢呼,鼓舞争奋。这一阵直杀得蚩尤氏的兵尸横遍野,血流成渠。事后调查,蚩尤氏八十一个兄弟杀死了四十五个,那蚩尤氏的怪相本是人间所无的,大家恨极他,就把四十五个尸首的肱统统连肩割下,总共有三百六十个肱,分开几处,埋葬起来,后人就给它取个名字叫作肩髀冢。

  这时还有三十六个蚩尤氏,赶快带了败残兵士,急急向冀州逃去。高祖皇考哪里再肯放松,率领大兵紧紧追赶,一面号召四方诸侯,会师涿鹿。一日,到了冀州。那冀州之野湖泽极多,一片汪洋,尽是水潦,不便行车。高祖皇考乃叫应龙将这些水都吸收到别处去,储蓄起来,且待战事终了之后,再恢复原状。

  原来那应龙不是个人,是一条白龙,四爪而有两翼,所以有这种能力,会得吸水蓄水。高祖皇考自从得了玄女号召鬼神之书,能够驱遣百物,这个就是他驱遣百物之一端。过了几日,四方诸侯的兵都到了。大家进扑涿鹿,百道环攻。正要破进去,忽然见涿鹿城内走出无数的奇兽来,都是四只脚的,但是它的脸却又和人一样,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只见它走到阵前,有些将头摇两摇,有些朝着四方军士笑几笑,那四方军士在前面的不期然而然都迷惑起来,如醉如痴,如昏如梦,跑也不能跑,动也不能动,不要说打仗了。

  在这个期间,蚩尤氏之兵,乘势从城内杀出,锐不可当。正在坐而待毙之时,高祖皇考猛然想到玄女之言,说道:“这个是山林异气所生,能为人害的,名叫魑魅,但是有法可破。”急忙传令,叫后面二十四个吹角手赶快吹起角来,只听悠扬呜咽,仿佛龙吟大泽,触耳惊心。这个曲调,亦是素女所传授的。说也奇怪,自从角声一起之后,一霎时间,那无数魑魅逃得无影无踪。四方军土亦顿然清醒,中军一声号令,大家一齐掩杀过去。那蚩尤氏如何抵当得住,只好又作起变幻的方法,霎时间狂风大起,急雨倾盆,把高祖皇考及四方诸侯的兵刮得来站脚不牢,冲得来浑身尽湿,旌旗倒卷,钲鼓无声。看看要败下了,只见一个女子如飞而来,直至军中,衣裾不湿,袂带不飘,仔细一看,却是九天玄女。高祖皇考大喜,正要施礼求救,只见玄女用手向天一指,大喝一声,天上陡然落下一个青衣女子来,顷刻之间,急雨骤止,狂风亦息。定晴细看,这青衣女子真是生得怕人,身长不过三尺,头上、颈上、手上、脚上都是白毛,而且脸上只有一只眼睛,头顶上却又一只眼睛,倏忽之间,向西方山中而去,其行如风,转瞬不见。大家看了,无不骇然。

  高祖皇考就问玄女道:“此位是何天神?‘玄女道:“此非天神,名叫旱魃,她所出现的地方赤地千里,滴水全无,是最可怕的,本想不叫她下来。但是除了她,亦没有方法可以破得蚩尤之雨,所以只好叫她下来。不过她既下来之后,一时之间不能再上去。冀州地方恐怕时常有旱灾了。”高祖皇考忙问道:“她不是已经去了吗?‘玄女道:“她此去是躲在山林之内,并非复返天上。她从此不出来则已,如果出来,翼州旱灾是不能免的。”高祖皇考踌躇道:“百姓受殃,如之奈何?有无补救方法,还请赐教?‘玄女道:“这个亦是冀州百姓的劫运使然,逃不脱的。但是如果到旱极的时候,驱逐她的方法亦有一个。”说着,就将方法细细说明。高祖皇考大喜,再拜受教。

  玄女道:“现在蚩尤氏两种变幻的法术都已破除,料他亦没有另外的能力了。四年之内,蚩尤氏可以尽灭,大功可以告成。我且还山,等到将来百年之后,帝得道升仙之时,我们天上再见吧!”说毕兴辞,其行如风,倏忽不见。

  高祖皇考听了玄女的话,胸中非常诧异,暗想蚩尤氏业经大败,只此一隅之地,何以还要四年才能大功告成?颇觉不解。正要再问,玄女已去,只得作罢。后来这个女魃果然常常出现,冀州之地非常亢旱,田禾不生。高祖皇考依照玄女所授的方法施行,将它驱逐到赤水以北,方才能够得雨。

  但是玄女所授的方法,后世不传,所传的只有十二个字,叫作:“令其北行,先除水道,决通沟续’,如此而已。依理想起来,女魃这样一种异物,恐怕不是如此简单的方法所能驱遣吧,那也不必去考究它了。且说那一日蚩尤氏的风雨为女魃所破之后,非常穷蹙,拼命向北而逃。禁不得四方的兵围合拢来,把蚩尤氏弟兄又杀去了二十七个,其余兵士不计其数。蚩尤氏弟兄只剩了最凶恶的九个,带了败残的兵,都退到阪泉地方,这是他最后的巢穴。四方军士,四面合围,尽力攻打。不料城池坚固,蚩尤氏又极善守御,总是攻他不下。风后虽有智谋,力牧、神皇直等虽然勇猛,至此亦无所施其技。看看已过三年之久,高祖皇考焦急万分,遣使到各处访求能人。一日,有一个术士前来求见。高祖皇考问他姓名,那术士道:“小人姓伍,名胥。”

   高祖皇考道:“汝有破城之策吗?”

   伍胥道:“有的。帝攻这个城池三年不能攻破,依小人看起来,并非是兵不精,并非是将不勇,并非是智谋不足,并非是器具不备,是因为那开始攻击的时候方向不对的原故。凡打起仗来,不但要兵精将勇,智谋充足,器具完备,还要明了孤虚旺相、生克制服的道理。现在城中的主将蚩尤氏色白而商音,是个金属;这里军中的主将是帝,苍色而角音,是个木属。金能克木,木不能克金。况且开始进攻的时候,又是个秋天,正是金气旺盛的时候而帝又从东方进攻,东方属木,金能克木,所以虽有百倍之众,攻打三年之久,仍不能占优胜了。

  现在可换一个方法,将四方兵士分作五军,用五种颜色的旗帜分配五方。每军之中又分作五队。五军四面环攻,五队更番作战,昼夜轮流,没有一个时辰给他停止。那么三日之中,必有一个时辰遇到他的避忌,必有一处地方遇到他的冲克,那么就可以制胜了。”

   高祖皇考听了大喜,就叫他帮着风后调度一切。

  果然到了第三日,城就攻破了,四方兵士乘势一拥而入。谁知那九个蚩尤氏非常勇悍,依旧拼命的死拼,到后来看看所有军士被高祖皇考的土卒或擒或杀完要绝了,料想再斗也是无益,就用出他那个飞空走险的绝技,向上面一冲,凌空直向南而去。

  那时四方诸侯见了,都狂喊道:“蚩尤走了!蚩尤走了!‘大家面面相觑,无法可想。忽听得空中一阵拍拍之声,仰面一望,原来那条应龙奋着两翼,张牙舞爪,径向西南追去。高祖皇考统率大兵,随后继续前进。”

  说到此处,帝女又插口道:“蚩尤既然会得飞空走险,那起先的七十二个何以被杀呢?”帝喾道:“那个情形不同呀,前时蚩尤虽在败军的时候,残余的兵士很多,做主帅的决不能抛却大众,独自逃生,只有拼命的死拼,所以被杀。如今只胜此九人了,他们可逃,为什么不逃?”帝女听了不语。

  帝喾又接续说道:“大兵追过去之后,走了多日,直到山海之滨,只见应龙已将蚩尤氏擒住了,但是四爪之下只抓住四个,还有五个不知去向。那四个在龙爪之下,兀自肱动趾摇,想来还是活的,高祖皇考就叫人取过无数桎桔来,将四个蚩尤的肱趾重重缚住,那蚩尤才不能反抗。大家正在械击蚩尤之时,那条应龙又凌空而去。过了多时,又复转来,爪下抓住五个蚩尤,掷于地下。大家一看,原来都已死的了,血肉模糊,肢体亦不完全,想来与应龙剧拼之所致。

  高祖皇考大喜,计算八十一个蚩尤已尽数杀获了。就将那四个活的蚩尤推过来,会同各路诸侯讯审一番,又责骂了几句,然后命左右牵出去,一一斩首正法。

  四方兵士恨极了他们,又将他们的尸首支解起来,流出之血甚多甚多,后人就把这个地方取名叫解,附近一个盐池,大家说就是蚩尤氏之血所凝结成功的,那却不可尽信了。

  蚩尤氏既然斩首之后,高祖皇考因他们蹂躏兖州最为酷烈,就将九个首级传示兖州,以快人心,后来就葬在那里,所以那里亦有一个蚩尤冢。这就是玄女帮助高祖皇考打平蚩尤的历史了。照这事看来,成仙的第三个条件,岂不是已经齐备了吗?

  至于第四个条件,高祖皇考创出种种器用,以为天下万世之利,这个善事,已经不止一千三百件了。况且又同雷公、岐伯诸人发明医药之学,做了《灵枢》、《素问》各种医书,通天地之秘奥,使天下万世之人民减少痛苦,免于天折,这个善事尤其多呢!

  讲到第五个条件,除出玄女教授之外,后来又到青丘,过风山,得见紫府先生,受三皇内文,所以能够召劾万神;南到圆陇荫建木,观百谷之所登,采若乾之华,饮丹辔之水,所以能长生不老。西见中黄子,受九加之方。又过洞庭湖,登崆峒山,问广成子以大道,然后受自然之经。又北到洪堤,上具茨山,见大驶君黄盖童子,受神芝图。回来登王屋山,得到神丹金诀。又入金谷洞,问道于滑子。再到峨嵋山,见天皇真人于玉堂,服食导引等方法,才能统统领会。你看高祖皇考经过多少的跋涉,遇到多少名师,五个条件齐备,方才成仙,难是难极了,朕哪里及得来呢!” 帝女听了,似乎还有疑问,只见常仪先问道:“帝刚才屡屡说其行如风,瞬间不见,这是真的吗?妾想一个人走路,不过是两足掉换,哪里有这么快呢?”

  帝喾道:“这个就叫得道,得道之后,才能如此。其中自有玄妙,凡人俗眼不能知道的。

  譬如刚才所说的指南针,汝是见过的,两个磁极远在几万里之外,山河木石层层阻隔,小小磁针,竟能吸引,这个理由,汝能说得出吗?用何物来吸引,汝能看得见吗?这个叫奇妙不可思议。玄女、素女是个天仙,飞行绝迹,那是不必说了。就是高祖皇考得道之后,亦能如此。当初巡行四海的时候,叫风后负书,常伯荷剑跟随着,旦游洹流,夕归阴浦,行万里而一息,岂不亦是奇怪吗?的确有些事,岂有不真之理。”

  帝女还要再问,帝喾道:“时已不早,去睡罢。”于是各自归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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