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资治通鉴长编

     著书立意乃赠花于人之举,然万卷书亦由人力而为,非尽善尽美处还盼见谅 !

                     —— 华辀远岑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卷二百

  起讫时间 起英宗治平元年正月尽是年三月

  卷  名 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二百

  帝  号 宋英宗   年  号 治平元年(甲辰,1064)

  全  文

  春正月乙酉朔,案:乙酉,宋史作丁酉【一】。改元。  景灵宫使、武宁节度使、同平章事宋庠案:宋史,庠请老时,以镇武军节度使改封郑国公,与此异。屡请老,上曰:「朕初嗣位,何可遽休大臣?」戊申,命庠判亳州。庠前后所至,以慎静为治,晚爱信幼子,多与其属小人游,不谨。至是,谏官吕诲请暣庠不得以二子随。上曰:「庠老矣,奈何不使其子从乎!」

  司门郎中李定等奏:「差押伴夏国使人习上寿仪,退就幕次,赐酒食,所供微薄。使人窃笑,初不下箸,甚不称朝廷来远之意。」诏劾御□监官及客省吏人罚之。

  癸丑,诏减寿圣节所赐师号、紫衣祠部戒牒。故事,圣节所赐三百道,而贵妃、修仪、公主犹别请。至是,减为二百,所请者在数中。

  甲寅,雄州奏归信、容城县报,契丹追贼,有七骑奔入南界,逐出之。诏河北沿边安抚使:「北界贼盗来奔,即逐出;若惊□,即捕送本国;若妇女老小避贼入境,即善谕遣之。」

  知唐州、司农少卿赵尚□再任岁满,特迁光禄少卿,赐钱二十万,复留,寻以母丧去。尚□在唐州,前后凡五年。先是,言事者屡以守令不久为患,朝廷立再任之法而罕有应诏者,独尚□修旧起废,兴辑劝课,有实效焉。

  同知谏院吕诲【二】奏:「先朝两府及台谏官奏对,即左右近侍悉引避于两庑,故从容论议,事无泄于外者。臣近登对,皆不引避,立于殿隅板门之内。欲乞指挥,自今引避如故事。」从之。

  故事,执政生日皆有赐予,诏言助其燕喜。时帝在谅闇,曾公亮及宋庠生日,翰林学士贾黯当草诏。己未,黯言:「前日寿圣节,契丹使上寿于紫宸殿罢,髃臣升殿间饮,才令献一觞而退。将相大臣,同国休戚,宜权罢赐。」而曾公亮亦言:「朝廷向来止沿旧例,未经讨论。今黯所言,实于人情为顺,望赐允从。」诏以大臣有已经赐者,令赐之如例。

  辛酉,诏以仁宗配享明堂。

  初,礼院奏乞与两制同议仁宗当配何祭。故事,冬、夏至祀昊天上帝、皇地祇,以太祖配;正月上辛祈谷、孟夏雩祀、孟冬祭神州地祇,以太宗配;正月上辛祀感生帝,以宣祖配;季秋大飨明堂,祀昊天上帝,以真宗配。

  翰林学士王珪等议:「代宗即位,用礼仪使杜鸿渐等议,季秋大飨明堂,以考肃宗配昊天上帝。德宗即位,亦以考代宗配。王泾郊祀录注云,即孝经周公严父之道。今请循周公严父之道,以仁宗配享明堂。」  知制诰钱公辅议:「谨按三代之法,郊以祭天而明堂以祭五帝。郊之祭,以始封之祖有圣人之德者配焉;明堂之祭,以创业继体之君有圣人之德者配焉。故孝经曰:『昔者周公郊祀后稷以配天,宗祀文王于明堂以配上帝。』又曰:『孝莫大于严父,严父莫大于配天,则周公其人也。』以周公言之【三】,则严父也;以成王言之,则严祖也。方是之时,政则周公,祭则成王,亦安在乎必严其父哉!我将之诗是也。后世失礼,不足考据。请一以周事言之:臣窃谓圣宋崛起【四】,非有始封之祖也,则创业之君遂为太祖矣。太祖则周之后稷,配祭于郊者也。太宗则周之文王,配祭于明堂者也。此二配者,至大至重,万世不迁之法也。真宗则周之武王,宗乎庙而不祧者也,虽有配天之功,而无配天之祭。未闻成王以严父之故,废文王配天之祭而移于武王也。仁宗则周之成王也,虽有配天之业,而亦无配天之祭。亦未闻康王以严父之故,废文王配天之祭而移于成王也。以孔子之心推周公之志,则严父也;以周公之心摄成王之祭,则严祖也。严祖、严父,其义一也。下至于两汉,去圣未甚远,而明堂配祭,东汉为得。在西汉时,则孝武始营明堂,而以高帝配之,其后又以景帝配之,孝武之后无闻焉。在东汉时,则孝明始建明堂,而以光武配之,其后孝章、孝安又以光武配之,孝安之后无闻焉。当始配之代,适符严父之说,及时异事迁,而章、安二帝亦弗之变,此最为近古而合乎礼者也。有唐始在孝和时则以高宗配之,在明皇时则以睿宗配之,在永泰时则以肃宗配之。礼官杜鸿渐、王泾辈不能推明经训,务合古初,反雷同其论,以惑时主,延及于今,牢不要破。当仁宗嗣位之初,倘有建是论者,则配天之祭,常在乎太祖、太宗矣【五】。当时无一言者,故使宗周之典礼,不明于圣代;而有唐之曲学,流弊乎后人。愿陛下深诏有司,博谋髃贤,使配天之祭不胶于严父,而严父之道不专乎配天,循宗周之典礼,替有唐之曲学。」

  于是,又诏台谏及讲读官与两制、礼院再详定以闻。  御史中丞王畴以为珪等议遗真宗不得配,公辅议遗宣祖、真宗、仁宗俱不得配,于礼意未安,乃献议曰:「在易:『先王作乐崇德,荐之上帝,以配祖考。』然则祖考配帝,从来远矣。物之大者,莫过于天;亲之尊者,莫踰于父。推父比天,升以严配,行孝之大,无越于此。又『孝莫大于严父,严父莫大于配天,则周公其人也。』昔者周公郊祀后稷以配天,宗祀文王于明堂以配上帝,盖周公居摄之祭,得行天子礼乐,尊祖隆父,以致崇严之极。故孔子叹而美之曰:『周公其人也!』仲尼岂欺后世哉!今公辅以谓『政则周公,祭则成王』,抑不知据何经而言也。公辅又谓『未闻成王以严父之故,废文王配天之祭而移之于武王。』夫六经之教,以简易立法。周自后稷至赧王,历世三十六,若代代着严父之训,则六经乃记事之历日矣,安在其简且易也?语曰:『殷【六】因于夏礼,所损益可知也。周因于殷礼,所损益可知也。其或继周者,虽百世可知也。』今舍周公、孔子不以为法,将谁师乎?昔艺祖创造大业,追王四代,宣祖配祀踰百年,四圣相授,未之或废。上质之三代,旁稽之汉、唐,于礼无嫌,于义为当。今一旦黜宣祖、真宗之祀,庙而不配,非所以严崇祖宗、尊事神明也。仁宗皇帝德厚侔天地,利泽施无垠,享御四十二年,纯仁善政,横被动植,休声茂烈,辉映今昔,祔庙之始,首议配飨,异论一出,物听骇然。且配考之文见于易,严父之义着于经,圣法章明,咸足稽按。臣请依王珪等议,奉仁宗皇帝配飨明堂,以符大易配考之说,孝经严父之礼;奉迁真宗配孟夏雩祀,以放唐贞观、显庆故事;太宗皇帝,依旧配正月上辛祈谷、孟冬祭神州地祇;余依本朝故事。如此则列圣并侑,对越昊穹,厚泽流光,垂裕万祀。必如公辅之议,则陷四圣为失礼,导陛下为不孝,违经戾古,莫此为甚。」

  知谏院司马光、吕诲议:「窃以孝子之心谁不欲尊其父者,圣人制礼以为之极,不敢踰也。故祖己训高宗曰:『祀无丰于昵。』孔子与孟懿子论孝,亦曰:『祭之以礼。』然则事亲者不以数祭为孝,贵于得礼而已。先儒谓禘、郊、祖宗皆奉祀以配食也。禘谓祭昊天于圜丘也。祭上帝于南郊曰郊。祭五帝、五神于明堂曰祖宗。故诗曰:『思文后稷,克配彼天。』又我将『祀文王于明堂』,此其证也。下此皆不见于经矣。前汉以高祖配天,后汉以光武配明堂。以是观之,古之帝王,自非建邦启土及奄有区夏者,皆无配天之文。故虽周之成、康,汉之文、景、明、章,其德业非不美也,然而子孙不敢配天者,避祖宗也。孝经曰:『严父莫大于配天,则周公其人也【七】。』孔子以周公有圣人之德,成太平之业,制礼作乐,而文王适其父也,故引之以证圣人之德莫大于孝答曾子之问而已,非谓凡有天下者皆当以其父配天,然后为孝也。近世祀明堂者,皆以其父配五帝,此乃误释孝经之意而违先王之礼,不可以为法也。景佑二年,仁宗诏礼官稽案典籍,辨崇配之序,定二祧之位,乃以太祖为帝者之祖,比周之后稷;太宗、真宗为帝者之宗,比周之文、武。然则祀真宗于明堂以配五帝,亦未失古礼。今仁宗虽丰功美德洽于四海,而不在二祧之位,议者乃欲舍真宗而以仁宗配食明堂,恐于祭法不合。又以人情言之,是绌祖而进父也。夏父弗忌跻僖公,先兄而后弟,孔子犹以为逆祀,书于春秋,况绌祖而进父乎?必若此行之,不独乖违礼典,恐亦非仁宗之意。臣等窃谓宜遵旧礼,以真宗配五帝于明堂为便。」

  观文殿学士、翰林侍读学士孙抃等奏:「谨按孝经出于圣述,其谈圣治之极,则谓人之行莫大严父而配天【八】。仲尼美周公以居摄而能行天子之礼,尊隆于父,故曰『周公其人』,不可谓之安在乎必严其父也。若止以太祖比后稷,太宗比文王,则宣祖、真宗,向者皆不当在配天之序;推而上之,则谓明堂之祭,真宗不当以太宗配【九】,先帝不当以真宗配,今日不当以仁宗配,必配以祖也。臣等按易豫之说曰:『先王作乐崇德,殷荐之上帝【一○】,以配祖考。』盖若祖若考并可配天者也,兹又符于孝经之说【一一】,亦不可谓安在乎必严其父也。祖考皆可配帝,郊与明堂不可同位,亦不可谓严祖、严父其义一也【一二】。虽周家不闻废文配而移于武,废武配而移于成,然则易之配考,孝经之严父【一三】,历代循守,固亦不为无说。魏明帝宗祀文帝于明堂以配上帝,史官谓是时二汉郊祀之制具存,魏所损益可知,则亦不可谓东汉章、安之后配祭无传【一四】,遂以为未尝配严父也。自唐至本朝,其间贤哲讲求不为少,所不敢以异者,舍周公之遗文【一五】,无所本统也。今以为我将之诗,祀文王于明堂而歌者也,亦安知非仲尼删诗,存周全盛之颂被于管弦者独取之也?仁宗继体保成,置天下于大安者四十二年,功德于人可谓极矣,今祔庙之始,遂抑而不得配上帝之享,甚非所以宣章陛下为后严父之大孝。臣等参稽旧典,博考公论,敢以前所定议为便。」诏从抃等议。王畴议,实录、本志及会要并不载,今于畴传内掇出增入。诏文云:「台谏、讲读官再详定。」孙抃,讲读官也。王畴,台官也。司马光,谏官也。

  二月戊辰,命韩琦提举修撰仁宗实录。

  庚午,权判流内铨钱公辅奏请选人祖父母、父母年老得家便官者免更注。从之。案:英宗即位,擢王畴为副枢密,公辅时知制诰,以畴望浅,不肯草诏,帝怒,谪滁州团练使。此云权判流内铨,恐有误。  辛未,枢密院奏请河东、陕西等路就粮禁军年五十五以上者【一六】,有子孙弟侄、异姓骨肉年三十以下,虽短本指挥等样一两指、壮健堪征役之人许以为代,无亲戚即许召外人为代,皆不支例物;虽年五十五以上,无疾病乐在军者,射弓七斗、弩两石,听依旧。从之。  令西京左藏库副使、缘界河巡检都监赵用再任。从高阳关及河北缘边安抚司之请也。用才武果敢而熟边事,敌人以盐船犯边禁者,用割橼而沈之。敌人畏用,以其出常乘虎头船,谓之「赵虎头」。

  己卯,诏春分祀高禖罢用弓矢、弓韣进酒胙及宫人饮福、受胙之礼。以在谅闇故也。

  三月丁酉朔,诏三司用内藏库钱三十万贯修奉仁宗山陵,依干兴例蠲其半,余听渐还。

  命入内都知任守忠、权户部副使张焘、提举三司修造案勾当公事张徽作仁宗神御殿于景灵宫西园。八月殿成,名曰孝严,别殿曰宁真,焘因请图干兴文武大臣于殿壁。绘像自此始。

  京师赋曲于酒户有常数,数少而用多者不得增,不及数者虽督责至破产无以偿,岁课久不增。焘请废岁额,严地界为禁,使各量所用,买不拘数,则买者宜广,自是课增数倍。尝与三司使议铸钱事,帝诘难,皆不能对,焘徐开陈,帝是之,既退,令左右记姓名。焘,亢兄子也【一七】。

  己酉,诏:髃牧都监、判官,位在诸路转运使之下;同髃牧事【一八】,知州军、员外郎之上,与提点刑狱相序以官。

  司马光言:「窃闻近日陛下圣体甚安,奉事皇太后,昏定晨省,未尝废缺,非独髃臣百姓之福,乃宗庙社稷之福也。陛下既为仁宗之后,皇太后即陛下之母,今濮王既没【一九】,陛下平生孝养未尽之心,不施之于皇太后,将何所用哉!臣闻君子受人一饭之恩,犹不忍负之,必思报答,况皇太后有莫大之德三,陛下岂可斯须忘之【二○】!先帝立陛下为嗣,皇太后有居中之助,一也。及先帝晏驾之夜,皇太后决定大策,迎立圣明,二也。陛下践阼数日而得疾,不省人事,中外众心惶惑失措,皇太后为陛下摄理万机,镇安中外,以候痊复,三也。有此一德者,则陛下子子孙孙报之不尽,况兼三德而有之!陛下所以奉养之礼若有丝毫不备,四海之人其谓陛下为如何?天地鬼神其谓陛下为如何?此不可以不留圣心也。今陛下已能奉养如礼,而臣复区区进言者,诚欲陛下戒之谨之,始终无倦,外尽其恭,内尽其爱,使孝德日新,令闻四达,以睰天下之望,保万世之禄而已。若万一有无识小人,以细末之事离间陛下母子,不顾国家倾覆之忧,而欲自营一身之利者,愿陛下付之有司,明正其罪。使天下晓然皆知陛下圣明仁孝【二一】,不负大恩,而谗佞不能间也。」

  光又言:「窃见祖宗之时,闲居无事,尝召侍从近臣,与之从容讲论万事。至于文武朝士、使臣、选人,凡得进见者,往往召之使前,亲加访问,委曲详悉,无所不至。所以然者,一则欲使下情上通,无所壅蔽,二则欲知其人能否,才器所任。是以黜陟取舍,皆得其宜,太平之业,由此而致。恭惟陛下潜德藩邸踰三十年,一旦龙飞,奄有四海,虽圣质英睿得于天纵,然与当世士大夫未甚相接,民间情伪未甚尽知。臣谓宜诏侍从近臣,每日轮一员直资善堂,夜则宿于崇文院,以备非时宣召,若有事故请假,则与以次官互换直宿。其余髃臣进见及奏事者,亦望圣慈稍解严重,细加访问,以开广聪明,裨益大政。」

  他日,光进对,又言:「臣累乞陛下加意奉养,躬亲万机,言辞涩讷,未蒙采纳。然当今切务,无大于此,是敢不避斧钺,重有敷陈。窃惟皇太后,母也;陛下,子也。皇太后母仪天下已三十年,陛下新自藩邸入承大统,若万一两宫有隙,陛下以为谁逆谁顺,谁得谁失?又仁宗恩德在民,藏于骨髓,陛下受其大业而无以报之,则何以慰天下之望?若陛下上失皇太后之爱,下失百姓之望,则虽有大宝之位,将何以自安?凡人主所以保国家者,以其有威福之柄也,故民畏之如神明,爱之如父母。今陛下即位将近期年,而朝廷政事、除拜赏罚,一切委之大臣,未尝询访事之本末,察其是非,有所与夺。臣恐上下之人习以为常,威福之柄寖有所移,则虽有四海之业,将何以自固?位则不安,业则不固,于陛下果何所利乎!陛下必以为事皇太后之礼止如是亦不失矣,亲万机之务止如是亦无阙矣,臣窃以为不可。臣闻陛下昔在藩邸,事濮王承顺颜色,备尽孝道,凡宫中之事,濮王皆委陛下,干之无不平允。陛下事皇太后当一如濮王然后可,视天下之政当一如宫中之事然后可。况濮王之亲以恩,皇太后之亲以义,其奉养之谨非特有所加,则无以取信也。宫中之事小,天下之事大,其听断之勤非特有所加,则无以致治也。傥奉养极其谨,听断极其勤,则陛下仁孝之名流于万世,英叡之德达于四表,宗庙永安,子孙蒙福,于陛下有何所害而久不肯为哉!凡此利害之明,有如白黑,取舍之易,有如反掌,陛下今日回意易虑,犹未为晚。若固守所见,终无变更,臣恐日月寖久,衅隙愈深,不可复合,威权已去,不可复收,后虽悔之无及已。」  光寻以言不用,恳求外补,帝令宰臣宣谕曰:「卿所言事,略皆施行,且供谏职,未须求出。」光复奏:「臣乡所言欲陛下以事濮王之礼事皇太后,又欲陛下延访髃臣,躬亲政事。今陛下虽奉事皇太后加于往日,犹未及事濮王之时承顺颜意,曲尽欢心也;虽省览庶政,犹未尝访问髃臣,讲治乱之切务也。陛下若以二者为止当如此,则两宫之意无由和洽,万机之务何由治办,祸乱之源尚在,太平之期尚远,臣虽日侍丹扆,有何所益?陛下若奉养之礼日增月益,访求治道勤劳不倦,使慈母欢欣于上,百姓安乐于下,则臣虽在远方,亦犹在陛下之侧也。」

  吕诲言:「陛下临御已及期岁,延见臣下温然尽礼,忠荩之士莫不愿输诚死节,以图报暛,况臣备位言职,岂敢偷安!然进对丹陛,敷陈时政,虽听纳忘劳,而未尝蒙可否其事,何求治之切而降问之略也!臣退而忧恻,窃亦思之:陛下恭默无语,皆有谓乎?必以皇太后尊临,避让不敢当其事耶?将威福之柄,未得其专而有所猜忌耶?果如是,亦宸虑未思之甚矣。今日之事,实系忧危,敢不为陛下一一而陈之。当践阼之初,起居违豫,万机旷日,髃心震恐。大臣建策,志在于公,非皇太后辅政无所寄。及命出帘帏,人知归奉,日月虽久,中外帖然,慈恩保翊之功德为至矣。今圣体平复,当追咎既往,旰宵自励,与大臣协心讲求治道,念皇太后经岁之忧勤,思所以报之之道焉。陛下孝养之礼,臣不得而知之,安亲之道,诚有未至。何则?累圣成业,靡思经缉,邦国大事,都无裁处,献纳之言,尽决帘帏之下,是陛下自处休佚而置圣后于烦劳,虽外形避让,而中非承顺,得谓之孝乎?亏损盛美,莫斯之甚。且威福者,人主驭下纲权,赏善黜恶一出于己,则人知畏爱,皆思归附。儙月以来,天下颙颙拭目倾耳者,岂为是乎?而有功者未见录,有罪者得以容,惩劝不及,人将解体,是倒持其柄而弗为用,奚谓未得其专?徒中怀猜忌而何补于事哉!况皇太后三十年保辅之心,实有望陛下于今日也,岂欲劳心焦思,久于其政耶!伏望陛下以天下为忧,以宗社为计,念先帝付托之重,知圣后保佑之恩,推心示人,无自隐晦,临朝视事,与大臣论道,总持纲维。威福既行,则天下取信,斯保安基祚万世之事也。不然,圣虑渊蕴,终无启发,外则君臣之义不相接,内则子母之情有所间。恩信不及于下,则怨谤归于上,或人神激怒,陛下虽有独见之明,何以为保安之计哉!臣所谓今日之事系忧危者此也。」

  诲又言:「臣闻近日圣体平复,中外均庆,万机之事,未闻亲决。议者谓陛下避让,有所待焉,果如是,恐未为顺,敢不为陛下委细陈之。且两汉而下,母后临朝者众,皆嗣君冲幼,亲为辅翊,并坐帘帏之下,专其听断,幼君既长,故有复辟之议。今日之事,有异于是。先帝拔陛下于公族之中,以贤且长,付托之意,正为今日也。当陛下违豫之时,非皇太后内辅,则政无所寄。大臣建策于国,忠也。然而陛下临朝御前殿,百官朝罢,两府大臣方至内东门,是纲领柄权皆在于手,陛下自未专决,何所待也?臣伏望宸衷感悟,无以此为念。唯内勤孝养,率中宫尽礼,则妇姑之情相接,母子之爱益亲。躬修政务,操守威福,日与讲求治道,事无过举,体斯为顺。自然皇太后慰安,恩意无间,燕适深宫,优游清净,含饴弄孙,不复关政,岂非皇太后之心耶!」

  诲遂言于皇太后曰:「恭以殿下保佑圣子积三十年,辅翊又逾期岁,寰宇帖泰,庙社安固,慈恩至矣,圣功大矣。然而成乃全德,是惟艰哉!保敬克终,亦惟艰哉!以万机浩繁,殿下劳心焦思,曾未少休,非所以燕怡福寿之本也。况皇帝躬亲治事,勤励如此,在于圣虑,应已慰安。臣愚以为东殿帘帏宜五七日一御,咨询大臣,无俾旷事,庶少均暇逸【二二】,于翊政之道亦无所损。当在沈机,奋于独断,豫宣教命,诞告朝廷。外形谦让之宜,中遂优游之乐,上顺天道,下厌髃情,享是全美,岂不休哉!」

  注  释  【一】宋史作丁酉按嘉佑八年十二月戊辰朔,乙酉为其十八日,宋史是。  【二】同知谏院吕诲「院」下原衍一「官」字,据宋本、宋撮要本及宋会要仪制六之一三、宋史卷三二一吕诲传删。

  【三】以周公言之「之」字原脱,据同上二本及编年纲目卷一七、宋会要礼二四之三四、宋史卷一○一礼志补。

  【四】臣窃谓圣宋崛起「臣」字原脱,据同上二本及同上宋会要补。

  【五】常在乎太祖太宗矣诸本及编年纲目卷一七均同,惟宋会要礼二四之三五及宋史卷一○一礼志无「太祖」二字,当以宋会要等为是。

  【六】殷「殷」原作「商」,宋避宣祖讳,「殷」改为「商」,据阁本及论语为政改回。下同。  【七】则周公其人也「则」字原脱,据孝经圣治章、司马光温国文正司马公文集卷二七配天议、宋会要礼二四之三七补。

  【八】其谈圣治之极则谓人之行莫大严父而配天宋会要礼二四之三五作「其谈圣治之极,则谓人之行莫大于孝;举孝之大,则谓莫大于严父而配天」。孝经圣治章作「人之行莫大于孝、孝莫大于严父,严父莫大于配天」。疑此处有脱误。

  【九】真宗不当以太宗配「不」字原脱,据同上宋会要补。

  【一○】殷荐之上帝「殷」字原脱,据周易豫补。

  【一一】兹又符于孝经之说「兹」原作「并」,据宋本、宋撮要本及宋会要礼二四之三五改。

  【一二】亦不可谓严祖严父其义一也「可」字原脱,据宋会要礼二四之三六、编年纲目卷一七及宋史卷一○一礼志补。

  【一三】孝经「孝」字原脱,据同上宋会要、编年纲目卷一七及同上宋史补。

  【一四】则亦不可谓东汉章安之后配祭无传「可」字原脱,据同上宋会要及宋史补。

  【一五】舍周公之遗文宋会要礼二四之三六作「舍周、孔之道,无所本统也」。宋史卷一○一礼志作「舍周、孔之言,无所本也」。疑「周公」应作「周孔」。  【一六】就粮禁军年五十五以上者「上」原作「下」,宋史卷一九四兵志载治平元年诏云:「拣年五十以上有子弟或异姓亲属等样者代之。」下文亦称:「虽年五十五以上,无疾病乐在军者……听依旧」。观此,以「上」为是,故改。

  【一七】焘亢兄子也「兄」字原脱,据宋史卷三三三张焘传、卷三二四张亢传附兄奎传补。

  【一八】同髃牧事据宋会要职官二三之五,治平以前职官有「同髃牧使」,无「同髃牧事」,疑此有误。  【一九】今濮王既没「既」字原脱,据宋本、宋撮要本及温国文正司马公文集卷二八奉养札子补。  【二○】陛下岂可斯须忘之「可」字原脱,据同上书补。

  【二一】使天下晓然皆知陛下圣明仁孝「使」字原脱,据同上书补。

  【二二】庶少均暇逸「逸」字原脱,据宋本、宋撮要本及长编纪事本末卷五四光献垂帘补。

卷二百一

  起讫时间 起英宗治平元年四月尽是年闰五月   卷  名 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二百一   帝  号 宋英宗

  年  号 治平元年(甲辰,1064)

  全  文  夏四月辛未,诏以河北州县官吏补义勇不足,令转运使劾治。都转运使赵抃奏:「初受诏,官多已罢,吏多死徙。今官吏多新至,若皆治,则新至者被罪。请以岁尽为限,不足乃劾治。」诏从之,其河灾州军令渐补。

  初,抃至大名,欲按视府库,贾昌朝遣其属来告曰:「前此监司未有按视吾藏者,公虽欲举职,恐事有不应法者奈何?」抃曰:「舍大名则列郡不服矣。」即往视之。昌朝初不悦,及官吏补义勇不足【一】,当坐徒二年者八百余人,抃奏请宽之,皆得免,昌朝乃媿服。  知审官院王珪奏新编本院暣十五卷,诏行之。

  诏诸路总管、安抚、钤辖司,有步射弓两石、引弩四石五斗以上者,试验奏遣赴阙,试中者等第推恩。  权御史中丞王畴欲车驾行幸,以安人心,丁丑,上疏曰:「陛下初即位,贵循祖宗之旧,毋少更改,至于一动一豫所以慰髃心者,亦不可废也。按真宗初有天下,咸平元年春三月,太宗小祥毕,是岁夏五月,车驾出祷雨,此皇祖旧典也。然则丧既逾年,犹在谅阴中,亦尝有所临幸,但不为游燕之事尔。陛下光有天命,丕冒海隅,不惟都城之人愿瞻日月之光,望羽旄之动久矣,虽四方之远亦皆向风环首,想听舆马之音以自慰也。今日月迁速,即过先帝小祥,虽圣孝思慕,未忍及于游幸,然京师宫馆所以奉真灵、延福禧,与列圣、列后神御之宅,臣愚恐宜于外朝听断之暇,长乐奉养之隙,中外无事,天体康宁,时或有所享谒请祷,以表陛下尊先奉神之心。虽然,在三年丧期之间,顾乘舆服御或亦未当全用常制,乞预诏太常阅典故,草具其仪。」即诏礼院详定。礼院奏:「今乘舆出入,诸从驾人乞不服锦蠞红色,其供奉皆用浅澹。」于是执政及谏官相继亦有请,上曰:「当与太后议之。」韩琦以白太后,太后曰:「上病新愈,恐未可出。」琦曰:「上意亦自谓可出矣。」太后曰:「今素仗皆未具,更少须。」琦曰:「此细事,不难办也。」乃诏有司择日以闻。  先是,司马光言:前代帝王升遐之后,后宫下陈者,尽放之出宫,还其亲族,所以遂物情、重人世、省浮费、远嫌疑也。窃惟先帝恭俭寡欲,清约执礼,后宫侍左右承宠渥者至少,而享国日久,岁增月积,掖廷之间,□食颇觽,陛下以哀恤之初,未忍散遣。今山陵祔庙,大礼俱毕,臣愚谓宜举前代故事,应先帝后宫非御幸有子及位号稍贵并职掌文字之人,其余皆给与妆奁放遣出外,各令归其亲戚【二】,或使任便适人。书之史册,亦圣朝一美事也【三】。

  癸未,放宫人三百三十五人【四】。

  司马光又言:「王化之兴,始于闺门,故易基干、坤,诗首关雎。前世皆择良家子以充后宫,位号等级各有员数,祖宗之时,犹有公卿大夫之女在宫掖者。其始入宫皆须年十二三以下,医工诊视,防禁甚严。近岁以来,颇隳旧制。内中下陈之人,竞置私身,等级寖多,无复限极。监勒牙人,使之雇买,前后相继,无时暂绝。至有军营、井市下俚妇人,篮处其间,不可辩识。此等置之宫掖,岂得为便?臣尝念此,不胜愤惋。今陛下即位之初,百度惟新,嫔嫱之官皆阙而未备,臣谓宜当此之时,定立制度,依约古礼,使后宫之人共为几等,等有几人【五】。若未足之时【六】,且虚其员数,既足之后,不可更增。凡初入宫,皆须幼年未适人者,求乳母亦须选择良家,性行和谨者,方得入宫,传之子孙,为万世法。此诚治乱之本,祸福之源,不可以为细事而忽之也。」  甲申,御迩英阁,上谕内侍任守忠曰:「方日永,读讲官久侍对未食,必劳倦。自今视事毕,不俟进食,即御经筵。」故事,讲读毕,拜而退,上命毋拜,后遂以为常。上自即位感疾,至是犹未全安,多不喜进药。吕公着讲论语「子之所慎,斋、战、疾」,因言:「有天下者,为天地、宗庙、社稷之主,其于斋戒祭祀必致诚尽恭,不可不谨。古之人君,一怒则伏尸流血,故于兴师不可不谨。至于人之疾病,常在乎饮食起居之间,觽人所忽,圣人所谨。况于人君任大守重,固当节嗜欲、远声色、近医药,为宗社自爱,不可不谨。」上纳其言,为之动容俛首。后因辅臣奏事,语及公着,欧阳修曰:「公着为人恬静而有文。」上曰:「比于经筵讲解甚善。」

  司马光言:「伏见权御史中丞王畴,建言乞陛下循真宗故事,幸诸寺观祈雨,朝廷虽从其请,而讲议选日已踰旬浃【七】,至今车驾未出,觽论狐疑,皆云事恐中辍。臣愚窃以陛下践位已踰儙年,京城百姓未闻属车之音,重以向者圣体不安,远方之人妄造事端,讹言未息,若闻车驾一出,则远近释然,莫不悦喜。况今春少雨,麦田枯旱,禾种未入,仓廪虚竭,闾里饥愁。陛下为民父母,当与同其忧苦,祈祷髃神,岂可晏然视之,不以疚怀?况诏命已降,流闻四方,若复迁延,久而不出,则道路之人逾增猜惑,不若向时初无此议也。且王者以四海为家,故称乘舆,或称行在,车驾暂出,近在京城之内,亦何必拘瞽史之言,选拣时日,忘万民朝夕之急?殆非成汤桑林、周宣云汉之意也。臣愚伏望陛下断自圣心,于一两日之间,车驾早出,为民祷雨,以副中外颙颙之望。」

  甲午,祈雨于相国天清寺、醴泉观。帝久不豫,至是士庶驩呼相庆。

  五月己亥,诏【八】:「自今水旱,命官祷于九宫贵神。」初,胡宿上言:「窃见前书所载,九宫贵神实司水旱,虽不见经,而当时尊祀次昊天上帝【九】。唐明皇、肃宗尝亲祀之。虽太和降为中祀,至会昌即复其礼,仍以宰相往修祠事。国家祗若旧典,列于常祀,至和中,因修时祭,光禄小吏慢祀而震死者二人,威灵所传,耳目未远。今首夏垂尽而时雨尚愆,有恻上仁,篃走髃望。昔宣王遭旱,云汉之诗曰:『上下奠瘗,靡神不宗。』况水旱之神,又可阙诸?臣愚以为宜因此时特遣近臣并祀九宫贵神。」诏礼院详议。于是,礼官议以国朝旧制,每岁雩祀外,水旱稍久,则遣官告天地、宗庙、社稷及诸寺观、宫庙,九宫贵神今列大祀,亦宜准此命官就坛祈祷。故从之。案:自此以下皆五月中事,此条之首疑脱「五月」二字。

  壬寅,诏三班院:「使臣无私罪、有劳绩,及有荐举差使十年以上者,许经本院睳述,或吏干可以理繁剧,或武□可以擒奸盗,委主判官先验材器可否;如愿试边事时务策者,量试一道,如有可取,即送枢密院考覆取进止,渐与试用。仍每年不得过十人。」

  丁未,命天章阁待制兼侍讲吕公着,集贤校理、同修起居注邵必编集仁宗御制。

  戊申,皇太后出手书还政,是日遂不复处分军国事。先是,上疾稍愈,自去年秋即间日御前后殿视朝听政,两府每退朝,入内东门小殿覆奏太后如初。太后再出还政手书,大臣以白上,辄留之不出。上既康复无他,太后复降诏书还政。韩琦久欲太后罢东殿垂帘,尝一日取十余事并以禀上,上裁决如流,悉皆允当。琦退,与同列相贺,因谓曾公亮等曰:「昭陵复土,琦即合求退,顾上体未平,迁延至今。上听断不倦如此,诚天下大庆,琦当于帘前先白太后,请一乡郡,须公等赞成之。」公亮等皆曰:「朝廷安可无公?公勿庸请也!」于是诣东殿,覆奏上所裁决十余事,太后每事称善。同列既退,琦独留,遂白太后,如向与公亮等言。太后曰:「相公安可求退?老身合居深宫,却每日在此,甚非得已,且容老身先退。」琦即称前代如马、邓之贤,不免贪恋权势,今太后便能复辟,马、邓所不及,因再拜称贺;且言台谏亦有章疏乞太后还政,未审决取何日撤帘。太后遽起,琦厉声命仪鸾司撤帘,帘既落,犹于御屏微见太后衣也。太后还政撤帘事据蔡氏直笔、邵氏见闻录,并参取韩琦家传及王岩叟别录【一○】。及家传所载太后不乐还政等语,皆亏损圣德,且非事实,今并削去。直笔误云琦告枢相文彦博,亦不取。案:撤帘还政事宋史不载,曹后传云后命还政,帝持书久不下,及秋始行之,亦与此不合。

  嘉佑初,琦与富弼同相,或中书有疑事,往往私与枢密院谋之。自弼使枢密,非得旨令两府合议者,琦未尝询于弼也,弼颇不怿。及太后还政,遽撤东殿帘帷,弼大惊,谓人曰:「弼备位辅佐,他事固不敢预闻,此事韩公独不能与弼共之耶?」或以咎琦,琦曰:「此事当时出太后意,安可显言于觽!」弼自是怨琦益深。富弼怨韩琦事据司马氏记闻。邵氏见闻录称富弼谓韩公欲致弼于族灭之地,恐弼初无此言也。

  吕诲上言:「恭闻皇太后罢同听政,谦尊之德,辉光益着,在于圣世,诚为庆事。臣窃以陛下方隆孝治,义切安亲,尊奉之宜,当全恭顺。昔先帝拔陛下于公族,三十年中,孰不知皇太后经营佐佑之助?迨宣遗制,力扶天步,不幸三日之外,陛下违豫,大臣协谋,乃建是策。比翊辅踰年,政令平允,于陛下之恩为至矣,于庙社之计为深矣。今遽宣诏命,罔知其由,在皇太后则为得之,在陛下宜何如哉?臣愚伏望宸衷特降诏旨,曲形逊让,至于再三,感动髃情,庶几中礼。追思先帝之顾托,不失圣母之欢心,克全孝恭,斯为尽善。中外明知,无俾窃议盛德于始终之际也!」  诲寻又言:「帝尧受命,不以位为乐,而以天下为忧,及其成功,率由仁孝尔。先帝在位四十余年,天下晏然,非有他术,仁孝而已矣。一旦举万乘之业属于陛下继承,安得不以仁孝为先?且皇太后事先帝日久,稔详治道,方罢共政,虽陛下至明烛理,凡百宜关白,示未敢专之意,则上慰慈颜,所得多矣。元元知陛下奉亲尽礼,孰不翕然从化?帝尧之道,斯不难至也。」  庚戌,上始日御前后殿如故。

  御史中丞王畴上疏曰:「臣伏思母后辅佐先帝垂三十年,慈懿之范充被海内。往时国嗣未建,而皇太后于陛下已有保养之勤,母子之恩可谓旧矣;乃嘉佑末先帝择嗣未决,而皇太后于陛下又有辅赞援引之力【一一】。所以然者,曹氏亲党之近,知陛下仁圣,必可任天下也。陛下入继未半年而先帝弃宫室,皇太后手扶陛下升帝座,恩德之外,又有大功。陛下即位数日而疾作,中外震骇摇动,皇太后又肯从权以当天下之务,内则调治医药以拯护陛下,外则弹压人心以济先帝之终事。内外兵民无纤毫之警,使陛下得以深处清禁,累月踰时而圣体遂宁,则又有保佑之劳也。今陛下既南向负扆以临髃臣,车驾出幸以慰都人之望,复日御前后殿,修祖宗旧制,虽仁明聪哲足以感悦兆庶,原其本始,亦由皇太后拥翊顾复而然也。其所成就如此,而推避威福,能以国柄专归陛下,可谓圣功之始终者,虽古之贤后不能加也。臣愚以为母后风烈见于世者如此,陛下当崇礼极情而答之,于以示天下、夸后世,不可使慈孝之迹两未光明,愿诏二府大臣讲求所以尊崇母后之礼。若朝廷严奉之体,与岁时朔望之仪,车服承卫之等威,百司供拟之制度,他时尊称之美号,外家延赏之恩典,凡可以称奉亲之意者,皆宜优异章大,以发扬母后之功烈,则孝德昭于天下矣。」是日,诏中书、枢密院参议尊崇皇太后仪范以闻。

  辛亥,上问执政:「积弊甚觽,何以裁救。」富弼对曰:「恐须以渐厘改。」又问:「宽治如何?」□奎对曰:「圣人治人固以宽,然不可以无节。书曰:『宽而有制,从容以和。』」又问前代宗室,富弼对曰:「唐时名臣多出宗室。」□奎曰:「祖宗时宗室皆近亲,然初授止于殿直、侍禁、供奉官,不如今之过也。朝廷必为无穷计,当有所裁损。」知谏院司马光言:「臣闻治身莫先于孝,治国莫先于公。孔子曰:『孝,德之本也。』又曰:『不爱其亲而爱他人者,谓之悖德;不恭其亲而恭他人者,谓之悖礼。』未有根绝而叶茂,源涸而流长者也。仁宗皇帝以四海大业授之陛下,其恩德之大,天地不足以为比。今登遐之后,骨肉至亲独有皇太后与公主数人,陛下所当尽心竭力供承抚养,以副仁宗皇帝之意。向者皇太后听政之时,左右侍卫之人不敢不恪,求须之物无所不备。既委去政柄,臣窃虑有无识之人随势倾移,侍奉懈惰,供给有阙,则天下之责皆归陛下,不可不留意朝夕省察也。又若有不逞之人于两宫之间刺探动静,拾掇语言,外如暛忠,内实求媚以相构间者。臣愿陛下迎拒其辞,执付有司,加之显戮。诛一人则髃邪自退,纳一言则百谗俱进,此乃祸乱之机,不可不深察也。臣闻国事听于君,家事听于亲。臣愚以为陛下在外朝之时,刑赏黜陟之政,当自以圣心决之,至禁廷之内,取舍赐予,事无大小,不若皆禀于皇太后而后行,陛下与中宫勿有所专。如此则内外之体正,尊卑之序明,慈母欢欣于上,臣民颂咏于下矣。不然,皇太后归政之后,若侍卫之人稍有怠惰,求须之物小失供拟,加以谗邪妄兴离间,万一有丝毫阙失,流闻于外,或皇太后忧思不乐,内生疾疢,则陛下何以胜此名于天下哉!虽百善不能掩矣。臣故曰『治身莫先于孝』也。洪范于好恶偏党之际,六反言之【一二】,重之至也。周任曰:『为政者不赏私劳,不罚私怨。』大学曰:『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必先正其心,有所忿懥,则不得其正,有所好乐,则不得其正。』陛下奋发宫邸,入纂皇极,爰自潜跃,至于天飞,旧恩宿怨,岂能尽无。然今日即政之初,皆不可置于圣虑以害至正也。凡人君之要道【一三】,在于进贤退不肖,赏善罚恶而已。爵禄者,天下之爵禄,非以厚人君之所善也;刑罚者,天下之刑罚,非以快人君之所怒也。是故古者爵人于朝,与士共之;刑人于市,与觽弃之。明不敢以己之私心害天下公议也【一四】。今四海之广,百官之觽,有贤有愚,有善有恶,比肩接迹,杂然并进【一五】。臣愿陛下少留聪明,详择其间。苟有才德高茂,合于人望者进之,虽宿昔怨绚勿弃也;有器识庸下,无补于时者退之,虽亲昵姻娅勿取也;有励行立功,为世所推者赏之,虽意之所憎勿废也;有怀奸犯禁,为觽所疾者罚之,虽意之所爱勿赦也。如此,则朝无旷官,野无遗贤,为善者劝,为恶者惧,上下悦服,朝廷大治,百姓蒙福,社稷永安。不然,陛下若专居深宫,自暇自逸,威福之柄尽委大臣,取过目前,不为远虑,贤愚不分,善恶失实;不则所进者皆平生所亲爱,所退者皆平生所不快,所赏者皆谄谀而无功,所罚者皆忠谅而无罪。如此,则中外解体,纪纲隳紊,髃生失所,天下可忧矣。臣故曰『治国莫先于公』也。此二者【一六】,荣辱之大本,安危之至要【一七】,臣愿陛下审思而力行之。」  壬子,诏:「皇太后令称圣旨【一八】,出入唯不鸣鞭,他仪卫如章献明肃太后故事;有所取索,本合使臣录圣旨付所司;其属中书、枢密院,使臣具申状,皆覆奏,即施行。」司马光言:「窃闻两府议定,皇太后于诸处取索物色,令本合使臣以皇太后旨申牒逐处有司,再具牓子奏闻,候见御宝,即便供应。臣熟思此一节,理恐未至稳便。闻自来内中凡有所须,止用御宝合同文字于诸司库务取索,诸司库务实时供应,过后方申三司覆奏及行磨勘。今来皇太后有所取索,若一一须待本合使臣申牒逐处,再行覆奏,候得御宝,方敢供应,臣愚窃虑行遣往复太为迂回,万一使者懈惰,有司泥文,太后缓急欲得药饵、什器之类细小之物,不能应时而至,迁延经日,有伤慈母之心,则非陛下以四海奉养之意也。物虽至微【一九】,当此之际小有不足,所系甚大。礼:『王及后、世子之膳不会。』盖优尊者不可限以多少之数故也。臣愚欲望陛下再令两府大臣商量此事,应皇太后所取物色,并令本合使臣行文字与合同司,一如陛下圣旨所取,出御宝合同文字【二○】,下诸司库务,画时供应。仍令合同司每日将本合使臣文字缴连实封,别遣使臣进呈皇太后,以防矫伪,如此,则尊卑之体正,孝养之礼尽矣。」光虽有此书,其从违当考。

  丙辰,上皇太后宫殿名曰慈寿【二一】。  加宣徽北院使【二二】、保平节度使、判郓州曹佾同平章事。初议除拜,上以问宰相韩琦,琦曰:「陛下推恩元舅,非私外戚也。」以问枢密使富弼,弼对如琦。遂降制,而太后持其制弗下,上固请久之,乃许。司马光记闻载:韩维说慈寿将归政,颍王谓维及孙思恭曰:「慈寿欲为曹佾求使相。」二人不应。王竟使王陶达意于政府,果得之。他日,二人独见,维以是戒王曰:「今陛下已亲政,内外上下事体已正,独专心孝道【二三】,均养三宫而已,他事勿预也。」按实录,佾制下,太后犹持之,不知求使相果太后意否【二四】,当考。事具六月戊午。

  学士院奏详定改律、敕、官文书与御名同者凡二十字【二五】,余令依此以音义改避。从之。

  壬戌,以帝康复,命辅臣谢天地、宗庙、社稷及宫观。

  癸亥,宰臣韩琦等奏:「伏以臣闻出于天性之谓亲,缘于人情之谓礼。虽以义制事,因时适宜,而亲必主于恩,礼不忘其本。此古今不易之常也。陛下奋干之健,乘离之明,拥天地神灵之休,荷宗庙社稷之重,即位以来,仁施泽浃,九族既睦,万国交欢。而濮安懿王德盛位隆,所宜尊礼,陛下受命先朝,躬承圣统,顾以大义,后其私亲,钦之重之,事不轻发。臣等忝备宰弼,实闻国论,谓当考古约礼,因宜称情,使有以隆恩而广爱,庶几上以彰孝治,下以厚民风。臣伏请下有司议濮安懿王及谯国太夫人王氏、襄国太夫人韩氏、仙游县君任氏合行典礼,详处其当,以时施行。」诏须大祥后议之。

  司马光上皇太后疏曰:

  去岁仁宗皇帝捐弃万方,皇帝嗣统之初,忧哀成疾,殿下念社稷之重,同听庶政,以安髃情。今圣体复初,四方无事,殿下推而不居,自取安逸,动静之节,无不合宜,率土民臣,孰不称颂!臣不自量度,欲成殿下之全美,犹以萤烛之微明,仰裨日月之盛光,伏惟殿下稍宽其罪而终听其辞。  臣窃以治国家之道【二六】,贵贱虽殊,人情一也。尝观天下士民之家,其长幼髃居,长者或恩意不备,衣食不丰;幼者或容貌不恭,言语不逊。若幼者孝恭而不怨,长者慈惠而不责,则上下雍睦,家道以兴;若幼者以为怨,长者以为责,则上下乖离【二七】,家道以衰。其始相失也甚微,而终为祸也甚大。又加以谗人间之,于是乎有父子相疑,兄弟相疾,乱虐并兴,无所不至者矣。凡闺门之内,子妇有以恭孝之心至者,则尊亲当欢然以慈爱之心接之;若其有过,则当以忠厚之心教之;教之备矣而犹不听,则虽责之可也,罪之可也。及其既改,则又当复以欢心接之,不可以一忤颜色而终身恶之,遂不解谢也。故骨肉之间有威怒而无憎疾,有诘责而无猜忌。此自古圣人所以御其亲之道也。臣窃惟皇帝、皇后于殿下兼内外之亲,幼蒙保育,今日为万民父母,享天下富贵,孰云非殿下之力?臣谓殿下固宜抚存爱念,情同所生,周旋保护,以终大惠,不可偶以纤芥之失,遂蓄久长之怒,弃生成之厚恩,取疏绝之深怨,愚知所同知也。皇帝去岁得疾之时【二八】,容貌言辞诚或可疑得罪于殿下者,臣固已尝言于殿下,云不可责有疾之人以无疾之礼也。凡醉而有过,醒犹可赦,况有疾之人不自省知,本非其意之所欲为,岂可追数以为罪咎耶?皇后自童孺之岁,朝暮游戏于殿下之怀,分甘哺果,拊循煦妪,有恩无威。今既正位中宫,得复奉膳羞盥帨以事殿下,其意恃昔日之爱,不自簄外,犹以童孺之心望于殿下。故或有所求须,不时满意,则愠怼怨望,不能尽如家人妇姑之礼。殿下虽怒之责之,固其宜也,谁曰不可,但事过之后,殿下若遂弃之,不复收恤,憎疾如仇绚,则臣以为过矣。臣在阙门之外,无由知禁廷之事。窃闻道路之言,未详虚实,皆言近日皇帝与皇后奉事殿下,恭懃之礼甚加于往时,而殿下遇之太严,接之太简,或时进见殿下,虽赐之坐,如待簄客,言语相接,不过数句,须臾之间,已复遣去。如此,母子之恩如何得达?妇姑之礼如何得施?所以使之疑惑恐惧,不敢自亲者,盖以此也。

  臣窃惟殿下母仪天下踰三十年,柔明之誉洽于中外,皇帝龙潜藩邸,进德修业,仁圣之望,光于远迩。先帝以至公大义选贤建嗣,海内之人皆谓继统之日,慈孝之风必自家刑国,诚不意闾巷之民忽有今兹异论。推其本原,盖由皇帝遇疾之际,宫省之内,必有谗邪之人造饰语言,互相间谍,一则欲诈暛小忠以结殿下之知,侥求禄利;二则自知过失素多,畏嗣君之严,有所不容;三则欲窃弄权柄,畏长君聪明【二九】,使己不得自恣。是以日夜窥觇,拾掇丝毫之失,无不纳于殿下之耳,殿下虽至聪哲,不能无疑;虽至仁慈,不能无怒。皇帝以刚健之性,屈于觽口,无以自伸,能不愤悒?遂使两宫之间介然相失,久而不解,流闻于外,朝野之士有敢窃议其是非者,深可惜也。今天诱其衷,殿下浚发慈旨,卓然远览,举天下之政归之皇帝,此乃宗庙之灵,生民之福。然臣窃料谗邪之人心如沸汤,愈不自安,力谋离间,彼皆自营一身之私,非为国家与殿下之计也。臣愿殿下深察其情,勿复听纳,斥远其人,勿置左右,谕皇帝以向来纷扰皆此属所为【三○】,自今以后,母子之间当坦然无疑。皇帝必涕泣拜伏,感激摧谢【三一】,然后两宫之欢一皆如旧。皇后进见之际,殿下宜赐以温颜,留之从容,来往无时,勿加限绝,或置酒语笑,与之欣欣相待,一如家人之礼【三二】。则殿下坐享孝养,何乐如之!心平气和,眉寿无疆,国家乂安,内外无患,名誉光美,垂于无穷。与其信任谗慝,猜防百端,终日戚戚,忧愤生疾,国家不宁,祸乱横生,讥谤之言【三三】,流于后世,二者得失,相去远矣。且殿下既能以祖宗之业付皇帝,又能以大政授之,而独于恩礼之际,终不能豁然回心息怒,其故何哉?方今宫闱之中,殿下骨肉至亲止皇帝、皇后、长公主及皇子、公主数人而已,其余皆行路之人,于殿下何有?若亲者尚不可结以恩信,猜而远之,则簄者独肯受殿下顾遇,尽其死力,终始无贰乎?夫贵莫贵于为天子之母【三四】,富莫富于受四海之养。今殿下有此富贵而不能自乐,亲其所可簄,簄其所可亲,使受恩之子妇彷徨而不自安,踧踖而不敢进,虽内怀反哺之心而无以施展,臣窃为殿下惜之。

  臣父子皆蒙先帝大恩,擢于常调之中,置之侍从之列,心非木石,岂能暂忘。今先帝晏驾之后,臣唯不避死亡,以进忠直之言,庶几殿下母子和悦,国家安宁,是臣所以为报暛也。

  吕诲言于上曰:「事有至微,关利害之大者,宜为首务。自古有天下者录小劳而赏之,则有大功者无忧;忘宿怨而用之,则反侧者皆安。今日事疑有阙焉,岂宸衷思之未暇,将行之有渐也?外议藉藉,皆谓宦官辈多有反侧。得非畴昔所凭附,为之易慢;或经年以来,伺两宫间隙,谀言得进,自惟其咎,不能无震慑之心?是亦小人之常情尔,在圣德岂应念此!臣伏望天慈曲为容覆,向者所闻皆置度外。左右给事,经年以来虽龊龊勤谨,亦得为劳,当录之不遗;必欲其去,因以恩贷,处之外任可也。假借之过,其来已久,前世祸乱,宜为近监。况制御之术甚易,在陛下掌握而已【三五】,唯不宜施于今日。安其反侧,于体为便。顾此类诚何足惜,所系者朝廷之大患,臣敢不罄愚直,上干天听,唯明智察焉。」

  吕诲言于太后曰:「臣伏睹殿下近降手书,以皇帝既安,坚罢同政,圣子恭孝,遂成母德。虽前世有还政明辟之事,亦未闻期月而成辅翊之功及形谦谦之美者,休声茂实,当垂光于万世矣。然闻外议以符宝未归于上前,臣有以知非殿下之意焉。何则?国政犹不欲其久,而复眷留符宝哉!万一所司行遣之间,稍有稽缓,涉此议论,无益于圣躬,亦恐前降书旨或未孚于中外,则有累全德。始终之际,不可不审。臣所以沥恳而言,万死无避,唯祈鉴照,天下幸甚。」

  太后之未还政也,侍御史知篮事龚鼎臣、殿中侍御史里行傅尧俞上疏。鼎臣疏曰:「先帝以万世根本之计推择主上,立以为子,实殿下相之。一日宫车晏驾,殿下邝哀隐苦,定策于顷刻间,立主上为天子。主上□忧遇疾,大臣无所取决,请殿下共听庶政,从宫辅养数月。自中都至夷夏,奠枕如昔者,皆殿下所赐也。今主上圣躬既豫,车驾两出,宜于此时诏罢两府帘前奏事,以终始天地之功,则太姒、太任之事,何足道哉!」及是,又上疏曰:「伏睹手书还政,殿下优游房闼,尊安内朝,人心悦舒,天意调顺,昆虫草木无不欣欣。然自降手书,今二十日矣,惟御宝尚未致上前。符宝之重,与神器相须,久而未还,益招髃论,臣窃为殿下惜此。宜戒职掌之吏,速归御用之宝,不可缓也【三六】。」十三日下手书还政【三七】,鼎臣云「今二十日矣【三八】」,则闰五月初符宝犹未致上前也。今且以鼎臣疏附五月末。按:实录治平二年二月戊午,英宗云「如龚鼎臣乃未尝言事」,不知鼎臣本传何从得此疏【三九】。刘挚【四○】作鼎臣墓铭,亦云劝太后卷帘还政,本传或因墓铭,更有增饰也。

  闰五月戊辰,宰臣韩琦迁右仆射,曾公亮迁户部尚书,枢密使富弼迁户部尚书,案宋史弼未尝为户部尚书,此疑误。张□迁吏部侍郎。上御延和殿,召琦等入谢,琦等辞以方陈避,不敢入。固召之。既视事,入,复出御延和以俟。琦等遂入谢,命坐,赐茶。弼以不预定策,恳辞;□以病在告,不入。参知政事欧阳修、赵燍为吏部侍郎,枢密副使胡宿、□奎为礼部侍郎。

  己巳,礼部奏乡贡进士李嘉言等伯父为道士而死,请比外继,降服大功九月,许其应举。从之。  辛未,诏御史台、合门,旧十日具文武细书班簿以进,自今大书为册,月上之。又诏枢密院,年一进者亦令为册。癸酉,又录班簿以进。

  是日,富弼具奏辞所迁官曰:

  臣伏为今来恩命出于殊常,面辞者三,上文字奏免者再,于今未闻报可。此盖天听高邈,愚衷未达,不避烦渎,须至更尽区区。伏惟圣明曲赐垂纳,非独臣之幸也。臣窃闻制词叙述陛下即位时,以臣方在忧服,无可称道,乃取嘉佑中臣在中书日尝议建储,以此为暛,而推今日之恩。此乃当直学士执笔之际不得其词,遂巧为之说,然迂远已甚矣。嘉佑中,臣虽曾泛议建储之事,仁宗尚秘其请,其于陛下,则如在茫昧杳冥之中,未见形象,安得如韩琦等后来功暛之深切着明。假如取臣前议为劳,此特丝毫之微,何足加赏。今陛下录臣先帝时微劳,曷若报皇太后今日之大恩?

  恭惟先帝无子,立陛下为嗣,中外皆知当时尽出皇太后密谕【四一】,料陛下亦自知之。又窃闻陛下初立为皇子,召居禁中,其时先帝为左右奸人所喋,不无小惑。内外之人,以至陛下旧邸诸亲,无一人敢通信问者。陛下饮食悉皆阙供,皇太后亦不敢明然主之,但晓夕惶恐,百方为计,偷送食物之类者甚多。陛下岂不省之乎?洎先帝晏驾之夕,中外惶骇,皇太后立陛下于仓卒中,天位遂定。无何,三两日后,陛下以积忧成疾,天下万务无所禀决【四二】,大臣列奏,请皇太后权同听政,此决不是皇太后本意,盖不得已从大臣之请也。陛下纔康复,皇太后即日还政,退居深宫,此天下之人有识无识尽知,皇太后始终无所负于陛下也。臣自去岁六月初被召还朝【四三】,充位枢府,凡百机务,先于陛下处奏定指挥,次至帘前关白而已,并无一字可否,一依先得圣旨,如此者凡近一年。此足见皇太后尽至公之心,不以尊且亲有所凌压,而辄生异同也。臣又思皇族中【四四】,于仁宗洎皇太后,校其亲簄,与陛下同者多矣,就觽多中独取陛下为嗣,今日贵为天子,富有天下,其为恩德,可与天地比其高大。陛下如何报答,则可以称副?而反于仁宗不能谨祭祀,于皇太后不能备孝养,此皆人子常分,尚多阙失,况敢更望他有所报乎!

  陛下向者服药,天下之人自不惊怪。今陛下清明刚健,专决万务,而祭祀孝养之阙,殊无增加,皆如故,朝廷臣僚始知陛下孝心果不至,非疾恙使之然也。臣实不谕圣意何缘而若此。若为仁宗尝有小惑,则陛下终不得立矣,是所惑不能害陛下大事。若为皇太后不当垂帘,则又元因陛下服药,从大臣之请,况复今来已尽还政于陛下矣,垂帘终不能分陛下之权也。臣潜料二大节当其时皆陛下所不乐者【四五】,不能不慊于心也【四六】。然今则二事已过,尽可释然,岂宜蓄怀为恨而终不可解耶?谷风所谓「忘我大德,思我小怨」者也。此是刺周幽王诗,陛下岂可忽虞舜之大孝,慕幽王之乱风?臣甚为陛下痛惜之。皇太后垂帘日,尝谓臣与胡宿、□奎曰:「无夫孤孀妇人,无所告诉。」臣等共闻此语,实为伤心。窃料中书亦闻其说。又向者窃闻先帝诸公主,陛下易其所居,以安己女,此知者尤甚动心,亦未尝闻陛下略加恩煦。恭惟先帝临御天下四十二年,仁恩德泽入人骨髓,以至篃及虫鱼草木。臣事先帝亦三十余年,自布衣擢至首相,其恩德可谓至大,今日不忍见其孀后、幼女失所如此,而臣反坐享陛下迁宠,还得安乎?仁宗与皇太后于陛下有天地之恩,而尚未闻所以为报,臣于陛下不过有先时议论丝发之劳,何赏之可加?陛下忘天地之大恩,录丝发之小劳,可谓颠倒不思之甚也!大凡以仁恩道德感人者,其所感深;以爵位金帛感人者,其所感浅。深则人至死不忘,浅则人有时而移。惟愿陛下外则以仁恩道德训天下、结人心,内则以纯孝恭恪奉仁宗、事太后,则臣虽歠菽饮水,奔走陛下左右以死无悔;苟未然也,陛下虽日加爵位金帛之宠,臣终不感恩,亦万无可受之理。  臣又念天下事麤存祖宗法制,百官行之,万方奉之,况陛下方在谅阴,未烦圣虑。其所急而宜先者,惟是仁宗一后五女,所谓孤遗,而百官万方力不能及,其休戚只系于陛下一人之手者。切在陛下照恤之,恩怜之,则天道助,人情归,子子孙孙自然享福无穷矣。夫幽则有天道,明则有人情,陛下勿谓天冥冥而无所闻,人蚩蚩而无所知,遂不顾恩义,□无畏惮也。臣谓幽明之间,天人之道,昭然甚可畏也。自古盛明之君,未尝不钦天道,顺人情,则国祚长远;昏乱之主,未尝不逆天道,背人情,则国祚短促。祸福之来,疾如影响。陛下若都不以天道人情为急,而但务从己之所为,异日别致忧患,则非所以主持宗社之计也。恭闻陛下在藩邸时屏去声色篮伎艺,惟留心经史,遂博通古今之学,诚一代之英主也,而何独于仁宗、皇太后孝心有所不至如此之甚乎!臣赋性

  狂愚,不识忌讳,谨此辞免恩宠,妄进瞽说,惟圣慈矜容而纳其一二,不胜大幸。奏入不报。

  弼又奏曰:「臣愿陛下奉仁宗祭祀,尽恭谨之道;事皇太后颜色,极诚实之礼。若勤勤不已,则孝德自然彰闻于外,京师翕然歌咏,传达天下,遂成风教,陛下可不劳而治。此时【四七】推恩数倍今日,臣自不辞让,君臣之际,两得其宜,岂不美欤!岂不盛欤!」奏至六七上,乃优诏答焉。

  弼复奏曰:「圣诏云:『鸿惟仁宗皇帝,欲报之德,昊天罔极。皇太后子育朕躬,方以天下之养承颜于朝夕,矧敢曰养之至乎!』臣谓天下为人父母者,咸愿陛下践此说,行此心。盖家家欲其子孙化之而尽为孝子顺孙也【四八】。况近在陛下左右,日夕辅导,倾耳凝听,有甚于天下之人心也!但闻陛下于仁宗祭祀、皇太后孝养□有加于前,则臣唱一为十,传达于士大夫,使展转宣布于天下【四九】,以慰天下为人父母者之心【五○】,且以广吾君至孝之德于外,遂成孝治之朝也。所恨近日寂无他闻,与服药时所闻者都无小异,此臣所以不得不竭尽肝胆,思有补于圣明也。又诏曰:『今既勖朕以事亲之道,而拒君命不受,岂其言之戾耶?』此乃视草学士不尽见臣文字始末,故有相戾之语耳。臣累奏劝陛下尽事亲之道如此之切,反自违君命者,盖有上之所说云尔!岂可便谓之戾乎?又诏曰:『朕初政而下反汗之命,何以示天下!』臣谓帝王号令,无故中辍,诚为不可。缘臣忝冠枢密,预执政八人之列,已出陛下殊常之命,然臣之来,在陛下即位服药后数月矣。今陛下推恩,策立勋臣七人者而独遗臣,在圣意诚必难处,遂并臣及之,此陛下固当然也,而臣自知于陛下无分寸劳暛,辄恳辞之亦当然也。若不自愧耻【五一】,随觽受之,陛下天地为量,必能恕臣之贪猥,其如朝廷士大夫以臣为何如?天下有识者闻之,又以臣为何如?臣位居百辟之上,而为人指目如此,岂不玷辱陛下命令乎!命令至此而不反者,是谓遂非,是谓不能更化也【五二】。以此乃知向之与臣迁拜,是陛下不当行而勉行之,后因臣再三辞避而罢之,是理合追还,不为反汗明矣。韩琦等七人勋烈彰灼,明如星月,中外执笔之士歌咏之不暇,况已批答断来章,除授供职,伏望圣慈促令入谢,以快髃望。臣即乞速诏学士院允其所请,两皆得宜,亦所以免频聒宸听也。」弼又两奏,卒不听,乃受之。

  癸酉,诏录学士院具员、御史台班簿各一本以进。  步军都虞候、端州防御使、知雄州赵滋卒,赠遂州观察使。

  滋在雄州六年,敌惮而恶之。使人经过,滋与饮,劝酒皆不应。异时涿州数以细故移文往来,及是罕有至者。敌常大饥,旧,米出塞不得过三斗,滋曰:「彼亦吾民。」令出米无所禁,边人德之。驭军严,战卒旧不服役,滋役使如厢兵,莫敢有言。缮治楼橹,至于簿书米盐,皆有条法。性尤廉谨,月得公使酒,不以入家。然傲愎自誉,此其短也。  戊寅,上问执政:「唐明皇治致太平,末年何以至此?」富弼对曰:「明皇初平内乱,励精求治,委政得人,所以治安,末年任非其人,遂致祸乱。人主惟在择贤,决不可使奸人当国事故也。」□奎曰:「明皇性豪迈,无防检。用王忠嗣统制万里,如忠嗣忠纯可矣,如安禄山桀黠,亦令统制万里,安得不兆乱乎?」上皆以为然。

  己丑,御史中丞王畴为翰林学士。召枢密直学士,吏部郎中、知瀛州唐介为右谏议大夫、权御史中丞。上面谕介曰:「卿在先朝有直声,今出自朕选,非由左右言也。」

  先是,翰林学士冯京数请解开封府事补外,上问辅臣曰:「京曷为求去?」韩琦曰:「京领府事颇久,必以繁剧故求去尔。」又问:「京为人何如?」琦曰:「京在开封府岁余,处事无过,求之高科中,有足嘉者。」又问:「贾黯何如人?」欧阳修曰:「黯为人刚直,但思虑或有不至尔。」琦因言:「髃臣邪正,皆陛下所知,至于进退,实系天下利害,惟陛下以此为先,不可不察也。」上然之。此事据宝训附见,不审何月也。

  注  释

  【一】及官吏补义勇不足「补义勇」三字原脱,据宋本、宋撮要本补。

  【二】各令归其亲戚「令」字原脱,据宋撮要本及司马光温国文正司马公文集卷二七放宫人札子补。

  【三】亦圣朝一美事也「一」字原脱,据宋撮要本及同上书补。  【四】放宫人三百三十五人「三百」,宋会要崇儒七之七九、宋史卷一三英宗纪均作「一百」;「三十五」,宋史全文卷一○上作「二十五」。

  【五】等有几人「等」字原脱,据温国文正司马公文集卷二七后宫等级札子补。

  【六】若未足之时「足」原作「定」,据同上书及下文改。

  【七】旬浃原倒,据宋撮要本及同上书卷二八乞车驾早出祈雨札子乙正。

  【八】五月己亥诏按治平元年四月丁卯朔,五月丙申朔,己亥为五月初四日,「己亥」上脱「五月」二字。宋会要礼一八之一一系此诏于「五月四日」,据补。  【九】而当时尊祀次昊天上帝「祀」字原脱,据宋本、宋撮要本补。  【一○】并参取韩琦家传及王岩叟别录「取」原作「政」,据同上二本及长编纪事本末卷五四光献垂帘改。

  【一一】而皇太后于陛下又有辅赞援引之力「辅」,宋本、宋撮要本及阁本均作「称」。  【一二】六反言之「六」原作「正」,据宋本、宋撮要本及温国文正司马公文集卷二八二先札子改。

  【一三】凡人君之要道「要」原作「安」,据同上二本及同上书改。

  【一四】明不敢以己之私心害天下公议也「害」,宋撮要本及同上书均作「盖」。

  【一五】杂然并进「然」,宋撮要本、阁本及同上书均作「沓」。  【一六】此二者同上书作「此二先者」。

  【一七】安危之至要「至要」原作「要道」,据宋本、宋撮要本及同上书删补。  【一八】皇太后令称圣旨「令」原作「今」,据同上二本及长编纪事本末卷五四光献垂帘改。

  【一九】物虽至微「物」,宋撮要本、阁本及温国文正司马公文集卷二九取索札子均作「事」,较优。

  【二○】出御宝合同文字「出」字原脱,据同上书补。

  【二一】上皇太后宫殿名曰慈寿「上」字原脱,据宋本、宋撮要本及长编纪事本末卷五四光献垂帘、宋史卷一三英宗纪补。

  【二二】加宣徽北院使「使」字原脱,据宋史卷四六四曹佾传补。

  【二三】独专心孝道按宋本、宋撮要本、阁本,「独」俱作「当」。

  【二四】不知求使相果太后意否「求」字原脱,据宋本、宋撮要本及长编纪事本末卷五四光献垂帘补。

  【二五】详定改律敕官文书与御名同者凡二十字「律」字原脱,据同上二本补。  【二六】臣窃以治国家之道按温国文正司马公文集卷二九上皇太后疏无「国」字,疑是。  【二七】则上下乖离「则」字原脱,据同上书补。

  【二八】皇帝去岁得疾之时「时」原作「深」,据宋本、宋撮要本及同上书改。  【二九】畏长君聪明「畏」,宋撮要本、阁本及长编纪事本末卷五四光献垂帘、温国文正司马公文集卷二九上皇太后疏均作「恶」。

  【三○】谕皇帝以向来纷扰皆此属所为宋撮要本及同上二书「谕」上有「召」字;「纷扰」,宋本、宋撮要本、阁本及同上二书均作「纷纷」。

  【三一】感激摧谢「摧」原作「推」,据温国文正司马公文集卷二九上皇太后疏改。

  【三二】一如家人之礼「一如」原倒,据宋撮要本、长编纪事本末卷五四光献垂帘及同上书乙正。

  【三三】讥谤之言「言」原作「口」,据宋本、宋撮要本及温国文正司马公文集卷二九上皇太后疏改。

  【三四】夫贵莫贵于为天子之母「子」原作「下」,据宋撮要本及同上书改。

  【三五】在陛下掌握而已「握」下原衍一「中」字,据宋本、宋撮要本、阁本删。

  【三六】不可缓也「可」字原脱,据长编纪事本末卷五四光献垂帘补。  【三七】十三日下手书还政「三」原作「二」,据宋本、宋撮要本、阁本及上文戊申条改。

  【三八】今二十日矣「今」下原衍一「已」字,据宋本、宋撮要本删。  【三九】不知鼎臣本传何从得此疏「得」原作「载」,据宋本、宋撮要本、阁本改。

  【四○】刘挚「刘挚」原作「韩挚」,宋本、宋撮要本均作「刘挚」。按刘挚忠肃集卷一三有正议大夫致仕龚公墓志铭载鼎臣上疏劝皇太后卷帘还政事,当系刘挚无疑,因据改。

  【四一】中外皆知当时尽出皇太后密谕「谕」,宋本、宋撮要本、阁本及长编纪事本末卷五四光献垂帘均作「论」。  【四二】天下万务无所禀决「禀决」,宋本、宋撮要本、阁本及同上书都作「取禀」。

  【四三】臣自去岁六月初被召还朝「自」字原脱,据宋本、宋撮要本及同上书补。  【四四】臣又思皇族中「思」原作「见」,据同上二本及同上书改。

  【四五】臣潜料二大节当其时皆陛下所不乐者「当其时」三字原脱,据同上二本补。

  【四六】不能不慊于心也「能」下原脱「不」字,据同上二本补。  【四七】此时「此」,宋本,宋撮要本均作「至」。  【四八】盖家家欲其子孙化之而尽为孝子顺孙也「尽」字原脱,据宋撮要本及长编纪事本末卷五四光献垂帘补。

  【四九】使展转宣布于天下「展」字原脱,据同上书补。  【五○】以慰天下为人父母者之心「者」字原脱,据宋本、宋撮要本及同上书补。

  【五一】辄恳辞之亦当然也若不自愧耻「然」字原舛于「若」字下,据宋本、宋撮要本、阁本移正。

  【五二】是谓不能更化也「谓」字原脱,据宋本、宋撮要本补。

卷二百二

  起讫时间 起英宗治平元年六月尽是年九月

  卷  名 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二百二

  帝  号 宋英宗

  年  号 治平元年(甲辰,1064)

  全  文

  夏六月己亥,进封皇子忠武节度使、同平章事、淮阳郡王顼为颍王,仍令所司择日备礼册命。

  增置宗室学官。诏曰:「以宗枝甚觽,而诱导之方未至,故命近臣举有学行之士,为之教授。传不云乎:『少成若天性,习惯如自然。』盖子弟之学,非尊属勉励,则莫知劝。若不率教,其令尊属同以名白大宗正司;教授不职,大宗正司察举以闻。」宗室自率府副率以上八百余人,其奉朝请者四百余人,而教学之官六员而已,始命增置。凡皇族年三十以上者百三十人,置讲书四员;年十五以上者三百九人,增置教授五员;年十四以下者别置小学教授十二员。并旧六员,为二十七员,以分教之。上谓韩琦等曰:「凡事之行,患于渐久而怠废,况为学之道,尤戒中止。诸宗室之幼者【一】,仍须本位尊长常加率励,庶不懈惰。可召舍人谕此意,作诏戒勉之。」故有是诏。两朝正史从质传云:「从质字子野,少笃行,为人修洁。尝割股肉疗其兄从谨疾,已而自被疾废朝请。奉己俭薄,岁时得禄赐,博致珍异物献御府以万计【二】。帝异之,遣使问所欲。对使者曰:『臣蒙国厚恩,不幸婴疾,念无以将诚意,故为此耳,非有所觊也。』帝复遣使固问之,乃曰:『陛下过疑臣有所觊,必不得已,愿为臣诸位择儒官教导子弟,使不隳忠孝足矣。』帝嗟异之,为增教授员。终左屯卫大将军、信州团练使,宗室无少长哭之尽哀。赠定州【三】观察使、博陵侯。」按:从质,德昭孙,惟忠子,卒于皇佑四年八月甲午,实录有传,但载官爵迁除,并不及他事,不知正史何从得之。割股已见天圣五年十二月庚寅,独请增教授员及从质建议,今因治平元年增置宗室学官附。从质传当考。

  癸卯,贡院奏:「准皇佑四年诏,娶宗室女补官者不得应举。按贡举条制,进纳及工商杂类有奇才异行者,亦听取解。今宗室貋皆三世食禄,有人保任乃得充选,比工商杂类纳财受官流品为胜,岂可以姻连皇族,遂同赃私罪戾之人。乞许其应举,以广求贤之路。」从之。

  赠仁宗昭仪俞氏贵仪,翌日又改赠贤妃。

  丙午,宰臣韩琦等表请序位在颍王下,诏答不允。

  上既命增置宗室学官,以为宗室数倍于前,而宗正司事亦滋多,丁未,复增置同知大宗正事一员,以左龙武卫大将军【四】、宁州防御使宗惠为怀州团练使,领其职,且降诏申警之。宗惠,允升子也。上在藩邸,凡宗室人材能否皆详知之,颇贤宗惠,故擢用焉。谢日,告以选任之意。宗惠乃即所居筑堂曰「闻义」,日与学士大夫讲肄其间,以身倡率宗属。两召对延和殿,许条奏朝政,由御药院进入。旧制,大宗正司止领宗室事,宗室女中人主之,内外仆使隶管勾所。宗惠请悉罢去,总于宗正,人以为便。

  初,宗室坐序爵仍自为宾主,讲官位主席之东隅。于是睦亲宅都讲□申不肯坐,且曰:「宗室当以亲族尊卑为序,与讲官分宾主。」再移书大宗正,不能决。因内朝出申二书,上是之。宗室正讲席自申始。申,建安人也。此事附见。  戊申,诏大敕系位,皇子顼在富弼上,颢在宋庠下。

  辛亥,诏增邈川首领唃畼啰年赐大彩百疋、角茶二百斤、散茶三百斤。又增其妻、子、孙及亲信穹庐、官封、月给茶彩等。  枢密院言所管大使臣约一千一百余员,逐人脚色内举主不少,内除右职见有合门班簿照会外,其文臣两省官已下至京朝官隶御史台、中书门下两省或审官院,每身亡、致仕、分司、刑犯黜降之人【五】,本院别无关防,无由得见。诏御史台、中书门下省或审官院,内有系本局所管官员,仰今后每有事故,承受文字后,限三日内供枢密院;其右职、横行及诸司使副【六】、合门祗候【七】已上即合门准此;仍仰逐处今后有枢密院帖子批问官员存亡事故,限当日内批答赴院。此据会要元年六月事,今附见,当删取。

  作睦亲、广亲北宅于芳林园。初,睦亲宅密州观察使宗旦等五位、广亲宅原州团练使克戒等二位,言子孙觽多而所居狭隘,遂命度故上清宫地为七位,以宗旦等五位为睦亲东宅,克戒等二位为广亲东宅。有司方营造,而天章阁待制王猎建言取睦亲四旁官私屋以广两宅;既遣户部副使张焘等按视,而上以骚动居人颇多,不许。然上清所修七位无复余地,而皇族蕃衍,恐后有当迁者,命别择地。焘言芳林园中居宗室已多,其地有余,可不扰民而足,遂作宅于此园,徙宗旦等七位,而其后有求徙者,又广宅而徙焉。克戒,德雍孙也。宗旦已见至和二年六月。

  知太原府陈升之言母老,请扬、湖、越一州,庶便奉养。上以边臣当久任,难于屡易,不许。会要六月十九日事。

  乙卯,上谓宰臣曰:「程戡如何人?」对曰:「戡在鄜延已三岁,习边事。」上曰:「延州都监高遵教卒,戡数言其能绩,乞加赠恤。此高琼族子,朕知其为庸人也,戡必以后族故尔。大臣苟若此,朕何所赖焉!」

  丁巳,诏岁赐皇子颍王公使钱三千贯,颢二千贯,頵一千五百贯【八】。

  戊午,淮阳郡王府翊善王陶为颍王府翊善,赐金紫。淮阳郡王府记室参军韩维为直集贤院【九】、诸王府记室参军。侍讲孙思恭为直集贤院、诸王府侍讲。初,淮阳郡王将出合,以陶等为翊善、记室、侍讲,至是,进封颍王,而东阳郡王颢又将出合,故迁陶,命兼翊善东阳,而维、思恭为两王记室、侍讲。

  颍王性谦虚,眷礼宫僚,遇维尤厚,每事咨访,维悉心以对,至于起拜、进止缓急皆陈其节。一日,侍王坐,近侍以弓样□进,维曰:「王安用舞鹷?」王有媿色,亟令毁去。上始疾甚,时出语颇伤太后,太后泣告辅臣,并咎两王。维等极谏曰:「上已失太后欢心,王尽孝恭以弥缝,犹惧不逮,不然,父子俱受祸矣。」王大感悟。他日,太后谓辅臣曰:「皇子近日殊有礼,皆卿等善择宫僚所致,宜召至中书褒谕之。」曹佾之除使相也,王欲使维等传太后意于辅臣,维及思恭不可,王卒使陶言之。维及思恭戒王曰:「陛下亲总万机,内外上下,事体已正,王当专心孝道,均养三宫而已,他勿有所预也。」曹佾除使相在五月丙辰。维戒王事据司马氏日记,舞鹷事据邵氏闻见录。然日记语太察察,今略加删润。又有王陶与史昭锡深交,及议与任守忠用平状【一○】,为守忠所倚事,当考。

  先是,司马光及吕诲皆累奏乞寝罢两府迁官,讫不从。于是诲复奏曰:「臣闻韩琦等各已受新命,臣不敢更有论列,但取前降制词之害义者以闻。盖重朝廷法制而正论功之体,事虽既往,犹足补于将来。区区之诚,唯所省览。赐琦制云:『藩邸侧微,首议建储之策;宫车晚出,复推定策之忠。』曾公亮则云:『公旦之辅成王,子孟之立宣帝,皆承统绪之正,且无疾疹之忧。』富弼则云:『往在至和之中,尝司冢宰之任,屡陈计策,请建国储,逮兹纂承,出于绪论。』敢举此一二而言之。书曰:『虞舜侧微。』为庶人,故言侧微。陛下太宗之孙、濮王之子、仁宗之侄,官为宿卫,地居亲近,势在崇高,入继大统,于体斯正,岂侧微之谓也?昔豫、鄂、褒三王不寿,先帝以陛下鞠育宫中,盖知历数之所在,皇太后保护如所生焉。此之恩意,天下共知。在至和中,建议者甚觽,迨嘉佑七年,韩琦等成先帝之意固请,遂正储副之任,于宗社诚为忠焉,于陛下诚有力焉,谓功逾周、霍,则近乎虚美。周公大圣人,固不当伦拟,敢以霍光之事明之。光事孝武三十余年,辅昭帝登极,终其世储嗣不立。昌邑入继,既而昏乱,立曾孙以代之,是为宣帝。光佐数世,宣帝即位,益光国封,诏云:『宿卫忠正,宣德明恩,守节秉谊,以安宗庙。』其褒嘉之语,止是而已。观今之草制,有若戏焉。且如建储定策,始议之,终立之,皆自琦等,则是大宝之位,系人臣之力,于义可乎?其如先帝之命何!其如皇太后之恩何!陛下绍德尊亲之道固若是乎?成陛下之失者在此辞尔,所以公议愤然不平。数大臣者向时之议果邀今日之福,臣非为陛下吝惜一官,薄辅臣功业,所惜者国体之重轻尔。亦恐大臣不易当之,贪天功以为己力,得谓之安乎?汉哀帝赏朱博之徒,斯乱世之事,可以为鉴而不可法也。臣所以不愿陛下赏韩琦等功,正为是也。事虽已往,伏望陛下记录于中,不必显明,或异日转官,以辅翊之懃、忠谊之节褒之,体斯得矣。臣又闻近臣抗章,谓谏官不合论列。臣料之,不过以陛下即位,方行爵赏,遽此沮议,不当允从。果不计政令之得失,赏罚之当否,则谏臣之言,罪不容诛矣。臣窃思之,陛下践祚以来,天下拭目倾耳,有所待焉,威福一行,宜其怨怼。因是而贾天下之怨,以归于上,所谓近臣者忠耶?佞耶?微斯人之言,陛下应不至深惑。经云:『事君者将顺其美,匡救其恶。』案原书「匡」俱作「正」,宋时避讳故也,今并改。臣所以向来不敢将顺于陛下者,迫公议之未允也。臣岂不知拂戾人主,罪在不测,容悦辅臣,身当有益?愚而自守者,知其职分也。」

  辛酉,太常寺奏仁宗配享明堂,奠帛用诚安之曲,酌献用德安之曲。

  绛州团练使、岚石隰州沿边都巡检使杨遂乞比总管、钤辖举所部使臣。诏许岁举二人,自今着为例。

  驾部郎中路纶献其父振所撰九国志五十卷,诏以付史馆。振在真宗时知制诰,所谓九国者,□杨行密、南唐李升、闽王潮、汉刘崇、南汉刘隐、楚马殷【一一】、西楚高季兴、□越钱镠、蜀王建孟知祥也。

  癸亥,工部尚书、集贤院学士余靖卒。三司使蔡襄为靖言,特赠刑部尚书,谥曰襄。

  秋七月庚午,诏自今勿以孔氏子弟知仙源县,其袭封人如无亲属在乡里,令注近便官,不得远去家庙。初,京东提点刑狱王纲乞不以孔氏子弟知仙源县,所以重长民之官。故有是诏。  丙子,以邈川首领唃畼啰子诚州围练使董毡为顺州防御使。会要六月十七日,诏唃畼啰每年添大彩一百疋、角茶二百斤、散茶三百斤;子董□加防御使,每月添大彩三疋、角茶五斤、散茶十斤。案:畼啰添彩已见六月十六日辛亥,而董□加防御使及今乃书之,与会要异,当考。

  司马光言:「臣累奏乞诏侍从近臣,每日轮一员直资善堂,夜则宿于崇文院内,备非时宣召。亦曾面奉德音,云候秋凉当频有宣召。今已秋凉,尚未闻有曾被召之人。臣始者上言,窃见陛下欣然开纳,将谓实时施行。自后迁延日久,圣意渐以为难。臣窃意内外之臣,必有欺惑天听,沮难此事,欲陛下常居禁中【一二】,不与髃下相接,以壅蔽聪明专固权宠者。此岂忠臣之所为而陛下之福邪?臣愿陛下深察此情,断自圣志,使之更直。陛下每日听政余暇,宫中无事之时,特赐召对,与之从容讲论古今治体、民间情伪,使各竭其胸臆所有,而陛下更加采择,是者取之,非者舍之,忠者进之,邪者黜之。如此,则下情尽达,圣德日新矣。若以资善堂体例稍生,则学士待制于崇文院,轮宿自有旧条,只乞陛下传宣崇文院今后直宿者,并须从早在彼祗候宣召,其有事故请假者,须与以次官互换直宿。此事极不难行而所益甚大,惟陛下留意。」司马光乞延访髃臣第四札子不得其时,今附见七月末,光言「今已秋凉」故也。或移就九月初。  八月甲寅【一三】,案此处原本脱落日干。诏自今大卿监未尝任大两省以上官【一四】,因体量老病乃乞致仕者,恩泽减旧之半。  丙辰,宣政使、入内都知、安静军留后任守忠为保信节度副使【一五】,蕲州安置。初,上为皇子,令守忠宣召,守忠避不肯行,及上即位不豫,遂交斗两宫间。于是又擅取奉宸库金珠数万两以献皇后,因受赏赐,司马光、吕诲交章劾之。  诲言:

  陛下即位之初,内臣反侧,谓圣断罔测,中外忧之。臣尝进言,乞圣度容覆,处置宜缓。盖欲威令之行,得其至当,此区区之心也。不意今日大奸尚存,觽怨未平,谤议益甚,敢不以闻,上达天听。所谓大奸者,任守忠是也。自昔遭遇先帝,以俳优畜之,天圣中勾当御药院,坐教坊使田敏公事,配岳州。章献太后令内供奉全克隆就福昌寺杖守忠二十,监送配所。后因父文庆陈乞放逐便,只于街市鬻贩规利,深结御药江德明【一六】,遂援引再授高品,旁缘致身于此。昨嘉佑中,臣僚请立皇子,先帝与太后属意陛下日久,守忠百端沮议,幸在幼君,以邀后福。赖天意不移,宰臣韩琦等力赞成之。先是诬毁宗懿不孝,乃其本谋也。逮先帝晏驾,太后主持神器,大臣尽忠,守忠何力之有?陛下服药经年,守忠构造语言,交斗两宫,唯幸慈孝有所不至。暨迎先帝木主,下礼院定太后出入仪式,守忠坚欲用干兴之例,非圣后贤明,几为守忠所误。今春揣知太后有罢同听政之意,因陈还辟之说【一七】,掠功于己,以奉陛下。外臣自去冬以来,但闻陛下孝养之缺;今夏以后,只闻太后慈爱之失。腾谤之由,又可明也。然反复语言离间宫禁者非一,亦不出守忠朋党,觽所共知。原其用情,诚国之贼。

  自先帝弃世,守忠于宫禁公取财货,其数不赀,近又取奉宸库金珠数万两,献于中宫。不唯自邀厚赐,以固恩宠,其实窥伺陛下,将以谀言狡计,乘间而入矣。今内臣皆云,本省差遣膏润优便,守忠专有,余及亲旧【一八】,孤寒者非货赂交结,无由得之。仍云宫禁事无巨细,皆出守忠,不复知有君父之命【一九】。外臣闻之,莫不痛心愤惋,其恶万状,不可胜陈。窃恐养患日深,势转难制,伏望圣断,速正典刑,并其朋党摈斥,则中外皆得安矣。「即位之初」恐当作「亲政之初」,更考详之。

  光又数其十罪曰:「窃见守忠早以小臣获事先帝,幸蒙奖拔,荣禄俱极。日侍左右,不能以忠言正道补益万分,专以诙谐谄谀苟求悦媚。其罪一也。总领近侍,委之差遣,而陵忽同列,予夺自恣。附己则爱悦,逆意则憎疾,援引亲党,排抑孤寒,任情徇私,□无顾避。其罪二也。从来所受俸禄赏赐,亦不为少,而资性贪惏,老而滋甚。窃盗官物,受纳货赂,金帛珍玩溢于私家,第宅产业甲于京师,聚敛之心,曾无纪极。其罪三也。交结朋援,专权据势,纵逞胸臆,妄行威福。所爱者虽有大罪,掩盖不言;所恶者小有瑕疵,纠摘成事。使宫禁之内侧足屏息,畏惮守忠无以为比。其罪四也。濮王之薨,守忠监护葬事,卖弄国恩,轻蔑皇族,乘其有丧,□夺财物,所得甚多。终不满意,遂诬长子宗懿以为不孝,使被谴谪,感愤成疾,以至没身,不能自雪。其罪五也。先帝以春秋寖高,未有继嗣,深思宗庙生灵之重,属意圣明,固非一日,而守忠阴蓄奸心,沮坏大策。忌国家立长立贤,自欲于仓猝之际居中建议,拥幼弱昏懦之君【二○】,以邀大利,如有唐之季【二一】『定策国老』、『门生天子』。赖先帝聪明,卓然远览,断志不疑,不然则太平之业几堕于地。其罪六也。及陛下既为皇子,守忠内怀忧惧,日于先帝之前离间百端,隔绝内外,进对甚稀。使先帝为陛下之父,不得施为父之恩;陛下为先帝之子,不得展为子之亲。其罪七也。及先帝晏驾,陛下缵继,不幸遇疾。皇太后权听政,守忠乘此际大逞奸谋,窥伺语言,撰造事迹,往来革面,进退异辞。使皇太后以文母之慈,不免投杼之疑;陛下以曾、闵之孝,立有负恩之谤。交斗两宫,遂成深隙。计其阴谋,无所不至,赖皇太后聪明,确然执义,不可倾移,不然,祸变之兴岂可具道。其罪八也。及圣体既安,皇太后恭还大政,守忠不劝导陛下以勤修子道,承顺颜意,报答盛德,恢广令誉,而相时随势,计异炎凉,欲诈输新忠以巧遮旧恶,用昔时谗陛下之计,为今日谗皇太后之辞。虽陛下未必听受,而使皇太后闻之不能不以介意【二二】,终日涕泣,悒怏成疾。守忠但欲左右反复,自为身谋,并不顾天下之人议陛下之善恶。其罪九也。皇后正位尚新,天下耸观令德,守忠辄敢为皇后画策,并不禀闻皇太后,矫传教旨开祖宗宝藏【二三】,擅取金珠数万两以献皇后,既取悦一时,又坐享厚赐。逆妇姑之礼,开骄奢之源,使皇后受其恶名,而己身收其重利。为臣奸邪,孰甚于此!其罪十也。守忠有大罪十,皆陛下所亲见,觽人所共知。其余欺慢为奸、恣横不法事类繁多,不可胜言,诚国之大贼,人之巨蠹。伏望陛下尽发守忠之罪,明示四方,斩于都市,以惩奸慝。」帝纳其言,翌日,遂黜守忠。文潞公私记:治平元年八月,谏官司马光、吕诲言入内都知任守忠交斗宫闱。光又数其十罪【二四】,乞斩之。时富弼为枢相,乞行谏官之言,英宗命窜逐之。弼与中书同奏事殿上,宰相韩琦进曰:「陛下登极之时,守忠亦预有劳,愿少□之。」弼奋而前曰:「先帝亲授陛下以大器,皇太后协赞有功,陛下宜追先帝顾复之恩,报太后拥佑之力,而此辈乃自云某人有功,某人有劳,臣不知此何等语,且将置先帝与太后于何地耶!」上韪弼之言,于是琦悚然失色,却立数步。邵氏闻见录:治平初,英宗即位,有疾,宰执请光献太后垂帘同听政。有入内都知任守忠者,奸邪反复,谋间两宫【二五】。时司马温公知谏院,吕谏议为侍御史,凡十数章请诛之。英宗虽悟【二六】,未施行,宰相韩魏公一日出空头敕一道,参政欧阳公已签,参政赵燍难之,问欧阳公曰:「何如?」欧阳公曰:「第书之,韩公必自有说。」魏公坐政事堂,以头子勾任守忠者立廷下【二七】,数之曰:「汝罪当死。」责蕲州团练使【二八】、蕲州安置,取空头敕填之,差使臣即日押行,其意以为少缓则中变也。呜呼!魏公真宰相也。欧阳公言【二九】:「吾为魏公作昼锦堂记云【三○】『垂绅正笏,不动声色,措天下于泰山之安』者,盖以此。」按二书所载不同,私记毁琦特甚,闻见录誉琦又过,今并不取。案:守忠之窜,由于司马氏之疏,而琦实赞成之。宋史于光及守忠传互有抵牾,此书尽归美于司马氏,亦未可以尽信也。  丁巳,以上供米三万石赈宿、亳州水灾饥民。  司马光言:「臣昨上殿,陛下宣谕,以内臣差遣并一切委之都知司,臣即奏陈以为非便。今入内都知任守忠恃此权势,背公立私,奉之者坐获进擢,忤之者立致排摈,威福之柄尽在其手,使宫禁之中,畏惮其人过于人主,罪盈恶积。幸赖陛下神断,已斥而去之,然傥不收还威福之柄,则是去一守忠,生一守忠,终无益也。伏望陛下自今日已后,除内臣常程差遣依旧令都知司定差外,其勾当御药院、内东门、龙图天章阁、后苑、化成殿、延福宫等处,及非时差管勾里外要切公事之人,并乞陛下亲加选擢,试之以事,观其为人忠勤有功者则加赏拔,奸邪不职者,则加贬退,不必一一勘会资序,检寻体例。如此,则谁不怀德畏威,输忠竭力?岂独内臣而已,虽外朝之臣亦可用此道而治也。见阙药院四人,亦乞陛下遵旧例,于内供奉官以下,自以圣意选择忠信谨重,可托腹心之人,使之勾当。」光行状亦言与吕诲同论,诲无此疏,今从光集掇附见。

  司马光言:「陛下即位之初,奉事皇太后虔恭□至,皇太后抚爱陛下恩渥周备。数日之间,慈孝之誉达于中外,播于远近,闻者无不相庆。自圣体不安,旬月之间,道路之人渐有异议,皆云因任守忠等本不乐陛下为嗣,故于皇太后则言陛下、中宫之短,于陛下与中宫则言皇太后之失,遂使两宫之心互相猜贰,间隙一开,猝难复合。今陛下奋发英断,屏黜谗邪,守忠等皆降逐出外,中外之人不胜忭悦。然臣愚窃恐皇太后尚未能尽知奸人之情,与陛下所以斥去之意。伏望陛下与中宫亲诣皇太后合顿首陈谢,具述从来为守忠等所误,致屡有违忤太后之意【三一】,今守忠等既去,愿与皇太后母子之恩一如旧日。然后朝夕与中宫侍养左右,膳羞药饵躬亲进献,承顺颜色皆如臣庶之家母子妇姑之礼,若左右之人尚有敢相离间者,愿陛下立行诛窜,勿复有疑。如此,则谗慝黜远,内外雍睦,善气兴行,灾沴消亡,宗庙永安,令闻长世。失此之际,两宫之欢不能复旧,则恐长无可复之期,岂惟当今天下之人以陛下为非,将传于史策,取讥万世矣。此皆圣明所自知,而臣复区区进言者【三二】,欲陛下深更留意尔!」

  初,天圣七年置武举,皇佑元年诏罢之。嘉佑八年,枢密院奏,以为文、武二选,所关治乱,不可阙一,与其任用不学无术之人,临时不知应变,以挠师律;不若素习韬略,颇娴义训之士,缓急驱策,可以折冲。况今朝廷所用武人,稍有声称者多由武举而得,则此举不可废罢明矣。即诏两制详议所曾举业及较试取人推恩之数。两制议请随进士等科开设,许在京管军及正任横行使副使、知杂及三院御史、谏官、府界提点、朝臣、使臣;在外安抚、转运判官、提点刑狱、三路知军州及路分总管、钤辖,各奏举一人,试策及武艺优者与殿直,次三班奉职、借职、殿侍、三班差使,策不中而武艺绝伦者取旨。学士贾黯又奏,请如明经之制,于太公韬略,孙、□、司马诸兵法,及经史言兵事者,设为问目,以能用己意或引前人注释,辞明理畅,及因所问自陈方略可施行者为通。诏从之,而令每开举则兵部至岁终具所举人名数以闻。至明年三月,命馆职两人与判兵部同试策一道,命马军司试弓马武艺,具所试等籍送试官参校,合格以名闻。至八月,则命官与判兵部同试策于秘阁,命直学士以上及正任或横行使一人与军头司试弓马武艺,以所试等第籍送秘合试官参考【三三】,合格者以名闻。九月丁卯,遂诏复置武举。按:会要嘉佑八年十月八日密院初建请,治平元年三月二日王珪等上条件,二十一日贾黯乞试韬略;四月九日诏、六月十五日并八月十九日密院奏,皆武举条件。今依实录联书之,仍略删修,使不相抵牾。盖嘉佑八年始议,治平元年九月议定,乃降诏。其降诏固缘密院建请,非治平元年九月方建请也。

  初,有诏以是日开迩英阁,至重阳节当罢讲。吕公着、司马光言:「先帝时,无事常开讲筵,近因圣体不安,遂于端午及冬至以后盛暑盛寒之际,权罢数月。今陛下始初清明,宜亲近儒雅,讲求治术,愿不惜顷刻之间,日御讲筵。」从之。

  丁丑,礼院奏:「准画日孟冬荐飨太庙,改为祫祭。按春秋,闵公即位二十二月,丧未除而行吉禘,三传讥之。真宗以咸平二年六月丧除,至十月乃祫祭。仁宗天圣元年四月在谅阴【三四】,有司误通天禧旧禘之数,在再儙之内接行禘祭,故四十二年之间九禘八祫,例皆太速。事失于始,则岁月相乘,不可得而正矣。今年未大祥,未可祫;明年未禫,未可禘。今年十月乞依旧时飨。」从之。

  辛巳,赠安远军节度使马怀德家请谥,礼院奏怀德已葬【三五】,难定谥。诏令更议,复奏曰:「自古作谥,皆在葬前。唐开元三品以上将葬,既启殡,告赠谥于柩前,无赠者设启奠即告谥。既葬加谥,出于唐时。如颜杲卿、卢奕皆尽忠王室,当时置而不议。至郭知运死五十余年,乃始请谥,右司员外郎崔庆【三六】以为非旌善之礼;而太常博士独孤及谓新制礼死不必有谥,又谓有故阙礼,追远请谥顺也。及长于开元之世,亲闻启奠告谥,而谓新制不必有谥,岂非诬哉!又有故阙礼,追远请谥,皆违礼经,何顺之有?国家给谥一用唐令,然请谥之家例供尚书省官酒食,撰议官又当有赠遗,故或阙而不请。景佑四年,判都省宋绶建议令官给酒食,其后又罢润笔,自此既葬而请谥者甚觽。岁月寖久,官阀行迹士大夫所不能知,子孙与其门生故吏志在虚美隐恶,而有司据以加谥,是废周公圣人之法而徇唐庸有司之议。诏自今得谥者葬前奏请,或其家不请,则尚书太常合议定谥,前葬牒史馆及以付其家;即徇私谥不以实,论如选举不以实法;既葬请谥者更不定谥。臣等谓宜如旧。」从之。

  翰林侍读学士刘敞【三七】以疾告满百日,求便郡,上谓执政曰:「如刘敞岂易得也!」复赐以告【三八】。每燕见诸学士,问敞疾少间否,赐以新橙,慰抚甚厚。  癸未,命敞知卫州,未行,改汝州。三司言敞再得告,例不当给俸,诏令特给。

  戊子,诏免龙图阁直学士兼侍读李柬之进读,以其自陈有疾,求致仕也。帝谓柬之曰:「卿耆儒通识,期于咨访,以辅不逮,岂止经术而已。」先是,帝亟欲肃正宫省,柬之谏曰:「陛下,长君也,立自齐邸,人方观望,愿曲为容覆。」尝令押赐颍王生日礼物。故事,王拜赐接坐退,王入谢。帝欲其从容,敕毋即谢,留柬之食。翌日见帝,具道王英睿仁厚,社稷之福也。帝甚悦。二事附见,当考。

  先是,夏国贺登极进奉人□宗等至顺天门,欲佩鱼及以仪物自从,引伴高宜禁之,不可,留止□置一夕,绝供馈。宗出不逊语,宜折之如故事,良久乃听入。及赐食殿门,愬于押伴张觐,诏令还赴延州与宜辨。宜者,延州所遣也。程戡授诏通判诘之,宗曰:「引伴谓当用一百万兵【三九】,遂入贺兰穴,此何等语也?」通判曰:「闻使人目国主为少帝,故引伴有此对【四○】,是失在使人,不在引伴。」宗沮服,遂不复辨。庚午,赐谅祚诏,戒以自今宜精择使人,毋俾生事。司马光、吕诲乞加宜罪,不报。  是秋,夏国主谅祚数出兵寇秦凤、泾原路,钞熟户【四一】,扰边寨弓箭手,杀掠人畜以万计。诏遣文思副使王无忌赍诏诘问。

  司马光言:「闻周书称文王之德曰:『大邦畏其力,小邦怀其德。』盖言诸侯傲很不宾则诛讨之,顺从柔服则保全之。不避强,不陵弱,此王者所以为政于天下也。臣伏见去岁先帝登遐,赵谅祚遣使者来致祭,延州差指使高宜押伴入京,宜言语轻肆,傲其使者,侮其国主,使者临辞自诉于朝。臣当时与吕诲上言,乞加宜罪,朝廷忽略此事,不以为意,使其怨怼归国,一国之人皆以为耻。今岁以来,谅祚招亡命,点集兵马,窥边伺境,攻围堡寨,驱胁熟户八十余族,杀掠弓箭手约数千人,悖逆如此,而朝廷乃更遣使臣赍诏抚谕。彼顺从则侮之,傲很则畏之,无乃非文王所以令诸侯乎!若使臣至彼,谅祚稽首服罪,禁止侵掠,犹或可赦,若复拒违王命,辞礼骄慢,侵掠不已,未知朝廷将何以待之?伤威毁重,孰甚于此!方今公私困竭,士卒骄惰,将帅乏人,而西寇犯边,事之可忧,孰大于此?而朝廷上下晏然若无事者,其故何哉?岂朝廷自有其备而缙外之臣不得与知乎?臣窃惑之。所谓备者,非但添屯军马,积贮粮草而已也,在于择将帅而修军政也。二者皆阙,何谓有备?臣不胜愤懑。伏望陛下博延髃臣,访以御边之策,择其善者而力行之。方今救边之急,宜若捧漏瓮沃焦釜,犹恐不及,岂可外示闲暇而养成大患也!」

  注  释

  【一】诸宗室之幼者「诸」字原脱,据宋本、宋撮要本及长编纪事本末卷五六教养宗室补。

  【二】博致珍异物献御府以万计「府」原作「厨」,据王珪华阳集卷三九赵从质墓志铭改。

  【三】定州「定」原作「安」,据宋撮要本及长编纪事本末卷五六教养宗室、同上书改。

  【四】以左龙武卫大将军「左」原作「佐」,据宋本、宋撮要本改。

  【五】刑犯黜降之人「刑」字原脱,据宋撮要本补。

  【六】诸司使副「使副」原倒,据宋本及宋撮要本乙正。

  【七】合门祗候「合」字原脱,据同上二本补。

  【八】頵一千五百贯「贯」原作「员」,据宋撮要本、阁本及长编纪事本末卷五六训导皇子改。

  【九】韩维为直集贤院「贤」字原脱,据宋撮要本及同上书、东都事略卷五八韩维传、琬琰集删存卷三韩侍郎维传补。

  【一○】及议与任守忠用平状「及」原作「反」,据宋本、宋撮要本改。

  【一一】马殷「殷」原作「商」,避宣祖讳改,今据旧五代史卷一三三马殷传改回。

  【一二】欲陛下常居禁中「欲」字原脱,据温国文正司马公文集卷三○延访髃臣第四札子补。

  【一三】八月甲寅「甲寅」原脱,据阁本补。

  【一四】未尝任大两省以上官「大两」原倒,据宋本、宋撮要本乙正。

  【一五】任守忠为保信节度副使「副」字原脱,据宋史卷一三英宗纪、卷四六八本传及东都事略卷一二○任守忠传补。

  【一六】江德明「德明」二字原倒,据宋撮要本、阁本及宋史卷四六八任守忠传乙正。  【一七】因陈还辟之说此句原脱,据宋本、宋撮要本及长编纪事本末卷五四光献垂帘补。

  【一八】守忠专有余及亲旧「有」原作「其」,「及」原作「利」,据同上二本改。

  【一九】不复知有君父之命「复」字原脱,据同上二本补。  【二○】拥幼弱昏懦之君「拥」,宋撮要本及温国文正司马公文集卷三○任守忠第三札子均作「择」。

  【二一】如有唐之季「有」字原脱,据宋本、宋撮要本及同上书补。

  【二二】而使皇太后闻之不能不以介意「以」字原脱,据宋撮要本及同上书补。  【二三】矫传教旨开祖宗宝藏「矫」字原脱,据同上书补。

  【二四】光又数其十罪「数」,宋撮要本、阁本及长编纪事本末卷五四光献垂帘均作「疏」。

  【二五】谋间两宫「谋间」,宋本、宋撮要本及邵伯温邵氏闻见录卷九均作「间谍」。

  【二六】英宗虽悟「悟」字原脱,据同上书补。

  【二七】以头子勾任守忠者立廷下「者」字原脱,据宋撮要本、长编纪事本末卷五四光献垂帘及同上书补。

  【二八】责蕲州团练使邵氏闻见录卷九作「团练副使」。

  【二九】欧阳公言「公」原作「云」,「言」字原脱,据宋撮要本及同上书改补。

  【三○】吾为魏公作昼锦堂记云「云」原作「公」,据同上书改。

  【三一】致屡有违忤太后之意「屡有」原倒,据宋撮要本及温国文正司马公文集卷三○奉养札子乙正。

  【三二】而臣复区区进言者「者」字原脱,据同上书补。

  【三三】以所试等第籍送秘合试官参考「考」字原脱,据宋本、宋撮要本补。

  【三四】仁宗天圣元年四月在谅阴「在谅阴」三字原脱,据宋史卷一○七礼志补。

  【三五】礼院奏怀德已葬「礼」原作「理」,据宋本、宋撮要本、阁本改。

  【三六】崔庆「庆」,同上三本均作「畻」,此处疑误。  【三七】翰林侍读学士刘敞「侍读」二字原脱,据宋本、宋撮要本补。

  【三八】复赐以告「以」字原脱,据同上二本补。

  【三九】引伴谓当用一百万兵「谓」原作「为」,据宋本、宋撮要本、阁本改。

  【四○】故引伴有此对「故」字原脱,据宋本、宋撮要本补。  【四一】钞熟户「钞」字原脱,据同上二本及宋史卷四八五夏国传补。

卷二百三

  起讫时间 起英宗治平元年十月尽是年十二月

  卷  名 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二百三

  帝  号 宋英宗

  年  号 治平元年(甲辰,1064)

  全  文

  冬十月庚子,阅诸军、班、直将校武艺,擢授有差。上谕天武右第三军都指挥使、窦州刺史王秀曰:「尔艺虽不中格而尝有战功,故以尔为正刺史。」又谕散直都虞候胡从曰:「尔艺虽不中格而治兵齐肃,故以尔为内园使。」命殿前副都指挥使郝质戒诸军勤习武艺,特支诸军、班钱。

  辛丑,屯田员外郎、直秘阁、同知礼院周孟阳告谢,上谕合门引对于延和殿久之。自是数召见,访以时事,最后至隆儒殿,在迩英阁后苑中,髃臣未尝至也。

  癸卯,礼院奏:「魏国公宗懿无后,濮王无嫡孙。故事,宗室推本位最长者承袭。瀛洲防御使宗朴,濮王第二子,今于本位最长。」诏封宗朴袭岐国公。  壬子,翰林学士王珪等言:「殿中侍御史赵鼎奏:『本朝祀仪,冬至祀昊天上帝,夏至祀皇地祇,并以太祖配。正月上辛祈谷,孟夏雩祀,孟冬祭神州地祇,并以太宗配。正月上辛祀感生帝,以宣祖配。季秋大飨明堂,旧以真宗配,循周公严父之道,最为得礼。陛下纯孝之仁,固已格于上下矣。臣闻孝者善继人之志,善述人之事,陛下祗绍大统,纂承洪业,固当继先帝之志而述先帝之事也。仁宗临御四十二年,配飨真宗于上帝者四十一祭,今一旦黜真宗之祀,庙而不配,非所以严崇祖宗,尊事神明之义也。臣谨按易之豫曰:「先王以作乐崇德,殷荐之上帝【一】,以配祖考。」此称祖者,乃近亲之祖,非专谓有功之始祖也。考易象之文,则真宗配天之祭亦不可阙也。有唐武德初,以元皇帝配飨明堂,兼配感生帝。至贞观中,缘情革礼,奉祀高祖配明堂,迁世祖配感生帝,此则唐太宗故事已有递迁之典,最为近古之治,有足考验。臣伏请递迁真宗配孟夏雩祀,以太宗专配上辛祈谷【二】、孟冬神州地祇,循用有唐故事。如此则列圣参侑,对越于昊天,厚泽流光,垂裕于万祀。』臣珪等按:祀典,天地大祭有七,皆袭用历代故事,以始封受命创业之君,配神作主。至于明堂之祭,用古严父之道,配以近考。故朝廷在真宗则以太宗配,在仁宗则以真宗配,今则以仁宗配。方仁宗始以真宗配明堂,罢太宗之配,而太宗先以配祈谷、雩祀、神州地祇,本非递迁。今明堂既用严父之道,则真宗配天之祭,于礼当罢,难议更分雩祀之配。」

  天章阁待制兼侍读李受、天章阁侍讲傅卞言:「自唐末丧乱,及五代陵迟,中夏分裂,皇纲大坏。我太祖、太宗以神武英睿一统海内,功业之大上格皇天,真宗以盛德光昭纂承洪绪,故先帝景佑诏书令礼官议定,以真宗与太祖、太宗并为万世不迁之庙。然则侑配之道,是宜与国无穷矣,岂可甫及陛下而遂阙其礼乎!议者乃谓遵用严父配天之义,臣等窃谓严父云者,非专谓考也。故孝经曰:『严父莫大于配天,则周公其人也。』下乃曰:『郊祀后稷以配天,宗祀文王于明堂以配上帝。』夫所谓天者,谓郊祀配天也;夫所谓帝者,谓五帝之神也。故上云『严父配天』,下乃云『郊祀后稷以配天』,则父者,专谓后稷也。且先儒谓祖为王父,亦曰大父,则知父者,不专谓乎考也。议者又引唐制,代宗用礼仪使杜鸿渐等议,季秋大飨明堂,以考肃宗配昊天上帝,德宗亦以考代宗配;又称引王泾郊祀录注,云即孝经周公严父之道。夫杜鸿渐、王泾一时之言,岂可便为万世不移之议哉?臣等窃谓赵鼎之议亦为得礼,若以太宗配雩祀既久,不欲一旦迁侑,则乞以仁宗与真宗并配明堂,亦为合礼。谨按孝经:『郊祀后稷以配天,宗祀文王于明堂以配上帝。』又按礼记祭法:『周人禘喾而郊稷,祖文王而宗武王。』文、武但言祖宗者,则知明堂之侑,下及乎武王矣。是文、武并配于明堂也。故郑氏曰:『祭五帝、五神于明堂曰祖宗,祖宗通言尔。』国家祭祀既遵用郑氏之义,固亦当稽郑氏祖宗之说也。又易:『先王以作乐崇德,殷荐之上帝,以配祖考。』是亦以祖考并配上帝也。上帝之祭,正谓明堂宗祀尔。昔梁国子博士崔灵恩该通之士,达于礼者也,总三礼诸儒之说而评之为义宗,论议洪博,后世盖鲜能及伸明郑义,亦谓九月大飨帝之时,以文、武二王泛配,谓之祖宗。祖者,始也;宗者,尊也。所以名祭为始尊者,明一祭之中有此二义。稽乎孝经、祭法、周易、义宗之言,则父子并侑,可谓明着矣。或者谓父子并坐,有乖礼制。臣等窃谓不然者,唐朝故事,已有并侑之礼【三】,况向来本朝祀典,太宗亲祀昊天,奉太祖配;真宗亲祀,奉太祖、太宗配;仁宗亲祀,奉太祖、太宗、真宗同侑。历五六十载之间,本朝通儒不以为非【四】,则于此独何疑哉!如是,则太宗既不失雩祀之配,真宗又不迁明堂之旧,得周家祖宗之义,合郑氏九祭之说,神明安之,祖考飨之,而孝道尽矣。」诏从珪等议。实录及本志载赵鼎及李受、傅卞议殊略,今依会要详述之。盖卞、受所论严父不专为近考,足以表里钱公辅、司马光、吕诲正月间所言,不可为其言不行遂削不着也。

  庚申,翰林学士贾黯奏:「近诏令内外荐举文武官堪备升擢及将领任使,臣见顷者下诏荐士,或其人已有荐者,而有他人荐之,则例皆责以别举。臣愚谓宜无限重复,可择所荐多者特加擢用【五】,则庶几得人。」从之。

  十一月甲子,诏中外文字不得用「受益」二字。翰林学士贾黯奏仁宗旧名所当避也。

  乙亥,命屯田郎中徐亿、职方员外郎李师锡【六】、屯田员外郎钱公纪刺陕西诸州军百姓为义勇。

  初,宰相韩琦奏:「三代、汉、唐以来,皆籍民为兵,故其数虽多而赡养至薄,所以维制万方而威服四夷,又非近世所蓄冗兵可及也。唐置府兵【七】,最为近古,天宝已后,废不能复【八】,因循至于五代,广募长征之兵,故困天下而不能给。今之义勇,河北几十五万,河东几八万,勇悍纯实,生于天性,而有物力资产、父母妻子之所系,若稍加简练,亦唐之府兵也。陕西当西事之初,亦尝三丁选一丁为弓手,其后刺为保捷正军,及夏国纳□,朝廷拣放,于今所存者无几。河北、河东、陕西三路,当西北控御之地,事当一体。今若于陕西诸州亦点义勇,止刺手背,知不复刺面,可无惊骇。或令永兴、河中、凤翔三府先刺,观听既安,然后次及诸郡,一时不无小扰,而终成长利。」诏从之。枢密副使胡宿请且刺沿边州军。上曰:「不若即了之。」韩琦意亦欲如此,乃命亿等往,除商、虢二州不籍,余悉籍义勇。凡主户家三丁选一,六丁选二,九丁选三,年二十至五十材勇者充,止刺手背。以五百人为指挥,置指挥使并副二人,正都头三人,十将、虞候、承局、押官各五人。岁以十月番上,阅教一月而罢。又诏秦州成纪等六县,有买保毅田承名额者【九】,三丁刺一,六丁刺二,九丁刺三,悉以为义勇,人赐钱二千。总得十五万六千八百七十三人。案英宗纪作十三万,盖据会要之数,故与此异,至司马光传云刺义勇二十万,则因后韩琦骤益二十万兵之语而误也。其后复诏秦、陇、仪、渭、泾、原、邠、宁、环、庆、鄜、延十二州义勇,遇召集防守【一○】,日给米二升,月给酱菜钱三百。实录云刺义勇十三万八千四百六十五人,会要与实录数同,今从本志。十二州别给米及钱【一一】,会要乃三年八月十日事,本志以为是岁,今从本志,并附见于此。  于是知谏院司马光奏曰:「伏见康定、庆历之际,赵元昊叛乱,王师屡败,乏少正军,遂籍陕西之民,三丁之内选一丁,以为乡弓手,寻又刺充保捷指挥,于沿边戍守。闾里愁怨,不可胜言。耕桑之民,不习战斗,官中既费衣粮,私家又须供送,骨肉流离,田园荡尽。陕西之民至今二十余年终不复旧者以此也。是时,河北,河东边事稍缓,朝廷但籍其民以充义勇,更不刺为正军。今议者但怪陕西独无义勇,不知陕西之民三丁已有一丁充保捷矣。西事以来,陕西困于科调,比于景佑以前,民力减耗三分之二;加以近岁屡遭凶歉,今秋方获小稔,且望息肩,又值边鄙有警,众心已摇,若更闻此诏下,必大致惊扰。况即日陕西正军甚多,不至阙乏,何为遽作此有害无益之事,以循覆车之辙?」

  又奏曰:「臣前上殿乞陛下留意备边。所谓备者,非但添屯军马,积贮粮草而已,在于择将帅而修军政。今将帅不才者未闻有所改更,军政颓敝者未闻有所振举,而无故籍耕桑之民,使之执兵,徒有惊扰而实无所用。昔康定、庆历之间,籍陕西之民为乡弓手【一二】,始者明出敕牓云使之守护乡里,必不刺充正军屯戍边境。牓犹未收,而朝廷尽刺充保捷指挥,令于边州屯戍。当是时,臣丁忧在陕西,备见其事。民皆生长太平,不识金革,一旦调发为兵,自陕以西,闾阎之间如人人有丧,户户被掠,往往逃避于外,官中絷其父母妻子,急加追捕【一三】,鬻卖田园以充购赏。刺面之后,人员教头利其家富,百端诛剥;衣粮不足以自赡,须至取于私家;或屯戍在边,更须千里供送,父母财产日消月铄,以至于尽。况其生平所习者唯桑麻耒耜,至于甲冑弩槊,虽日加教阅,不免生疏,临敌之际,得便即思退走,不惟自丧其身,兼更曳动大陈。自后官中知其无用,遂大加沙汰,给以公据,放令逐便。而惰游已久,不复肯服稼穑之劳;兼田产已空,无复归望,皆流落冻馁,不知所在。长老至今言之,犹长叹出涕,其为失策【一四】,较然可知。今朝廷虽云所籍之民止刺手背,农隙之时委州县召集教阅,止在乡里,不令戍边,而民间惩往年之事,必大兴讹言,互相惊扰。朝廷号令失信,前后已多,虽州县之吏篃至民家,面加晓谕,亦终不肯信。逃亡避匿,刑狱必繁,怨嗟之声,周遍一方【一五】,足以动摇髃心,感伤和气。若使分毫有益于国,亦无所顾;此有害无益,显然明白。伏望陛下轸念生民,早赐寝罢。」

  又奏曰:「臣闻之,易曰:『不远复,无祗悔。元吉。』说命曰:『无耻过作非。』今虽敕命已下,若追而止之,犹胜于遂行不顾。不可避反汗之嫌而蹈迷复之凶也。百姓一经刺手,则终身羁縻,不得左右,人情畏惮,不言可知。康定年中拣差乡弓手时【一六】,元不刺手,后至庆历年中,刺充保捷,富有之家犹得多用钱财,雇召壮健之人充替。今一切皆刺其手,则是十余万无罪之人永充军籍,不得复为平民,其为害民,尤甚于康定之时也。望指挥下陕西路,其义勇未得拣刺,别候指挥,然后博延卿士大夫,更熟议其可否【一七】。」

  又奏曰:「臣比日以来,熟思其事【一八】,诚于民有世世之害,于国无分毫之利。何谓于民有世世之害?臣窃见河北、陕西、河东,自景佑以前,本无义勇,凡州县诸般色役,并是上等有物力人户支当。其乡村下等人户,除二税之外,更无大段差徭,自非大饥之岁,则温衣饱食,父子兄弟熙熙相乐。自宝元、庆历之间,将陕西一路弓手尽刺充保捷正军,自此骚然愁苦矣。其河北、河东之民,比于陕西路,虽免离家去乡戍边死敌之患,然一刺手背之后,或遇水旱凶荒,欲分房逐熟,或尽典卖田产,欲浮游作客,皆虑官中非时点集,不敢东西。又差点之际,州县之吏宁无乞纣教阅之时,人员教头宁无敛掠?是以常时色役之外,添此一种科徭。朝廷近年分命朝臣篃往诸路减省色役,至于弓手、壮丁、解子、驿子之类,州县所不可阙者,亦皆减放,谓之□恤民力,今乃无故刺一路之民十余万以为义勇。何朝廷爱之于前,忍之于后,悯之于小而忘之于大乎?且今日既籍之后,则州县义勇皆有常数,每有逃亡病死,州县必随而补之,然义勇之身既羁縻以至老死,而子孙若有进丁,又不免刺为义勇,是使陕西之民子子孙孙常有三分之一为兵也。故臣曰于民有世世之害也。何谓于国无分毫之利?太祖、太宗之时未有义勇,至于正军亦不及今日十分之一,然而太祖取荆湖,平西川,下广南,克江南;太宗取两浙,克河东,一统天下若振槁拾遗。此岂义勇之力也?盖由民政修治,军令严肃,将帅得人,士卒精练故也。康定、庆历之间,赵元昊负累朝厚恩,无故逆命,侮慢不恭,侵犯边境。朝廷竭天下之力以奉边鄙,刘平、任福、葛怀敏相继覆没,士卒死者动以万数。正军不足,益以乡兵,外府不足,继以内帑,民力困极,财物殚尽。终不能出一旅之众,涉区脱之地以讨其罪,而不免含垢忍耻,假以宠名,诱以重赂,仅得无事。当是时,三路新置乡兵共数十万,何尝得一人之力乎?以此观之,义勇无用,亦可知矣。贾谊曰:『前车覆,后车戒。』康定、庆历御边之策,国家当永以为戒,今乃一一检当时体例而行之,是后车又将覆也。有难臣者必曰:『古之兵皆出民间,岂民兵可用于古而不可用于今乎?』臣则对曰:『三代之时,用井田之法以出士卒车马,居则为比、闾、族、党、州、乡,行则为伍、两、卒、旅、师、军,为之长者,皆卿士大夫也。唐初府兵,各有营府,有将军、郎将、折冲、果毅,以相统摄,是以令下之日,数万之众可以立集,无敢逃亡避匿者。以其纲纪素备故也。今乡兵则不然,虽有军员节级之名,皆其乡党族姻,平居相与拍肩把袂、饮博斗殴之人,非如正军有阶级上下之严也。若安宁无事之时,州县聚集教阅,则亦有行陈旗鼓,开弓□弩,坐作叫噪,真如可以战敌者;设若闻敌寇大入,边兵已败,边城不守,则莫不迎望风声,奔波迸散,其军员节级将鸟伏鼠窜【一九】,自救之不暇,岂有一人能为县官率士卒以待寇乎?以臣观之,此正如儿戏而已。』安有为国家计,骚扰一路之民,使之破家失业,而为儿戏之事乎?臣故曰于国无分毫之利也。」

  又奏曰:「今建议以义勇为便者,必曰即日【二○】河北、河东不用衣粮而得胜兵数十万,皆教阅精熟,可以战敌;又兵出民间,合于古制。臣请言其不然。彼数十万者,虚数也;教阅精熟者,外貌也;兵出民间者,名与古同而实异也【二一】。古者,兵出民间,耕桑之所得皆以衣食其家,故处则富足,出则精锐。今既赋敛农民之粟帛以赡正军,又籍农民之身以为兵,是一家独任二家之事也。如此,民之财力安得不屈?以臣愚见,河北、河东已刺之民犹当放遣,况陕西未刺之民乎?陛下欲知利害之实,何不试召建议者而问之曰【二二】:『河北、河东自置义勇以来,敌寇凡几次深入腹内州军,用义勇拒战而敌寇败退?今既有义勇之后,三路正军皆可废而不用乎?』若果然,敌寇曾深入,因得义勇之力而败退,今来刺义勇之后,正军皆可废罢,此乃万世之长策也,愿陛下行之勿疑。若自置义勇以来,未尝经陈敌使用,今来虽有义勇,正军亦未可废罢,则何忍以十余万无罪之赤子,尽刺以为无用之兵乎?若以为敕命已行,不肯遽改,即乞且免刺手背,候边事宁息,依旧放散,则民虽有一时骚扰之劳,犹免终身羁縻之苦。若以臣所言皆孟浪迂阔,不可施行,则臣之知识愚暗,更不可久污谏诤之列,望别择贤才而代之。」

  又奏曰:「臣昨上殿乞罢刺义勇,陛下宣谕以为命令已行。臣退而思之,不胜郁悒,终夕不寐,深病陛下此言之失。自古明圣之君,闻一善言立为之变更号令者多矣,不可悉数。惟近岁大臣自知思虑不熟,号令已失,无以抑夺台谏之言,则云命令已行,难以更改,此乃遂非拒谏之辞。陛下新临大政,当求善无厌、从谏如流之时而亦有此言,天下将何望焉!且唐室以前,谏议大夫、拾遗、补阙皆中书、门下省属官,日与中书令、侍中侍于天子之侧【二三】,议论大政,苟事有阙失,皆得随时规正。今国家凡有大政,惟两府大臣数人相与议论,深严秘密,外廷之臣无一人知者,及诏敕已下,然后台谏之官始得与知。或事有未当,须至论列,又云命令已行,难以更改,则是国家凡有失政,皆不可复救也。如此,岂惟愚臣一人无用于时,谏诤之官皆可废也。以臣所见,但当论其事之得失,言之是非,不当云命令已行不可改也。今陕西一路之民,小大皇皇,正如在汤火之中,若忽得朝廷指挥,云所有义勇且休拣刺【二四】,其已刺手背者,并给与公凭放令逐便,是得出汤火之中【二五】,死而复生也。其谁不欢呼鼓舞,感戴圣恩,岂有一人云命令已行不当复改邪【二六】!陛下万民之父母,万民陛下之赤子,岂有父母误坠其子于井而曰『吾误矣』,遂忍不救邪?昔舜称尧之德曰『稽于众,舍己从人』;仲虺称汤之德曰『用人惟己,改过不吝』。臣愿陛下勿以先入之言为主,虚心平意以察臣前后五次所言果然为是为非。若其是欤,即乞早降指挥,罢刺陕西义勇;若其非欤,即乞如臣前来所奏,特赐降黜,别择贤才而代之。所有『命令已行』之言,伏望陛下自今永以为戒,不可使天下闻之,塞绝善言之路也。」终勿听。光又六奏及申中书,自劾求去,亦终勿许【二七】。

  尝至中书与韩琦辨,琦谓光曰:「兵贵先声后实,今谅祚方桀傲,闻陕西骤益二十万兵,岂不震慑?」光曰:「兵之用先声,为无实也【二八】,独可以欺之于一日之间尔,少缓则敌知其情,不可复用矣。今吾虽益二十万兵,然实不可用,过十日,西人知其详,宁复惧乎?」琦不能答,复曰:「君但见庆历间陕西乡民初刺手背,后皆刺面充正军,忧今复然耳。今已降敕牓与民约,永不充军戍边矣。」光曰:「虽光亦未免疑也。」琦曰:「吾在此,君无忧此语之不信。」光曰:「光终不敢奉信,非独不敢,但恐相公亦不能自信尔。」琦怒曰:「君何相轻之甚耶?」光曰:「相公长在此可也,万一他人当位【二九】,因相公见成之兵,遣使运粮戍边,反掌间事耳【三○】!」琦默然竟不为止。其后十年,义勇运粮戍边率以为常矣【三一】。案此处原本多错讹,今据宋史及薛氏续纲目改正。

  戊寅,诏内侍遇圣节、南郊进子食禄如故事【三二】,案宋史云复内侍养子令当即此事。嘉佑四年五月庚子诏,除之。从枢密院奏请也。会要载枢密院奏请,此必有故,当考。

  己卯,知桂州陆诜奏交趾使所议事,上因问:「交趾于何年割据?」辅臣对曰:「自唐至德中改安南都护府,梁贞明中土豪曲承美专有此地。」韩琦曰:「向自黎枢【三三】叛命,案宋史黎枢作黎桓。太宗遣将讨伐不服,后遣使招诱,始效顺。山路险僻,多潦雾瘴毒之气,虽得其地,恐不能守,当怀柔之尔。」

  是冬,陆诜始按边至邕州,召左、右江四十五□将领诣麾下【三四】,阅土丁得精兵五万,补置将校,请更铸印给之,奏免两江积欠税物数万。交趾大恐,因遣使朝贡,辞礼加恭。其后诜又奏请每岁一教土丁,从之,仍自今三岁一造籍以闻。此事附见。交趾遣使当自有日月,诜请邕州溪洞丁比岁一教,三岁一造籍以闻,乃明年八月事,今附见。

  屯田员外郎、知襄邑县范纯仁为江东转运判官。襄邑有牧地,卫士纵马暴民田,纯仁取一人杖之。牧地初不隶县,有诏劾纯仁。纯仁言兵须农以养,□兵当先□农,朝廷是之,释不问,且听牧地隶县,自纯仁始。纯仁,仲淹子也。

  戊子,将作监致仕、赠太子少师□怀德卒。枢密副使奎父也,赠太子少师。怀德少贫贱不羁,及奎贵,尚与市井小人饮博无所择,然遇奎甚严,不以贵故有所□假也。奎居丧毁瘠,庐于墓侧,终丧不饮酒食肉,岁时洁严祭祀,不徇俗为浮屠事。范镇东斋记事可附见。

  十二月庚子,知制诰祖无择献皇极箴,赐诏奖之。

  丙午,翰林学士、礼部侍郎王畴为枢密副使。上尝谓辅臣曰:「畴善文章。」欧阳修曰:「其人亦劲直,但不为赫赫之名耳。」一日晚,御小殿,召畴草诏,因从容谈中外事,语移时。上喜曰:「卿清直好学,朕知之久矣,非今日也。」不数日【三五】,遂有是命。畴辞不敢拜,上遣内侍趣畴入,御延和殿以俟之,日已昳,须畴入,乃归。

  知制诰钱公辅封还词头,言畴望轻资浅,在台素餐,不可大用,又颇荐引近臣可为辅弼者。上以初政除两府,而公辅沮格制命不行,丁未,责授滁州团练副使,不签书本州岛岛事。知制诰祖无择乞薄责公辅,且不即草诏。上欲并责无择,中书救之,戊申,坐罚铜三十斤。

  知谏院事吕诲言:「畴自登科三十五年,仕宦不出京城,进身由径,从而可知。公辅言其资浅望轻,盖欲朝廷选任贤才,未为过也。责降太重,士论纷纭【三六】,臣窃为陛下惜之。伏乞复公辅旧官,止夺其职,移知僻小州军,俾令思过,以稍息纷纭之论。」天章阁待制兼侍讲吕公着亦上疏乞寝公辅责命,不报。后数日,龙图阁直学士卢士宗因奏审刑院事对便殿,从容又为上言外议皆谓责公辅太重,讫不从。明年十二月乃以刑部员外郎知广德军。

  录故江浙等路提点银铅铜锡坑冶铸钱事【三七】、职方员外郎张述男甫侯为太庙斋郎。司马光引此论陈洙当考。

  殿前、马步军司奏请内外诸军排连,弩自四石五斗已上,二斗当弓一斗,不及四石五斗,三斗乃当弓一斗;枪、刀手以会路数便次精熟者为合格,艺均,先枪手。从之。先是,排连以弓弩枪刀为次,引弩四石犹在弓射八斗之下,人以为未当,故改制焉。

  内侍省押班、文思副使王昭明为环庆路驻泊兵马钤辖,专管勾本路兼管勾鄜延路蕃部公事,庆州驻札;供备库副使、带御器械李若愚为泾原路权驻泊兵马钤辖,专管勾本路兼权管勾秦凤路蕃部公事,渭州驻札【三八】。令体测蕃情,治其诉讼公事,及有赏罚,则与其帅议,而大事即以闻,各许岁乘驿奏事;团结强人、壮马,预为经画,寇至,令老弱各有保存之所。后数日,又以西京左藏库副使梁实领秦凤,内殿承制韩则顺领鄜延,而令昭明、若愚专领本路。前世以宦人预边事,将帅不得尽其用【三九】,及有是命,人不以为便也。实录云卒罢之,盖追记治平四年六月事,不取。

  谏官吕诲言:「自唐以来,举兵不利,未有不由于监军者。我朝因循前弊尚多,久未更革,奈何又增置此员?如走马承受官品至卑,一路已不胜其害,况今钤辖重寄,其实已均安抚使之权矣。原朝廷意,必为昨来熟户背叛,弓箭手逃亡,使之以时犒设,专行姑息,何其疏也!臣尝见熟户耕佃官田,并无征徭,遇战斗方出一人一骑,兹外更无侵扰,熙熙安业。界外生户无背汉之心明矣,但为谅祚诱之以厚利,劫之以重兵,边臣坐观杀戮,不为救护,彼将逃死【四○】,岂得已也?若威加边外,夏人不敢内侵,熟户自然安堵。不然,虽丰牛酒,日为犒设,徒有损费,何益于事哉!至如士卒久失训练,盖官兵不务协同,借若武将中有一员内臣【四一】,则不喜教阅,动为姑息,唯恐生事。上下因循苟简,则军旅无繇精锐,斯中官姑息之效也。疆埸之事果只如此处置,未知其利而但见其害,藩篱不日隳坏将尽,藩篱隳坏,则边臣危矣。臣前奏乞于无事整缉熟户、弓箭手,大臣合议,终不以为然。臣观今日处置,诚未为便,喑默不言,则负任使。所谓钤辖四人者,臣欲乞朝廷罢之,精择帅臣,凡事一切委付,庶几阃外之权专制,则于体重矣。」御史傅尧俞、赵瞻【四二】皆有论列,瞻又因入对,力请追还昭明等,否则愿受显逐。讫不从。瞻,盩厔人也。

  王昭明等至,召蕃部酋领【四三】,称诏犒劳,赏以银帛,籍城寨兵马,计族望大小,分队伍,给旗帜,使各缮保垒,人置器甲,以备调发;仍约如令下不集,押队首领以军法从事。秦凤路寨十三,强人四万一千一百九十四,壮马七千九百九十一;鄜延路军城堡寨十,蕃兵一万四千五百九十五,官马二千三百八十二,强人六千五百四十八,壮马八百一十;泾原路镇寨城堡二十一,强人一万二千四百六十六,壮马四千五百八十六,为一百十甲,总五百五队;环庆路镇寨二十八,强人三万一千七百二十三,壮马三千四百九十五,总一千一百八十二队。此据本志,乃治平二年事,今附见。

  知延州程戡言:「蕃部所以亡去,苦边吏苛暴,为西人诱略尔。今昭明等徒能呼召首领,慰恤以言,犒赐以酒肴茶帛,亦未足以结其心也,而甚动边听。宜改用昭明等为路分钤辖、都监,各部一将军马,兼沿边巡检使,勿复专蕃部事。」亦不从。程戡正传云从其奏,误矣。

  实录院检讨官、集贤校理宋敏求,诸王府记室参军、直集贤院韩维同修起居注。

  初,修起居注缺,中书进敏求及集贤校理杨绘。上问:「修起居注选何等人?」中书对:「近例以制科进士高等与馆职有才望者兼用。绘,皇佑五年第二人进士,今以次当补。」上曰:「修起居注即知制诰,岂以次补!」乃命易绘。绘,挠竹人也。

  先是,张方平言:「知制诰之职,所以代王言为诏令,由此召入禁,令充学士【四四】,非才誉允洽,何以当其选?比来朝廷率以体例次补,日近诰命,或有鄙浅,传为口实。前代国家有事之际,或以单札片辞折冲千里之外,使三军感励,万方悦劝,背逆见之,或以革心,遐方闻之,或以向化。故知文辞书命,有足以助国威,宣王泽也。祖宗之世,有自州县之职拔处词禁,有自两禁黜为管库者,盖惟才是用,岂为人择官?其修起居注、史馆修撰,即次知制诰之资序也【四五】。今朝士不修廉耻,至冒宪章,法座之前辄自干请。窃谓若此除授,宜详加推择,必其流品才地、辞学器识他日可以备大臣之用,而后擢处其职。文物盛于本朝,光华昭于天下,使名器以重,堂陛以隆。」此时张方平已出知郓州,疑方平先有是言,故英宗不以例特除用人,因附见,更须考详。

  癸丑,吏部员外郎、天章阁待制、河北都转运使赵抃为龙图阁直学士、知成都府。抃前使蜀时,言蜀人好祆祀,聚觽为不法,请以其首处死,余皆黥流。抃至,会有犯者系狱,蜀人大恐。抃谓囚曰:「汝辈能复业,吾释汝罪。」皆叩头乞自新,止坐为首者,余释不问,蜀人欢服。他日,上谓转运使荣諲曰:「赵抃为成都,中和之政也。」  丁巳,都官员外郎、三司修造案勾当公事张徽权发遣户部判官事【四六】。都官员外郎、知东明县皮公弼权发遣度支判官事【四七】。近岁三司官以次迁而任不久,凡天下财利盈虚出入,虽能者居之,未及究本末而已用次迁他职,故相习以养资假途为说而不事其职。至是,中书奏请择其尤繁要者五员,用资浅人久任,其余以待诸路转运使、提点刑狱为出入之资。于是以盐铁设案、度支钱帛案、户部修造案及开拆司,选初任通判一岁以上人权发遣,候及三岁,令再任,与理知州资序;两任通判六岁,与理提点刑狱资序;三任通及九岁,与理第二任提点刑狱出外;如差第二任通判一岁以上人权发遣,候及三岁,令再任,与理初任提点刑狱资序;两任通判及六岁,与理第二任提点刑狱资序;三任通及九岁,与三司判官,愿出外者与转运副使【四八】。今命徽等用新制也。嘉佑七年五月司马光论财利疏当考。

  司马光言:「朝廷更置权发遣三司判官事,既使之久于其任,且待以不次之位,当得清修孤直之人,使天下知劝。皮公弼为吏,以贪饕致富,资性狡猾,善于进取,在京师则造请不倦,在外则书疏相寻,专用此术致举者三十余人,一旦首膺兹选,诚不称陛下求贤之意。乞追还前命,勒归故官。」凡再言之,不报。

  是岁,户一千二百四十八万九千四百八十一,丁二千八百八十二万三千二百五十二【四九】;夏、秋税一千五百九十四万九千八百六十九石,以灾害放二百九十三万一千八百石;断大辟二千四百九十三人。  注  释

  【一】殷荐之上帝「殷」字原脱,据阁本及周易豫补。下同。

  【二】以太宗专配上辛祈谷「辛」原作「帝」,据宋本、宋撮要本及宋会要礼二五之九一改。

  【三】已有并侑之礼「礼」原作「仪」,据宋本、宋撮要本、阁本及宋会要礼二五之九四改。

  【四】本朝通儒不以为非「儒」字原脱,据同上诸本及同上书补。

  【五】可择所荐多者特加擢用「可择」二字原脱,据宋本补。

  【六】职方员外郎李师锡「郎」字原脱,据宋本及长编纪事本末卷五六刺陕西义勇、宋史全文卷一○上补。

  【七】唐置府兵「置」原作「制」,据宋撮要本、阁本及编年纲目卷一七及宋史全文卷一○上改。  【八】废不能复「废」字原脱,据宋本及长编纪事本末卷五六刺陕西义勇补。

  【九】有买保毅田承名额者「田」原作「甲」,据宋本、宋撮要本、阁本及编年纲目卷一七、宋史卷一九○兵志改。

  【一○】遇召集防守「遇」字原脱,据宋本、宋撮要本及长编纪事本末卷五六刺陕西义勇、宋史卷一九一兵志补。

  【一一】十二州别给米及钱「州」原作「月」,据宋撮要本、阁本及上文改。

  【一二】籍陕西之民为乡弓手「籍」字原脱,据司马光温国文正司马公文集卷三一义勇第二札子及长编纪事本末卷五六刺陕西义勇补。

  【一三】急加追捕「加」原作「如」,据宋本、宋撮要本及同上札子改。

  【一四】其为失策「策」原作「业」,据同上札子改。

  【一五】怨嗟之声周遍一方八字原脱,据同上札子补。

  【一六】康定年中「中」字原脱,据温国文正司马公文集卷三一义勇第三札子补。  【一七】更熟议其可否「议」原作「察」,据宋撮要本及同上书改。

  【一八】熟思其事「事」原作「故」,据宋撮要本及长编纪事本末卷五六刺陕西义勇、温国文正司马公文集卷三二义勇第四札子改。

  【一九】鸟伏鼠窜「鸟」原作「乌」,据宋撮要本、阁本及同上二书改。

  【二○】即日「日」字原脱,据温国文正司马公文集卷三二义勇第五札子补。

  【二一】名与古同而实异也「同」原作「合」,据宋本、宋撮要本及同上书、长编纪事本末卷五六刺陕西义勇改。  【二二】何不试召建议者而问之曰「试召」原倒,据宋撮要本及同上二书乙正。

  【二三】日与中书令侍中侍于天子之侧「侍中」二字原脱,据宋本、宋撮要本及长编纪事本末卷五六刺陕西义勇、温国文正司马公文集卷三二义勇第六札子补。

  【二四】云所有义勇且休拣刺「休」,宋本、宋撮要本及同上札子均作「住」。

  【二五】是得出汤火之中「是」字原脱,据宋本、宋撮要本及同上札子补。

  【二六】岂有一人云命令已行不当复改邪「一」字原脱,据宋本、宋撮要本及同上札子补。

  【二七】亦终勿许「亦」字原脱,据宋撮要本及长编纪事本末卷五六刺陕西义勇、编年纲目卷一七、宋史全文卷一○上补。  【二八】为无实也宋撮要本作「为其无实也」,较胜;长编纪事本末卷五六刺陕西义勇作「为无其实也」。

  【二九】万一他人当位宋本、宋撮要本及长编纪事本末卷五六刺陕西义勇、宋史全文卷一○上均作「万一均逸偃藩他人在此」。

  【三○】反掌间事耳按同上二本及同上二书均无「事」字。  【三一】琦默然竟不为止其后十年义勇运粮戍边率以为常矣此二十二字原脱,据同上二本及同上二书补。又编年纲目卷一七作「琦无以对,竟不为正。其后十年,义勇运粮戍边率以为常,一如光之言矣」。

  【三二】诏内侍遇圣节南郊进子食禄如故事「南郊」二字原脱,据同上二本及本书卷一八九嘉佑四年五月庚子条注文补。

  【三三】黎枢「枢」,同上二本及宋史卷四八八交趾传、宋会要蕃夷四之二一至二二均作「桓」。  【三四】右江四十五□将领诣麾下「诣」原作「指」,据宋史卷三三二陆诜传改。

  【三五】不数日「不」字原脱,据宋本、宋撮要本补。

  【三六】士论纷纭「士」原作「上」,据宋撮要本、阁本改。  【三七】提点银铅铜锡坑冶铸钱事「冶」字原脱,据宋本、宋撮要本补。

  【三八】渭州驻札「札」原作「泊」,据同上二本改。

  【三九】将帅不得尽其用「帅」字原脱,据宋撮要本补。

  【四○】彼将逃死「彼」原作「役」,据宋本、宋撮要本改。

  【四一】借若武将中有一员内臣「武」,同上二本及阁本均作「五」。

  【四二】赵瞻「瞻」原作「赡」,据宋撮要本、阁本及编年纲目卷一七、宋史全文卷一○上、宋史卷三四一赵瞻传改。下同。

  【四三】召蕃部酋领「酋」原作「长」,据同上二本改。  【四四】由此召入禁令充学士「令」,宋本作「林」。

  【四五】即次知制诰之资序也宋本、宋撮要本「次」下均有「除」字。

  【四六】张徽权发遣户部判官事「事」原作「使」,据宋史全文卷一○上及下文改。  【四七】皮公弼权发遣度支判官事「事」字原脱,据同上书及下文补。

  【四八】愿出外者与转运副使「外」字原脱,据宋本补。  【四九】丁二千八百八十二万三千二百五十二宋本、宋撮要本「八十二万」作「八十一万」。

卷二百四

  起讫时间 起英宗治平二年正月尽是年四月

  卷  名 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二百四

  帝  号 宋英宗   年  号 治平二年(乙巳,1065)

  全  文

  春正月丁卯,诏夏国主谅祚,自今泾原、秦凤路熟户及弓箭手地分,不可更行侵扰。始,朝廷遣王无忌赍诏责谅祚,谅祚迁延弗受诏,而因其贺正使荔茂先附表自言起兵之由,归罪于我边吏,辞多非实,故复以诏戒谕焉。谅祚终勿听。  编排中书诸房文字、屯田员外郎王广渊直集贤院。上在藩邸,广渊因上左右时君卿献其所为文及书札,上爱其才,故特命以此。知谏院司马光言:「广渊虽薄有文艺,其余更无所长。于士大夫间好奔竞,善进取,称为第一。向以初任通判排编中书文字,二年之间,堂除知舒州,荐绅已相与指目为侥幸。今既留不行,又骤加美职,安得不取外朝怪惑?陛下方騳政之初,欲□拔天下贤材,置诸不次之位,以率厉髃臣,而执事之臣不能称陛下意。前此用皮公弼权发遣三司判官,今又用广渊直集贤院,将何以使天下之人尚廉耻之节,崇敦厚之风乎?若陛下龙潜之时,广渊果曾以文章自达于左右【一】,此尤不可。汉卫绾不从太子饮,景帝即位,宠待绾过于他臣。周张美以钱谷私假世宗,而世宗终薄其为人。广渊若当仁宗之世私以文章献于陛下,为臣忠谨者肯如是乎?陛下今日当治其罪,而又赏之,将何以厉人臣之节也?」光凡再论列,讫不报。

  癸酉,参知政事欧阳修言:「谅祚猖狂,渐违誓约。朝廷御备之计,先在择人。而自庆历罢兵以来,当时经用旧人,唯户部侍郎致仕孙沔尚在。沔守环庆,养练士卒,招抚蕃夷,恩信着于一方,今虽七十,闻其心力不衰,飞鹰走马,尚如平日。虽中间曾以罪废,弃瑕收使【二】,政是用人之术。欲乙朝廷察访,特加奖用,庶于人才难得之时,可备一方之寄。」诏以沔为资政殿学士、知河中府。

  修尝奏西边事宜曰:臣伏见谅祚狂瞽【三】,衅隙已多,不越岁必为边患。臣本庸昏,不达时机,辄以外料敌情,内量事势,鉴往年已验之失,思今日可用之谋,虽兵不先言,俟见形而应变,然而因敌制胜【四】,亦大计之可图。谨具条陈,庶裨万一。

  臣所谓外料敌情者,谅祚世有夏州,自彝兴、克叡以前,止于一镇五州而已。太宗皇帝时,继捧、继迁始为边患【五】,其后遂陷灵、盐,尽有朔方之地。盖自淳化、咸平用兵十有余年,既不能翦灭,遂务招怀。适会继迁为潘罗支所杀,其子德明乃议归款。而我惟以恩信,复其王封,岁时俸赐,极于优厚。德明既无南顾之忧,而其子元昊亦壮,遂并力西攻回纥,拓地千余里。德明既死,地大兵强,元昊遂复背叛。国家自宝元、庆历以后,一方用兵,天下骚动,国虚民敝。如此数年,元昊知我有厌兵之意,遂复议和。而国家待之恩礼,又异于前矣。号为国主,仅得其称臣,岁予之物,百倍德明之时,半于契丹之数。今者谅祚虽曰狂童,然而习见其家世所为,盖继迁一叛而复王封,元昊再叛而为国主,今若又叛,其志可知,是其欲自比契丹,抗衡中国,以为鼎峙之势尔。此臣窃料敌情在于此也。  夫所谓内量事势者,盖以庆历用兵之时,视方今边备,较彼我之虚实强弱,以见胜败之形也。自真宗景德二年盟北虏于澶渊【六】,明年始纳西夏之款,遂务休兵,至宝元初元昊扰叛,盖三十余年矣。上下安于无事,武备废而不修,庙堂无谋臣,边鄙无勇将,将愚不识干戈,兵骄不知战陈,器械朽腐,城郭隳颓。而元昊勇鸷桀黠,其包蓄奸谋,欲窥中国者累年矣。而我方恬然不以为虑,待其谋成兵具,一日反书来上,然后茫然不知所措,中外震骇,举动仓皇。所以用兵之初,有败而无胜也。既而朝廷用韩琦、范仲淹等,付以西事,极力经营,而勇夫锐将亦因战陈稍稍而出【七】,数年之间,人谋渐得,武备渐修,似可以枝梧矣。然而天下已困,所以屈意忍耻,复与之和。此庆历之事尔。今则不然。方今甲兵虽未精利,不若往年之腐朽也。城垒粗常完葺【八】,不若往年之隳颓也。土兵、蕃落增添训练,不若往年寡弱之骄军也。大小将校曾经战陈者往往尚在,不若往年魏昭炳、夏随之徒绮纨子弟也。一二执政之臣皆当时宣力者,其留心西事熟矣,不若往年大臣茫然不知所措者也。盖往年以不知边事之谋臣,驭不识干戈之将,用骄兵执朽器,以当桀黠新兴之敌,此所以败也。方今谋臣武将、城垒器械不类往年,而谅祚狂童不及元昊远甚。往年忽而不思,今幸已先觉,可以早为之备。苟其不叛则已,若其果叛,未必不为中国利也。臣谓可因此时,雪前耻,收后功,但顾人谋何如尔。若上凭陛下神威睿算,系累谅祚君臣献于庙社,此其上也。其次,逐狂敌于黄河之北,以复朔方故地。最下,尽取山界,夺其险而我守之,以永绝边患。此臣内量事势,谓或如此。

  臣所谓鉴往年已验之失者,其小失非一,不可悉数,臣请言其大者。夫敌情变诈,兵交陈合,彼徉败以为诱,我贪利而追之,或不虞横出而为其所邀,或进陷死地而困于束手。此前日屡败之戒,今明习兵战者亦能知之。此虽小事,亦不可忽。所谓大计之谬者,攻守之策皆失尔。臣视庆历御边之备,东起麟、府,西尽秦、陇,地长二千余里,分为路者五,而分为州为军者二十有四,而军州分为寨为堡为城者又几二百,皆须列兵而守之。故吾兵虽觽,不得不分,所分既多,不得不寡。而贼之出也,常举其国觽合聚为一而来,是吾兵虽多,分之为寡,彼觽虽寡,聚之为多,以彼之多击吾之寡,不得不败也。此城寨之法既不足自守矣。而五路大将所谓战兵者,分在二十四州军,欲合而出,则惧后空而无备,欲各留守备而合其余,则数少不足以出攻,此当时所以用兵累年,终不能一出者以此也。夫进不能出攻,退不能自守,是谓攻守皆无策者,往年已验之失也。

  臣所谓今日可用之谋者,在定出攻之计尔,必用先发制人之术,乃可以取胜也。盖列兵分地而守,敌得时出而挠于其间,使我处处为备,常如敌至,师老粮匮,我劳彼佚。昔周世宗以此策困李景于淮南,昨元昊亦用此策以困我之西鄙。夫兵分备寡,兵家之大害也,其害常在我。以逸待劳,兵家之大利也,其利常在彼。所以往年贼常得志。今诚能反其事,而移我所害者予敌,夺敌所利者在我,则我当先为出攻之计,使彼疲于守御,则我亦得志。凡出攻之兵勿为大举,我每一出,彼必呼集而来拒,彼集于东则别出其西,我归彼散,则我复出而彼又集【九】。我以五路之兵番休出入,使其一国之觽聚散奔走,无时暂停,则彼无不受其困矣【一○】。此臣所谓方今可用之谋也。

  盖往年之失在守,方今之利在攻。昔至道中亦尝五路出攻矣,当时将相为谋不审,盖欲攻桀黠方强之国,不先以谋困之,而直为一战必取之计,大举深入,所以不能成功也。夫用兵至难事也,故谋既审矣,则其发也必果,故能动而有成功也。凡用兵之形势,有可先知者,有不可先言者【一一】。臣愿陛下遣一重臣出而巡抚,篃见诸将,与熟图之,以定大计。凡山川道里蕃汉步骑出入所宜,可先知者悉图上方略,其余不可先言,付之将率【一二】,使其见形应变,因敌制胜。至于谅祚之所为,宜少屈意含容而曲就之,既以骄其心,亦少缓其事,以待吾之为备。而且严戒五路,训兵选将,利器甲,蓄资粮,常具军行之计,待其反书朝奏,则王师暮出,以骇其心而夺其气,使其枝梧不暇,则胜势在我矣。往年议者亦欲招缉横山蕃部,谋取山界之地,然臣谓必欲招之,亦须先藉胜捷之威【一三】,使其知中国之强,则方肯来附也。由是言之,亦以出攻为利矣。

  凡臣之所言者,大略如此。然臣足未尝践边陲,目未尝识战陈,以一儒生偏见之言,诚知未可必用,直以方当陛下劳心西事、广询觽议之时,思竭愚虑,备刍荛之一说耳。又言:

  臣近曾上言谅祚为边患,朝廷早宜图御备,及乞遣一重臣亲与边将议定攻守大计等事【一四】,至今多日,未蒙降出施行。臣窃见庆历中元昊作过,时朝廷轻敌翫寇,无素定之谋,每遇边奏急来,则上下皇恐,仓卒指挥,既多不中事机,所以落贼奸便,败军杀将,可谓痛心。今者谅祚以二十万兵【一五】寇秦、渭两路,掳掠焚烧,数百里间,扫荡俱尽,而两路将帅不敢出一人一骑,则国威固已挫矣。谅祚负恩背德如此,陛下未能发兵诛讨,但遣使者赍诏书赐之,又拒而不纳,使者羞愧,俛首怀诏而回,则大国不胜其辱矣。当陛下临御之初,遭此狂童,威沮国辱,此臣等之罪也。  臣谓陛下宜赫然发愤,以边事切责大臣。至于山川形势,有利有不利,士卒勇怯,孰可用孰不可用,何处宜攻,何处宜守,何兵宜屯某地,何将宜付某兵,如此等事甚多,皆陛下圣虑所宜及者。臣谓陛下宜因闲时御便殿,召当职之臣,使按图指画,各陈所见,陛下可以不下席而尽在目前,然后制以神机睿略,责将相以成功。而陛下以万几之繁,既未及此,两府之臣如臣等日所进呈,又皆常程公事,亦未尝聚首合谋,讲定大计。外则四路边臣,自贼马过后,亦不闻别有擘画。臣恐上下因循,又如庆历之初矣。

  近者韩琦曾将庆历中议山界文字进呈,此边事百端中一端尔。盖琦亦患事未讲求,假此文字为题目以牵合觽人之论尔。自进呈后,寻送密院,至今多日,亦未曾拟议【一六】。臣以非才,陛下任之政府,便是国之谋臣,若其谋虑浅近,所言狂妄,自可黜去不疑。臣昨因目疾,恳求解职,曲蒙圣恩【一七】,未许其去。既使在其位,又弃其言而不问,使臣尸禄厚颜【一八】,何以自处?所有臣前来所上奏状,欲望降付中书、密院,与韩琦山界文字一处商量,若其言果不足取,弃之未晚。  礼院奏:请自今文武臣薨卒,当辍朝者,皆辍闻之明日。从之。

  丁丑【一九】,案原本作辛丑,误。赐许、蔡州见钱钞十万贯,令和籴以救饥人,仍命驾部员外郎李希逸提举。

  壬午,命供备库副使孟渊等十九人往开封府界及京东西、淮南路募兵。去年九月己卯,初募开封府界及京东西、淮南饥民少壮者为厢、禁军。

  司马光言:

  近闻朝廷于在京及诸路广招禁军,其灾伤之处又招饥民以充厢军,臣愚以为国家从来患在兵不精,不患其不多。夫兵少而精,衣粮易供,公私充足,一人可以当十,遇敌必能取胜。兵多而不精,则衣粮难赡,公私困匮,十人不足以当一,遇敌必致败亡。此利害之明,灿如指掌【二○】,不为难知也。是以太祖皇帝之时,天下兵数不及当今十分之一,而犹日加选练,□去羸老,专于精锐【二一】,故能征伐四夷,混一区夏。自景德以来,中国既以金帛绥怀外服,不事征讨,至今六十余年,是宜官有余积,民有余财,而府库殚竭,仓廪空虚,水旱小愆,流殍满野,其故何哉?岂非边鄙虽安,而冗兵益多之所致乎?此乃天下所共知,非臣一人之私言也。  庆历中,赵元昊叛,西边用兵,朝廷广加召募,应诸州都监、监押募及千人者,皆特迁一官,以此之故,天下冗兵愈觽,国力愈贫。近岁又累次大拣厢军,以补禁军之数。即日系籍之兵,已为不少矣,何苦更复广招禁军【二二】,及招饥民以充厢军?臣不知建议之臣曾与不曾计较今日府库之积,以养今日旧有之兵,果为有余为不足乎?此盖边鄙之臣,庸愚怯懦,无他材略,但求添兵;在朝之臣,又恐所给之兵不副所求,他日边事或有阙败,归咎于己。是以不顾国家之匮乏,只知召募,取其虚数,不论疲挆无所施用。此髃臣容身保位,苟且目前之术,非为朝廷深谋远虑建经久之画也【二三】。  谚曰:「多求不如省费。」此言虽小,可以喻大。今以十口之家,衣食仅足,顿增五口,必不能赡。若不顾囤中之粟,笥中之帛,所余几何,而惟冗口是贪,能无穷匮乎?国家之势,何以异此。髃臣既不能为陛下忠谋,陛下又不自以为忧,则谁当忧之?臣恐边臣之请兵无穷,朝廷之募兵无已,仓库之粟帛有限,百姓之膏血有涯,不知国家长此沈瘵,何时当瘳乎!

  臣又闻即日当灾伤之处,军无见粮,煮薄粥以饲饥民,犹不能给,况刺以为兵,将以何物养之终身乎?且畎亩农民止因一时饥馑,故流移就食,若将来丰稔,则各思复业。今既刺以为兵,是使之终身失业也,于官于民,皆为非便,谋策之失,孰甚于此。臣愿陛下断自圣志,速降指挥,应在京及诸路并宜罢招禁军,但选择将帅,训练旧有之兵,以备御四夷,不患不足。其灾伤之处,州县不得妄招饥民以充厢军,但据所有斛斗,救接农民,俟向后稍丰,使各复旧业,则天下幸甚!

  自陛下践阼以来,臣不自知其狂愚,见朝廷政令有未便,差除有未当,屡献瞽言,浼渎天听。陛下未尝为之变一政令,改一差除,若臣者亦可以不言矣,然犹区区献言不已者,诚耻居位而不言,不耻多言而见厌也。

  甲申,诏命官寻医侍养,许差送还公人如例。

  度支判官、太常博士、集贤校理邵亢为直史馆、颍王府翊善、同判司农寺,令于皇子两位供职【二四】。帝尝召对髃玉殿,访以世务,曰:「学士真国器也。」故命为王府官。

  丁亥,诏贡院如南省发榜故事,合格者以名闻,俟敕下乃发榜。

  戊子,河北提点刑狱王靖奏:「准中书札子,今年恩冀深瀛沧州、永静干宁军所役春夫,令过寒食乃入役。虽日长易得功料,缘妨农人春种,兼邢、洺、德州夫赴恩、冀、深、瀛州役,过寒食入役,则四月上旬然后得归。欲乞且依旧敕,于寒食前半月入役。」从之。初,用都水监奏,令寒食后入役,而御史傅尧俞送伴敌使,奏闻百姓纷然以为非便,弗听。至是,靖又言,乃报可。

  是月,莱州民吕升以父权丧明,割腹探肝,切之以啖权,权复能视,而升不死。自后如升者觽,不可悉数。

  二月辛丑,案原本脱二月字,今补。权发遣户部副使吕公着言:「古者民勤于力,则工役罕,民勤于食,则百事废。今京畿诸县及京东西、淮南州军,类多遭饥歉,民有饿殍。陛下方发粟赈贷,遣使存抚,远近闻之,皆知陛下有恻然忧民之心。然臣愚以为凡力役之事,非不得已者,皆宜权罢。况修盖庆宁宫非为急务,就使功力至微,然作于禁中,恐四方传闻,或致讥议。臣欲乞候将来郊礼成后,年谷稍丰日,徐议修盖。」从之。

  先是,司马光亦言:

  伏见近日以来,修造稍多,只大内中几及九百余间,以至皇城诸门、并四边行廊及南熏门之类,皆非朝夕之所急,无不重修者。役人极觽,费财不少。此盖陛下缵极之初,禁廷之中诚有破漏不可居者,略命整葺,理亦宜然。而左右之臣便谓陛下好兴土木之功,遂广有经度,虽不至损坏之处,亦毁拆重修,务以壮丽互相夸胜。外以希旨求知,内以营私规利。万一陛下更因此赏之,则营造之端卒无穷已,国财必竭,民力必殚。臣窃惟陛下初临天下,惠泽未孚于民,而以好治宫室流闻四方,非所以光益圣德也。

  修造劳费,不可胜数,臣请且言诸州买木一事,扰民甚多。衙前皆厚有产业之人,每遇押竹木纲,散失赔填,无有不破家者。先帝躬履节俭,宫室苑圃,无有增饰,故诸场材木皆有羡余,屡因赦恩放免买木,以宽民力。自顷修造倍多,诸场材木渐就减耗,有司于外州科买【二五】,百端营制,尚恐不足,而工匠用之,贱如粪土。昔汉文帝惜十家之产,罢露台而不作。今诸场前后所积竹木,何啻十家之产,陛下至仁,若察其所从来,得不为之爱惜乎?况即今在京仓廪,疏漏甚多,皆因上件数处兴功,占使匠人物料,未暇修葺,致粟帛之数大有损失【二六】。古者将筑宫室,宗庙为先,□库为次,居室为后。今之所修,缓急先后无乃未得其宜乎!

  又皇子生而富贵,年未及冠,所宜示以朴素,谨其所习。今闻所修三位,规模侈大,又复过于祖宗时皇子所居。汉明帝曰:「我子何得与先帝子比?」恐非所以纳之于义方也。臣愚伏望陛下特降圣旨,应大内里外舍屋,即日不至大段损坏之处,及不至要切如南熏门之类,并罢兴造。其皇子位只因旧屋夹截修整,早令工毕,不得过为宏壮。且令那减匠人物料,修仓库之损坏者。所有诸处监修之官,自是本职,更不与减年磨勘及转官酬奖,以塞泰侈之原。使天下皆知陛下去奢从俭,仁民爱物,不亦美乎!

  三司使、给事中蔡襄为端明殿学士、礼部侍郎、知杭州。  初,上自濮邸立为皇子,中外无间言,既即位,以服药故,皇太后垂帘听政,常谓中书言:「仁宗既立皇子,因追思鄂王等,悲伤涕泣,宦官宫妾,争相荧惑,而近臣中亦有异议,可怪者乃一二知名人也。近臣文字只在先帝卧榻上,近已于烧钱炉内焚之矣。」中书不敢问其姓名,但唯唯而退。已而外人亦稍稍言襄常有异议,然莫知虚实。上疾既愈,数问襄如何人,一日因其请朝假,变色谓中书曰:「三司掌天下钱谷,事务繁多,而襄十日之中在假者四五,何不别用人?」韩琦等共奏:「三司事无阙失,罢之无名,今更求一人材识名望过襄者,亦未有。」欧阳修又奏:「襄母年八十余,多病,襄但请朝假,不趁起居尔,日高后即入省,亦不废事。」然每奏事语及三司,上未尝不变色。及谅祚攻劫泾原,上遂督中书,以边事将兴,军须未备,三司当早选人。韩琦等初尚救解,上意不回,因奏待襄陈乞,可以除移。

  初,传者多端,或云上入宫后,亲见奏牍,至是,因襄请罢,琦遂质于上,上曰:「内中不见文字,然在庆宁即已闻之。」琦曰:「事出暧昧,若虚实未明,乞更审察。苟令襄以飞语获罪,则今后小人可以倾陷,善人难立矣。」曾公亮曰:「京师从来喜造谤议,一人造虚,觽人传之,便以为实。前世以疑似之言陷害忠良者,非惟臣下被祸,兼与国家为患。」修曰:「陛下以为此事果有果无?」上曰:「虽不见其文字,亦安能保其必无?」修曰:「疑似之谤,不唯无迹可寻,就令迹状分明,犹须更辨真伪。先朝夏竦欲害富弼,令其婢学石介字体,久之学成,乃伪作介为弼撰废立诏草,赖仁宗圣明,弼得保全。臣至和初免丧至阙下,小人有嫉忌臣者,伪撰臣乞沙汰内官奏矒,传布中外,内臣无不切齿。判铨才六日,为杨永德所谗,以差船事罢知同州,亦赖仁宗保全,寻知其无罪,遂却留住至今。以此而言,就令有文字,犹须更辨真伪,况无迹状,陛下幸勿致疑。」琦及公亮又各进说。上曰:「造谤者因何不及他人?」遂命襄出守,龙图阁直学士【二七】、工部侍郎吕公弼权三司使。

  至和初,公弼为三司使,帝在藩邸,常得赐马给使,吏以马不善,求易之,公弼曰:「此朝廷近亲,且有素望,宜避嫌,不可许。」至是,公弼奏事毕【二八】,帝曰:「朕往在宫中,卿不欲与朕易马,是时朕固已知卿也。」公弼顿首谢。又曰:「卿继蔡襄为使,襄诉讼不以时决,颇多留事,卿何以处之?」公弼知帝不悦襄,对曰:「襄勤于事,未尝有慢失,恐言者妄尔。」帝益以公弼为长者。公弼既为三司使,乞于前任髃牧使合破兵级内权留十人【二九】,诏公弼三任髃牧使,特与教骏兵士七人,不得为例。案是时公弼以同髃牧使权三司使【三○】,此云龙图阁学士、工部侍郎,又云至和初已为三司使,皆与宋史不合。

  癸卯,枢密副使、礼部侍郎王畴卒。畴始病,上谓胡宿曰:「卿可遣子弟往问之。」及病革,又敕内侍挟太医诊视。及还,以不起闻。上嗟悼久之,即欲临奠,以命官祈雨致斋故,翌日乃出。赐白金三千两【三一】,赠兵部尚书,谥忠□。畴妻梅氏方娠,上命其家曰:「即生男女悉以闻。」及生,女子也,上又命其及适人,以其貋名闻。他日谓辅臣曰:「王畴可惜!朕于西府初得此人,而遽尔沦丧,岂国之不幸邪!」畴好治容服,坐立嶷然,言必以文,未尝慢戏。吏治审密,文辞严整可喜【三二】。其执法以言事,然于时不能无顾望。执政才五十日,终于位,及所享寿类其父鬷云。案畴父名博文,官至同知枢密院事,鬷别有传,此误。

  丙午,降陕西都转运使、光禄卿陈述古为少府监、知忻州,坐权知渭州日,擅移泾原副总管刘几【三三】权知凤翔,并劾几罪,按问多失实故也。

  司马光言:「窃闻陕西都转运使陈述古昨因巡边,妄奏朝廷,称边鄙宁静,不足为虑。后因权泾原路经略司事,闻副总管刘几称西人点集,将谋入寇,请出兵防守【三四】,述古恐与前奏相违,因此怒几,奏称不协军情,张皇生事,擅移几知凤翔府。数日之间,西人果大举犯边,杀略弓箭手及熟户蕃部,述古亦不实时发兵救援,致陷没数千户。近者虽朝廷已差台官勘述古罪状,然窃闻所坐止于擅移刘几及奏状有不实之处,若以文吏议之,罪不至重,若以国计言之,为害实深。何则?国家承平日久,人不习战,虽屯戍之兵亦临敌难用,惟弓箭手及熟户蕃部皆生长边陲,习山川道路,知西人情伪,材气勇悍,不惧战斗,从来国家赖之以为藩蔽。今述古知西夏欲来侵扰,而自避翻覆之辜,顺成欺罔之谋,抑遏将官不许救护,遂以数千户生民【三五】委于虎口,令父子流离,骨肉涂炭。岂惟已陷没者深可哀痛,臣恐自今以后,诸路弓箭手皆不敢于极边居止,熟户蕃部皆有叛国从贼之心。以此观之,其害岂小哉!况述古出于门荫,材庸气鄙,自历官以来,所至之处,纵恣胸臆,残害吏民,不顾宪典,轻侮王命,骄暴很狡,天下共知。屡曾坐事黜降,旋复收用,叨窃名位,一朝至此,诚过其分量。故天夺之魄,举措乖缪,骇人视听。陷败民命,挫辱国威,内外之人无不愤疾。臣闻舜诛四凶而天下服,如述古平生所为,亦可以谓之凶人矣。陛下纵不欲明加斧钺以谢边民【三六】,亦当投之荒裔以御魑魅,庶使封疆之臣少加警惧。」

  赐贡院【三七】奏合格进士、明经、诸科鄱阳彭汝砺等三百六十一人及第、出身,汝砺等三人授初等幕职官,如咸平元年例,余授判、司、簿、尉,出身人守选。

  丁巳,翰林学士王珪等奏:「准诏详定礼院及同知礼院吕夏卿禘祫异议,请如礼院所议,今年十月祫,明年四月禘;如夏卿所议罢今年腊祭。」从之。

  翰林学士、中书舍人贾黯为给事中、权御史中丞。时周孟阳、王广渊以藩邸之旧,数召对,黯言:「俊乂满朝【三八】,未尝有一被召者,独召亲旧一二人,示天下以不广。请如太宗故事,时召侍从馆阁之臣,以备顾问。」帝常从容谓黯曰:「朕欲用人,少可任者。」黯对:「天下未尝乏人,顾用之如何尔。」退而上五事:一,知人之明;二,养育以渐;三,材不求备;四,以类荐举,五,择取自代。

  礼部郎中、兼御史知杂事龚鼎臣为集贤殿修撰、知应天府。初,鼎臣为宰相韩琦所善,翰林学士□奎欲举,御史贾黯不肯,奎争不能得,乃止。既而以都官员外郎换起居舍人、知谏院,遂知杂事。在言职,少所建白,至是出之。其后,上欲用王广渊为谏官,曰:「近岁谏官、御史多不职,如龚鼎臣乃未尝言事也。」鼎臣以嘉佑六年【三九】五月知谏院,八年正月为知杂御史,其在谏院盖一年半有余。实录云未几遂知杂事。恐误,今削去「未几」字。据鼎臣本传,言事亦不少,英宗云「未尝言事」,疑本传有所缘饰也。实录云:「上自即位,委政大臣,谏官、御史言事者,有司马光、吕诲、傅尧俞、赵鼎、范纯仁、吕大防,而司马光与吕诲言事尤多。光常言王广渊奸邪,不可以直集贤院。诲常论奏宰相韩琦五罪,以为当罢,皆弗听。」按范纯仁、吕大防此时犹未除言官,光言王广渊奸邪,已见正月除直集贤院时,诲奏韩琦五罪当在濮议后,此时未也。

  己未,起复前礼部侍郎、枢密副使□奎领故官职,奎固辞,不许。奎遣其子大理评事璟奉表恳辞,上意必起之。韩琦曰:「近年两府大臣文彦博、贾昌朝、富弼各乞终丧,奎必不肯起。」欧阳修曰:「若边境有急,金革从事,则不容免。」上曰:「方此西边未宁,奎何自遂其私也?」乃诏璟于延和殿,面谕赍诏赐奎,奎终辞,上许之。召璟见延和殿,乃五月辛酉,今并书之。诏令月给俸钱之半,奎固辞不受。辞半俸,会要在六月,今并此。

  三月丙寅,命置唐、葛、周三将军殿于醴泉观,知制诰祖无择疏乞罢之,不报。

  丁卯,诏贡院:经殿试进士五举、诸科六举,经省试进士六举、诸科七举,今不合格【四○】而年五十以上,第其所试为三等以闻。乃以进士孙京等七人为试将作监主簿,余三十八人为州长史、司马、文学。

  上初即位,命殿中丞、判司天监周琮及司天冬官正王炳、丞王栋、主簿周应祥周安世马杰、灵台郎杨得言作新历三年而成。琮言崇天历气节加时后天半日,五星之行差半次,日食之候差十刻。既而中官正舒易□与监生石道、李遘更陈家学。于是,诏翰林学士范镇、诸王府侍讲孙思恭、国子监直讲刘攽考定是非。推尚书「辰弗集于房」与春秋之日食,参今历之所候,而易□、道、遘等所学疏阔不可用,新书为密。乃赐名明天历,诏翰林学士王珪序之。琮等各迁两官,赐物有差。其后,明天历亦不可用,而琮等皆夺所迁官。嘉佑六年七月乙卯,初命镇等三人监修历,琮夺官在熙宁元年八月,又十一月。

  辛未,新除侍御史知杂事吕诲以尝言中丞贾黯过失,辞职。黯奏曰:「谏官、御史本人主耳目,一时公言,非有嫌怨。且诲初得御史,乃臣与孙抃等五人荐举,臣等知其为人方正谨厚,今兹擢用,甚允觽望,臣得与之共事,必能协济,伏望趣令就职。」诏以谕诲,诲遂受命。因言:  臣先有奏陈,以力所不能,愿辞谏职,不意复得此除,图报之心,宜如何哉!臣窃思历代设耳目之官,益辅人主之不逮。不然,九重之外无复闻见,万几之事皆为壅蔽。以是论之,献替之言,不可一日无之。凡事宜辨论是非,稍涉欺妄,当行重责,不当置其言而不用,使之沮辱。在贤者则死而后已,不贤者翻然以思,动为身谋,悠悠皆是矣。借如朝廷之事,台谏官不得预闻,及其政令行下,方始得知,比正其所失,则曰「已行之命,难以追改。」是执政之臣常自取胜,耳目之官与不设同矣。

  又闻近日臣僚建议,以先帝临政,信任台谏官所陈,已行之事多有追夺,欲陛下矫先帝之为,凡事坚执不可易。行一谬令,进一匪人,倡言于外曰「出自清衷。」人必不敢动摇。果有之,是欲窒塞圣聪,将拒谏遂事,岂公忠爱君之人哉!恐非社稷之福也。且谏诤者非笃职之阙,时政之失,不应有所激发,上则咈戾圣意,下则违逆辅臣,以至被纠劾者皆为仇敌。岂不知害于家?所利者国家,所守者职分尔。而又近年朝廷殊无惩劝之意,谀佞者倾附权势,畏避者喑默自容,坐累岁月,例得迁转,言与不言,孰为利哉?臣尝亲奉德音,指缄默者甚觽,然终不闻有所诫励,斯无益之大者也。

  臣窃谓陛下好问之心过于虞舜,但未尝察其言尔;求治之切有如汉宣,但未尝责其实耳。臣既未得去,敢不以言责自任。伏乞陛下既问之当察其言,既用之当责其实,无俾左右蔽惑聪明。言事之官宜时有惩劝,则人无苟且,职事皆举,有补于朝政,太平之基不难成矣。矫先帝之为,更宜沈虑,已行之事果有不便,无惮更改,不然臣未知职事之所守,终不安其分尔。  辛巳,翰林学士王珪奏:「权御史中丞贾黯前以学士同修撰仁宗实录,自领台宪,不复入院,望令仍旧供职。」从之。黯乞以实录矒就台修撰,有议事即三五日一赴院,诏止令三五日一赴院修撰。  壬午,礼院奏:「近依国朝故事,详定仁宗大祥变除服制,以三月二十九日禫除,至七月一日从吉,已蒙降敕。臣等谨按礼学,王肃以二十五月为毕丧,而郑康成以二十七月,通典用康成之说,又加至二十七月终,则是二十八月毕丧,而二十九月始从吉。盖失之也。祖宗时据通典为正,而未讲求故事,天圣中更定五服年月敕,断以二十七月,今士庶所同遵用。夫三年之丧,自天子达于庶人,不宜有异,请于三月二十九日为大祥,五月择日而禫,六月一日从吉。」从之。

  己丑,赐越州上虞县朱回女家绢三十匹、米二十斛。朱母早亡,养于祖媪,方十岁,里中朱颜与媪竞,持刀欲杀媪,一家惊溃,独朱号呼突前,拥蔽其媪【四一】,手挽颜衣,以身下坠颜刀,曰:「宁杀我,毋杀媪也。」媪以朱故得脱。朱连被数十刀,犹手挽颜衣不释,颜忿恚,断其喉以死。事闻,故有是赐。其后,会稽令董偕为朱立像于曹娥庙,岁时配享焉。

  司马光言:

  臣近蒙恩给假至陕州焚黄,窃见缘路诸州仓库钱粮,类皆阙绝,其官吏军人料钱、月粮,并须逐旋收拾,方能支给。窃料其余诸州,臣不到处,亦多如此。臣闻国无三年之蓄,曰国非其国。今窘竭如此,而朝廷曾不以为忧,若不幸有水旱蝗蝻方数千里,如明道、康定之时,加之边鄙有急,兴兵动觽,不知朝廷何以待之?臣伏见陈、许、颍、亳等州,止因去秋一次水灾,遂致骨肉相食,积尸满野。此非今日官吏之罪,乃乡时官吏之罪也。何则【四二】?乡时丰稔之岁,其人但务偷安,不为远虑,粟麦至贱,不能储蓄,及至凶荒之际,官私俱竭,上下狼狈,何由相救?虽使桑弘羊、刘晏复生,亦无如之何也。今春幸而得雨,麦田有望,朝廷已置饥馑之事于度外,不复以储蓄为意矣,万一天下州县复有灾伤,则何以异于陈、许、颍、亳之民?若饥馑相继,盗贼必兴,此岂可不早为之深虑乎?

  臣愚伏望陛下于天下钱谷常留圣心,特降诏书,明谕中外,应文武臣僚有熟知天下钱谷利害,能使仓库充实,又不残民害物者,并许上书自言。陛下勿以其人官职之疏贱,文辞之鄙恶,一一略加省览,择其道理稍长者,皆赐召对,从容访问以方今食货俱乏,公私皆困,何故而然?如何擘画可使上下丰足?若其言无可取者,则罢遣而已,有可取者,即为施行。仍记录其姓名,置于左右,然后选其中材干出髃者以为转运使、副【四三】、判官及三司使、副、判官。

  仍每至年终,命三司撮计在京、府界及十八路钱帛粮草见在都数闻奏,以之比较去年终见在都数,若增羡稍多,即令勘会,如别无奸巧欺谩及非理赋敛而致增羡【四四】,其当职之人宜量行褒赏,累经褒赏者,即别加进用。若减耗稍多,即令诘问,如别无大故灾伤及添屯军马而致减耗,其当职之人宜量行责罚,累经责罚者,即永从黜废。诚能如此持之不懈【四五】,数年之后,可使天下仓皆有余粟,库皆有余财,虽有水旱蝗蝻之灾及边鄙有急,皆不足忧也。此疏不得其时,附见春末,更须详考。  上尝问辅臣:「天下金谷几何?」韩琦等具以对,因问:「冗兵之费倍于曩时,何也?」欧阳修曰:「自西事以来,边城广为守备,既增置军额,则岁费益多。」上又问:「祖宗绥怀如此,尚有倔强者?」琦曰:「国家急于息民,故示大体含容之尔。边兵不战久矣,彼觽亦自骄惰,虽时有倔强,盖犬戎之态如此。」此据宝训附见,不审何时。

  初,昭陵复土,韩琦引故事乞罢相守藩,上弗许。去冬托疾继请,上责以终丧,后三上章,诏须毕郊礼。于是,吕诲言:「臣窃惟君臣离合,系国休戚,前世已然之事可为近监。陛下亲政方及一年,二府大臣相继请去,惟衰老疾病不任于事者,容有进退之礼焉。如其封章朝上,诏使夕至,被恩宠而遽起,非要君而何?不惟轻朝廷之礼,适足取笑于天下也。元宰韩琦,辅翼圣躬,诚有勋效,自去冬累还印绶,经数月复又抗章,前章有云:『自谓孤忠之可立,岂知直道之难行。』盖有所忿激而言,陛下宜体其意也。君臣之义不当形于间隙,中外闻之,颇未为然。方今枢府乏人,兵防久弛,夏国不顺,边氓涂炭,茶法更变,商贾不行,经费日滋,财用日耗。多事之际,琦不思经画以济大务,委之而去,得谓之忠耶?为身谋则周,爱君之心则未至矣。臣欲乞特降诏旨,敦谕二府,俾务协心,各安厥位,尽忠体国,同底于道。唯衰疾老耄,勿强以事,听其罢去,以就颐养,乃至仁均爱始终之恩也。不然,大臣轻去就之分,其下何观?朝廷纪纲,从而隳矣。传闻四夷,亦有轻汉之心,所系诚重。数人者去留不宜持久,唯圣断无疑,天下幸甚。」「自谓孤忠之可立,岂知直道之难行。」乃琦甲辰冬乞罢相第一表也。诲此奏当在琦今夏乞罢后,今且先见于此。

  知制诰祖无择言:「中书省不当在东,乞与门下省对移。且门下、中书与尚书号三省,其长官皆宰相之任,莫有高焉者也。今乃左省在西,右省在东,此不可不易也。唐龙朔中,尝改左右省为东西台,此又明不可不易也。」从之【四六】。会要以为三月十四日事,今附月末。

  夏四月戊戌,诏礼官及待制以上,议崇奉濮安懿王典礼以闻。宰臣韩琦等以元年五月奏进呈故也。

  辛丑,诏曰:「向命监司、知州荐所部吏,岁限定员,本防其滥;不问能否,一切取足,非诏意也。自今所举,务在得人,不必充所限之数。」先是,御史中丞贾黯言:「今京朝官至卿、监,凡二千八百余员,可谓多矣,而吏部奏举磨勘选人未引见者至二百五十余人。臣不敢远引前代,且以先朝事较之。方天圣中,法尚□,选人以四考改官,而诸路使者荐部吏数未有限【四七】,而在京台阁及常参官尝任知州、通判,虽非部吏皆得荐,时磨勘改官者,岁才数十人。后资考颇增,而知州荐吏,视属邑多少裁定其数,又常参官不许荐士,其条约比天圣渐繁,而改官者固已觽矣。然磨勘应格者犹不越旬日引对,未有待次者。皇佑中,始限监司奏举之数,其法益密,而磨勘待次者已不减六七十人。皇佑及今才十年尔,而猥多至于三倍。向也法疏而其数省,今也法密而其数增,此何故哉?正在荐吏者岁限定员,务充数而已。如一郡之守,岁许荐五人,而岁终不满其数,则人人以为遗己,当举者避谤畏讥,欲止不敢。此荐者所以多,而真才实廉,未免慁于无能也。谓宜明诏天下,使有人则荐,不必满所限之数。」帝纳其言,故降是诏。

  丙午,奉安仁宗御容于景灵宫孝严殿。

  注  释

  【一】广渊果曾以文章自达于左右「曾」字原脱,据宋撮要本及温国文正司马公文集卷三二王广渊札子补。

  【二】弃瑕收使「收使」,宋本、宋撮要本及欧阳文忠公文集卷一一三乞奖用孙沔札子均作「使过」。

  【三】臣伏见谅祚狂瞽「瞽」,宋本、宋撮要本、阁本及同上书卷一一四言西边事宜第一状均作「僭」。

  【四】然而因敌制胜宋本、宋撮要本及同上书均作「然坐而制胜」。

  【五】继迁始为边患「始」字原脱,据同上二本及同上书补。

  【六】自真宗景德二年盟北虏于澶渊「北虏」二字原脱,据同上二本及同上书补。

  【七】而勇夫锐将亦因战陈稍稍而出「稍稍」原作「稍习」,「出」字原脱,据同上二本及同上书改补。

  【八】完葺「完」原作「莞」,据同上二本及同上书改。

  【九】则我复出而彼又集「彼」字原脱,据同上书补。

  【一○】则彼无不受其困矣同上二本及同上书均作「则无不困之虏矣」。

  【一一】有不可先言者「言」原作「知」,据宋撮要本、阁本及同上书改。

  【一二】付之将率「率」原作「卒」,据同上书改。

  【一三】亦须先藉胜捷之威「捷」原作「健」,据同上书改。

  【一四】及乞遣一重臣亲与边将议定攻守大计等事「乞」字原脱,据宋撮要本及欧阳文忠公文集卷一一四言西边事宜第二札子补。

  【一五】二十万兵同上书作「万骑」。

  【一六】亦未曾拟议「议」字原脱,据同上书补。

  【一七】曲蒙圣恩「恩」原作「意」,据宋本、宋撮要本及同上书改。

  【一八】尸禄厚颜「尸禄」下原衍「之」字,据同上书删。

  【一九】丁丑按,宋本、宋撮要本及宋史全文卷一○上均作「辛巳」。  【二○】灿如指掌按,同上二本及温国文正司马公文集卷三三招军札子均作「有如黑白」。又阁本作「灿如黑白」。  【二一】专于精锐「于」,同上书作「取」。

  【二二】何苦更复广招禁军「广」,宋本、宋撮要本及同上书均作「直」,较优。

  【二三】非为朝廷深谋远虑建经久之画也「建」字原脱,据同上书补。

  【二四】令于皇子两位供职「令」字原脱,据宋本、宋撮要本及长编纪事本末卷五六训导皇子补。

  【二五】科买「买」原作「置」,据宋撮要本及温国文正司马公文集卷三三论修造札子改。

  【二六】致粟帛之数大有损失「数」,宋本、宋撮要本及同上书均作「类」。

  【二七】龙图阁直学士「直」字原脱,据长编纪事本末卷五六疑蔡襄、宋史卷三一一吕公弼传补。

  【二八】公弼奏事毕「毕」字原脱,据宋本、宋撮要本及编年纲目卷一七、宋史全文卷一○上补。  【二九】乞于前任髃牧使合破兵级内权留十人「破」原作「被」,「人」原作「一」,据同上二本改。

  【三○】案是时公弼以同髃牧使权三司使「同」原作「前」,据阁本及宋史卷三一一吕公弼传改。

  【三一】赐白金三千两「三」原作「二」,据宋本、宋撮要本及宋宰辅编年录卷六、宋史卷二九一王畴传改。

  【三二】文辞严整可喜「整」,宋本、宋撮要本、阁本及宋宰辅编年录卷六、宋史卷二九一王畴传均作「丽」。

  【三三】刘几「几」原作「几」,据同上三本及温国文正司马公文集卷三二陈述古札子、宋史卷二六二刘几传改。下同。

  【三四】请出兵防守「守」,宋本、宋撮要本及同上札子均作「托」。

  【三五】生民「生」,宋撮要本及同上札子均作「王」。

  【三六】陛下纵不欲明加斧钺以谢边民「明」字原脱,据同上本及同上札子补。  【三七】贡院「贡」原作「直」,据宋本、宋撮要本及宋史全文卷一○上改。

  【三八】俊乂满朝「乂」原作「人」,据宋本、宋撮要本、阁本及宋史卷三○二贾黯传改。

  【三九】嘉佑六年「六」原作「元」,据宋本、宋撮要本及文义改。

  【四○】今不合格「今」原作「令」,据宋撮要本及宋会要选举三之三八改。

  【四一】拥蔽其媪「媪」原作「妪」,据宋本、宋撮要本及上下文改。  【四二】乡时官吏之罪也何则此九字原脱,据温国文正司马公文集卷三三钱粮札子补。

  【四三】转运使副「使」字原脱,据同上书补。

  【四四】如别无奸巧欺谩及非理赋敛而致增羡「致」原作「置」,据同上书改。

  【四五】诚能如此持之不懈「持」,宋撮要本及同上书均作「行」。

  【四六】从之「从之」二字原脱,据宋本、宋撮要本及宋会要职官三之二补。

  【四七】而诸路使者荐部吏数未有限「部吏」二字原倒,据同上二本及宋会要选举二八之三、文献通考卷三八、宋史卷一六○选举志乙正。下同。

卷二百五

  起讫时间 起英宗治平二年五月尽是年七月

  卷  名 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二百五

  帝  号 宋英宗

  年  号 治平二年(乙巳,1065)   全  文

  五月庚申朔,枢密院奏:「嘉佑三年诏非军职当罢横行,岁满当迁及有战功殊绩皆不得除正任,当迁则改州名,或加检校官、勋封、食邑。按会要此诏乃三年十一月降,今附此,更不别出于彼。自降诏以来,正任刺史以上,绝迁进之望。今欲因知繁要州郡或路分总管,如再经改州名或加检校官、勋封、食邑已及十年者,与迁官至节度观察留后止,又客省、引进、四方馆旧置使三员,东、西上合门旧置使四员,今并增为六员;合门、引进、客省旧置副使六员,今并增为八员;合门旧通事舍人八员,今增为十员。凡所增置,须见任官当迁及有阙乃补,其皇城使改官及七年,如曾历边任,有本路监司、总管五人以上共荐者,与除遥郡刺史,至遥郡防御使止。」诏:「自今皇城、宫苑副使当磨勘者,各于本班使额自下升五资,改诸司使;其自左藏库副使以上,因酬奖及非次改官者,听如旧,余皆从枢密院之请。」初,帝谓执政曰:「诸司副使改转使,当从供备库使始,今对行改五资,太优。」于是,合议条奏而为此例。此据本志,虽实录亦有,然文稍繁,独本志以增客省使副员为庆历四年事,则误也。事在嘉佑三年八月。

  癸亥,资政殿学士,礼部侍郎陈旭为枢密副使。案陈旭,宋史作升之,盖以避神宗嫌名改也。

  先是,吕诲言:「枢密使富弼在告已半年,疾势未得痊复,陛下深惜其去,久虚厥位,盖以邦政为忧,方倚毗于事柄也。昨□奎丁忧,故事,百日后有起复之例,恩礼未及奎而进用王畴,又足以见陛下厉精求治,任人之切矣。然畴卒既经数月,未闻除授,何向来之遽而今日之缓也?张□【一】先乞还政,胡宿又复请郡,彼诚年高不任于事,枢府殆旷,政将安寄?况兵防久隳,边鄙多故,谋谟机密,尤须得人。臣愚伏愿陛下体军国之重,以生灵为忧,早择才望之人,进擢枢贰,必佥谐而后可。不宜久虚其位,俾邪佞窥□,大为歧径,经营进用,此必然之势也。惟圣衷留意,即天下幸甚。」  及是,诲又言:「陛下厉精治道,左右前后,宜得正人赞襄密勿,以致隆平。不意憸人复用,公议甚郁者。当先朝任陈旭时,臣与唐介、范师道、赵抃、王陶言其奸邪,不当置于二府。封章交上,丑迹皆明,外则近臣主张,内则宦官引援,韩琦极力为地,富弼依违不决,凡论列半年,陈旭出知定州,臣等谪斥江外,事既两罢,曲直不断,人言沸腾,遂成先帝之一失,臣愚愤懑痛惜者此也。近崇政殿奏对,奉承德音,谓旭有才,人或言其奸邪者,不数日遽闻除命。岂有中外言其奸邪,明哲知而复用?臣窃谓大臣极力引荐,陛下不得已而用之。旭向来事迹,略举一二,上悟宸听,庶几异日明辨。旭先为谏官,录问张彦方公事,减落情节,出其罪状,盖附宰臣刘沆,希奉贵妃,因缘徼幸。仍多与内臣交结,王世宁联妻族之亲,因而朋附,遂得进用。及知开封府,史志聪家人不还赵烈卖屋业价钱,私志聪而沮烈,人不平之。亲从官踰越皇城事,徇内省都知请求,一切不问。此迹状明着,觽所知者,余不复殚论。臣辄思一事,于体未安者,世宁之妻李氏本在宫中,先帝命适世宁,亦领内省要职。旭居枢府,掌握重权,势雄内外,岂得为便?觽人之情颇为骇动,臣焉敢缄默,欺蔽朝廷。唯冀清衷更赐沈虑,旭之进退,系于宸断。」

  兵部员外郎、秘阁校理蔡抗兼起居舍人、充史馆修撰、同知谏院。抗初为睦亲、广亲宅讲书,出入宫邸,不受馈遗。上器重之,请于濮安懿王,愿得与游。每见抗,衣冠尽礼,义兼师友。及亲政,即问抗安在。抗时将漕广东,亟召入,判都理欠凭由司。抗未至,上每见奉使南来者,辄问之。及对,留语日旰,曰:「卿朕故人,朕望于卿者厚,勿以常礼自疏也。」居数月,遂有是命。蔡抗判凭由,乃去年八月事。

  翰林学士、权知开封府冯京为陕西安抚使,代陈旭也。先是,韩琦言:「庆历中,臣常与范仲淹同上御边四策,未及施用,而元昊请和。今谅祚狂童,固非元昊之比,敢尔轻动,势将渝盟。愿以臣当时所上四策,令二府共议,择可行者付边帅。」及命京使陕西,琦又言:「本朝何亮、刘平各言西事,亮谓灵武不可弃,弃则西人必吞诸戎【二】,为后大患,当时不能用,而今悉验焉。平之所陈虽与四策稍异,然大抵以得西人山界土地、部族为甚利。愿并亮、平二奏付京,使与四路帅臣参议之。」然京所议方略,卒无闻也。此据韩琦家传。

  戊辰,诏曰:「朕观汉宣之治,综核名实,而政事文学法理之士,咸精其能,继统之业盛矣。朕蒙先帝遗烈,惧德不明,未烛厥理,乃夙兴以思,嘉与公卿大夫厉精为治,而属天下承平日久,内外因循,惰职者觽,未闻推利及民、尽心忧国者也。徒累积岁月以幸其进,又沽饰名誉以徼所知,其可道者亦不过务在簿书期会之间,朕何望焉?夫憸嘿苟简者弗惩,则端良敏济者亡以劝,朕持赏罚之大公,固将必行之。诗不云乎,『夙夜匪懈,以事一人』。百执事其易虑孜孜,各修厥职,以称朕意。」

  辛未,东上合门使,嘉州团练使刘几知鄜州。几初权泾原副都总管,与陈述古交讼,既罢,而代几者遂发几过用公使钱,诏几赴永兴军听劾。御史中丞贾黯言:「国家任用将帅,当责以御边扞寇之效,细故小过,皆宜略之,则可以得其死力。太祖时,天下未定,用李汉超等一十四人,分捍三边,皆十数年不易。举其州征榷之利皆以与之,仍听其贸易,免所过征税。军事无小大,皆许便宜。以故汉超等得成功名,而二十年间无西北之忧。庆历中,陕西用兵,颇失此术,边臣用公使钱微有过,则为法吏绳以深文,如尹洙、张亢、滕宗谅是也。今西夏叛扰,陛下方当以恩威御诸将,所宜思太祖之得人,而惩近事之失体。如几者苟无大过,愿赦而不问。」上纳其言,故有是命。此据宝训边寄篇。

  丙子,权御史中丞贾黯奏:「近者皇子封拜,并除检校太傅,臣按官仪,自后魏以来,太师、太傅、太保是为三师,太尉、司徒、司空是为三公,国朝因之。六典曰:『三师训导之官也』。盖天子之所师法,今皇子以师傅名官【三】,于义弗安,莫此为甚。盖前世因循,失于厘正。臣愚以为自今皇子及宗室卑者除官,并不可带师傅之名,随其迁除【四】,改授三公。」下两制议,请如黯奏。而中书亦谓:「自唐以来,亲王无兼师傅者,国朝以三师、三公皆虚名,故因而授之,宜正其失。」诏可。且令已受命者,异时加恩改授。

  甲申,命宰相韩琦、曾公亮权兼枢密院公事,富弼在告故也。弼自去冬以足疾卧家,至是,章二十余上,乞补外郡,终不许。

  丙戌,诏少卿、监愿知两赤县及监在京二十七处库务者,听之。

  枢密院编机要文字九百八十一册以进,赏执事者有差。嘉佑六年八月初编,六年十一月成一千一百六十二册,今未三年,复九百八十一册,当考其同异。会要以九百八十一册为二年五月【五】事,今从之,实录以为元年九月【六】事,恐误也。

  京师百司所行兵民官吏财用,皆无总数,中书一有行移【七】,则下有司考会。参知政事欧阳修因暇日尽以中书所当知者,集为总目,上有所问,宰相以总目对。修常奉祠家居,上遣内侍就中书合取而阅之。此据修本传掇出,附枢密院编机要文字之后。

  六月辛卯,江东转运判官,屯田员外郎范纯仁为殿中侍御史,太常博士、权发遣盐铁判官吕大防为监察御史里行。近制,御史有阙,则命翰林学士、御史中丞、知杂事迭举二人,而自上择取一人为之。至是,阙两员,举者未上,内出纯仁、大防名而命之。大防,蓝田人也。枢密使张□奏:「臣子娶纯仁之妹,合回避。」不许。

  大防首言纲纪赏罚之际未厌四方之望者有五:进用大臣而权不归上;大臣疾老而不时许退【八】;夷狄骄蹇,边患已萌,而不择将帅,不知敌情;议论之臣裨益朝廷阙失,而大臣沮之;强埸左右之臣有败事而被赏、举职而获罪者。又论:「富弼病足,请解机政,章数十上,至以牛马自比而不纳;张□年几八十,体力已耗,哀乞骸骨而不从;□奎有三年之丧,召其子而呼之者再,遣使而召之者又再;程戡辞老,不堪边任,恐死塞上,免以尸柩还家为请而不许;窃以为过矣。弼,贤臣也,今使其得休于外,则不病之日为报陛下深矣。奎,才臣也,使其终三年之丧,得尽其孝于所亲,则服除之日,必能尽忠于陛下矣。□、戡既老矣,又皆哀请求去,陛下欲尽君臣之分,则皆与之闲务,使尽其余年。如此,则中外髃臣皆知陛下优待大臣,进退以礼,亦何必过为虚饰,曲事形迹,使四人之诚不得自达耶?」此据行状,比大防传差详,要须别删润之。

  知杂事吕诲言:「臣尝闻汉孝武即位之初,田蚡为相,荐人或起家至二千石,权移主上。帝乃曰:『君除吏尽未?吾亦欲除吏。』非明哲之君智能烛理,则威福之柄几为田氏专矣。今见陛下始除二人者,诚有旨哉。臣向来所陈,令中外两省官每岁各举才能之人,籍于禁中,要任使即清衷自择,免临时荐举,可以杜绝请求之路。此至公之法,愿陛下久而行之,被用之人莫不归感上恩,必尽死节以图报效。自昔兴王之道,未有不繇于是也。唯圣虑以操柄之重,谨始克终,天下幸甚。」  癸巳,髃臣表请听乐,弗许,自是五上表,乃许之。

  初,绛州团练使杨遂为新城巡检,救濮王宫火,帝识其面目。于是,侍卫司阙帅【九】,帝首出遂姓名,擢登州团练使、步军都虞候。

  己亥,诏自今三司久任判官,不得别举职任。

  壬寅,提举在京诸司库务【一○】王珪等奏:都官郎中许遵编修提举司并三司类例一百三十册。诏行之,以在京诸司库务条式为名。遵,泗州人也。

  己酉,庄宅使张利一为皇城使、知雄州兼河北沿边安抚使,代皇城使,嘉州刺史李中佑也。以中佑权定州路总管。利一传在绍圣二年。

  司马光言:臣闻明主谋事于始,而虑患于微,是以用力不劳,而收功甚大。窃见国家所以御敌之道,似未尽其宜。当安靖附顺之时,则好与之计校末节,争竞细故;及其桀傲暴横之后,则又从而姑息,不能诛讨。是使敌人益有轻中国之心,皆厌于柔服而乐为背叛。近者西戎之祸生于高宜,北陲之隙起于赵滋,而朝廷至今终未省悟,犹以二人所为为是,而以循理守分者为非。是以边鄙武臣,皆锐意生事,或以开展荒弃之地十数里为功劳,或以杀略老弱之敌三五人为勇敢,朝廷辄称其才能,骤加擢用。既而敌心忿恨,遂来报复,屠翦熟户,钞劫边民,所丧失者动以千计。而朝廷但知惊骇,增兵聚粮,其致寇之人既不追究,而守边之臣亦无谴责。如此而望遐荒宾服,强埸无虞,是犹添薪扇火,而求汤之不沸也。臣愚窃惟真宗皇帝亲与契丹约为兄弟,仁宗皇帝赦赵元昊背叛之罪,册为国主,岁损百万之财,分遗二敌,岂乐此而为之哉?诚以屈己之愧小,爱民之仁大故也。今陛下嗣已成之业,守既安之基,而执事之臣数以争桑之忿心,不思灌瓜之大计,使边鄙之患纷纷不息,臣窃为陛下惜之。

  近者闻契丹之民有于界河捕鱼及于白沟之南翦伐柳栽者,此乃边鄙之小事,何足介意?而朝廷以前知雄州李中佑不能禁御为不材,别选州将以代之。臣恐新将之至,必以中佑为戒,而以赵滋为法,妄杀敌人,则战斗之端,往来无穷矣。况今民力雕弊,仓库虚竭,将帅乏人,士卒不练。夏国既有愤怨,屡来侵寇【一一】,祸胎已成,若又加以契丹失欢,臣恐国力未易支也。伏望陛下严戒北边将吏,若契丹不循常例,小小相侵,如鱼船、柳栽之类,止可以文牒敕会,道理晓谕,使其官司自行禁约,不可以矢刃相加。若再三晓谕不听,则闻于朝廷,虽专遣使臣至其王廷,与之辨论曲直,亦无伤也。若又不听,则莫若博求贤才,增修政事,待公私富足,士马精强,然后奉辞以讨之,可以驱穹庐于漠北,复汉、唐之土宇,其与争渔柳之胜负,不亦远哉!

  试校书郎孙侔、试将作监主簿常秩、前亳州卫真县主簿王回,皆为忠武军节度使推官;侔知来安县,秩知长社县,回知南顿县。侔等皆以文行知名,为知制诰沈遘、王陶等所荐,命下而回卒,侔、秩皆辞不赴。

  回,侯官人,平子也。惇行孝友,质直平恕,造次必稽孔子、孟子所为,而不为小廉曲谨以求名誉于世,其学问所得,自汉以来列于儒林者罕及也。常举进士中第,任卫真主簿,于事有所不合,称病自免,退居颍州,久之不肯仕,在廷多荐者,故命以为县,会卒。弟向、冏亦以文学知名,善序事,皆蚤卒,仕止于县主簿,其母则曾公亮之姊也。

  甲寅,刑部郎中张师颜同提举在京诸司库务。初,两浙转运使韩缜上言:「景德中,朝廷置提举诸司库务,以朝臣及诸司使、副二员领之,近年此局常用显官【一二】,词禁清华固非奔走之任,武臣内侍多是职位已高,虽欲躬亲,体亦未便。望循景德初置之意【一三】,及当时所定条约,俾复旧制,则觽务毕举。」诏增置当入职司朝臣一员,而有是命。

  初,议崇奉濮安懿王典礼,翰林学士王珪等相顾不敢先发,天章阁待制司马光独奋笔立议,议成,珪即敕吏以光手□为案。其议曰:「臣等谨按仪礼丧服:『为人后者,传曰:何以三年也?受重者必以尊服服之』。『为所后者之祖父母妻,妻之父母昆弟,昆弟之子若子』。若子者皆如亲子也。又『为人后者为其父母报【一四】,传曰:何以期也?不二斩也【一五】。持重于大宗者【一六】,降其小宗也』。又『为人后者为其昆弟,传曰:何以大功也?为人后者降其昆弟也』。以此观之,为人后者为之子,不敢复顾私亲,圣人制礼,尊无二上,若恭爱之心分施于彼,则不得专壹于此故也。是以秦、汉以来,帝王有自旁支入承大统者,或推尊父母以为帝后,皆见非当时,取讥后世,臣等不敢引以为圣朝法。况前代之入继者,多宫车晏驾之后,援立之策或出母后,或出臣下。非如仁宗皇帝年龄未衰,深惟宗庙之重,祇承天地之意,于宗室觽多之中,简拔圣明,授以大业。陛下亲为先帝之子,然后继体承祧,光有天下。濮安懿王虽于陛下有天性之亲,顾复之恩,然陛下所以负扆端冕,富有四海,子子孙孙,万世相承者,皆先帝之德也。臣等愚浅,不达古今,窃谓今日所以崇奉濮安懿王典礼,宜准先朝封赠期亲尊属故事,高官大国,极其尊荣;谯国、襄国太夫人、仙游县君亦改封大国太夫人,考之古今,实为宜称。」

  议上,中书奏:「王珪等议未见详定濮王当称何亲,名与不名。」珪等议:「濮王于仁宗为兄,于皇帝宜称皇伯而不名,如楚王,泾王故事。」议者或欲称皇伯考,天章阁待制吕公着曰:「真宗以太祖为皇伯考,非可加于濮王也。」是月己酉,中书又奏:「按仪礼『为人后者为其父母报』。及案令文与五服年月敕并云:『为人后者为其所后父母斩衰三年,为人后者为其父母齐衰期,即出继之子于所继【一七】、所生父母皆称父母。』又汉宣帝、光武皆称其父为皇考。今王珪等议称皇伯,于典礼未见明据,请下尚书省,集三省、御史台官议奏。」诏从之。执政意朝士必有迎合者,而台谏皆是王珪等,议论汹汹,未及上。太后闻之,辛亥,内出手书切责韩琦等以不当议称皇考,而琦等奏太后以珪等议称皇伯为无稽,且欲缓其事,须太后意解。

  甲寅,降诏曰:「如闻集议议论不一【一八】,宜权罢议,当令有司博求典故【一九】,务合礼经以闻。」三年四月二十七日壬午始罢议,此须权罢耳【二○】。

  翰林学士范镇时判太常寺,即率礼官上言:「汉宣帝于昭帝为孙,光武于平帝为祖,则其父容可以称皇考,然议者犹或非之,谓其以小宗而合大宗之统也。今陛下既考仁宗,又考濮安懿王,则其失非特汉宣、光武之比矣。凡称帝、称皇、若皇考,立寝庙,论昭穆,皆非是。」因具列仪礼及汉儒论议、魏明帝诏为五篇,奏之,执政得奏,怒,召镇责曰:「诏书云当令检详,奈何遽列上耶?」镇曰:「有司得诏书不敢稽留,即以闻,乃其职也,奈何更以为罪乎?」于是,台官自中丞贾黯以下各有奏,乞早从王珪等议【二一】。

  侍御史知杂事吕诲言:「朝廷既知议论不一,当辨正是非,参合觽意,明所适从,岂可事有未定,遽罢集议,还付所司?诏命反复,非所以示至公于天下也,臣辄徇愚见,敢以闻上。臣谨按仪礼『为人后者为其父母报』。盖为大宗斩,还为小宗期【二二】,不二斩,明于彼而判于此也。又按令文与五服年月敕,出继之子于所生、所继皆称父母。称父母者所以别其本生于后也,在属籍当行除附,斯令之意可明也。如汉宣、光武皆称父为皇考者,二帝上承本宗,皆非旁继,于今事体略不相类。据王珪等议,濮安懿王于仁宗皇帝,其属为兄,于皇帝合称皇伯而不名,于礼得矣。及引元佐、元俨称皇兄、皇叔之类,皆本朝典礼,安得谓之无据。臣窃原敕意,直欲加濮安懿王为皇考,与仁庙同称,如是则尊有二上,服有二斩,礼律之文,皆相戾矣。臣恭以陛下龙跃藩邸,入继大统,南面尊临,皆先帝之德也。甫终祥禫,尚未遑庙谒,遽有斯议,搢绅之士皆未谓然。方陛下躬勤孝养,上奉慈闱,承颜犹惧其不足,矧复顾私恩,别亲疏,而忘大义哉?就如有司徇情酌礼,以安懿为考,仙游为妣,示于中外,得为安乎?臣窃惟兹事非出清衷,必佞臣建白,苟悦圣情,二三辅臣不能为陛下开陈正论,又将启其间隙,违背礼义,惑乱人情,忘先帝之眷倚,陷陛下于非正,得为忠乎?臣伏望陛下开广圣虑,精勤孝治,不作无益以害至公。既罢三省集议,当别降诏旨,以王珪等议为定,以前后所献不一论尽降出外,辨正是非,明其有罪,寘之于法。可以涣释髃疑,杜绝邪论。不然,何以明陛下之无私,剖中外之深惑?传之永久,所损不细。」

  又言:「陛下天赋英睿,学通古今,经义粲然,不应有惑。礼所谓大宗者,收合乎宗族也,陛下继大宗而有天下,义之重恩不得掩,岂可复顾于小宗哉?人臣非不欲陛下尊显所生,褒崇封爵,极其美称,唯不过于典礼。矧至孝之道,不必徇于己、私于亲,唯其诚而已矣。在宸衷岂不是思?第为邪佞进说,惑乱人情。陛下何惜一幅之诏,推示信诚,以皇伯之称为定,追正封爵,以称典礼,则中外之心涣然释疑。不如是,则纷纷议论,有损圣明,不独贻讥于万世,将恐取轻于四夷。」

  又言:「陛下践阼以来,克谨政理,继志述事,孝诚已至。唯濮安懿王一事,不合典礼,未副人心,甚为陛下惜之。事繇中书起请,两禁及礼官集议、台谏官章疏,俱未蒙施行。虽有权罢指挥,终未得了绝,议论纷纷,中外愈惑。宰相前请如是,必难复有开陈,人言不已,诚有累于圣躬。解天下之疑者,莫若发睿断,特以手诏自中而下,追封濮安懿王大国,诸夫人礼典称是。仍于郊礼前了毕,慰厌人心,于体为顺。」奏皆留中不行。诲前奏以六月二十九日丁卯上,后二奏不得其时,今并附六月末。

  司马光又言:圣人举事,与觽同欲,故能下协人心,上顺天意。洪范曰:「三人占,从二人言。」盖国有大疑,则决之于觽,自上世而然矣。伏见乡者诏髃臣议濮安懿王合行典礼,翰林学士王珪等二十余人,皆以为宜准先朝封赠期亲尊属故事,凡两次会议,无一人异辞。所以然者【二三】,盖欲奉濮王以礼,辅陛下以义也。而政府之意,独欲尊濮王为皇考,巧饰辞说,误惑圣听,不顾先王之大典,蔑弃天下之公议,使宗室疏属皆已受封赠,而崇奉濮王之礼至今独未施行,此觽所以怫郁【二四】,而未为称惬者也。或恐陛下未能知二议是非,臣更请为陛下别白言之。

  政府言:仪礼、令文、五服年月敕皆云为人后者为其父母,即出继之子于所生皆称父母。臣按礼法必须指事立文,使人晓解,今欲言为人后者为其父母之服,若不谓之父母,不知如何立文,此乃政府欺罔天下之人,谓其皆不识文理也。又言:汉宣帝、光武皆称其父为皇考。臣案宣帝承昭帝之后,以孙继祖,故尊其父为皇考,而不敢尊其祖为皇祖者,以其与昭帝昭穆同故也【二五】。光武起布衣,诛王莽,亲冒矢石以得天下,名为中兴,其实创业。虽自立七庙,犹非太过,况但称皇考,其谦损甚矣。今陛下亲为仁宗之子以承大业,传曰:「国无二君,家无二尊。」若复尊濮王为皇考,则置仁宗于何地乎?政府前以二帝不加尊号于其祖,以为法则可矣【二六】,若谓皇考之名亦可施于今日,则事恐不侔。设使仁宗尚御天下,濮王亦万福,当是之时,命陛下为皇子,则不知谓濮王为父为伯?若先帝在则称伯,没则称父,臣计陛下必不为此行也。以此言之,濮王当称皇伯,又何疑矣。今举朝之臣,自非挟奸佞之心欲附会政府误惑陛下者,皆知濮王称皇考为不可,则觽志所欲亦可知矣。陛下何不试察髃臣之情,髃臣谁不知濮王于陛下为天性至亲,若希旨迎合,不顾礼义,过有尊崇,岂不于身有利而无患乎?所以区区执此议者,但不欲陛下失四海之心,受万世之讥尔。以此观之,髃臣之忠佞邪正甚易见矣。愿陛下上稽古典,下顺觽志,以礼崇奉濮安懿王如珪等所议,此亦和天人之一事也。  秋七月壬戌,诏以冬至有事于南郊。

  枢密使、户部尚书、同平章事富弼累上章以疾求罢,至二十余。上固欲留之,不可,癸亥,罢为镇海节度使、同平章事、判河阳。案宋史称判扬州、进封郑国公、亦即此时。

  初,除仆射及使相,弼八上章乞以本官出守,且言:「仆射是正二品官,师长百僚,使相者文武中并是第一等俸禄,臣因病退,反有此授,固不敢当。真宗以前惜此官禄,未尝轻有除拜。仁宗飻幼即位,不曾检详祖宗故事,兼当时执政者徇私,亦欲自为地,遂开此例。终仁宗一朝,罢相罢枢密使者,皆除使相,其间最为不可者数人,并以不称职及过恶彰露,台谏官互有弹劾,本合得罪黜削,而亦皆除使相,领大藩,人情非常不允。臣其时正在中书,以仁宗暮召学士,次日宣制,无由进说。陛下临御以来,未曾除人,可从今以去,一一谨惜。若此等爵禄泛泛者容易付与,别或有大贤才,或有立功立事之人,陛下更何以爵禄旌赏之?使相以上,只有三师三公,其品秩虽崇,而俸禄甚少,比使相绝然不侔也。愿立法自臣始。」不从。弼止乞罢使相或仆射一官,诏许罢仆射而改制焉。  弼将行,又言:「臣礏性愚直,生平未尝敢作分毫过恶,事先帝尽忠尽诚,亦曾面折同列。先帝虽知臣一心为国,不避人怨怒,然而同列非常不喜矣【二七】。其不喜者,乃使门下鹰犬之人撰造是非,于先帝前倾臣,今陛下侍从臣僚中亦有谤臣者不少。臣事陛下如事先帝,尽心无隐,惟道是从,陛下已尽见臣表里,常蒙保全。臣今乍离陛下左右,仰恃圣睿,断无所忧,惟是谗谤尚恐未免,万一有之,只乞圣慈察其所谤之语道理如何,若臣别无非道非理,即望陛下始终保庇,使全首领。假如臣因近所患,便就死灭,亦须九泉之下阴有所报。臣感恋之外,更竭此心,伏惟圣明俯赐矜照。」

  宁海留后李端愿为武康节度使、知相州。上未亲政,端愿求对,言:「陛下当躬揽干纲,以系人心,不宜退托,失天下望。」又上书敷陈恳切,太后既撤帘,端愿称目疾,求谢事,乃命以旄钺出镇。

  乙丑,右仆射、兼门下侍郎、平章事韩琦为南郊大礼使【二八】,翰林学士、谏议大夫王珪为礼仪使,给事中、权御史中丞贾黯为卤簿使,翰林学士、给事中范镇为仪仗使,端明殿学士、户部侍郎、权知开封府韩绛为桥道顿递使。既而贾黯言:「故事,当以中丞领仪仗,天圣二年用中丞薛奎领卤簿,而翰林学士晏殊领仪仗,盖误也。」乃诏黯与镇对易使名。

  丙寅,诏曰:「事有先后,故制有隆杀,礼有重轻,故用有丰约。凡郊庙所以奉天地祖宗者,宜如故事,若乘舆服御之费,其务减省。德宁公主出降,其资送减康国长公主三之一。」

  丙子,放宫人百八十人。  戊寅,观文殿大学士、尚书左丞贾昌朝卒,幸其宅奠之,辍视朝两日。赠司空、兼侍中,谥曰文元。御篆墓碑曰「大儒元老之碑。」昌朝在侍从为名臣,及执政,不为善人所与,或以为结宫人宦官,数为谏官、御史所攻。张方平留唐询,询谮□育,世皆以为昌朝指也。  辛卯,髃臣上尊号曰体干膺历文武睿孝皇帝,诏答不允。

  庚辰,淮南节度使、兼侍中文彦博为枢密使。初,彦博自河南入见,上谓曰:「朕在此位,公之力也。」彦博对曰:「陛下登储纂极,乃先帝圣意,与皇太后协赞之功,臣何与焉!」上曰:「备闻始议,公于朕盖有恩者。」彦博逊避不敢当,上曰:「暂烦西行,即召还矣。」彦博行未至永兴,亟有是命,又遣中使促之,至永兴才数日也。  枢密使、吏部侍郎张□罢为彰信节度使、同平章事、判许州。□久在病告,求罢,凡七上章,乃得请。先是,韩琦、曾公亮欲迁欧阳修为枢密使,将进拟,不以告修,修觉其意,谓两人曰:「今天子谅阴,母后垂帘,而二三大臣自相位置,何以示天下?」两人服其言,遽止。及张□去位,上遂欲用修,修又力辞不拜。此据苏辙神道碑。

  辛巳,权三司使、龙图阁学士、工部侍郎吕公弼为枢密副使。公弼上言:「谏官、御史,耳目之官,比来言事,罕见采用,非所以达四聪也。陛下当以政事责成大臣,而委视听于台谏,非其人则黜之,如此则言路通而视听广矣。」

  端明殿学士、兼翰林侍读学士、户部侍郎、权知开封府韩绛权三司使。绛初以髃牧使召,未至,改命京尹,浃日又迁计省【二九】。

  绛在成都凡再岁。始,张咏以券给贫民,令春籴米、秋籴盐。岁久,券皆转入富室。绛削除旧籍,召贫民别予券,且令三岁视贫富辄易之【三○】,豪右不得逞。蜀与夷接,边人伐木境上,数侵争,因下令禁伐木;又以兵守蚕崖关【三一】,绝蕃部往来,就威、茂交易。异时内侍使蜀,给酒场吏主贸卖,听使倍取以资费,绛奏请加禁约。上敕内侍省着为令,每行必申戒焉。及使三司,又请以川峡四路田谷输常平仓,而随其事任道里差次给直,以平物价。上叹曰:「觽方姑息,卿独能不徇时耶?」诏行之。内诸司吏有干恩泽者,绛执不可,上曰:「朕初不知,当为卿改。」而干者不已,绛执益坚,因为上言:「即有飞语,愿得究治。」上曰:「朕在藩邸,颇闻有司以国事为人情,卿所守固善,其毋惮谗。」宫中所用财费,悉以合同凭由取之,绛请有例者悉付有司,于是,三司始得会计。

  知制诰沈遘为龙图阁直学士、权知开封府。遘为人轻俊明敏,通达世务,前知杭州,令行禁止。人有贫不能葬者及女子孤无以嫁者,以公使钱葬嫁数百人。倡优养良家女为己子者,夺归其父母。接遇士大夫,多得其欢心。部吏憸险之徒、尤乐倾心,尽为之耳目,刺闾巷间事,纤悉即知,故事至立断,觽莫不骇伏。小民有犯,情稍不善,不问法轻重,断讫,强刺为卒,刺者数百人,屏息不敢犯。鞠真卿提点刑狱,欲案其事,方移州诘问,遘恐,悉弛所刺卒,给以公据,复为民。会遘召还,真卿亦罢去,事遂寝。议者以其严比孙沔,然沔虽苛暴,锐于惩恶,至遘,善人亦惧焉。案史称遘为人疏隽博达,明于吏治,而沔则以淫纵无检为言官所纠,与此所载似异。其治开封如治杭,晨起视事,及午事毕,出与宾旧往还,从容谈笑,以示有余。士大夫交称其能,以为且大用矣。逾月,加龙图阁学士,逾年,迁翰林学士。寻以母丧去位,遽卒。遘迁翰林学士,在三年九月,卒在四年九月,今并书。

  壬午,三班差使、殿侍崔公度为和州防御推官、充国子监直讲【三二】。公度、高邮人,常为故相刘沆所知,荐茂才异等科,辞疾不赴。甫任右职,非所好,益闭户读书。欧阳修得公度所为感山赋以示韩琦,琦言公度守道甚笃,文章雄奇赡逸,故有是命。公度以母老力请留侍,从之。

  注  释

  【一】张□「□」原作「升」,据宋本、宋撮要本、阁本及参酌宋史卷三一八校勘记【一】改。下同。  【二】弃则西人必吞诸戎「戎」原作「羌」,据宋本、宋撮要本、阁本改。  【三】今皇子以师傅名官「官」字原脱,据宋本、宋撮要本及宋史全文卷一○上补。

  【四】随其迁除「除」,宋撮要本、阁本均作「序」。

  【五】二年五月「五」原作「九」,据宋本、宋撮要本及正文所系年月改。

  【六】元年九月「九」,同上二本均作「五」。

  【七】中书一有行移「一有」二字原倒,据同上二本乙正。

  【八】大臣疾老而不时许退「疾」,同上二本及阁本均作「疲」。

  【九】侍卫司阙帅「司」原作「使」,据宋撮要本、阁本改。

  【一○】提举在京诸司库务「库」原作「军」,据宋撮要本及宋会要职官二七之四六改。

  【一一】屡来侵寇「来」原作「求」,据宋撮要本、阁本及温国文正司马公文集卷三三北边札子改。

  【一二】近年此局常用显官「此局」二字原脱,据宋本、宋撮要本及宋会要职官二七之四七补。

  【一三】望循景德初置之意按同上二本「循」作「寻」,同上书作「检寻」。

  【一四】又为人后者为其父母报「报」字原脱,据仪礼丧服补。

  【一五】何以期也不二斩也「不」上原衍一「曰」字,据宋撮要本、同上书及温国文正司马公文集卷三三翰林学士王珪等状删。又同上书「不二斩也」下有「何以不二斩也」一句。

  【一六】持重于大宗者「持」原作「特」,据同上本及同上二书改。  【一七】即出继之子于所继「即」字原脱,据宋本、宋撮要本、阁本及长编纪事本末卷五五濮议补。

  【一八】如闻集议议论不一「如」字原脱,据同上三本及编年纲目卷一七、宋史全文卷一○上、宋会要礼四○之六补。

  【一九】当令有司博求典故「当」上原衍一「如」字,据同上三本及长编纪事本末卷五五濮议、编年纲目卷一七、宋会要礼四○之六删。  【二○】三年四月二十七日壬午始罢议此须权罢耳此注文原在上文「甲寅」下,按文例移置此处。

  【二一】乞且从王珪等议「且」,宋本、宋撮要本及长编纪事本末卷五五濮议均作「早」。

  【二二】还为小宗期「还」字原脱,据同上二本及同上书补。  【二三】所以然者「然」原作「言」,据温国文正司马公文集卷三四濮王札子改。

  【二四】怫郁「怫」原作「拂」,据同上书改。  【二五】以其与昭帝昭穆同故也按宋本、宋撮要本及长编纪事本末卷五五濮议、同上书俱无「昭帝」二字。

  【二六】以为法则可矣按宋撮要本及同上二书其上均有「引」字。

  【二七】然而同列非常不喜矣「非」原作「未」,「矣」字原脱,据宋本、宋撮要本改补。

  【二八】韩琦为南郊大礼使「南」字原脱,据同上二本补。

  【二九】计省「计」原作「详」,据宋撮要本改。  【三○】且令三岁视贫富辄易之「辄」原作「转」,据宋本、宋撮要本、阁本改。

  【三一】蚕崖关「关」原作「间」,据宋撮要本改。

  【三二】充国子监直讲「讲」原作「学」,据宋本、宋撮要本及宋史卷三五三崔公度传改。

卷二百六

  起讫时间 起英宗治平二年八月尽是年十二月

  卷  名 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二百六

  帝  号 宋英宗

  年  号 治平二年(乙巳,1065)

  全  文

  八月庚寅,大雨。

  辛卯,地涌水,坏官私庐舍,漂杀人民畜产,不可胜数。是日,御崇政殿,宰相而下朝参者十数人而已。诏开西华门以泄宫中积水,水奔激东殿,侍班屋皆摧没,人畜多溺死。甲午,命盐铁副使杨佐、权度支副使李肃之、景福殿使石全斌、入内押班张茂则提举修诸军班营屋,以全斌、肃之主东南,茂则、佐主西北。又分命朝臣及大使臣八人度工督役。又命殿前副都指挥使郝质、步军副都指挥使宋守约提举修造营屋,虞部郎中来令孙等八人就赐死水诸军民钱,葬祭其无主者。死而可知者,凡千五百八十八人【一】。

  乙未,诏曰:「乃者庚寅大雨,室庐垫伤,被溺者觽,大田之稼,害于有秋。灾变之来,曾不虚发,岂朕之不敏于德,而不明于政欤?将天下刑狱滞冤,赋繇繁苦,民有愁叹无聊之声,以奸顺气欤?不然,何天戒之甚着也?中外臣僚并许上封事,言时政阙失及当世利害,可以佐元元者,悉心以陈,无有所讳。执政大臣皆朕之股肱,其协德交修,以辅不逮【二】。」初,学士草诏曰:「执政大臣其惕思天变。」帝书其后曰:「淫雨为灾,专以戒朕不德。」故更曰「协德交修」。

  司马光上疏曰:

  陛下即位以来,灾异甚觽,日有黑子,江、淮之水或溢或涸。去夏霖雨,涉秋不止,京畿东南十有余州,庐舍沈于深渊,浮苴栖于木末,老弱流离,捐瘠道路,妻儿之价,贱于犬豕;许、颍之间,亲戚相食,积尸成邱。既而历冬无雪,暖气如春,草木早荣,继以黑风。今夏厉疫大作,弥数千里,病者比屋,丧车交路。至秋幸而丰熟、百姓欣然,庶获苏息,未及收获而暴雨大至,一昼之间,川泽皆溢,沟渠逆流,原隰丘陵【三】,悉为洪波,一苗半穗,荡无孑遗【四】。都城之内,道路乘桴,城阙摧圮,官府仓廪、军垒民居,覆没殆尽,死于压溺者不可胜纪。耄耋之人,皆言耳目所纪,未尝睹闻。此乃旷古之极异,非常之大灾,陛下安得不侧身恐惧,思其所以致此之咎乎?诗曰:「亹亹文王,令闻不已。」又曰:「如珪如璋,令闻令望。」古之圣王,未有不先其令名而能行其政于天下者也。

  臣伏见陛下践阼之初,上自宰辅,次及朝臣,下逮闾阎细民,士伍畼养,无不翕然同辞,称颂圣德,如出一口。皆云方今皇族奉朝谒者八百余人【五】,陛下仁孝聪明为之首冠,知人疾苦,识其情伪,节俭爱物,刚果能断。既美先帝知人之明,又庆己身逢时之幸【六】,涕泣共谈,悲喜相半。臣愚以为昔汉惠帝无子,而得文帝,仁俭谦恭【七】,百姓富饶,几致刑措。昭帝无子,而得宣帝,勤惠明断,吏畏民乐,号称中兴。然则国无嗣子,而旁亲入继,未必不为天意福佑社稷而光启圣贤也。私心自幸,又甚于觽人。俄而圣躬有疾,上下之人思杀身为牲,粉骨为药,庶祈早瘳,以视圣政。不意数月之后,道涂之议,稍异于前,颇有谤言,不专称美。逮乎周岁之外,则颂者益寡,谤者益多。臣窃伏于阙门之外,日闻觽论,不胜怅恨,痛心疾首,昼而忘食,夕而忘寝,为陛下深思其故,终不能明。意者,陛下于举动循守之间,万一有所未思乎?敢以愚虑言之,盖有三焉,惟陛下宽其罪,使毕其辞。

  窃惟皇太后仁明之德,爰自先朝【八】,布闻四方【九】,加之保育圣躬,在于襁褓。陛下入承大统,不可谓全非皇太后之力。当陛下初得疾之时,外间传言,皇太后于先帝梓宫之前,为陛下叩头祈请,额为之伤,如此岂可谓无慈爱之心于陛下哉?不幸为谗贼之人交相离间,遂使两宫之情介然有隙。就使皇太后有不慈于陛下,陛下为人之子,安可较量曲直,遂生忿恨,而于爱恭之心有所不备乎?传曰:「大德灭小怨。」先帝擢陛下于觽人之中,自防御使升为天子,唯以一后数公主属于陛下,而梓宫在殡,已失皇太后之欢心,长公主数人皆屏居闲宫,希曾省见。臣请以小喻大,设有闾里之民,家有一妻数女,及有十亩之田,一金之产,老而无子,养同宗之子以为后,其人既没,其子得田产而有之,遂疏母弃妹,使之愁愤怨叹,则邻里乡党之人谓其子为何如人哉?以匹夫而为此,犹见贬于乡里,况以天子之尊,为四海所瞻仰哉?此陛下所以失人心之始也。

  先帝天性宽仁,重违物意,晚年撄疾,厌倦万几,遂以天下之事悉委之两府,两府或见有所偏【一○】,或意有所私,取舍黜陟,未必皆当,及巧设幸门,进拔所爱,超资越级,欺罔觽人,抑压孤寒,无所伸诉。及陛下即位,皆谓必能奋发干刚,昭明君德,收取威福,复还王室。进贤退愚,赏善罚恶,使海内廓然,立见太平。而陛下益事谦逊,深自晦匿,凡百奏请,不肯与夺,动循旧例,不顾事情,谨于细务,忽于大体。知人之贤不能举,知人之不肖不能退,知事之非不能改,知事之是不能从。大臣专权【一一】,甚于先朝,率意差除,无所顾忌。或非材而骤进,或有罪而见宽,此天下所以重失望也。

  陛下圣质虽美,亦当取法于尧、舜、禹、汤,而即政以来,或意有所见,执之不移,如坚守严城,御敌外寇,使髃臣之言皆无自而入,殆非所以纳百川而成巨海也。明君之于听纳,无彼无我,无亲无疏,无先无后,唯其是而已矣。若重我所见而轻彼所陈【一二】,信其所亲而疑其所贱,主先入之言而拒后来之议,则虽有是者,亦不可得而见矣。夫人心之所好者,视丑以为美,所恶者,视善以为恶,苟能以平心察之,则是非易见矣。书曰:「有言逆于汝心,必求诸道,有言逊于汝志,必求诸非道。」若必待合于圣意则悦而从之、不合则怒而弃之,臣恐谗谄日进,方正日疏,殆非所以增社稷之福也。又国家置台谏之官,为天子耳目,防大臣壅蔽。朝廷政事皆大臣相与裁定,然后施行,而台谏或以异议干之,陛下当自以圣意察其是非,可行则行,可止则止。今乃复付之大臣,彼安肯以己之所行为非,而以他人所言为是乎?此乃陛下所以独取拒谏之名,而大臣坐得专权之利者也。夫以君相之重,何啻泰山,贱臣之轻,何啻鸡卵,乃欲相与校其胜负,臣固知其不敌矣。是以四方怀忠之士愿效区区者,皆望风不进,结舌沮气,此天下所以又失望也。

  凡此三者,在列之臣皆知其不可,而上畏严诛,下避怨怒,莫敢以此极言闻于陛下,使海内愤郁之气积而不发,宜其有以感动天地之和矣。臣愿陛下上稽天意,下顺人心,于此三者皆留圣念。事奉皇太后愈加孝谨,务得欢心。诸长公主时加存抚,无令失所。总揽大柄,勿以假人。选用英俊,循名责实。赏功罚罪,舍小取大。徱塞弊端【一三】,一新大政。延纳谠言,虚心从善。皆行之以至诚,非特为空言而已。夫至诚可以动金石,而况人乎?不诚不足以感匹夫,而况天乎?诗云:「无曰高高在上,陟降厥士,日监在兹。」天虽至高,视听甚迩,人之所为,发于中心,则天已知之,固不待见其容貌形于声音也。陛下果能尽诚于此,则圣德日新,令名四达,人心既悦,天道自和,百谷蕃昌,嘉瑞并至,蛮夷率服,福流子孙矣。臣自知不才,无补朝廷,然不敢遂自塞嘿,复有所陈,唯陛下裁察。吕诲言:  陛下即位之初,事无过举,灾沴遽作,殆人情久郁,怨愁之气,积阴而成。天意爱陛下之深,以是谴告,不可不求其原也。臣谨按洪范:「曰肃,时寒若【一四】;狂,恒雨若。」肃者貌之恭,狂者事之妄。居上则言动必谨,谋虑必审,号令必信,赏罚必当,一有其妄,灾异斯应。五行志曰:「简宗庙,废祭祀,水不润下。」水者北方,万物终藏之所。神道居阴,尚乎安静,虔恭庙祭,所以昭孝而训人。乃者濮安懿王一事,始议或将与仁庙比崇,终罢追封,不及燕王之例,礼失中而孝不足,是亦几乎慢也。京房传曰:「饥而不损,兹谓大荒,厥灾水。」谓下民饥馑,上宜减损。去冬及春,许、颍等郡大荒,上方不急之用,后苑淫巧之作,宜令裁减,以崇俭约,量入制用,正在今日也。又曰:「辟遏有德,厥灾水。」盖有德之人壅遏而不用也。今则官不试职,名不副实,贤不肖溷淆于下。而况前席详延,无非藩邸之旧,清途进用,皆出权臣之门,忠良之人,宁无体解?古者以功举贤,则万化成而瑞应着,以毁誉取人,故功业废而灾异生。斯皆前世已验之明者,陛下当翼翼循思,追捄其失,庶几消复之理也。

  然陛下侧身恐惧,祗悔诚深,方注意辅臣,代天理物。阴阳不顺,风雨不时,天变于上,人怨于下,致此之阙,咎将安归?臣备员风宪,无补聪明,朝纲之颓弛,时政之阙失,职臣之由,罪在不赦。诏命既下,着位之臣莫不输忠毕虑,仰副咨询,惟陛下省览无倦。言或可用,克己行之,日谨一日,惟新盛德,更张治具,隐恤民病,感召和气,以塞灾变。如曰休咎数也,治乱世也,四辅俱贤,百工皆举,不责人事,委之天理,臣恐天心未应,沴气复还,人情动摇,邦本危矣。  吕大防言:「雨水为患,此阴乘阳之沴也。」即陈八事曰:主恩不立,臣权太盛,邪议干正,私恩害公,西北连谋,盗贼恣行,髃臣失职,刑罚失平。

  知制诰郑獬时知荆南,上疏曰:臣窃伏思陛下发诏书以求忠言,将欲用之耶?将欲因灾异举故事而藻饰之耶?苟欲藻饰之,则固无可议者,必欲用之,则臣愿陈其方。臣观前世之君,怪变而求谏者甚觽,书之史册,以为美事,及考其实,则能用言而载于行事者,盖亦鲜矣。徒使后世袭蹈,以为帝王之值灾异者,于此空言而足矣,曷足谓之罪己修德者耶?  今诏音一发,天下忠义之士必有极其所蕴以荐诸朝者,此当有益于治道,不为妄作。然而迭章累疏,繁委而并集,则陛下果能环复而究览之耶?计陛下一日万几,必未能然尔。若将欲如平时章疏,事关深密者则留中不出,事系政体者则下中书,事属兵要者则下枢密院,两府覆奏,又下髃有司及郡邑,至于无所行而后止。如是,则有求谏之名,而无求谏之实,与前世为空言者等尔。臣窃谓陛下万几之繁,既未能篃览,则宜选官置属,令专掌之。今之髃臣所上章疏,日许两府及近臣番休更直,便殿赐坐,与之从容条陈讲贯。其可者则熟究而行之,不可则罢之,有疑焉则广询而后决之,髃言得而觽事举,此应天之实也。

  夫下之为言也甚难【一五】,而上之听者常忽焉,自非忠愤激于心,则孰肯吐肝胆而冒忌讳者哉?古之能建立功业者,未尝不好谏者也,好之者繇其能曪进而招徕之也【一六】。祖宗时言事者多被甄赏,自近年以来,兹事寥阔,仁宗宽仁,最能容直言,而亦不能甄赏也。愿陛下采髃臣之章疏,如其宏谋伟论可施于当世者,则召见之,与之共议。不惟质其言,且以观其材,大者擢之以职任,次者赐金帛,无取焉则罢之。如此,则陛下下诏有实言,得言有实用。且使史册书之,以为某年大水诏求直言,用某人言行某事,以黜夫前世之为空言者。则无令陛下诏书藏于有司,复为数幅空纸而已。

  初,议追崇濮安懿王,史馆修撰、同知谏院蔡抗引礼为人后、大一统之义,指陈切至,涕下被面【一七】。帝雅信重抗,因感悟【一八】,亦泣。会京师大水,抗推原咎征,在濮王议。执政欲遂所建,以抗在言路,不便之。庚戌,命抗知制诰兼判国子监,罢谏职。

  乙卯,诏减定笃冕制度。

  初,秘阁校理、同知礼院李育奏曰:皇朝之制,天子之服有笃冕【一九】,前后十有二旒、二纩,并贯珠玑。又有十二碧凤衔翠旒,在珠旒外。版以龙鳞锦表,上缀玉为七星,旁施琥珀瓶、犀瓶各二十四,缀金丝网,钿以珠玑、杂宝玉,加紫云白鹤锦里,四柱饰以七宝,笃服间以云朵,饰以金钑花钿窠,装以珠玑、琥珀、杂宝玉。祭天地宗庙,飨太清、玉清昭应、景灵宫等服之【二○】。

  臣窃以郊庙之祭,本尚纯质,笃冕之饰,皆有法象,非事繁侈,重奇玩也。冕则以周官为本,凡十二旒,间以采玉,加以纮、綖、笄、瑱之饰。笃则以虞书为始,凡十二章,首以辰象【二一】,别以衣裳绘绣之采。东汉至唐,史官名儒纪述前制,皆无珠翠、龙锦、犀宝、七星、云鹤之饰。何则?鹬羽蚌胎,非法服所用;琥珀犀瓶,非至尊所冠;龙锦七星,已列采章之内;紫云白鹤,近出道家之语,岂被笃戴璪、象天则数之义哉?自大裘制废【二二】,颛用笃冕,古朴稍去,而法度尚存。夫明水、太羹,不可以觽味和;云门、咸池,不可以新声间;笃冕之服,不宜以珍怪累也。若魏明之用珊瑚,江左之用翡翠,侈靡衰播之际【二三】,岂足为圣朝道哉!

  且太祖建隆元年少府监进所造冕服,及二年博士聂崇义进三礼图,尝诏尹拙、窦仪参校,皆仿虞、周、汉、唐之旧,至四年冬服之,合祭天地于圜丘,用此制也。太宗亦尝命少府制于禁中,不闻改作。及章圣封泰山,礼官请服笃冕,帝曰:「前王服羔裘,尚质也。今则无羔裘而有笃冕,可从近制。」是岂有意于繁饰哉?盖后之有司率意妄增,未尝搉议【二四】,遂相循而用。故仁宗尝诏礼官章得象等详议之,其所减过半,然不经之饰,重者多去,轻者尚存,不能尽如诏书之意。故至和三年,王洙复议去繁饰,礼官画图以进,渐还古礼,而有司所造,复如景佑之前。

  又按开宝通礼及衣服令,冕服皆有定法,悉无会要所载宝锦之饰。况天地之德,无物以称,宗庙之荐,美亦多品,惟纯质之器,法制之服,仅可享之者【二五】。太祖、太宗削平僭伪,富有四海,岂乏宝玩哉?顾不可施之于郊庙也。臣窃谓陛下肇祭天地,躬飨祖祢,服周之冕,观古之象,愿复先王之制,祖宗之法。其笃冕之服及鲝、绶、佩、舄之类,与通礼、衣服令、三礼图制度不同者,宜悉改正。  诏礼院及少府监参定【二六】。遂合奏曰:「古者冕服之用,郊庙殊制。唐兴,天子之服有二等,而大裘尚存。显庆初,长孙无忌等采郊特牲之说,献议废大裘。自是,郊庙之祭一用笃冕,然旒章之数止以十二为节,亦未闻有余饰也。国朝冕服虽仿古制,然增以珍异巧缛,前世所未尝有。夫国之大事,莫大于祀,而制服违经,非所以肃祀容、尊神明也。臣等以为宜如育言,其冕之有翠旒,碧凤、琥珀犀瓶、金丝网、金丝龙、紫云白鹤龙鳞锦、翠玉钿窠、玉七星、七宝花坠,笃之有云朵,金钑花钿窠、杂宝及四神带、青罗抹带、红罗勒帛之类,愿皆除去。参酌通礼、衣服令【二七】,三礼图及景佑三年减定之制,一切改造。孔子曰:「麻冕,礼也,今也纯俭,吾从觽。」纯者丝也,变麻用丝,盖已久矣。则冕服之制,宜依旧以罗为之。冕广一尺二寸,长二尺二寸,约以景表尺【二八】,前圆后方【二九】,黝上朱下,金饰版侧。以白玉珠为旒,贯之以五采丝绳,前后各十二旒,旒各十二珠,相去一寸,长二尺,朱丝组为缨。黈纩充耳,金饰玉簪导。深青衣纁裳十二章,八章绘之于衣,日、月、星辰、山、龙、华虫、火、宗彝也;四章绣之于裳,藻、粉米、黼、黻也。锦龙标、领,织成为升龙。山、龙而下,一章为一行,重以为等,行十二。别制大带、素表朱里,朱绿终辟【三○】。鲝、绂、舄、大小绶,亦去珠玉、钿窠、琥珀、玻璃之饰。其中单、革带、玉具剑、玉佩、朱袜之制,已中礼令,无复改为,则法服有稽,祭礼增重。」

  复诏礼院再详以闻。而内侍省奏,谓景佑中已裁定,可因也。乃诏如景佑三年制【三一】,而悉去绘画龙鳞、紫云白鹤,蹙金丝龙;下裳除绣,笃服并绘而不绣【三二】。

  育,河南人,常与同列议禁中事。既上,有中人来问:「谁为此?」同列惧,未对,育独前曰:「育实为之。」中人即去,事亦寝。  知制诰宋敏求、韩维同修仁宗实录。  司马光言:「臣闻古者天子亲祀上帝,一岁有九。国朝之制,天子三岁一郊,仍于其间改用他礼者甚觽,岂奉天之意有所倦略哉?盖事有不得已者也。臣窃见国家帑藏素空,重以暴雨为灾,圜丘之侧流潦尚深,青城之材颇多散失,仪仗法物损败非一,今若悉加完葺,恐难猝备。加以冬寒将近,诸营漂没,失其生业,屋宇败坏,衣褐俱尽。陛下傥欲别加振救【三三】,亦恐失所不支。昔太宗太平兴国九年下诏东封,寻以火灾而止,更用郊礼。又淳化三年下诏祀圜丘,亦以事故更用明年祈谷。今灾变至大,国用不足,臣谓不可不小有变更。若因兹天谴,随时损益,以九月十月之间,于大庆殿恭谢天地,亦足以展纯洁之诚,昭寅畏之志。减省大费,安慰觽心,事无便于此者。陛下傥以为可,愿决意早行之。」

  九月辛酉,提举编纂礼书、参知政事欧阳修奏已编纂礼书成百卷,诏以太常因革礼为名。

  先是,修同判太常寺,奏礼院文字多散失,请差官编修。时朝廷重置局,止以命礼官,而礼官祠祭斋宿,又兼校馆阁书籍,或别领他局。嘉佑六年,秘阁校理张洞奏请择用幕职、州县官文学该赡者三两人置局,命判寺一员总领其事。七月,用项城县令姚辟、文安县主簿苏洵编纂,令判寺官督趣之。及修参知政事,因命修提举。

  知制诰张绬奏:「伏见差官编校开国以来礼书,窃恐事出一时不合经制者,着之方册,无以示后。欲乞审择有学术方正大臣,与礼官精议是非,厘正紬绎,然后成书,则垂之永久,无损圣德。」洵等议:「修书本意,但欲编纂故事,使后世无忘之,非制为典则,使后世遵行之也。今朝廷之礼虽号详备,然大抵往往有不安之处,非特一二事而已,而欲有所去焉,不识其所去者果何事也。既欲去之则其势不得不尽去,尽去则礼缺,苟独去其一而不去其二,则适足以为抵牾龃龉而不可齐,徒增后世之疑,是欲益而反损也。」绬议遂格。至是,书成,赐修等银、帛有差。

  壬戌,以霖雨罢大宴。  司马光言:「谦德之美,尊而益光,施之神人,无不悦顺。窃见陛下将有事于南郊,髃臣循袭故事,请上尊号,以陛下叡智聪明,徽柔懿恭,享兹鸿名,云何不可?正以迩者暴雨为灾,五稼漂没,编户失业,吁嗟之声盈于道路,迄今未息。陛下当此之际,正宜深自抑损,以承答天谴,慰释觽心。况尊号非古,近出有唐,陛下受而有之,不足以箧大圣功;推而不居,足以发挥盛德。所有髃臣上尊号表,伏乞拒而勿受,仍令更不得上表。此亦区区微诚欲补万分之一也。」  吕诲亦言:「髃臣四表请上尊号,未蒙俞允,有以见宸衷谦抑之至也。然自霖雨以来,责躬引咎,诏求谠言,祗若天戒,显扬英声茂实,亦恐非今日之宜。髃臣抗章,盖迫人情,亦拘常礼。臣伏望陛下因时灾谴,思所以应变之实,鸿名盛美,抑而弗居。俟郊庙成礼,天人协和,然后俯顺髃情,增崇徽号,于体为顺。如允臣所请,望宣谕辅弼,所上第五表,批答宜丁宁训告,以断封章,谦德弥冲,式孚于外,天下幸甚。」

  光既上言,复面有开陈,上嘉纳之。髃臣凡五上表,终不允。

  己巳,策制举人曰:「朕享国日浅,永惟任大而守重,欲闻谠直之言,以鉴不逮,而未始云获。夫天人之际,灾祥各缘类而至也。朕即位以来,非有歌钟狗马之娱,与夫外家女宠、爵位赏罚之过,乃二月甲辰,大风昼冥;四月丁未,气起西方;七月丁丑,太白经天;八月庚辰,大雨注京师,半年之间,巨异四发。岂朕不共、不忱、不决、不达之致欤?是以顾省厥违,夙夜靡宁。矧今吏治未醇,民风未厚。官溢,而滥入之源未塞;兵觽,而选用之法未精;田野虽辟,而农不免饥寒;关市虽弛禁,而商不通有无;欲人蹈名节,而廉耻常不立;欲人远刑罚,而抵冒常不止。宋璟一言而胜妖眚,朕下罪己之诏,甚祗惧也,而未有转祸之感。汉宣终世以核名实,朕发责吏之书,甚丁宁也,而未有饬职之应。远监百王兴坏之所由,近慕四圣功业之所就,何行而适世变,何修而当天心,子大夫其悉心以陈。」又策武举人【三四】。

  甲戌,以制科入等著作佐郎范百禄为秘书丞,升一任;前和川县令李清臣为著作佐郎。  百禄所对策言:五行传曰:「简宗庙,案宋史俱作简宗室,当以此为是,后皆放此。废祭祀,则水不润下。」鲁庄公丹桓宫楹,又刻其桷,以自夸大,天应时而水。夫傅饰非典,犹不卑其先君,其变且若是,况今朝廷陈奏,显言欲为两统、贰父之举,简宗庙者岂有愈于斯邪?昔汉孝哀尊共皇,而河南颍川大水;孝安尊德皇,而京师及郡国二十九大水;孝桓尊崇皇,而六郡地裂、水涌、井溢,又明年以平原王奉崇皇祀【三五】、尊马氏为崇园贵人【三六】,而京师雨水;孝灵尊仁皇而京师大水。历考数者之异,若有期会而至,异世同验,密如符节。彼衰世之主,岂足为昭代之所取而复道之哉!然足以明天心之不易也。今之为异,先事而发,有以见上天开佑有道之意,岂不昭昭欤?

  陛下之于濮安懿王,情可以杀而礼不可加也,恩可以断而义不可以降也。礼,为人后者为之子。陛下父事先帝,而继体承祧。古者特重大宗,则降其私亲,大宗隆也,小宗杀也,天地、宗庙、社稷之祀重也,门内之儙轻也。宜杀而隆之,宜轻而重之,则不得于先王之礼矣。不得于先王之礼,则不得于人心,不得于人心,则不得于天意,此变异之所从来也。

  陛下明诏罪己,以求直言,冀以答塞天变,今踰月矣,然未闻朝廷有所改修。将有司之未尝言耶?抑言之而朝廷弗之行耶?有司而不言,则是有司不良以负陛下,言之而朝廷弗行,则是朝廷之不畏天变也。有司负陛下则有责,朝廷不畏天变,则天之责将何以复之耶?臣窃以是为过矣,朝廷无艰乎改之而已。古之圣帝明王未尝无过,然而贵乎能改,是其所以为圣帝明王也。商汤之过以旱灾而改,中宗之过以拱木而改,高宗之过以雊雉而改,成王之过以雷风而改,宣王之过以云汉而改。此五帝王者皆不能无过,然而或致太平,或为中兴,荣华迄今,歌颂不已,惟其能改过也。

  夫今之过特有司过言,而陛下未有过行也,是非世俗之所谓过也,盖仁者之情尔。孔子曰:「观过知仁。」今而改之,深诏有司勿复议追尊事,以礼言之,上不失尊天地、社稷、宗庙、一统之大义,以仁言之,则不失思慕闺门、顾复罔极之厚恩。臣愚请因濮安懿王建国,为之立长以为嗣王,世世奉祀安懿王,永为一国太祖,则神灵享于礼义,人心悦而天意解矣。大雨之眚,何用禳哉?  百禄,镇从子也。

  清臣,安阳人,韩琦妻以其兄之子。欧阳修奇其文,以为似苏轼,及试秘阁,试文至中书,未发也,修迎语曰:「考官不置清臣第一,则缪矣」。发视,果第一。时同发策者四人,或谓清臣当以五行传对所问灾变,当复得第一。清臣曰:「此汉儒说,以某异应某事,清臣不能知,民间得无疾痛不乐可上者乎?」因言:「天地之大,譬之于人,腹心肺腑有所攻塞,则五官不宁。民人生聚,天地之腹心肺腑也,日月辰宿,天地之五官也。善止天地之异者,不止其异,止民之疾痛不乐者而已。」清臣竟在次等。

  武举入等人右班殿直康修【三七】为左侍禁,余五人授官有差。

  丙子,给事中、权御史中丞贾黯为翰林院侍读学士、知陈州,从所乞也。先是,黯与两制合议,请以濮王为皇伯,执政弗从,数诣中书争论。会大雨水,时黯已被疾,疏言:「简宗庙,逆天时,则水不润下。今二三执政,知陛下为先帝后,乃阿谀容说,违背经义,建两统、贰父之说,故七庙神灵震怒,天降雨水,流杀人民。」于是,引疾求出,而有是命。后十二日卒,口占遗奏数百言,犹以濮王议为请。故事,常侍经筵者乃赠官,黯未及谢,上特赠礼部侍郎。案宋史作赠尚书礼部侍郎。初,黯母陈归宗,继母史在堂,后迎陈归,二母不相善,黯能安以事之。黯修洁自喜,在朝数言事,或从或否,人称其介直。贾黯卒在十月戊子,赠官在丁酉,今并书。

  龙图阁直学士、判都水监韩贽知河南府,坐都城内外沟洫久不治故也。

  先是,吕诲言:「窃以天地灾变,古今时有,如一二日内,大雨毁坏公私庐舍万余间,未尝闻矣。今复逾月阴霪不解,诸军营垒类皆暴露,愁痛呻吟,夜以继晨,殆无生意。朝廷方置司局总领修造,西川召提举官,淮、浙抽丁匠,猝未有安处之望,诚可忧也。臣向来请朝廷修人事,责吏职;又请募兵愿自备工力修盖屋宇,瓦木外量支笆箔之费,及存抚出军营女口,俾戍兵闻之少安。数事得于公论,谓可稍慰人情。乃一切置而勿用,臣当言责,目睹无聊之状,耳闻愁怨之声,缄默自为,得以安乎?愿陛下少留听焉。今都城之内沟渠遏塞,郊封之外畎浍堙塞,水道决溢,蔡河断流,市无薪刍,人艰食用,此非水官之职耶?仓廪颓坏,粮储腐烂,东南诸郡头会箕敛,转漕数千里,人被刑者岁有百万,聚之艰辛,而弃之如泥土,非庾氏之职耶?宗庙八室,兴役方及二年,已各疏漏,神主不安,陛下得以安乎?条法有八年之限,二年者理当何如【三八】,此非匠氏之职耶?凡如此类,不可悉举,罪之诚无益于今日,犹足戒于将来。必曰天灾非人事,则舜不当殛鲧,汉不当免三公矣。臣所忧者灾沴非止于此。陛下以臣言是,在英断必行,以臣言非,当置之典刑。不宜优游阔略,以为无事。执政者终不归咎于有司,其必有以滋时政之深病,误天下之大者,不可不察也。」

  辛巳,命主客郎中、权发遣开封府判官王靖复提举捉杀开封府界【三九】及曹、濮、澶、滑州未获盗贼。靖既受命,所捕获十八九,因言盗贼不戢,由大姓为囊橐,请以重法坐匿者。着为令。

  同知礼院李育言:「南郊、太庙二舞郎总六十八,文舞罢,舍羽钥,执戈戚,就为武舞。臣谨案旧典,文武二舞各用八佾,凡祀圜丘,祭宗庙,太乐令率工人以入就位,文舞入陈于架北,武舞立于架南。又文舞出,武舞入,有送迎之曲,名曰舒和,亦曰同和,凡三十一章,止用一曲。是进退同时,行缀先定,步武容体,各应乐节。夫至德升闻之舞象揖让,天下大定之舞象征伐,柔毅舒急不侔,而所法所习亦异,不当中易也。窃惟天神皆降,地祇皆出,八音克谐,祖考来格,天子亲执珪币,相维辟公,严恭寅畏,可谓极矣。而舞者纷纷旁午纵横于下,进退取舍蹙迫如是,岂明有德、象有功之谊哉?国家三年而躬一郊,同殿而享八室,而舞者阙如,名曰二舞,实一舞也。且如大朝会所以燕臣下,而舞者备其数,郊庙所以事天地祖考,而舞者减其半,殊未为称。事有近而不可忽【四○】,礼有繁而不可省,所系者大,而有司之职不敢废也。伏请南郊、太庙,文武二舞各用六十四人,以备帝王之礼乐,以明祖宗之功德。」奏可。

  先是,僧官有阙,多因权要请谒,内降补人。当时谏官御史累有论列,仁宗深悟其事,因着令僧官有阙,命两街各选一人,较艺而补。至是,鉴义有缺,中书已下两街选人,不上,而内臣陈承礼以宝相院僧庆辅为请,内降令与鉴义。中书执奏不可,韩琦、曾公亮极保其事。欧阳修奏曰:「补一僧官,当与不当,至为小事,何系利害?但中书事已施行,而用内降冲改先朝着令,则是内臣干挠朝政,此事何可启其渐?」又启曰:「宫女近习,自前世常患难于防制【四一】,今小事若蒙听许,后有大事,陛下必以害政不从,是初欲姑息而反成怨望,不若绝之于渐。此一小事,陛下不以为意而从之,彼必自张于外,以谓为上亲信【四二】,朝政可回。在陛下目前似一闲事,外边威势不小矣。」上遽可中书所奏,令只依条例选试。修又奏曰:「事既不行,彼必有言云,万事只由中书,官家岂得自由行一事?陛下试思,从私请与从公议,孰为得失。」而琦及公亮亦所陈甚多,上皆嘉纳。欧阳私记以为九月十九日事,今附月末。

  冬十月庚寅,天章阁待制吕公着、司马光为龙图阁直学士兼侍读。光自言:「在谏职凡五年,前未有如此之久者。惟知竭忠报国,与人立敌甚觽,四海之内触处相逢,常恐异日身及子孙无容足之地。然不敢无故求出,不意朝廷更加奖擢,仍居旧任,既荷宠禄,则卒无得出之期,祸败罪诛,必不可免。愿赐哀矜,收还新命,许臣以待制知河中府,或襄、虢、晋、绛一州。」诏不许,但免光谏职而已。  甲午,复以王安石为工部郎中、知制诰,母丧除故也。

  癸卯,宰臣曾公亮奏:「先朝枢密使兼侍中,在平章事、集贤殿大学士之上,今文彦博至,乞班序如故事。」合门奏:「天圣中,两府领宫观,枢密使兼侍中曹利用领景灵宫使,宰臣王曾领会灵宫使,改利用在曾上,其后枢密使兼侍中,不领宫观,则宰臣在其上。」从之。

  吕诲言:「台谏者人主之耳目,中外事皆得风闻,盖补益聪明以防壅蔽。臣观天圣、景佑间,三院御史常有二十员,其后益衰减,盖执政者不欲主上闻中外之阙失,然犹不下十数员。今御史台阙中丞者累月,御史五员差出者三人,唯臣与范纯仁、吕大防供职。封章十上,报罢者八九。谏官二员,司马光迁领他职,傅尧俞出使敌廷。诤臣仅同废置,自古言路壅塞,未有如今日之甚也,臣窃为圣朝羞之。下情何以得上通?天听何因而远及?伏乞圣衷监斯流獘,特为振起,添置言事官员数,以广闻见,实求治道之大要也。」

  乙巳,命知制诰邵必权知谏院。

  戊申,都官员外郎、权发遣三司开拆司【四三】孙永为诸王府侍读,案永由太常博士贾黯荐为御史,不就。韩琦读其诗,叹异之,引为诸王府侍读,未尝为都官员外郎也。此所载与宋史异。屯田员外郎、编排中书文字孙固为诸王府侍讲。案宋史,固由审刑详议官韩琦引为编修中书诸房文字,至神宗即位,擢工部郎中。与此亦异。永,冲孙;固,管城人也。御史吕诲,范纯仁等言固非其任,上谓辅臣曰:「固文辞亦有可取,若必求卓绝之才,恐未易得。」赵燍曰:「孔子称『才难不其然乎』?」韩琦曰:「孔子称『唐、虞之际,于斯为盛』。又称『舜有臣五人而天下治』。则虽治世未尝不以贤者为难得,陛下既用固矣,望徐察其人,果不称职,罢之可也。」他日又谓辅臣曰:「固颇长于讲说。」固由是得不罢。此据宝训。有颍昌史源者,记崔立与孙固善,立常为韩琦道固之贤,琦欲固来见,立初不敢与固言,第问固曾见执政否,固遽责立非所宜言,立媿谢。他日琦怪固不来,立具道所以【四四】,琦重之。及颍王出阁,琦遂进拟固为宫僚,同列以未识疑之,琦曰:「琦亦未识,但闻其贤,欲见之,讫不肯来,调护官宜用操守人也。」源所记甚详,然据固本传,固已先为琦荐编排中书文字矣,治平二年十月,乃自编排中书文字除王府侍讲,不如源所记也。固编排中书文字不知何时。嘉佑六年【四五】,八月,王广渊【四六】、李立之初编排中书文字,固当在广渊、立之之后。或琦缘固不肯求见,先奏令编排中书文字,后遂用为王府侍讲,其除王府侍讲,则固已识琦矣。源所记偶失先后次序,姑存之,待考。

  颍王好学不倦,一日出新录韩非子属府僚绚校,永曰:「韩非险薄无足观。」王曰:「录此备藏书之数,非所好也。」

  壬子,龙图阁直学士兼侍讲卢士宗知青州。士宗入辞,上谓曰:「朕素知卿忠纯之操,岂当久处于外?」因命再对。及复进见,论知人安民之要,愿守祖宗之法不数变也。士宗再对,墨史有之,朱史削去,今仍附见。  甲寅,吕公着编仁宗御集成一百卷以进,上御延和殿,服鹷袍观之,两府皆侍。

  翰林学士冯京为南郊礼仪使,阙御史中丞故也。即日更命给事中、天章阁待制彭思永权御史中丞。司马光言:「臣以驽朽,得侍劝讲,窃见陛下天性好学,孜孜不倦,然于经席之中,未尝发言有所询问。臣愚意陛下欲护髃臣之短,恐于应对之际,仓卒失据,不能开陈,稠人之中受其媿耻,此诚圣心仁恕之极,髃臣捐躯无以报塞。然臣闻易曰:『君子学以聚之,问以辨之。』论语曰:『疑思问。』中庸曰:『有弗问,问之弗得弗措也;有弗辨,辨之弗明弗措也。』以此言之,学非问辨无由发明。今陛下若皆默而识之,不加询访,虽为臣等疏浅之幸,窃恐无以宣畅经旨,裨助圣明【四七】。伏望陛下自今讲筵或有臣等讲解未尽之处,乞赐诘问,或虑一时记忆不能备者,许令退归讨论,次日别具札子敷奏。庶几可以补稽古之志,成日新之益。」

  十一月己未,吕诲言:「国朝故事【四八】,亲民官通判以上拟任,先引见,仍于中书呈身,替还知州许上殿陈利便三事。比来引见、呈身如故,但当宁未尝亲问,中书不复阅实,利便三事亦皆罢陈。天下郡守不得其人者十五六,岂圣朝求治之意哉?疏远之臣有终身不得近清光、伸一言以纾素蕴者,欲君臣之道相属,上下之诚相接,难矣。臣欲乞凡除拟知州人引见日,令上殿亲有所问,又使中书阅其可否,然后授之,替还依旧许陈利便三事。」诏自今郑、□【四九】、曹、蔡、相、邢、同、晋、寿、湖、明、宣、河中等知州府辞见,许上殿。

  庚午,朝飨景灵宫。

  辛未,飨太庙。

  壬申,祀天地于圜丘,以太祖配,大赦。故事,亲祠,皇帝将就版位,祠官皆回班向上【五○】,须就位乃复,侍臣跪读册至御名则兴。至是,始诏以专奉祠事,勿回班,读册至御名勿兴。先是,以久阴雨晦,及车驾赴青城,中道开霁,人心大悦。御文德殿,发宝册上皇太后,又册皇后。百官自文德殿移班合门,表贺皇太后于内东门。勿回班,勿兴,恐此非事始也,或郊祀始,此前未有,当考【五一】。  建齐州为兴德军。

  龙图阁直学士吕公着摄太仆卿,参乘。故事,参乘皆以翰林学士,知杂学士参乘自公着始【五二】。帝问:「今之郊何如?」对曰:「古之郊也贵诚而尚质,今之郊也盛仪卫而已。」因言仁宗亲祠,撤黄道以登虚,小次不入。帝皆循用之。

  先是,百官习仪尚书省,赐酒食,郎官王易知醉饱呕吐,御史前劾失仪,及是,宰相韩琦以闻。上曰:「已赦罪也。」琦言:「故事,失仪不以赦原。」上曰:「失仪,薄罚也,然使士大夫以酒食得过,难施面目矣。」卒赦之。

  十二月壬寅,礼院奏:「准画旨,来年正月上辛祈谷,祀昊天上帝,同日祀感生帝。准合门仪制,祀天地致斋,则皇帝不游幸作乐,缘正月三日寿圣节在致斋之中,若用庆历元年、嘉佑七年正月受贺例,改用中辛,即当在十六日,又缘十四日,其日例当诣慈孝寺、集禧观行礼,作乐观灯。按祭统,君子将祭乃斋。斋者不敢散其志也。然则君子所以斋者,为将接神,故不以声音荡其志意。若遣官摄事,则于礼无不听乐之文。元日朝会及寿圣节,多上辛日辰相近,若常改用中辛,即非事天神之意,嘉会合礼,又不宜彻乐。今请每遇元正御殿,圣节上寿,虽在上辛祠官致斋日,亦用乐,其大宴即移日或就赐。」从之。  御史范纯仁言:「祀天致斋,行自古昔,诞辰上寿,起于近朝,以礼较之,祀天为重。昨者郊祀,小次黄褥,皆是有司于礼合陈,而陛下虚次撤褥,以示至恭,臣民欢然,歌颂圣德。今若于致斋之内,却许用乐,则恐前后之礼不侔。伏望指挥将来上寿以致斋之日【五三】权不用乐,则不惟合于典礼,亦使中国四夷知陛下克己奉天,尊礼化民之意。」不报。

  甲辰,夏国主谅祚使人来贺正旦,丁未,使人来贺寿圣节。司马光言:窃见近年以来,赵谅祚虽外遣使人,称臣入贡【五四】,而内蓄奸谋,窥伺边境。阴以官爵金帛,招诱中国不逞之人及熟户蕃部,闻其亡命叛去及潜与交通者,已为不少,而朝廷不能一一尽知也。其熟户蕃部有违拒不从者,谅祚辄发兵马公行杀掠。弓箭手有住在沿边者【五五】,谅祚皆迫逐使入内地。将帅之臣但坐而视,不能救援,遂使其余熟户皆畏惮凶威,怨愤中国,人人各有离叛之心。及朝廷遣使赍诏责问,则谅祚拒而不纳,纵有所答,皆侮慢欺冒之辞,朝廷亦隐忍含容,不复致诘。谅祚又数扬虚声,以惊动边鄙,而将帅之臣率多懦怯,别无才谋以折冲御侮,只知多聚兵马以自卫其身。一路有警则三路皆耸【五六】,尽抽腹内州军下番兵士,署在麾下,使之虚食粮草。数月之后,寂无影响,然后遣来【五七】,未及休息,忽闻有警,又复回去【五八】。如此往还,疲于道路,讫无是事,曾何施为?

  臣虽愚驽,不习边事,窃私意料之,谅祚所以依旧遣使称臣奉贡者【五九】,一则利于每岁所赐金帛二十余万,二则利于入京贩易,三则欲朝廷不为之备也。其所以招诱不逞之人者【六○】,欲以采访中国虚实之事【六一】,平居则用为谋主,入寇则用为乡导也。其所以诱黢熟户、迫逐弓箭手者,其意以为东方客军皆不足畏,唯熟户、弓箭手生长极边,勇悍善斗,若先事翦去,则边人失其所恃【六二】,入寇之时可以通行无碍也。所以数扬虚声、惊动边鄙者,欲使中国之兵疲于奔命,耗散诸蕃,公私贫困,既而边吏习以为常,不复设备,然后乘虚入寇也。凡此诸事,若不早为之虑,使奸谋得成,窃恐其为国家之患不可忽也【六三】。臣谓朝廷宜宵衣旰食,以为深忧,而但见其遣使奉贡,即以为臣节未亏,得其侮玩之语,以为恭顺,得其欺慢之语,以为诚实。盖朝廷非不知其本心,且欲其未发,止求目前之暂安,不顾异时之深患。臣日夜思之,不胜愤悒,何敌人为谋之深,而中国虑事之浅也。

  臣愚伏望陛下于边鄙之事,常留圣心,特降诏书,明谕中外,一应文武臣僚【六四】,有久历边任,或曾经战阵知军中利害及敌人情伪者,并许上书自言【六五】。惟陛下勿以其人官职之疏贱及文辞之鄙恶【六六】,一一略加省览,择其理道稍长者,皆赐召对,从容访问以即日治兵御戎之策何得何失,如何处置即得其宜。若其言无可取者,则罢遣而已,有可取者即为施行,仍记录其姓名置于左右,然后选其中勇略殊觽者,擢为将帅。若能称职有功,则劝之以爵赏,□懦败事,则威之以刑诛。加以选练士卒,留精去冗,申明阶级之法,抑扬骄惰之气。诚能行之不懈,数年之后,俟将帅得人,士卒用命,然后惟陛下之所欲为,虽北取幽、蓟,西讨银、夏,恢复汉、唐之疆土,亦不足为难,况但守今日之封界,制戎狄之侵侮,岂不沛然有余裕哉!

  郊祀既毕,侍御史知杂事吕诲复申前议,乞早正濮安懿王崇奉之礼,且言:「国家承五代余弊,文武之政,二府分领,然而军国大计,皆得合议。今议崇奉濮安懿王【六七】,此事体至大者,而终不谋于枢府,臣所未喻。两制及台谏论列者半年,外臣抗疏言者不一,而枢府大臣恬然自安,如不闻知,以道事君者固如是耶?今佞人进说,惑乱宸听,中书遂非,执政邪论,当有以发明经义,解释髃疑。臣欲乞中旨下枢密院及后来进任两制臣僚【六八】,同共详定典礼,以正是非。久而不决,非所以示至公于天下也。」

  诲寻进对延和殿,开陈恳切,上谕诲曰:「髃臣虑本宫兄弟觽多,将过有封爵,故为此言。」诲即辨其不然。退又言:「臣窃思仁宗于堂兄弟辈尚隆封爵,况陛下濮宫之亲,其谁敢问?近日中宫与皇太后受策,内外欢庆。必若恩及天伦,乃为盛美【六九】,虽甚愚者不应献此言,如果有献此言者,乞宣示姓名,与觽共罚,不宜宽容,以启谗慝。」诲前后凡七奏,不从。因乞免台职补外,又四奏,亦不从。遂劾韩琦曰:

  臣窃以求治之本,必广于聪明,驭臣之威,当严乎法制。聪明不广,则下情无以上通,法制不严,则大臣得以专政。如干之德以刚而健,坤之体以柔而顺,反是,而君臣之义失,强弱之势分,履霜之凝,良有其渐。自古强臣滋盛【七○】,直以辨之不早故也。臣不敢博引强臣之事,辄以汉、唐二臣之迹而明之。如霍光于孝宣世,李德裕于武宗朝,皆得谓之有功也。然而专有柄权,盗用威福,终以威震人主,而不能保身庇族。书曰:「臣无作福作威,害于而家,凶于而国。」二人者是也。且刑赏人主之操柄,可一日倒持而授之于人乎?今琦自恃勋劳,日益专恣,广布朋党,隳紊法度。朝廷进一官,皆曰琦之亲旧,黜一官,皆曰琦之怨敌。人言若是,未必皆然,盖持守不公,气势寖甚,觽所指目,不能逃也。以至小人乘时迎望风旨,趋走门下唯恐其后,天下只知琦之恩绚,而不知陛下之威福也。

  如嘉佑中议立皇嗣,虽先时臣僚上章恳请者觽,然亦先帝与皇太后属意日久,保育宫中,事已素定,至是,琦赞成之,不为无功也。暨践祚数月,琦请下有司议濮王典礼,比再下两制,用汉宣、光武二帝故事,欲称皇考。窃原诏旨,本非陛下之意,琦导谀之过也。永昭陵土未干,玉几遗音犹在,乃心已革,谓天可欺,致两宫之嫌猜,贾天下之怨怒,谤归于上,人所不忍。言者辨论,半年不决,琦犹遂非【七一】,不为改正,得谓之忠乎?计当时赞成之意,本要福于今日明矣。

  陛下亲政之初,当引勋旧,左右明圣,赞襄密勿。琦殊无进贤之意,唯求附己之人。陈旭在先朝始以奸进,终以此退黜,力排觽议,复登大用。如旭之辈不可胜数,皆授美官,分布要路,相与表里,以成朋党,报国之心,孰知其所存也?方天下多事之际,台谏章疏,朝报夕罢,壅塞言路,意在专政,蒙蔽宸聪。下情不得而上通,皇明何由而远烛?使忠臣抱吞声之恨,圣君有拒谏之名,中外不平,独清衷未悟尔。

  况陛下即位以来,进秩疏封,赏功报德,不为不至。而琦略无谦损,益肆刚愎,半岁之内,两次求罢,无疾坚卧,要君宠命。犹曰「自谓孤忠之可立,岂知直道之难行。」果知人臣进退之分,天道盈虚之理【七二】,不应形斯言于章奏也。借如干兴中丁谓、曹利用辅幼君母后,曾无今日陛下报琦之厚,犹以横恣不公相继贬逐。臣观琦之才之功【七三】未如霍光、李德裕、丁谓、曹利用,其骄恣之色过之。当琦引退之时,莫不愿陛下遂其所请,收还相印,不意恩礼益加,强之以事。仰惟圣眷,俯念前功,爱有所忘,久而不厌。其如公议何?臣所虑者,朝廷居安之久,是陛下大有为之时,不宜持循,当务更化,琦之用,恐未足以救天下之安危。方今士论沸腾,人心愤郁,得不揽威福之在手,戒履霜之积微?罢琦柄任,黜居外藩,非止为国之福,亦保琦族于始终也。唯祈圣虑断之弗疑,以臣言是,望赐必行,以臣言非,敢逃常宪!区区之恳,罄于是矣。濮王申陈,以诲劾琦疏附三年正月二十七日后,又疏斥琦不忠者五,并及颍府僚友不用正人,颇与此异。此据诲章奏,冯洁己御史台记亦以此为第六疏,疏与申陈所载并同。然疏称濮议半年不决,则恐不当在明年,且明年诲已累章弹欧阳修,不应后章全不及修。今来参酌附此年末,更须考详。「不知直道之难行,自谓孤忠之可立。」按琦集乃甲辰冬乞罢相表,甲辰,治平元年也。

  是岁,户一千二百九十万四千七百八十三,丁二千九百七万七千二百七十三。夏秋税二千三十九万六千九百九十三石,以灾害放一百六十五万五千五百四十六石。断大辟一千七百三十六人。契丹主洪基改清宁十一年为咸雍元年。此据章衡编年通载,而国史不载。按两朝史契丹传称真宗重熙二十三年卒,洪基立,改清宁。清宁九年即治平四年。神宗史契丹传亦同。然治平四年字误也,当作治平元年。又治平元年实洪基清宁十年,盖洪基以重熙二十三年立,即改元清宁,不待逾年,国史误以逾年数之,故治平元年始当清宁九年,其实当清宁十年,又误以治平元年为四年也。

  注  释

  【一】凡千五百八十八人「八十八人」,宋本、宋撮要本均作「八十七人」。  【二】以辅不逮「辅」原作「补」,据宋本、宋撮要本、阁本及宋会要瑞异三之三、宋大诏令集卷一五三雨灾求直言诏、宋史全文卷一○上、东都事略卷七改。

  【三】原隰丘陵「丘」原作「五」,据宋撮要本及司马光温国文正司马公文集卷三四上皇帝疏改。

  【四】荡无孑遗「孑」原作「一」,据同上书改。

  【五】方今皇族奉朝谒者八百余人「今」原作「会」,据宋本、宋撮要本及同上书改。  【六】又庆己身逢时之幸「之幸」二字原脱,据同上二本及同上书补。

  【七】仁俭谦恭「谦」原作「谨」,据同上二本及同上书改。

  【八】爰自先朝「朝」原作「帝」,据宋撮要本及同上书改。

  【九】布闻四方「布」原作「有」,据宋撮要本、阁本及同上书改。

  【一○】两府或见有所偏「两府」二字原脱,据同上书补。  【一一】大臣专权「大」原作「朝」,据宋本、宋撮要本及同上书改。  【一二】若重我所见而轻彼所陈「见」,同上二本及同上书均作「有」。

  【一三】徱塞弊端「端」,同上二本及同上书均作「幸」。

  【一四】时寒若「寒」原作「雨」,据尚书洪范改。

  【一五】夫下之为言也甚难「夫」原作「天」,据宋本、宋撮要本及郑獬郧溪集卷一一论臣僚极言得失疏改。

  【一六】繇其能曪进而招徕之也「能」字原脱,据同上二本及同上书补。  【一七】涕下被面「被」字原脱,「面」原作「而」,据同上二本及长编纪事本末卷五五濮议补改。

  【一八】因感悟「感」原作「启」,据同上二本及同上书改。

  【一九】初秘阁校理同知礼院李育奏曰皇朝之制天子之服有笃冕此二十四字原脱,据同上二本补。

  【二○】景灵宫等服之此句下原有「知太常礼院李育奏曰」,并清人按语「案原本无此九字,今据宋史补」,共二十一字,据同上二本删。  【二一】首以辰象「首」原作「各」,据宋本、宋撮要本及宋史卷一五一舆服志改。

  【二二】自大裘制废「制」,同上二本及玉海卷八二、宋史卷一五一舆服志均作「之」。

  【二三】侈靡衰播之际「际」,同上二本及同上宋史均作「余」。

  【二四】未尝搉议「搉」原作「推」,据宋撮要本改。同上宋史及通考卷一一三王礼考「推」均作「确」。

  【二五】仅可享之者按,同上通考无「者」字。

  【二六】诏礼院及少府监参定「参」字原脱,据宋撮要本、同上通考及宋史卷一五一舆服志补。

  【二七】衣服令「令」原作「合」,据宋撮要本、阁本改。

  【二八】约以景表尺「约」原作「纳」,据宋撮要本及通考卷一一三王礼考、宋史卷一五一舆服志改。  【二九】前圆后方「前」原作「面」,据宋撮要本及玉海卷八二治平参定冕服、同上通考、宋史改。  【三○】朱绿终辟「绿」原作「缘」,据同上通考及宋史改。  【三一】乃诏如景佑三年制「三年」,同上通考作「二年」;玉海卷八二治平参定冕服作「三年」,而其上文有「景佑二年八月丙子,始诏内侍省与太常礼院详典故,造冠冕,蠲减珍华,务从简约」之记载;本书卷一一七景佑二年八月丙子亦载此诏,或即指此。疑以二年为是。  【三二】笃服并绘而不绣「衮」原作「裳」,据同上玉海改。

  【三三】陛下傥欲别加振救「救」原作「拔」,据宋撮要本及温国文正司马公文集卷三四乞改郊礼札子改。

  【三四】又策武举人「策」原作「集」,据宋撮要本及编年纲目卷一七、宋史全文卷一○上改。

  【三五】以平原王奉崇皇祀「以」字原舛在「平原王」下,据后汉书卷七孝桓帝纪乙正。

  【三六】尊马氏为崇园贵人「马氏为」三字原脱,据宋本、宋撮要本补。

  【三七】武举入等人右班殿直康修「入」原作「人」,「人」原作「入」,「右」原作「左」,据同上二本改。

  【三八】二年者理当何如「当何如」三字原脱,据同上二本补。「理」字下原有清人案语「原本缺三字」,今删。

  【三九】开封府界「界」原作「路」,据同上二本改。

  【四○】事有近而不可忽「忽」,同上二本及宋史卷一二七乐志均作「迹」。

  【四一】自前世常患难于防制「世」字原脱,据同上二本补。

  【四二】以谓为上亲信「谓」字原脱,据同上二本补。  【四三】开拆司「司」字原脱,据同上二本补。

  【四四】立具道所以「具道」原作「道其」,据同上二本改正。  【四五】嘉佑六年「六」原作「八」,据同上二本及本书卷一九四改。

  【四六】王广渊「渊」原作「源」,据同上二本及本书卷一九四、宋史卷三二九王广渊传改。下同。

  【四七】皨助圣明「明」,同上二本及温国文正司马公文集卷三五乞经筵访问札子均作「性」。

  【四八】国朝故事「故事」二字原脱,据宋本、宋撮要本补。

  【四九】□原作「襄」,据同上二本改。

  【五○】祠官皆回班向上「班」字原脱,据同上二本及编年纲目卷一七补。

  【五一】当考「当」字原脱,据同上二本补。

  【五二】知杂学士参乘自公着始「学士」原作「事」,据同上二本改补。

  【五三】致斋之日「日」,同上二本均作「内」。

  【五四】称臣入贡「入」,同上二本及温国文正司马公文集卷三三西边札子均作「奉」。

  【五五】弓箭手有住在沿边者「住」字原脱,据宋本及同上书补。

  【五六】一路有警则三路皆耸「警」原作「惊」,据宋本、宋撮要本及同上书改。下同。

  【五七】然后遣来「来」,同上书作「还」。

  【五八】又复回去「回」,宋撮要本及同上书均作「抽」。

  【五九】谅祚所以依旧遣使称臣奉贡者「依旧」二字原脱,据宋本、宋撮要本及同上书补。  【六○】其所以招诱不逞之人者「以」字原脱,据同上书补。

  【六一】欲以采访中国虚实之事「采」原作「来」,据宋本、宋撮要本及同上书改。  【六二】失其所恃「恃」原作「持」,据阁本及同上书改。

  【六三】窃恐其为国家之患不可忽也「忽」,宋本、宋撮要本及同上书均作「量」。  【六四】一应文武臣僚同上二本、阁本及同上书均无「一」字。

  【六五】并许上书自言「自言」二字原脱,据宋本、宋撮要本及同上书补。

  【六六】勿以其人官职之疏贱「官职之」原作「之官职」,据同上二本及同上书乙正。

  【六七】今议崇奉濮安懿王「今议」二字原脱,据同上二本及长编纪事本末卷五五濮议补。

  【六八】进任两制臣僚「任」原作「士」,据同上二本及同上书改。

  【六九】乃为盛美「盛」原作「甚」,据宋撮要本及同上书改。

  【七○】自古强臣滋盛「盛」原作「甚」,据宋本、宋撮要本改。

  【七一】琦犹遂非「琦」字原脱,据同上二本及长编纪事本末卷五五濮议补。  【七二】天道盈虚之理「道」原作「理」,据宋撮要本及同上书改。

  【七三】臣观琦之才之功「之功」二字原脱,据宋本、宋撮要本补。

卷二百七

  起讫时间 起英宗治平三年正月尽是年三月

  卷  名 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二百七

  帝  号 宋英宗

  年  号 治平三年(丙午,1066)   全  文

  春正月壬申,翰林学士、给事中、知制诰范镇为翰林侍读学士、集贤殿修撰、知陈州。案宋史,镇以草制误,改侍读学士,明年迁翰林,出知陈州。其改集贤殿修撰,知制诰,则在仁宗朝,此时镇亦不兼给事中。与此互异。初,镇草韩琦迁官制,称引周公霍光【一】,谏官吕诲驳之。于是琦表求去位,镇批答曰:「周公不之鲁,欲天下之一乎周。」上以镇不当引圣人比宰相,其意谓琦去位,则讴歌狱讼不归京师,欲罢镇内职。执政因谕镇令自请外,而有是命。或曰镇与欧阳修雅相善,及议濮王追崇事,首忤修意【二】,修乘间为上言:「镇以周公待琦,则是以孺子待陛下也。」镇坐此出。镇元年闰五月罢学士,为侍读。二年三月丙寅,复为学士。三年正月壬申,乃出。□□升劾邓温伯章有云:「范镇草韩琦制词云『史称霍光,义形于主』,既以韩琦比霍光,则上当为昭帝矣。英宗深嫌之。镇本无奸心,止以比琦失当,犹罢学士,出知陈州。」与此不同。当考。镇集九十五卷有批答韩琦乞退第三表,实举周公,恐升误也。引霍光乃元年闰五月迁右揆制诰。案劾邓温伯当是孙升。

  上于制诰多亲阅,有不中理,必使改之。尝谓执政曰:「此人君谟训,岂可褒贬失实也?」先是,知制诰韩维奏事便殿,尝言:「人君好恶,当明见赏刑,以示天下,使人知所避就,则风俗可移。」又言:「圣贤思虑,不能全无过差,假如陛下误有处分,改之则足以彰纳善从谏之美。」及镇补外,维言:「镇诚有罪,自可明正典刑,若其所失止在文字,当函容以全近臣体貌。陛下前黜钱公辅,中外以为太重,今又出镇,而众莫知其所谓。臣恐自此各怀疑惧,莫敢为陛下尽忠者矣!」

  癸酉,契丹改国号曰大辽。案续纲目及宋史俱无「大」字。  乙亥,宣徽南院使、武安节度使程戡卒【三】。戡守延州凡六年,比侪辈名习事,然无他智略,不为言者所与。初,覃恩蕃官例不序迁,用戡奏,始皆得迁。又言:「诸族首领、把截军员、弓箭手人员皆犒设所不及,古之乱,或始于羊羹,可以为戒!首领有才武能立战功者,愿得召见,辟补为蕃官。」延州夹河为两城,雉堞卑薄,尝为夏贼攻围,登九州岛岛台下瞰城中。戡调兵夫大增筑之,后以为利。横山酋豪怨谅祚,欲以其属叛【四】,取灵、夏,来求兵为援。戡言:「豺虎非其相搏,则未易取也,痈疽非其自溃,则未易攻也。谅祚久悖慢当诛,宜乘此听许,所谓以蛮夷攻蛮夷,中国之利也。」会帝不豫,大臣重生事,遂寝不报。自以年过七十,告老章凡十数上,上终弗听,遣中使赍手诏问劳,赐茶药黄金。乃再上章曰:「臣老,疾剧矣!高奴屯劲兵,为要地,岂养病所邪?」召还,至澄城【五】卒,赠太尉,谥康穆。或言戡折节交宦官阎士良,至令妻出见之。

  丙子,枢密副使吕公弼奏乞以南郊封赠三代恩,追赠亡子希仁一官。从之。实录云二男一女,今从会要。回三代恩以授男女【六】,盖前此未有。当考。

  试将作监主簿祁元振卒。元振、焦人,太常少卿革之子,以父任授试衔,不肯仕【七】。聚书至万余卷,博览多记,至于医方阴阳之书,亦往往能知。廉静寡欲,为乡人所爱信。前后州将多荐者,特除守校书郎致仕。元振辞而乞追封其母,诏以母丁氏为昭德县太君。卒年七十四,乡人为请谥,亳州又奏其节行,乞赐号先生。不报。

  辛巳,端明殿学士兼龙图阁学士、知徐州张方平为翰林学士承旨。

  初,上谓执政,学士独王珪能为诏,余多不称职。因问方平文学如何?欧阳修对曰:「方平亦有文学,但挟邪不直。」曾公亮以为不闻其挟邪,赵燍又以为无迹。故卒命之。上尝问治道体要,方平以简易诚明为对,上不觉前席曰:「朕昔奉朝请,望侍从大臣,以为皆天下选人,今而不然,闻学士之言,始知有人矣。」御史吕大防言:「窃闻参知政事赵燍举张方平、钱明逸,乞加超用【八】。传播之初,实惊物听。方平、明逸,皆以制策登科,早列侍从,不闻有嘉猷善状着于时论,而出领事任,所至不治,岂足以谋谟庙堂之上,经纶天下之务哉?窃以燍备位辅臣,与国一体,不能昌言公论,进贤退不肖,而□大□牛□于私旧,引非其人,失大臣忧国致君之道。伏望出臣此章,下燍问状,以惩不恪。」吕大防劾赵燍,不得其时,因张方平召为翰林,附见此。

  翰林学士冯京修撰仁宗实录。

  壬午,罢三司推勘官。初,诏三司举京朝官一人专领推勘事,至是三司奏以为不便,罢之。然议者不以罢之为便也。嘉佑五年置。

  工部员外郎兼侍御史知杂事吕诲前后十一奏,乞依王珪等议,早定濮安懿王追崇典礼,皆不报,乞免台职,亦不报。是月壬戌,案此月无壬戌日,此系追睳前月之事,以下干支皆牵连而书,缘罢吕诲等是壬午日事,故附于此月末耳。即与侍御史范纯仁、太常博士监察御史里行吕大防合奏曰:「豺狼当路,击逐宜先,奸邪在朝,弹劾敢后?伏见参知政事欧阳修首开邪议,妄引经据,以枉道悦人主,以近利负先帝,欲累濮王以不正之号,将陷陛下于过举之讥。朝论骇闻,天下失望。政典之所不赦,人神之所共弃。哀、桓之失既难施于圣朝,褒、犹之奸固难逃于公论,当属吏议,以安众意。至如宰臣韩琦,初不深虑,固欲饰非,傅会其辞,诖误上听。以至儒臣辑议,礼院讲求,经义甚明,佥言无屈。自知己失,曾不开陈,大臣事君,讵当如是?公亮及燍,备位政府,受国厚恩,苟且依违,未尝辨正,此而不责,谁执其咎?臣等地居言职,势不嘿全。请尚方之剑,虽古人所难;举有国之刑,况典章犹在。伏请下修于理,及正琦等之罪,以谢中外。且议既不一,理难并立。昔师丹之说行,则董宏坐其罪,董宏之论胜,则师丹废于家。臣等及修,岂可俱进?言不足用,愿从窜责,上不辜陛下之任使,下不废朝廷之职业,臣等之志足矣。」

  戊辰,又奏:「自古人君之御天下,未尝不以人心为本,得之则中才可免危乱,失之则贤智不能保其治安。故曰民犹水也,可以载舟,可以覆舟。人心之得失,可不慎哉?岂有备位大臣,与国同体,希合上意,内营己私,移过于人君,失望于天下?为臣之恶,孰重于此!伏维陛下绍膺大统,称尊御极,生育之恩,理宜追厚。然当埙先帝祥禫既毕,陛下德泽已行,然后讲求典礼,褒崇本亲。况修博识古今,精习文史,明知师丹之议为正,董宏之说为邪,利诱其衷,神夺其鉴,废三年不改之义,忘有死无贰之节。仁宗虞主始祔,陵土未干,而遽开越礼之言,欲遵衰世之迹,致陛下外失四海臣庶之心,内违左右卿士之议,原修之罪,安得而赦!陛下自临御以来,励精为治,遇灾而惧,则有周宣之风,至诚感神,则蹈虞舜之德。至于徽称所加,却而不受,皆前代难行之节,治朝可纪之政,推而行之,和气可致。然而中外人情嚣然不安者,良由邪说震惊,大议未定。今不正濮王之礼,则无以慰众心,不罪首恶之臣,则无以清朝政。」

  癸酉,又奏:「修备位政府,不能以古先哲王致治之术,开广上意,发号施令,动合人心,使亿兆之民,鼓舞神化。希意邀宠,倡为邪说,违礼乱法,不顾大义,将陷陛下于有过之地,而修方扬扬得志,自以为忠。及乎近臣集议,礼官讨论,迁延经时,大议不决。而又□大□牛□合前代衰替之世所行缪迹,以饰奸言,拒塞正论,挟邪罔上,心实不忠。为臣如此,岂可以参国论哉?琦庇恶遂非,沮抑公议。公亮及燍,依违其间,曾不辨正,亦非大臣辅弼之体。伏望圣慈奋然独断,将臣等前后章疏,付外施行,庶分邪正,以服天下。」

  诲等论列不已,而中书亦以札子自辨于上曰:臣伏见朝廷议濮安懿王典礼,两制、礼官请称皇伯。中书之议,以为事体至大,理宜审慎,必合典故,方可施行。而皇伯之称,考于经史,皆无所据。方欲下三省百官,博访髃议,以求其当。陛下屈意,手诏中罢。而众论纷然,至今不已。臣以为众论虽多,其说不过有三:其一曰宜称皇伯,是无稽之臆说也;其二曰简宗庙致水灾者,是厚诬天人之言也;其三曰不当用汉宣、哀为法以干乱统纪者,是不原本末之论也。臣请为陛下条列而辨之。

  谨按仪礼丧服记曰:「为人后者,为其父母报【九】。」报者,齐衰,期也【一○】,谓之降服。以明服可降,父母之名不可改也。又按开元开宝礼、国朝五服年月、丧服令,皆云:「为人后者【一一】,为其所生父齐衰不杖期」,盖以恩莫重于所生,故父母之名不可改,义莫重于所继,故宁抑而降其服。此圣人所制之礼,着于六经,以为万世法者,是中书之议所据依也。若所谓称皇伯者,考于六经无之,方今国朝见行典礼及律令皆无之,自三代之后,秦、汉以来,诸帝由藩邸入继大统者,亦皆无之,可谓无稽之臆说矣。夫仪礼,圣人六经之文,开元礼者,有唐三百年所用之礼,开宝通礼者,圣宋百年所用之礼,五服年月及丧服令,亦皆祖宗累朝所定,方今天下共行之制。今议者皆弃而不用,直欲自用其无稽之臆说,此所以不可施行也。

  其二曰简宗庙致水灾者,臣伏以上天降灾,皆主人事【一二】,故自古圣王【一三】,逢灾恐惧,多求阙政而修之,或自知过失而改悔之,庶几以塞天谴。然皆须人事已着于下,则天谴乃形于上。今濮王之议,本因两制、礼官违经弃礼,用其无根之臆说,欲定皇伯之称。中书疑其未可施行,方考古今典礼,虽有明据,亦未敢自信而自专,更下外廷博议,而陛下遽诏中罢,欲使有司徐求典礼。是则臣下审重如此,人君谦让如此,君臣不敢轻议妄举,而天遽谴怒杀害人物,此臣所谓厚诬天也。议犹未决,仍罢不议,而便谓两统二父以致天灾者,厚诬人也。  其三引汉宣、哀之事者,臣按汉书,宣帝父曰悼皇考,初称亲,谥悼,置奉邑、寝园而已。其后改皇考【一四】,而立庙京师。皇考者,亲之异名尔,皆子称其父之名也。汉儒初不以为非也。自元帝以后,贡禹、韦玄成等始建毁庙之议,数十年间,毁立不一。至哀帝时,大司徒平晏等百四十七人奏议云:「亲谥曰悼,裁置奉邑,皆应经义。」是不非宣帝称史皇孙为亲也。所为应经义者,即仪礼云「为人后者为其父母报」是也。惟其立庙京师,乱汉祖宗昭穆,故晏等以为两统二父非礼,宜毁。定陶共王初但号共皇,立庙本国,师丹亦无所议,至其后立庙京师,欲去定陶,不系以国,有进干汉统之渐,遂大非之。故师丹议云:「定陶共皇谥号已前定,议不复改。」而但论立庙京师为不可尔。今言事者不究朝廷本议,不寻汉臣所非者何事,此臣所谓不原本末也。中书之议,本谓称皇伯无稽,而礼经有不改父母之义也,名号犹未定,故尊崇之礼皆未及议,而言事者便引汉去定陶国号立庙京师之事,厚诬朝廷,以为干乱大统,何其过论也。夫去国号而立庙京帅,以乱祖宗昭穆,此诚可非之事。若果为此议,宜乎指臣等为奸邪之臣,而人主有过举之失矣。其如陛下之意未尝及此,而中书亦初无此议,而言者不原本末,引汉世可非之事以为说,而外庭之臣又未尝知朝廷本意何如,但见言事者云云【一五】,遂以为欲加非礼干乱统纪【一六】信为然也,是以众口一辞,纷不可止。言事者欲必遂皇伯无稽之说,牵引天灾,恐迫人主,而中书守经执礼之议,乃指以为奸邪之言。朝廷以言事之臣,理当优容,不欲与之争辨,而外庭髃论,又不可家至户晓,是非之理不辨,上下之情不通,此所以呶呶不止。

  夫为人后者,既以所后为父矣,圣人又存其生父母者,非曲为之意也,盖自有天地以来,未有无父而生之子也,既有父而生,则不可讳其所生矣。夫无子者得以宗子为后,是礼之所许,然安得无父而生之子以为后乎?此圣人所以不讳无子者立人之子以为后也,亦不讳为人后者有父而生,盖不欺天,不诬人也。故为人后者,承其宗之重,任其子之事,而不复归于本宗,其所生父母,亦不得往与其事。至于丧服,降而抑之,可以义断。惟其父母之名不易者,理不可易也,易之,诬天而诬人矣。子为父母服,谓之正服。出为人后者,为本生父母齐衰期【一七】,谓之降服。又为所后父斩衰三年,谓之义服。今若以本生父为皇伯【一八】,则濮安懿王为从祖父,反为小功,而濮安懿王夫人,是本生嫡母也,反为义服。自宗懿以下本生兄弟,于礼虽降,犹为大功。是礼之齐衰期,今反为小功,礼之正服,今反为义服,于本生父止服小功,于宗懿兄弟反服大功。此自古所以不称所生父为伯叔者,称之则典礼乖违,人伦错乱如此也。

  伏惟陛下聪明睿圣,理无不烛。今众人之议如彼,中书之议如此,必将从众乎?则众议不见其可;欲违众乎?则自古为国未有违众而能举事者。臣愿陛下霈然下诏【一九】,明告中外,以皇伯无稽,决不可称,而今所欲定者,正名号尔。至于立庙京师,干乱统纪之事,皆非朝廷本议,庶几髃疑可释。若知如此,而犹必称皇伯,则虽孔、孟复生,不能为之辨矣。中书札子必详载,然后可见上所以不从台谏之故。

  上意不能不向中书,然未即下诏也。执政乃相与密议【二○】,欲令皇太后下手书尊濮安懿王为皇,夫人为后,皇帝称亲;又令上下诏谦让不受尊号,但称亲,即园立庙,以示非上意,且欲为异日推崇之渐。  丙子,中书奏事垂拱殿,时韩琦以祠祭致斋,上特遣中使召与共议。既退,外间言濮王已议定称皇,欧阳修手为诏草二通,一纳上前。日中,太后果遣中使赍实封文书至中书,执政相视而笑。诲等闻之即奏:臣等自去秋以来,相继论列中书不合建议加濮王非礼之号,不蒙开纳。又于近日三次弹劾欧阳修首启邪议,导谀人君,及韩琦、曾公亮、赵燍等依违傅会,不早辨正,乞下有司议罪,亦未蒙付外施行。盖由臣等才识浅陋,不能开悟圣心,早正典礼。又不能击去奸恶,肃清朝纲。遂至大议久而不决,中外之人谤论汹汹。若安然尸禄,不自引罪,则上成陛下之失德,下隳臣等之职业。因缴纳御史告敕,居家待罪,乞早赐黜责。

  上以御宝封告敕,遣内侍陈守清趣诲等令赴台供职。诲等以所言不用。虽受诰敕,犹居家待罪。

  丁丑,中书奏事,上又遣中使召韩琦同议。即降敕称准皇太后手书:「吾闻髃臣议请皇帝封崇濮安懿王,至今未见施行。吾再阅前史,乃知自有故事。濮安懿王、谯国太夫人王氏、襄国太夫人韩氏、仙游县君任氏,可令皇帝称亲,仍尊濮安懿王为濮安懿皇,谯国、襄国、仙游并称后。」又降敕称上手诏:「朕面奉皇太后慈旨,巳降手书如前。朕以方承大统,惧德不胜,称亲之礼,谨遵慈训,追崇之典,岂易克当。且欲以茔为园,即园立庙,俾王子孙主奉祠事,皇太后谅兹诚恳,即赐允从。」又诏濮安懿王子瀛州防御使岐国公宗朴候服阕除节度观察留后,改封濮国公,主奉濮王祀事。

  先是,龙图阁直学士、兼侍讲司马光上言:「闻诸道路,未知信否。或言朝廷欲追尊濮安懿王为安懿皇,审或如此,窃恐不可。陛下既为仁宗后,于礼不得复顾私亲。臣先时言之已熟,不敢复烦圣听。今臣不知陛下之意,固欲追尊濮王者,欲以为荣邪?以为利耶?以为有益于濮王邪?前世有以旁支入继追尊其父为皇者,自汉哀帝始。其后安帝、桓帝、灵帝亦为之。哀帝追尊其父定陶恭王为恭皇,今若追尊濮安懿皇,是正用哀帝之法也。陛下有尧、舜、禹、汤,不以为法,汉之昏主,安足以为荣乎?仁宗恩泽在人,沦于骨髓,海内之心所以归附陛下者,为亲受仁宗之命为之子也。今陛下既得天下,乃加尊号于濮王,海内闻之,孰不解体,又安足以为利乎?夫生育之恩,昊天罔极,谁能忘之?陛下不忘濮王之恩,在陛下之中心,不在此外饰虚名也。孝子爱亲,则祭之以礼。今以非礼之虚名,加于濮王而祭之【二一】,其于濮王果有何益乎?三者无一可,而陛下行之,此盖政府一二臣自以向者建议之失,已负天下之重责,苟欲文过遂非,不顾于陛下之德有所亏损。陛下从而听之,臣窃以为过矣。臣又闻政府之谋,欲托以皇太后手书,及不称考而称亲,虽复巧饰百端,要之为负先帝之恩,亏陛下之义,违圣人之礼,失四海之心。政府之臣,祗能自欺,安得欺皇天上帝与天下之人乎?臣愿陛下急罢此议,勿使流闻达于四方,则天下幸甚!臣今虽不为谏官,然向日已曾奏闻,身备近臣,遇国家有大得失,不敢不言也。」

  及是诏下,判太常寺吕公着上言:「窃以称亲之说,盖汉宣时有司奏请史皇孙故事,按皇孙即宣帝所生之父,宣帝为昭帝后,是以兄孙遥继祖统【二二】,于汉家无两考之嫌。史皇孙初无爵谥,有司奏请之,故始且称亲,其后既已立谥,只称悼园,然则亲字非所以为称谓。且陛下以圣明之德,仁宗拔自旁支,入继大统,虽天下三尺童子,皆知陛下濮王所生。今但建立园庙,以王子承祀,是于濮安懿王无绝父之义,于仁宗无两考之嫌,可谓兼得之矣。其亲字既称谓难立,且义理不安,伏乞寝罢。」不报。诏百官议追崇典礼,诸王府侍讲孙固曰:「礼可变,天性不可变。王宜称亲。」议未集,有诏罢议。孙固议据冯家神道碑及傅尧俞墓铭。皇太后手书,盖中书用固议。

  戊寅,吕诲等又奏:「臣窃思前敕三省集议,因皇太后手书切责大臣,遂罢集议。今有此命,始末相戾,髃情震骇,重以疑惑。就如皇太后意,欲濮邸称皇、后,陛下当审其可否,以臣僚所议典礼,规正其事,岂可宣扬于外,而后形于谦让。非独彰诏书反汗之失,亦损陛下爱亲之德矣。闻向者御史范纯仁到中书,曾公亮、欧阳修、赵燍皆言禁中商量,必使历久可行。睹今日命下,诚知大臣之谋有素矣。盖首议者欲变兹事,自外制中,苟逭深责,使天下怨谤归于人主,今复贻于母后,得谓之忠乎?况濮王封大国,典礼终阙,前有权罢之旨,后有且欲之言,传于四夷,人谁敢信?即园立庙【二三】,皆非所宜,嗣子袭封,于体为允。臣等伏乞圣念俯顺人情,更赐讲求,以期至当【二四】。若不归罪首议之人,天下疑惑,莫之能解,陛下至公之心,无以明辨。臣等杜门待罪,畏恐旁皇,唯冀宸慈早赐明断。」

  纯仁又独奏:「皇太后自撤帘之后,深居九重,未尝预闻外政,岂当复降诏令,有所建置?盖是政府臣僚苟欲遂非掩过,不思朝廷祸乱之原。且三代以来,未尝有母后诏令施于朝廷者。秦、汉以来,母后方预少主之政。自此权臣欲为非常之事,则必假母后之诏令以行其志,往往出于逼胁,而天下卒不知事由权臣。今陛下以长君临御,于兹四年,万几之务,当出宸断。内奉慈闱,惟宜竭仁孝之诚,尽四海之养而已。岂须更烦房闱之命,参紊国章,一开其端,弊原极大。异日为权臣矫托之地,甚非人主自安之计。伏望陛下深察臣言,追寝前诏。凡系濮王典礼,陛下自可采择公议而行,何必用母后之命,施于长君之朝也?」韩琦见纯仁奏,谓同列曰:「琦与希文,恩如兄弟,视纯仁如子侄,乃忍如此相攻乎?」

  是日,合门两以诏谕诲等赴台供职,诲等又奏:「臣等近弹奏辅臣,乞正大议,以雪君父之谤,欲清左右之奸。愚衷愤懑,陷于僭越,乃至缴还纶告,擅离官次,情虽爱君,罪实违法。伏蒙陛下贷其所犯,谕令就职,臣等徒荷陛下全度之恩,未见朝廷法制之正。今濮王典礼,虽去殊号,而首启邪议之臣,未蒙显责,中外犹以为惑,臣等何敢自止?伏乞检会前奏,加罪首恶,以慰公论。如臣等擅纳告去职,亦望施行,甘与罪人同诛,耻与奸臣并进。」

  己卯,又奏:「今日事体与汉宣不同,当时太子与皇孙俱死于外,因其地葬之,故曰悼园。宣帝即位后八年,有司言父为士,子为天子,祭以天子,悼园宜称尊号,曰皇考,立庙,因园为寝。后议者以为父为士,子为天子,祭以天子者,乃谓尧、舜、禹、汤、周文、汉高受命之君,非谓继统为后者,皇考庙悼园,宜毁勿修,乃从其请。今濮王陪葬熙陵,列子孙之序,奉邑守卫,皆已严具。必别起园寝,增广制度,当须改卜,易其灵窀。不唯熙陵隔绝,亦与润王无别,顾其典礼,疑有未安。汉悼皇止一子,是为宣帝,虽承大宗,不绝小宗之祀,故建立寝庙,不为过矣。议者犹曰考庙悼园,宜毁勿修。盖礼不踰闲,而当专意于昭帝也。况濮王嗣续众多,本祀何阙?陛下专意于仁庙,而复顾于私亲,示诸天下,其如公议何!窃原二诏之意,尽出首议之臣,全袭定陶之事【二五】,遂追哀帝之迹。向言『权罢』,人皆窃笑,今曰『且欲』,谁其取信?衷诚接下,犹或违之,谲诡示人,何可久也!陛下独不念先帝恩德,七庙威灵,陟降在庭,祸福所系。臣虽甚戆,内实寒心。伏望圣慈先敦孝道,无惑邪说,黩乱典章。俯顺人心,仰答天意,其园庙指挥,特行追罢,首议之臣,不可□宥。慰安中外,兹为急务。臣等之罪,不敢苟避,早冀黜谪。」

  庚辰,又奏:「臣等本以欧阳修首起邪说,诖误圣心,韩琦等依违附会,不早辨正,累具弹奏,乞行朝典。近睹皇太后手书,追崇之典,兼用哀、桓衰世故事,乃与政府元议相符。中外之论,皆以为韩琦密与中官苏利涉【二六】、高居简往来交结,上惑母后,有此指挥。盖欲归过至尊,自揜其恶。卖弄之迹,欲盖弥彰,欺君负国,乃敢如此。陛下知其不可,急降手诏,虽去殊号,然而尚许称亲。建议之罪,未正典刑。陛下纵以辅臣同议,势难全责,而修为首恶,岂宜曲贷?凡人臣得罪君上,犹或可赦,修乃得罪祖宗,故无可赦之理。自来大臣有过,为宪司所劾,例皆阖门忧畏,拜章引咎,盖权势之臣,理当如是。今修气貌扬扬,出入如故,又复巧作奸状,荧惑中外。陛下圣鉴清明,观修为人,稍失控御,何所不至?伏望特出圣断,将修黜责。臣等亦有不合纳诰去职之罪,亦乞一时施行,臣等虽死之日,犹生之年。臣等与修,理不两立,修苟不黜,臣终无就职之理。」

  又奏:「外人皆言韩琦令高居简、苏利涉眩惑母后而降手书,陛下知其不可,亟颁手诏。其信否不可得而知尔,琦与内臣表里矫托,以惑中外,为臣不忠,无大于是。臣以为忠于先帝之臣,必能忠于陛下,如琦与修,负违先帝,罔昧母后,岂得尽忠于陛下?宜审思明察,无贻悔于后也。乞以臣此章下百官共议欧阳修首恶、韩琦令高居简等眩惑母后之罪。不然,天下之疑不能释,君父之谤无以辨。」

  辛巳,又奏:「手诏『称亲之礼,谨遵慈训,追崇之礼,岂易克当。』固已见陛下守义徇公,审重之至也。然称亲之礼,殊为未安,髃口纷纷,不胜嗟愤。臣等窃详太后手诏『称亲』之意,盖用汉宣故事,欲行于今,乃与中书元建皇考之议,大体相依,此不免于两统二父之失。所以议者喧然,皆谓母后手书,非出慈寿本意,皆建议之臣,眩惑交结,成就其谋,欲自掩其恶,而杜塞言者之口也。陛下继承之始,与汉宣故事不同。汉宣之时,尚为有司所奏,礼为人后者为之子,谨请视孝昭所为,未有却令大宗正统之母,追称小宗所生为亲者也。错乱礼法,失其本意。若欲准汉宣故事,以濮王为亲,则襄国已降,自当为母,于皇太后岂得安哉!恭惟陛下亲受仁宗诏命而为之子,故先帝遗诏,诞告万方,谓陛下为皇太子,即皇帝位,四夷诸夏,莫不共闻。今乃复称濮王为亲,则先帝治命之诏不行,而陛下继体之义不一。况太后与政府大臣,并受先帝顾托,言犹在耳。永昭陵土未干,止因一二奸臣之谋,遂忘而弗顾,陷两宫于有过之地,使四方惑先帝遗诏,疑陛下过举。移讴歌欣戴之心,为忠愤不平之气,可不痛哉!万一黠敌奸民,有以先帝遗诏为问,则执政大臣将何辞对之?然则,称亲之礼岂宜轻用?首议之臣安得不诛?臣等待罪于家,屡蒙诏旨促令供职,而踧踖未敢承命,以此故也。若必使臣等就职,则当合班廷争,以救朝廷之失。虽陛下容纳直言,为天下所闻,而臣等不能早悟明主之罪,益深重矣,岂可复居言路,为耳目之官哉?区区之心,有死无二,惟陛下留神听纳。」上令中书降札子趣使赴台供职,而诲等缴还札子,并前后所奏九状申中书,坚辞台职。

  是日,诏避濮安懿王名下一字;置濮安懿王园令一人,以大使臣为之;募兵二百人,「奉园」为额,又令河南置柏子户五十人;命带御器械王世宁权发遣户部判官张徽度濮安懿王园庙地图。皆从中书所请也。吕公着言:「谨按礼文,七庙之讳,虽不及王天下,皆颁告天下。又晋尚书王彪之等议所生之讳,臣下不当回避,当时以彪之议为当。今者辅弼奏请,盖缘臣子之心以陛下未有谦抑之辞,窃恐四方后世不免讥议。臣愚欲乞特降诏旨,濮安懿王名下一字,唯上书奏事者并听回改,余公私文字不须避讳,庶与祖宗七庙讳小有差别。在于天下臣子,亦安敢犯者。」不从。

  壬午,诏罢尚书省集议濮安懿王典礼。中书进呈吕诲等所申奏状,上问执政当如何,韩琦对曰:「臣等忠邪,陛下所知。」欧阳修曰:「御史以为理难并立,若以臣等为有罪,即当留御史,若以臣等为无罪,则取圣旨。」上犹豫久之,乃令出御史。既而曰:「不宜责之太重也。」诲罢侍御史知杂事,以工部员外郎知蕲州;纯仁以侍御史通判安州;大防落监察御史里行,以太常博士知休宁县。故事,知杂御史解官,皆有诰词,时知制诰韩维当直,又兼领通进银台司门下封驳事,执政恐维缴词头,不肯草制及封驳敕命,遂径以敕送吕诲等家,仍以累不遵禀圣旨赴台供职为诲等罪。维言:「罢黜御史,事关政体,而不使有司预闻,纪纲之失,无甚于此。宜追还诲等敕命,由银台司,使臣得申议论以正官法。」又言:「诲等能审论守职,国之忠臣,计其用心,不过欲陛下尽如先王之法而止尔!士大夫贪固宠利,厚赏严罚,犹恐此风不变,而复内牵邪说,贬斥正人,自此陛下耳目益壅蔽矣。」又求对,极论其失,请追还前敕,令百官详议以尽人情,复召诲等还任旧职,以全政体。皆不从。案宋史,诲等罢,维即以此言进谏,故执政恐其不肯草制,于情事似得其实。

  是日,诏翰林学士、知制诰、御史中丞、知杂,各举御史两人,以起居舍人、同知谏院傅尧俞兼侍御史知杂事。司马光言:「人主患在不闻其过,人臣患在不能尽忠,是故忠直敢言之臣,国家之至宝也。夫以人主之尊,下临髃臣,和颜色以求谏,重爵赏以劝人,髃臣犹畏懦而不敢进,又况惮之以威,惩之以刑,则嘉言何从而至哉?窃闻侍御史知杂事吕诲、侍御史范纯仁、监察御史里行吕大防因言濮王典礼事,尽被责降,中外闻之,无不骇愕。臣观此三人,忠亮刚正,忧公忘家,求诸髃臣,罕见其比。今一旦以言事太切,尽从窜逐,臣窃为朝廷惜之。臣闻人君所以安荣者,莫大于得人心。今陛下徇政府一二人之情,违举朝公议,尊崇濮王过于礼制。天下之人,已知陛下为仁宗后,志意不专,怅然失望。今又取言事之臣,髃辈逐之,臣恐累于圣德,所损不细。闾里之间,腹诽窃叹者多矣。况纯仁、大防,皆陛下简拔于觽人之中,任以为耳目之臣,盖取其忠直,非取其阿谀也。纯仁、大防,亦欲竭诚尽节,以报陛下之知,故不敢附政府,侃然正论,今更以此获罪,则陛下于髃臣之中,尚谁亲哉?若使正直日退,阿谀日进,则陛下何以复知臣下之善恶,政事之得失?如此,殆非国家之福也!伏望圣慈亟令诲等还台供职,则天下翕然皆歌陛下之圣明,虽禹之乐闻善言,汤之改过不吝,不是过矣【二七】。不则,且为之别改近地一官,亦可以少慰外人之心也。」吕公着言:「吕诲等以论事过当,并从降责。闻命之始,物论腾沸,皆云陛下自即位以来,纳善从谏之风,未形于天下,今诲等又全台被黜,窃恐义士钳口,忠臣解体。且自古人君,纳谏则兴,拒谏则亡,兴亡之机,不可不审。臣愿陛下以天地之量,包荒含垢,特追诲等敕命,令依旧供职,则天下幸甚!」

  二月乙酉朔,白虹贯日。

  殿中丞苏轼直史馆。上在藩邸闻轼名,欲以唐故事召入翰林,便授知制诰。韩琦曰:「苏轼,远大之器也,他日自当为天下用,在朝廷培养之,使天下之士莫不畏慕降伏,然后取而用之,则人人无复异词。今骤用之,恐天下之士未必皆以为然,适足累之也。」上曰:「知制诰既未可与,修起居注可乎?」琦曰:「记注与制诰为邻,未可遽授,不若于馆阁中择近上帖职与之,且近例当召试。」上曰:「未知其能否,故试。如苏轼有不能耶?」琦言「不可」,乃试而命之。他日,欧阳修具以告轼,轼曰:「韩公待轼之意,乃古所谓君子爱人以德者也。」

  庚寅,从知开封府沈遘之请,增置判官一员,以祠部员外郎、秘阁校理孙坦为之,专管勾使院诸案公事。开封府推、判官各二人,日力所给,两军狱讼而已。诸案多留滞为奸,及增置,人皆便焉。坦因条画纲目凡四十九事为后法。坦,开封人也。

  丙申,知制诰韩维言:「准敕举御史,缘臣近累奏乞追复吕诲等,所有举御史敕未敢授。」诏合门纳敕中书。  乙巳,颍王府翊善邵亢奏:「皇子颍王,天质早茂,靗媾及期。方陛下即位之初,而元嗣克家之日,推之于礼,莫重于斯。臣伏见国朝亲王聘纳,虽开宝通礼具有旧仪,而因循未尝施行,至有敲门羊酒、镇柜钱银,乃里巷常谈,盖荐绅所不道,行于圣朝,窃所未安。欲乞下太常礼院博考旧典,修撰颍王聘纳仪范,其故事非礼者,悉罢之。」诏礼院详定。礼院奏:「开宝通礼亲王纳妃,有纳采、问名、纳吉、纳成、请期、亲迎、同牢之礼,国朝未尝用,今检到国朝会要皇亲婚会礼物数,请如会要故事。」从之。

  三月丁巳,赐髃臣御筵于诸园苑。

  己未,彗星晨见于壁【二八】,长七尺许。本纪在庚申,今从实录及本志。案宋史作晨见于室。

  辛酉,起居舍人同知谏院傅尧俞、侍御史赵鼎赵瞻自契丹使归,以尝与吕诲言濮王事,家居待罪。而尧俞辞新除侍御史知杂事告牒不受【二九】,稽首上前曰:「臣初建言在诲前,今诲等逐而臣独进,不敢就职。」上数谕留尧俞等,尧俞等终求去,乃以尧俞知和州、鼎通判淄州、瞻通判汾州。瞻初以接伴契丹使对延和殿,谓上曰:「陛下为仁宗子,而濮王称皇考,非典礼。」上曰:「卿尝见朕欲以皇考事濮王乎?」瞻曰:「此大臣之议,陛下未尝自言也。」上曰:「此中书过议耳!」瞻因请宣谕中书,上曰:「朕意已决,亦无庸宣谕也。」请宣谕中书,据傅尧俞、范祖禹所为瞻墓志、神道碑。

  司马光言:「比蒙圣恩,宣谕濮王称亲事云:『此字朕本不欲称【三○】,假使只称濮王与仙游县君,有何不可?』臣乃知陛下至公,初无过厚于私亲之意,直为政府所误【三一】,以致外议纷纷,必谓旦夕下诏罢去亲名【三二】,其已出台官,当别有除改,见在台官亦优加抚谕,使之就职。今忽闻傅尧俞等三人相继皆出,中外之人,无不惊愕。此盖政府欲闭塞来者,使皆不敢言,然后得专秉大权,逞其匤臆。臣窃惟陛下春秋方壮,圣性钦明,而今日独取拒谏之名,受孤恩之谤【三三】,违天下之望,失人主之权,止于遂政府数人很心而已。不知于陛下有何所利而为之?臣不胜区区,深为陛下痛惜。伏望陛下勿复询于政府,特发宸断,召还尧俞等,下诏更不称亲,如此则可以立使天下愤懑之气化为欢欣,诽谤之语更为讴歌矣。」不从。光遂奏请与尧俞等同责,且居家待罪。又奏:「陛下即位之年,臣已曾上疏预戒追尊之事。及过仁宗大祥,臣即与尧俞诣政府,白以为人后者不得顾私亲之义。当两制、礼官共详定时【三四】,臣又独为觽人手撰奏章【三五】。若治其罪,臣当为首。其吕诲等系后来论列,既蒙谴逐,如臣者岂能容恕【三六】?纵陛下至仁,特加保庇,臣能不媿于心乎?」有诏促光赴经筵供职。光又奏:「臣与傅尧俞等七人同为台谏官,共论典礼,凡尧俞等所坐,臣大约皆曾犯之【三七】。今尧俞等六人尽已外补,独臣一人尚留阙下,使天下之人皆谓臣始则倡率觽人,共为正论,终则顾惜禄位,苟免刑章。臣虽至愚,麤惜名节,受此指目,何以为人?非徒如是而已,又使讥谤上流,谓国家行法有所偏颇【三八】。臣是用昼则忘餐,夕则忘寝,入则媿朝廷之士,出则臱道路之人,藐然一身,措之无地。伏望圣慈曲垂矜察,依臣前奏,早赐降黜。」凡四奏,卒不从。

  御史中丞彭思永上疏请正典礼,召还言事者,因自求罢。不许。思永以去年十月为中丞,方吕诲等争论典礼,思永不应默。诲等既斥逐,而思永居位如故,则思永虽言之,必不力。本传云:思永乞召还斥逐者六人及自求罢【三九】,今且附见,当考。又御史台记云:台僚以濮议俱已被黜【四○】,思永媕阿,不一言营救,议者丑之。案宋史载思永上疏极论濮王称亲之议,英宗感其切至,垂欲施行,而政府持之甚力,卒不果。据此,则不得谓媕阿不一言矣。

  壬戌,屯田员外郎、签书江宁节度判官事孙昌龄为殿中侍御史,太常博士、监永丰仓郭源明为监察御史里行。甲子,都官员外郎黄照为侍御史,太常博士蒋之奇为监察御史里行。初,命王珪等举官,已除昌龄及源明,而尚阙两员。中书以珪等前所举都官员外郎孔宗翰等七名进,而照中选。上又特批之奇与御史。欧阳修素厚之奇,之奇前举制策不入等,尝诣修盛言追崇濮王为是,深非范百禄所对,修因力荐之。既与照并命,之奇入对,上面谕曰:「朕乡览卿所对策甚善,而有司误遗,故亲有是除。」昌龄,晋陵人。照,江陵人。源明,劝子。之奇,宜兴人,堂从子。宗翰,道辅子也。

  是日,纳故宰相向敏中孙女为皇子颍王妇,封安国夫人。先是,禁中遣使泛至诸臣之家为王择配,记室韩维奏:「王孝友聪明,动履法度,方向经学,以观成德。今卜姓授室,其系尤重,宜历选勋望之家,精拣淑哲之媛,考古纳采问名之义,以礼成之,不宜苟取色而已。」封安国夫人在辛未日,今并书。

  庚午,以彗出,避正殿、减常膳。上对枢臣,以彗为忧,胡宿请备边。吕公弼曰:「彗非小变,不可不惧。陛下宜侧身修德,以祇天戒,臣恐患不在边也。」公弼传。  新除监察御史里行郭源明奏免除命,乞追还吕诲等。诏听源明免,以告牒纳中书。

  辛未,手诏曰:「朕近奉皇太后慈旨,濮王令朕称亲,仍有追崇之命。朕惟汉史,宣帝本生父称曰亲,又谥曰悼,裁置奉邑,皆应经义,既有典故,遂遵慈训,而不敢当追崇之典。朕又以上承仁考庙社之重,义不得兼奉私亲,故但即园立庙,俾王子孙世袭濮国,自主祭祀。远嫌有别,盖欲为万世法,岂皆权宜之举哉?而台官吕诲等,始者专执合称皇伯追封大国之义,朕以本生之亲改称皇伯,历考前世,并无典据,追封大国,则又礼无加爵之道。向自罢议之后,而诲等奏促不已,忿其未行,乃引汉哀帝去恭皇定陶之号,立庙京师,干乱正统之事,皆朝廷未尝议及者,历加诬诋,自比师丹,意欲摇动人情,眩惑觽听,以至封还诰敕,擅不赴台,明缴留中之奏于中书,录传讪上之文于都下。暨手诏之出,诲等则以称亲立庙皆为不当。朕览诲等前疏,亦云生育之恩,礼宜追厚,俟祥禫既毕,然后讲求典礼,褒崇本亲。今乃反以称亲为非,前后之言,自相抵牾。傅尧俞等不顾义理,更相唱和,既挠权而示觽,复归过以取名。朕姑务含容,屈于明宪,止命各以本官补外。尚虑搢绅之间,士民之觽,不详本末,但惑传闻,欲释髃疑,理当申谕。宜令中书门下俾御史台出牓朝堂,及进奏院遍牒告示,庶知朕意。」

  命左谏议大夫、天章阁待制兼侍讲李受赴谏院供职。  癸酉,诏曰:「去秋以来,雨潦为沴,抚存赒济,甫臻和平。今星躔生变,咎征昭灼,抚躬以思,惄焉如疾。天威震动,戒在眇躬,洗心自新,宜自朕始。故避殿彻膳,夙夜惕厉。永惟四海之内,狱讼噃烦,调役频冗,与夫鳏寡孤独死亡贫苦,甚可伤也。转运使、提点刑狱分行省察而矜恤之,利病大者悉以闻。庶仁恩家至,副朕寅畏之心焉。」  辛巳,彗昏见于昴,如太白,长丈有五尺。案宋史作晨见于昴。

  壬午,孛于毕,如月。武康节度使、知相州李端愿上疏论政事,驿召赐对。端愿曰:「彗所以除旧布新也,今官冗士伪,费广兵骄,非大更张不可塞异,如或不然,安知不有大扫除者乎?」

  注  释

  【一】称引周公霍光「霍光」二字原脱,据宋本、宋撮要本及宋史全文卷一○上补。

  【二】首忤修意「意」字原脱,据同上二本、同上书及编年纲目备要卷一七补。

  【三】武安节度使程戡卒张方平乐全集卷三六程戡神道碑铭及宋史卷二九二程戡传,「武安」俱作「安武」。又宋史卷八八地理志、卷一六八职官志均作「武安」,似以原刊为是。  【四】欲以其属叛「叛」下原衍一「者」字,据宋本、宋撮要本及宋史卷二九二程戡传删。  【五】至澄城「澄」原作「邓」,据乐全集卷三六程戡神道碑铭改。

  【六】回三代恩以授男女疑「回」为「因」之误字。

  【七】不肯仕「仕」原作「任」,据宋本、宋撮要本改。

  【八】乞加超用「超」,宋本、宋撮要本均作「显」。

  【九】为其父母报「报」原作「服」,据仪礼丧服及欧阳文忠公文集卷一二三札子一首改。

  【一○】报者齐衰期也「报者」二字原脱,据同上札子补。

  【一一】为人后者此四字原脱,据宋本、宋撮要本及同上札子补。

  【一二】皆主人事「主人」原作「人主」,据同上札子乙正。

  【一三】故自古圣王「王」原作「人」,据同上札子改。

  【一四】其后改皇考按宋本、宋撮要本及同上札子,「改」字下均有「亲称」二字。

  【一五】言事者云云「者」字原脱,据同上札子补。

  【一六】遂以为欲加非礼干乱统纪「欲加」二字原脱,据同上二本及同上札子补。  【一七】为本生父母齐衰期「期」字原脱,据同上札子及下文补。

  【一八】今若以本生父为皇伯「父」下原衍「母」字,据同上札子及长编纪事本末卷五五濮议删。  【一九】臣愿陛下霈然下诏「霈」原作「涣」,据宋本、宋撮要本及同上札子改。

  【二○】执政乃相与密议「密」原作「审」,据同上二本及长编纪事本末卷五五濮议、宋史全文卷一○上改。

  【二一】加于濮王而祭之「而」字原脱,据同上二本及温国文正司马公文集卷三五论安懿皇札子补。  【二二】是以兄孙遥继祖统「遥」原作「还」,据同上二本及长编纪事本末卷五五濮议改。

  【二三】即园立庙「园」原作「国」,据宋本、宋撮要本、阁本及编年纲目备要卷一七改。

  【二四】以期至当「期」原作「明」,据宋本、宋撮要本及同上书改。

  【二五】全袭定陶之事「全」原作「令」,据同上二本改。

  【二六】苏利涉「涉」原作「陟」,据同上二本及宋史卷四六八苏利涉传改。下同。

  【二七】不是过矣「是」,同上二本及长编纪事本末卷五五濮议、温国文正司马公文集卷三五留吕诲等札子均作「足」。

  【二八】彗星晨见于壁「壁」原作「璧」,据宋撮要本、阁本及宋史全文卷一○上改。

  【二九】而尧俞辞新除侍御史知杂事告牒不受「辞」字原脱,据宋本、宋撮要本及同上书补。

  【三○】此字朕本不欲称「本」字原脱,据宋撮要本及长编纪事本末卷五五濮议、温国文正司马公文集卷三五留傅尧俞等札子补。

  【三一】直为政府所误「直」原作「真」,据宋本、宋撮要本及同上二书改。  【三二】必谓旦夕下诏罢去亲名「谓」原作「欲」,据同上二本及同上二书改。

  【三三】受孤恩之谤「孤」原作「辜」,据同上二本及温国文正司马公文集卷三五留傅尧俞等札子改。  【三四】当两制礼官共详定时「定」字原脱,据同上二本及长编纪事本末卷五五濮议、温国文正司马公文集卷三五居家第三札子补。

  【三五】臣又独为觽人手撰奏章「章」,宋撮要本、阁本及同上二书均作「草」。

  【三六】如臣者岂能容恕「能」,宋本、宋撮要本、阁本及同上二书均作「宜」。  【三七】臣大约皆曾犯之「皆」原作「昔」,据温国文正司马公文集卷三五居家第四札子改。

  【三八】谓国家行法有所偏颇「行」原作「刑」,据宋撮要本、阁本及同上书改。

  【三九】思永乞召还斥逐者六人及自求罢「召」字原脱,据宋本、宋撮要本及长编纪事本末卷五五濮议补。  【四○】台僚以濮议俱已被黜「以」字原脱,据同上二本及同上书补。

卷二百八

  起讫时间 起英宗治平三年四月尽是年十二月

  卷  名 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二百八   帝  号 宋英宗

  年  号 治平三年(丙午,1066)

  全  文  夏四月甲申朔,观文殿学士、户部侍郎孙沔自环庆改帅鄜延,未至,卒于道。赠兵部尚书,谥曰威敏。沔居官以才力闻,强直少所惮。然喜燕游、女色,故中间坐废。妻边氏,肃之孙,悍妒为一时所传。检赐谥在何时,去年五月始自河中移庆州。

  丙戌,礼院言:「濮安懿王建庙,当行祭告,而宗朴丧服未除。请权以本宫诸弟摄事,其祝文令教授为之。」初,命翰林学士冯京撰祝文,京言本院未有体式,乞下礼院议。礼院议称:「皇帝某谨遣官恭告于亲濮安懿王。」既而以诏俾王子孙奉祠事,乃更定此议。

  帝尝以称亲之义质于天章阁待制兼侍讲王猎,猎以为不可。帝曰:「王相待素厚,亦当尔邪?」猎对曰:「臣被王恩厚,故不敢以非礼名号加于王,所以为报也。」熙宁二年十月壬子当考。

  密州观察使宗旦同知大宗正司事。宗旦居所生母丧,以孝闻,始请别择地以葬,岁时奠祀,后着为法。宗室别择地葬所生母,当自有日月,今附见。  己丑,赐工部侍郎致仕皇甫泌帛一百匹。泌献所著周易精义等书,上曰:「泌老不废学,贫而守节,可尚也。」故有是赐。  赐真定府僧怀丙紫衣。初,河中府浮梁用铁牛八维之,一牛且数万斤。后水瀑涨绝梁,牛没于河。募能出之者,怀丙以二大舟实土,夹牛维之,用大木为权衡状,勾牛,徐去其土【一】,舟浮牛出。转运使张焘以闻,故有是赐。

  工部郎中、天章阁待制、集贤修撰陆诜为兵部郎中、鄜延路都总管、经略安抚使兼知延州。

  赠皇后弟内殿崇班高士林德州刺史。士林将家子,独喜学,上尝以「谨守法律」四字诲之,曰:「能此,则为良吏矣。」每欲进擢,后屡辞。既卒,始追赠焉。明年又赠节度使。  乙未,颍王府翊善、同修起居注邵亢知制诰、知谏院兼判司农寺。于是上谓颍王曰:「翊善端直朴厚,已擢为谏官矣。」王顿首谢。

  金部员外郎、直龙图阁、天章阁侍讲傅卞为起居舍人、同知谏院。卞议濮王典礼,与执政意合,故骤进。卞本传云,上疏言:「外忧可以豫防,奸邪无状,所当深察。富弼有大臣之器,不当在外。」当考。

  度支郎中王稷臣直集贤院、充颍王府翊善,令于皇子两位供职。  辛丑,命龙图阁直学士兼侍讲司马光编历代君臣事迹。于是光奏曰:「自少已来,略涉髃史,窃见纪传之体,文字繁多,虽以衡门专学之士,往往读之不能周浃,况于帝王日有万几,必欲遍知前世得失,诚为未易。窃不自揆,常欲上自战国,下至五代,正史之外,旁采他书,凡关国家之盛衰,系生民之休戚,善可为法,恶可为戒,帝王所宜知者,略依左氏春秋传体为编年一书,名曰「通志」,其余浮冗之文【二】,悉删去不载,庶几听览不劳,而闻见甚博。私家区区,力不能辨,徒有其志而无成。顷臣曾以战国时八卷上进,幸蒙赐览。今所奉诏旨,未审令臣续成此书,或别有编集?若续此书,欲乞亦以「通志」为名。其书上下贯穿千余载,固非愚臣所能独修。伏见翁源县令广南西路经略安抚司勾当公事刘恕、将作监主簿赵君锡,皆习史学,为觽所推,欲望特差二人与臣同修,庶使早得成书,不至疏略。」诏从之,而令接所进书八卷编集【三】,俟书成取旨赐名。其后君锡父丧,不赴,命太常博士、国子监直讲,刘攽代之。恕,筠州人【四】,君锡,良规之子也,攽,敞之弟也。

  司空致仕郑国公宋庠卒。帝方以灾异避正殿,有司误奏毋临丧,乃为挽辞二篇赐之,赠太尉兼侍中,谥元宪,帝为篆其墓碑曰「忠规德范之碑」。庠自应举时,即与弟祁以文学名擅天下,尤工诗赋,一时进士共学之。爱祁甚笃,俭约不好声色,读书至老不倦。尤畏法,在扬州使工甓堂涂,取卮酒与之,后知误取公使,立偿之,而取予者皆被罚。其为相,儒雅练故事,自初执政,遇事辄分别是非可否,用是斥退。及再登用,遂浮沉自安。然天资忠厚,尝曰:「逆诈恃明,残人矜才【五】,吾终身弗为也【六】。」沈邈尝为京东转运使,数以事侵庠,及庠在洛阳,邈子为府属所恶,欲痛治之以法,庠独不肯,曰:「是安足罪也?」人以此益称其长者。  戊申,河东转运使、集贤校理、工部郎中□充为盐铁副使。上雅知充,前此数问充所在,会充入对,上谕以教授时事,嘉劳之。居河东才半岁,即召入。

  枢密副使、礼部侍郎胡宿,累乞致仕。庚戌,罢为吏部侍郎、观文殿学士知杭州。

  殿前都虞候、容州观察使郭逵检校太保、同签书枢密院事。同签书枢密院事自逵始。于是知制诰邵必当制,草词以进,而言逵武力之士,不可置庙堂,望留诰敕与执政熟议。弗听。逵既入西府,觽多不服,或以咎韩琦,琦曰:「吾非不知逵望轻也,故事,西府当用一武臣,上欲命李端愿,吾知端愿倾邪,故以逵当之。」或曰上本意欲用张方平,琦知方平不附己,猥曰西府久不用武臣矣,宜稍复故事。上督其人,无以应,乃遽用逵。知谏院邵亢、御史□申吕景交章论祖宗朝枢府参用武臣【七】,如曹彬父子、马知节、王德用、狄青,勋劳为天下所称则可,逵黠佞小才,岂堪大用。不报。案此事续纲目在三月,宋史为二年事【八】,俱与此不合。

  壬子,诏流内铨:「磨勘选人愿入职官者,与循资注官,令任还无赃私罪【九】,及私罪杖已下情轻者,有旧举主三人或新举主二人,与磨勘引见。岁举选人充京官者【一○】,自今以三分之一举令、录、判、司、簿、尉充职官;举主满三人,历任无赃私罪或私罪杖以下情轻者,判、司、簿、尉有出身三考,无出身四考,与注合入职官【一一】;充县令须到任一考乃得举。」所以分减举者数,省京官也。此本志语。嘉佑五年八月,有京官举主三人者为职司,自此遂着令。  司天监奏彗星浸微,髃臣诣合门拜表乞御正殿,复常膳,不许。自是三表,乃许之。  五月甲子,同判流内铨蔡抗言:「伏见系磨勘奏举候次引对选人二百五十人【一二】,一岁引见不过百人,计须二年半方可引绝。检会编敕,在朝文臣知杂御史以上、武臣观察使以上,各许举外任选人充京官;安抚发运转运使副、提点刑狱、知州军通判,各举辖下选人充京官县令。今将南曹逐年举状,约一千九百员。被举者既多,故磨勘者益觽,朝廷虽于引对之际限以班次,然内外举官之数,未尝略有裁损,本源未窒,徒抑其流,故选人日月滋引。且今天下吏员有限,每一官之阙,初授、已替并见任者率三人,故使除授益难,能否共滞,若不稍为更改,恐久而不胜其弊。乞权罢在朝文臣知杂御史以上、武臣观察使以上每年所举京官。在外安抚使以下至通判逐年所举京官县令,各量本处在任吏员多少,于旧数十分内量减三五分,候员少即依旧。臣伏思朝廷更张法制,抑太甚之弊,盖有材者不患见遗,侥幸者则所不欲,况今来只是减损臣僚所举人数,即不增添选人考第举主,在人情亦无所觖望。乞委近臣参酌施行。」诏在京文臣知杂御史以上、武臣观察使以上每岁举幕职、州县官充京朝官二人,今后并罢。蔡抗疏可以见当时岁举改官及磨勘引对人数,本志删取甚略,今从会要。

  乙丑,诏:「河北战兵三十万一千余人,陕西战兵四十五万九百余人,并义勇,令本路都总管常加训练,毋得占役。」时边臣或奏请增兵,朝廷以为兵数不少,故降是诏。

  是日,彗行至张而没。彗之未没也,言者多以为忧。或告韩琦,琦曰:「借使复有一星出,欲何为乎?」此据日记。

  戊辰,上谓宰臣曰:「朕日与公等相见,每欲从容讲论治道,但患进呈文字颇烦,多不暇及,中书常务有可付有司者,悉以付之。」自是中书细务止进熟状,及事有定制者归有司,中书降敕而已。

  庚午,诏中书、枢密院,自今朔望会于南厅。  吏部流内铨进编修铨曹格敕十四卷,诏行之。

  右武卫大将军、果州刺史叔褒领文州团练使。初制,宗室入学十五以上通两经者,大宗正以闻,命官试论及大义,中者度高下赐出身或迁官。至是,叔褒试所学中,故有是命。叔褒,德恭曾孙也。

  丁丑,屯田员外郎王克臣子孝庄为右屯卫将军、驸马都尉,赐名师约,以尚德宁公主故也。初,上数称唐公主下嫁多名人,及选得师约,承衍曾孙,其父子皆业进士。令至宰相第,试以诗并其所业赋一编进御,召见清居殿,又谕以毋废学。后又出经籍及纸笔砚墨赐之。

  六月乙酉,吏部郎中、知磁州李田监淄州盐酒税务。嘉佑六年,始置考课法,至是考课院言田再考在劣等,故有是命。坐考劣降等自田始。

  丁亥,免陆诜正衙,令入见,上劳问之曰:「卿岭外处画无不当者,鄜延最当敌道,故选用卿,今将何施为。」诜曰:「边事难以遥度,抑未审陛下意务在安静或欲示威也?」上曰:「大抵边陲宜以安静为务,昨见王素言朝廷与帅臣常欲无事,自余将校无不欲生事要功者,卿谓此言如何?」诜曰:「素所言是也,陛下能责任将帅,令疆埸无事,即天下幸甚!」上称善,勉之。

  辛卯,太常博士刘庠为监察御史里行。庠私议濮王事与执政意合,故命以言职。  壬辰,诏司农寺置主簿一员。

  赠故霸州文安县主簿、太常礼院编纂礼书苏洵光禄寺丞。所修书方奏未报而洵卒,赐其家银绢各百两匹,其子殿中丞、直史馆轼辞所赐求赠官,既从之,又特敕有司具舟载其丧归蜀。嘉佑初,王安石名始盛,党友倾一时,欧阳修亦善之,劝洵与安石游,而安石亦愿交于洵,洵曰:「吾知其人矣。」安石母死,士大夫皆吊,洵独不往。作辨奸一篇,其文曰:

  事有必至,理有固然,惟天下之静者,乃能见微而知着。月晕而风,础润而雨,人人知之。人事之推移,理势之相因,其疏阔而难知,变化而不测者,孰与天地阴阳之事,而贤者有不知,其故何也?好恶乱其中,而利害夺其外也。昔年羊叔子见王衍曰:「误天下苍生者,必此人也。」郭汾阳见卢杞曰:「此人得志,吾子孙无遗类矣。」自今而言之,其理固有可见者。以吾观之,王衍之为人也,容貌言语,固有以欺世而盗名者,然不忮不求,与物浮沉,使晋无惠帝,仅得中主,虽衍百千,何从而乱天下乎?卢杞之奸,固足以败国,然而不学无文,容貌不足以动人,言语不足以眩世,非德宗之鄙暗,亦何从而用之?由是言之,二公之料,亦容有未必然也。今有人口诵孔、老之言,身履夷、齐之行,收召好名之士、不得志之人,相与造作言语,私立名字,以为颜渊、孟轲复出,而阴贼险很,与人异趣,是王衍、卢杞合而为一人也,其祸可胜言哉!夫面垢不忘洗,衣垢不忘澣,此人之至情也。今也不然,衣夷狄之衣,食犬彘之食,囚首丧面,而谈诗、书,此岂人情也哉?凡事不近人情者,鲜不为大奸慝,鞧刁、易牙、开方是也。以盖世之名,而济未形之患,虽愿治之主,好贤之相,犹将举而用之,则其为天下之患必然而无疑者,非特二子之比也。孙子曰:「善用兵者,无赫赫之功。」使斯人而不用也,则吾之言为过,而斯人有不遇之叹,孰知祸之至于此哉!不然,天下将被其祸,而吾获知言之名。悲夫!

  洵既没,三年而安石用事,其言乃信。张方平尝论洵曰:「定天下之臧否,一人而已。」安石丁忧乃嘉佑八年八月。

  戊申,又从三司使韩绛奏请,置管勾三司使厅都知杂司公事文簿一员,命屯田员外郎梁端为之。后数日,上谓宰臣曰:「近以梁端管勾三司使厅公事,副使、判官得统摄否?」对曰:「此特判使之属也。」上曰:「三司使权甚重,以小官而预使务,必藉势为奸,可追罢前敕。」宰臣以三司使甚重,举一官不从,恐非委付之体。上曰:「不然。人主过差,人臣当规正,岂人臣之误,人主不得而改也。」卒罢之。此事据三朝史志,月日据会要。

  己酉,御崇政殿,疏决在京系囚。

  壬子,改清居殿曰钦明,召直集贤院王广渊书洪范于屏。谓广渊曰:「先帝临御四十年,天下承平,得以无为。朕方属多事,岂敢自逸,故改此殿名。」因访广渊先儒论洪范得失,广渊对以张景所得最深。遂进景论七篇。明日,复召对延和殿,谓广渊曰:「景所说过先儒远矣。以三德为驭臣之柄,尤为善论。朕遇臣下常务谦柔,听纳之间,则自以明断。此屏置之坐右,岂特无逸之戒。」

  秋七月甲寅,屯田员外郎□申为殿中侍御史。初,刘庠举申自代,上曰:「朕固知申。」遂擢用焉。庠,申门人也,自傅卞议濮王事称旨,庠及申私论与卞协,故相继并居言职。  乙丑,奉国留后、虢国公宗谔为保静节度使。于是濮王子孙及鲁王孙各迁官一等,迁者凡二十人。上之为皇子,辞疾不肯入宫,诏本位长属敦促,宗谔最长,于时劝行。及上即位,宗谔上十余章论功,上不得已,特迁奉国留后。中书诏知制诰韩维命辞,再三属之曰:「语勿太深。」宗谔在藩,素嫉上。宗谔有庖夫善为羊脍,上使之为脍两盘,宗谔见问之,对曰:「十三使之脍也」。宗谔怒,毁器覆肉,笞其庖夫。宗谔性阴狡,所恶婢妾,往往鸩杀之。

  八月己亥【一三】,龙图阁直学士兼侍讲、崇文院检讨吕公着知蔡州。公着尝言濮安懿王不当称亲及颁讳于天下,又请追还吕诲等,皆不从,即称疾求补外官。上曰:「学士朕所重,岂得轻去朝廷?」家居者百余日,上遣内侍杨安道即家敦谕,且戒安道曰:「公着劲直,宜徐徐开晓,语勿太迫也。」又数令公着兄公弼劝之,公着起就职,才数月,复上章请出。而有是命。

  己酉,知制诰、判国子监蔡抗言:「臣近累准朝旨,令举诸宫院大小学教授。欲乞今后诸宫院教授有阙,并下两制轮举,所贵各举所知,以尽天下之才。」诏今后诸宫院大小学教授有阙,令国子监与学士、舍人轮举。此据会要八月十五日事。熙宁元年五月庚辰有诏。

  九月癸丑,知制诰、史馆修撰蔡抗为龙图阁直学士、集贤殿修撰知定州。上谓抗曰:「第行,且召卿矣!」军士番戍,妇人游佚于外,归辄首原。抗下令无得首,必按以法。戍兵感之。

  甲寅,改签书枢密院事郭逵父赠左神武军上将军斌为左骁卫上将军。先是,国朝除环卫,误以六统军为上将军,至是改之。  乙卯,命知制诰宋敏求题濮安懿王及三夫人庙主于园。

  丙辰,幸天章、宝文阁,命两府观翰林学士兼侍读学士王珪所书仁宗御诗石刻。初,仁宗立上为皇子,珪请对而后草诏,后有间珪者。是日,上御蕊珠殿召珪,设紫花墩赐坐,劳问久之,诏中书授珪兼端明殿学士,且谕曰:「执政员阙,即命卿矣。」翌日,又赐盘龙金盆一,珪皇恐谢,上谓曰:「朕知卿忠纯有守,曩者有谗语,朕今释然无疑,故有此赐。」珪顿首曰:「非陛下保全,何以至此!」

  帝欲去官冗之患,献言者皆谓三岁一磨勘,其进似亟,稍迁已至高位,故获荫者觽,诏两制详定。最初刊去姓名【一四】。

  其言曰:「伏见审官院京朝官以上磨勘转官者,举一岁中约有千数,其因职任升擢者,尚不与焉。按国朝会要,真宗用谏官孙何等疏,遂罢郊祀序进之制,即令有司考其殿最,临轩引对,亲加升黜。又令审官院考较京朝官,令任五年以上磨勘,无赃私罪即以名闻,当议迁秩。又令在京臣僚已经三年磨勘,改转后依旧勾当,直候得替后更及三年,再令磨勘。当时条制虽前后不同,然大抵不限定三年,亦不以在任得替,一例磨勘。今自寺监主簿以上,率三岁迁,外任者不俟替归【一五】,在京者亦无候替别限年磨勘之制。至有待阙于家,动踰岁时,居无职事,禄廪不绝,苟及三年,则又磨勘。臣谓考课之弊,无甚于今,而亦无速于今也。欲乞朝廷检详旧制,以见今内外京朝官及两制以上磨勘之法,别立中制,虽未能尽如虞舜三考黜陟之典,且复祖宗之制,亦庶几抑侥幸之弊矣。」权御史中丞彭思永相继言:「乞今后前行正郎该磨勘,依转大卿监例,候四周年方得施行。及自历任正郎后,须得举主五人,内有本路提、转及大两省三人,方与改转少卿监。」直龙图阁兼天章阁侍讲、同知谏院傅卞言:「乞今后京朝官至员外郎,且依旧年限磨勘外,其前行员外郎入正郎磨勘,并限四周年。至前行郎中,更不许磨勘。两制臣僚自待制以上,并乞五周年磨勘。至谏议大夫,更不许磨勘。」殿中侍御史□申言:「乞从今裁节如有前行郎中合转少卿监者,且令权住,先立定员数,候有阙,则以次迁授。仍以历任年深无赃私罪,或曾历职司差遣不经责降,或前后历官可称,及素有文行者,先次迁转。前行员外郎合转郎中,及太常、国子博士合转员外郎者,亦且权住,先立定员数,候有阙则以次迁补。」监察御史里行刘庠言:「欲乞【一六】少卿监合磨勘转大卿监者,如年已及七十已上,更不许磨勘。」监察御史里行蒋之奇言:「两制已上皆四年转两官,比京官乃是二年一转,欲乞两制亦依京朝官例【一七】,五年磨勘转一官,至前行郎中后,更添左司郎中一转。」于是翰林学士承旨张方平等奏:「检祥祖宗朝中外官不立迁转条限,大中祥符八年,始降诏京朝官并以三周年,令审官院磨勘、引对与转官。是时仕路犹清,官员数少,厥后及今五十余年,约祥符初略计十倍。以故员多阙少,坐糜禄俸,才否无辨,差遣不行。考课之法,难复施用,官制之弊,无甚于此。今详定且欲自京朝官以上磨勘,一例各展一年。升朝官至后行郎中,更不磨勘,其有才望或劳绩,或因繁难任使,即自朝廷甄擢。盖登仕升朝,累至正郎,奏荫子孙,稍奉法循理,自应至州郡长吏,以此处常调,固已为优厚。其待制以上,既处显近,请遵祖宗故事,更不磨勘。若因事功,或因寄居任上,自圣衷推恩迁改,应见资品已高,各据所居官止。自余条例,一切仍旧。其任卿监不曾历职司差遣,只自常参官累迁者,并送审官院依例差遣。其老或疾陈乞留台、宫观、监当者,更不磨勘。如此则操柄归于君上,劝沮行于朝廷,人材有所甄别,重难烦剧之地,可以用人,事体均平,简而易守,比于祖宗之制【一八】,犹为优也。」

  癸亥,诏曰:「朕惟制治之本,必始于官,设官之方,其亦有择。国家承累圣之祚,跻时丕平,既假省寺之官出厘庶务,复许以三祀俾之一迁。岁月既深,吏员猥积。虽海宇至广,工师实繁,以官率人,倍者数矣。肆我台阁,数陈其故,兹用博议,审求臧谋。而封章亟来,请从更制。朕嘉与卿士图惟厥中,庶几流弊由此其息。自今待制已上,自迁官后六岁无过,则复迁之;有过亦展年,至谏议大夫止。待制以上六年一迁官,至谏议大夫止,不知何年却改此法,当考。京朝官四岁磨勘,至前行郎中止。少卿监仍以七十员为定员【一九】,有阙即检勘前行郎中迁官及四岁以上、校月日之久者,以次补之。少卿监以上迁官听旨。如别有劳绩,或因要重任使,特旨推恩者,即不在此例。」此据会要及当时颁降条贯册,今实录、正史止载诏书,余并削去,要似可惜,故复存之。初献言者,当考其姓名。张舜民浮休小史云:京朝官四年磨勘,原无着令,熙宁中审官院率行之,至今为常格。按此诏书及臣僚申请甚备,安得谓无着令,岂舜民未详考乎?  乙丑,翰林学士承旨张方平言:「窃见嘉佑五年陈旭言,三班院供奉官以下八千八百余人,乞裁冗滥,立条制,于时定议,事颇酌中。旭始言八千八百余员,及此又已五年,数当增倍,其滥如此,而不云救,何以立宪度、建治功?乞下两府检会前议,早为裁定颁行,亦振起颓弊之一端也。」诏以付枢密院,而计三班见使臣六千五百三十四人而已,遂无所更议。

  太常博士、监察御史里行马默守本官通判怀州。初,默弹奏济州防御使李珣犯销金,并匠人送开封府,官吏不能正其罪;又言宗惠女使当如法录问,且请自今外人罪连宗室,大辟皆录问然后斩【二○】;又言国子监直讲刘攽轻薄无行,多结交富赀举人,不可为开封试官;又言万及等所坏仓米十八万石,当治米所以湿恶,并劾提点仓场李希逸以不觉察。而及等实由希逸举发。默除御史时,攽有戏言,默用此怒,故妄弹奏攽。默又屡言濮王不宜称亲,上以为疏缪,故黜之。御史刘庠奏乞留默,弗听。默本传云,上疏以劾欧阳修、郭逵,不言乞留御史,今从实录。  皇城司尝捕销金衣送开封府,推官窦卞上殿请其狱。会有以内庭为言者,上疑之。卞曰:「真宗禁销金自掖廷始,今不正以法,无以示天下【二一】,且非祖宗立法禁之意【二二】。」上曰:「然。文王『刑于寡妻,至于兄弟,以御于家邦』,正谓此尔。」诏率如卞请。此事与李珣不同时,今附见马默罢御史之后,当存考。

  庚辰,知谏院傅卞言:「风闻贵戚奏荐恩泽,未经减定,或托以亲戚,滥及高赀商贩之徒。」诏:「自今妃嫔、公主以下,非有服亲若有服亲之夫,无得奏荐。」

  是月,夏国主谅祚举兵寇大顺城,入寇柔远寨,烧屈乞等三村,栅段木岭。初,环庆经略安抚使蔡挺斥候严明,知谅祚将入寇,即遣诸将分屯要害,以大顺城坚,虽被攻不可破,不益兵;柔远城恶,命副都总管张玉将重兵守之;敕近边熟户入保清野,戒诸寨无得逆战。谅祚将步骑数万攻围大顺三日,蕃官赵明与官兵合击之。谅祚裹银甲□帽以督战【二三】,挺先选强弩分列于壕外,注矢下射,重甲洞贯,谅祚中流矢遁去。徙寇柔远,张玉募胆勇三千人夜出扰贼营,贼遂惊溃。上遣中使赐挺手诏慰劳。谅祚退屯金汤,声言益发步骑,且出嫚辞,须己得岁赐,复攻围大顺城。鄜延经略安抚使陆诜言:「朝廷积习姑息,故敌敢狂悖,不稍加诘责,则国威不立。」即止其岁赐银帛,牒宥州问故。上喜曰:「固知此人可倚也。」诏诜得宥州报具闻。而谅祚果大沮,盘桓塞下,取粮而返,卒不敢入寇。又顾岁俭,贪得赐物,乃报言边吏擅兴兵,行且诛之。案续纲目以此为四月中事。

  冬十月壬午朔,以仙游县君任氏坟域为园,从礼院所奏也。

  癸未,遣西京左藏库副使何次公赍诏赐夏国主谅祚,问所以入寇之故,仍止其岁赐银帛。陆诜言:「敌颇顺矣,不若且赐时服,因以诏问之,彼必感惧。今特遣次公,敌多奸,或疑朝廷畏己,则未遽服也。」不从。

  甲申,户部判官、直集贤院王广渊直龙图阁兼侍读,集贤殿修撰周孟阳兼侍讲。帝不豫,广渊忧思忘食寝,帝自为诏以慰安之,曰:「朕疾少间矣。」

  乙酉,诏两日一御迩英讲读。时上已不豫,然近臣尚未知也,于是皇子颍王等引仁宗故事以请,从之。

  丁亥,诏曰:「先帝以士久不贡则怠于学,而豪杰者不时举,故下间岁之令,冀以得人。而自更法以来,其弊浸长,何者?里选之牒仍故,而郡国之取减半,计偕之籍屡上,而道途之劳良苦。朕甚闵焉。其令礼部三岁一贡举,天下解额,于未行间岁之法已前率四分取三分。」礼部奏名进士【二四】以三百人为额,明经诸科不得过进士之数。本志云:自是恩典不增而贡举缓,士得休息,官以不烦矣。今削去。

  同签书枢密院事郭逵【二五】为陕西四路沿边宣抚使兼权判渭州。逵恳辞签书,上曰:「初欲授卿宣徽使,虑外人以为罢政,第领枢职。」往重使权【二六】,自吕余庆以参知政事权知成都府,其后见任执政无守藩者,至逵始以同签书枢密院事出镇。

  甲午,诏宰臣、参知政事举才行士可试馆职者各五人。先是,上谓中书曰:「水潦为灾,言事者多云不进贤,何也?」欧阳修曰:「近年进贤之路太狭,诚当今所患。臣每与韩琦等论议未合。」上曰:「何谓进贤路狭,中书尝所进拟者,其人皆如何?」修曰:「自富弼、韩琦当国以来,十数年间,外自监司,内则省府官,比类选擢甚精,时亦得人,比于往年,绝不同也。然皆是钱谷刑名强干之吏,此所谓用才也。如臣所言进贤路狭,谓馆职也。」上曰:「如何?」修曰:「朝廷用人之法,自两制选居两府,自三馆选居两制。然则三馆者,辅相养材之地也。往时入三馆有三路,今塞其二矣,此臣所谓太狭也。」上曰:「何谓三路?」修曰:「进士高科一路也;大臣荐举二路也;因差遣例除三路也。往时进士五人以上及第者,皆得试馆职,第一人及第,有不下十年即至辅相者。今第一人及第,两任凡十年,方得试馆职,而第二人已下无复得试,是高科一路塞矣。往时大臣荐举,随即召试,今止令上簿,候馆阁阙人与试,而馆阁人初无员数,无有阙时,则上簿者永无试期,是荐举一路又塞矣。唯有因差遣例除者,半是年劳老病之人。此臣所谓进贤路太狭也。新格置编校官八人,皆用选人,历七年乃自校勘除校理,此外未尝有所擢用。臣谓此八员者宜仍旧,它员或阙,即令中书择人进拟,庶无遗贤。」上嘉纳之,故有是诏。因谓辅臣曰:「馆阁养才之地,比欲选数人出使,无可者,公等其各为朕搜扬,虽执政亲戚、世家勿避,朕当亲阅可否【二七】。」于是韩琦、曾公亮、欧阳修、赵燍等所举蔡延庆、夏倚、已见嘉佑二年。王汾、叶均、刘攽、已见嘉佑八年。章惇、胡宗愈、王存、李常、张公裕、王介、已见嘉佑六年。苏梲、安焘、已见嘉佑八年。蒲宗孟、陈侗、陈睦、李清臣、已见治平四年。朱初平、黄履、刘挚凡二十人,上皆令召试。琦等以为人多难之,上曰:「既委公等举,苟贤,岂患多也?」乃令先召权提点陕西刑狱、度支员外郎蔡延庆等十人,余须后试。延庆,齐子;汾,禹偁曾孙;均,清臣子【二八】;惇,德象族子;宗愈,宿弟子;存,丹阳人;常,南康人;公裕,江原人;梲,颂弟;焘,开封人;宗孟,新井人;侗,莆田人;睦,侗弟;初平,昂孙;履,邵武人;挚,渤海人也。朱史修传云:诏韩琦、曾公亮各举六人,欧阳修、赵燍各举五人。与墨史及此云二十人数不合,当考。刘攽志陈侗墓乃云:文彦博荐侗宜在馆阁,召试,而富弼守汝州,请侗为从事,须考满召试。会弼归,执政即召试【二九】,除馆阁校勘。不知此时荐侗者何人也。

  丙午,髃臣以来岁元会,表上尊号曰体干膺历文武圣孝皇帝【三○】,诏不许,五表乃许之。

  十一月甲寅,庆州蕃官都巡检使、内藏库使赵明领顺州刺史,以击夏人于大顺城有功也。于是将士及蕃官有功者随轻重赏之。初,夏人攻围大顺,上召西上合门使刘几问之,曰:「大顺天险,非敌可近,第恐夏人与赵明为绚尔!」上曰:「赵明之子奔马入城,几为所掩,卿料敌何其神也。」  戊午,帝不豫。

  己巳,归徐国公主于王氏,皇后及皇子颍王、东阳郡王送至第,诏皇后翌日乃归。

  司马光奏:「臣闻王者父天母地,子育黎元,严恭鬼神,畏惧灾异,故能安静国家,飨有多福,自生民以来,不易之道也。天虽至高,视听甚迩,朝夕不离王者左右,顺吉逆凶,应若影响,此乃诗、书所载,圣人所言,岂可谓之漠然无知【三一】,而简忽不顾哉?臣伏见陛下践阼已来,太阳祲色,中有黑子;大风昼晦;冬温无冰;连年大水,漂没庐田。以至今岁灾异尤甚,彗星彰见,光炎隆炽【三二】,朝东暮西,连月乃灭;飞蝗害稼;日有食之。加之陕西、河东夏秋乏雨,禾既不收,麦仍未种,妇子恓惶,流离满路;西戎内侮,边鄙未安。当此之际,髃臣宜劝导陛下,以祗畏天命,勤恤民隐,克己谦约,博求至言,以消变咎,以延嘉祥【三三】。而朝廷晏然,曾不为意,或以为自有常数,非关人事,或以为景星嘉瑞,更当有福。今者又有佞臣建议,请上尊号,其为欺蔽上天,诬罔四海【三四】,孰甚于此!使上帝鬼神,怫郁不怿。自拜表以来,陛下婴此疾疹,久而未愈,此皆髃臣谄谀之罪,陛下岂得不省寤而深思哉?臣不胜区区,忘生触死,伏望陛下自以圣意止髃臣所上章表,却尊号而勿受,更下诏书深自咎责。咨谋四方,广开言路,求所以事天养民,转灾为福之道。俟圣体康复,政化流通,天时丰穰,人心悦豫,然后推崇徽号,何晚之有?如此庶几上帝收还威怒,福禄大来,圣躬和平,勿药有喜,髃臣百姓,莫不幸甚。况陛下乡者郊礼之前,辞尊号不受,天下称颂盛德,至今未已。然则是弃虚名而得实名,舍虚美而取实美也,于陛下何损焉。臣荷国大恩,承乏侍从,见近日髃臣皆以言为讳,入则拜手稽首,请加鸿名,出则错立族谈,腹非窃笑,终无一人为陛下正言其不可者【三五】,臣切痛之。是敢妄进狂瞽,唯圣明采察。」不从。  初,夏人寇大顺,上问两府策将安出?宰相韩琦请留止岁赐,遣使赍诏责问。枢密使文彦博等曰:「如此则边衅大矣。」至引宝元、康定之丧师,以动上意。琦曰:「兵家须料彼此,今日御边之备,大过昔时。且谅祚狂童,岂可比元昊也?诘之必服。」上竟从韩琦议,遣何次公往使。朝退,二府以所论不同,各私相语。彦博谓其党曰:「渠自言料敌,且观渠所料。」逾月,次公还,以谅祚表进。上已卧疾,辅臣入问起居毕,琦扣御榻曰:「谅祚服罪否?」上力疾顾琦曰:「一如所料。」谅祚所上表虽云「受赐累朝,敢渝先誓」,然尚多游辞,归罪于其边吏。乃复赐诏诘之,令专遣使别贡誓表,具言今后严戒边上酋长,各守封疆,不得点集人马,辄相侵犯;其鄜延、环庆、泾原、秦凤等路一带,久系汉界熟户并顺汉西蕃,不得更行劫掳及逼胁归投;所有汉界不逞叛亡之人,亦不得更有招纳,苟渝此约【三六】,是为绝好,余则遵依先降誓诏。朝廷恩礼,自当一切如旧。

  十二月,先是,帝久服药,监察御史里行刘庠奏请立皇太子【三七】,帝不怿,封其奏。一日,宰相韩琦等问起居退,颍王出寝门,忧形于色,顾琦曰「奈何【三八】?」琦曰:「愿大王朝夕勿离上左右。」王曰:「此乃人子之职。」琦曰:「非为此也。」王感悟去。帝自得疾不能语,凡处分事皆笔于纸。

  辛丑,帝疾增剧,辅臣问起居罢,琦复奏曰:「陛下久不视朝,中外忧惶,宜早立皇太子,以安觽心。」帝颔之,琦请帝亲笔指挥,帝乃书曰:「立大王为皇太子。」琦曰:「必颍王也,烦圣躬更亲书之。」帝又批于后曰:「颍王顼。」琦即召内侍高居简授以御札,命翰林学士草制。学士承旨张方平至榻前礏命,帝凭几出数语,方平不能辨,帝以手指画几,方平因请进笔书所谕,遂进笔,帝书「来日降制,立某为皇太子」十字,所书名不甚明,方平又进笔请之,帝再书「颍王」二字,又书「大大王」三字,方平退而草制。

  壬寅,立皇子颍王顼为皇太子。帝既用辅臣议立皇太子【三九】,因泫然下泪【四○】。文彦博退谓韩琦曰:「见上颜色否?人生至此,虽父子亦不能无动也。」琦曰:「国事当如此,可奈何!」皇子始闻命,辞于榻前者久之。  癸卯,大赦,赐文武官子为父后者勋一转。

  乙巳,诏以来年正月十九日册皇太子【四一】,翰林学士承旨张方平为礼仪使,翰林学士王珪撰册文,钱明逸书册,知制诰宋敏求书宝。  是岁户一千二百九十一万七千二百二十一,丁二千九百九万二千一百八十五。夏秋税二千四十二万一千四百七十石,以灾伤放二百一十万二千七百四十六石。断大辟一千八百三十二人。

  注  释

  【一】徐去其土「其」字原脱,据宋本、宋撮要本补。

  【二】其余浮冗之文「冗」原作「沉」,据同上二本、阁本及长编纪事本末卷五三编修通鉴改。

  【三】而令接所进书八卷编集「进」字原脱,据宋撮要本及同上书补。

  【四】恕筠州人「筠」原作「均」,据范祖禹范太史集卷三八秘书丞刘君墓碣、宋史卷四四四刘恕传改。

  【五】残人矜才「人」原作「忍」,据宋本、宋撮要本、阁本及宋史全文卷一○上、宋史卷二八四宋庠传改。

  【六】吾终身弗为也「身」字原脱,据宋本、宋撮要本及同上宋史补。  【七】祖宗朝枢府参用武臣「枢府」原作「枢密府」,据宋本、宋撮要本、阁本及宋宰辅编年录卷六删。  【八】宋史为二年事「宋」原作「朱」,阁本作「宋」,宋史卷二九○郭逵传系此事于治平二年,因据改。

  【九】令任还无赃私罪「令」,宋本、宋撮要本、阁本及宋会要选举二八之三均作「今」。  【一○】岁举选人充京官者「举」字原脱,据宋本、宋撮要本及同上书补。

  【一一】与注合入职官「官」字原脱,据同上二本及同上书补。

  【一二】候次引对选人二百五十人上「人」字原脱,据同上二本补。

  【一三】八月己亥「己」原作「乙」,按本月癸未朔,不值乙亥。据同上二本、阁本及宋史全文一○上改。

  【一四】最初刊去姓名此六字,宋本、宋撮要本均作大字单行。

  【一五】外任者不俟替归「不」原作「以」,据宋本、阁本及长编纪事本末卷五六去冗官、宋会要职官一一之一六改。

  【一六】欲乞「欲」原作「敬」,据宋本及同上二书改。

  【一七】欲乞两制亦依京朝官例「例」原作「制」,据宋本及同上二书改。

  【一八】比于祖宗之制「比」原作「此」,据长编纪事本末卷五六去冗官、宋会要职官一一之一七改。

  【一九】定员「员」字原脱,据宋本及同上二书补。

  【二○】大辟皆录问然后斩「斩」,宋本作「断」。  【二一】无以示天下「示」原作「法」,据宋本、阁本及宋史卷三三○窦卞传改。

  【二二】且非祖宗立法禁之意宋本「禁」下有「民」字。

  【二三】裹银甲□帽以督战「裹」原作「衷」,据太平治迹统类卷一一治平西夏扰边改。

  【二四】礼部奏名进士「名」原作「召」,据宋本、阁本改。

  【二五】同签书枢密院事郭逵「事」字原脱,据宋本及宋史全文卷一○上、宋宰辅编年录卷六补。

  【二六】往重使权「往」原作「任」,据阁本及范太史集卷四○郭逵墓志铭、编年纲目卷一七改。  【二七】朕当亲阅可否「亲」字原脱,据宋本补。

  【二八】清臣子「清」原作「青」,据宋本及宋史卷二九五叶清臣传改。

  【二九】执政即召试「执政」二字原脱,据宋本补。

  【三○】体干膺历文武圣孝皇帝「膺」原作「应」,据宋本、阁本及宋史卷一三英宗纪改。

  【三一】岂可谓之漠然无知「然」下原衍「而」字,据宋本及司马光温国文正司马公文集卷三五请不受尊号札子删。

  【三二】光炎隆炽「光炎」原作「天灾」,据宋本及同上书改。  【三三】以消变咎以延嘉祥宋本及同上书均作「以消复变咎,延致善祥」。

  【三四】诬罔四海「四海」,宋本及同上书均作「海内」。

  【三五】终无一人为陛下正言其不可者「其」字原脱,据宋本及同上书补。

  【三六】苟渝此约「渝」原作「沦」,据宋本、阁本改。

  【三七】皇太子「太」字原脱,据宋本及长编纪事本末卷五六训导皇子补。

  【三八】奈何「奈」原作「如」,据宋本及编年纲目卷一七、同上长编纪事本末、宋史全文卷一○上改。

  【三九】帝既用辅臣议立皇太子「议」字原脱,据宋本及同上长编纪事本末、宋史全文补。  【四○】因泫然下泪「因」字原脱,据宋本及同上长编纪事本末补。

  【四一】皇太子「太」字原脱,据宋本及同上书补。

卷二百九

  起讫时间 起英宗治平四年正月尽是年闰三月

  卷  名 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二百九

  帝  号 宋英宗

  年  号 治平四年(丁未,1067)

  全  文

  春正月庚戌朔,髃臣上尊号册于大庆殿,太尉奉册授合门使转授内常侍,由垂拱殿以进。

  是日,大风霾。

  契丹贺正使在馆,故事,赐宴紫宸殿,时上不豫,命宰臣就馆宴之,使者以非故事,不即席。曾公亮责以:「赐宴不赴,是不虔君命也。人主不便,必待亲临,非体国也。」使者乃即席。

  丁巳,帝崩于福宁殿。神宗即位,时年二十。百官入福宁殿,发哀,听遗制,见上于东楹,皆如嘉佑之仪。惟入垂拱殿后门乃哭,为异。

  戊午,大赦,除常赦所不原者。案宋史作:「赦天下常赦所不原者。」百官进官一等,优赏诸军,悉如嘉佑故事。惟百官拜赦不舞蹈,舞蹈者,嘉佑之失也。

  己未,尊皇太后为太皇太后,皇后为皇太后。

  以宰臣韩琦为山陵使【一】。  御史刘庠言:「礼,居丧不饮酒食肉。仁宗之丧,百官及诸军朝晡皆给酒肉,京师羊为之竭。请给百官素食。」礼官以为然,执政不从。此据刘庠墓铭及司马光日记。

  庚申,髃臣拜表请听政。不允。表三上,乃从之。  枢密院召礼官问遗契丹母书当何称,欲自称重侄,称彼为太母。判太常寺李柬之、同判太常寺宋敏求等以为当称侄孙、叔祖母。从之。

  三司使韩绛、翰林学士承旨张方平奏疏曰:「天下不幸,大行皇帝奄弃。仁宗升遐,及今未满四年,大祸仍臻,内外公私,财费不赡,再颁优赏,府藏虚散。深惟方今至要,莫先财用。财用者,生民之命,为国之本,散之甚易,聚之实难。财用不足,生民无以为命,国非其国也。祖宗平天下,收敛其金帛,纳之内帑诸库,其所以遗后世之业厚矣。自康定、庆历以来,发诸宿藏以助兴发,百年之积,惟存空簿。窃见赦书,其诸军将校赏给已行支散外,至于文武百官,既迁官加职,其诸赐赉,若更循嘉佑近例,窃虑国家财力不堪供给。伏乞检会真宗上仙及仁宗即位旧事施行,此乃先朝体例,非自今日裁损。所有山陵制度,遗诏戒从省约。窃闻永昭陵修奉之时,有司不能恭遵先志,张皇劳扰,费损不赀,供索烦多,半成弃物。乞下三司及经由州县,凡系科率所及路分,当职官吏各据的确数目,明立期会,务在爱惜官私物力,今日月犹赊,足以办集。至于诸色用度非所急者,不以小啬为无益而弗为,不以小费为无伤而不节,深虑经远之计,以底烝民之生。方今之切务,莫先于此矣。臣等被遇先庙,叨处近列,身同国之休戚,目睹民之利病,不敢循默,少裨涓尘。」

  太子右庶子韩维言:「臣窃闻故事,大行皇帝当有遗留物公赐臣下。臣伏思承平日久,用度无节,以致公私财利匮乏。又国家不幸,四年之内,两遭大故,营造山陵,又支士卒优赏,所费不可胜计。今之府库,比于仁宗晚年,又益朘削,若用嘉佑之例,厚行赐赉,臣恐为损不少。陛下若以为奉承先帝之志,加惠髃臣,不可罢之,则望阅诸府库,取服用玩好物以充用,才足将意便可,不须过为丰侈,所有金帛诸物可以赡兵恤民者,愿赐爱惜,以救当世之急弊。」又言:「陛下于此时即位,正当躬行节俭,帅先天下,以强国阜民为意。若以臣言为然,则请从此一事为始。况遗留之赐,自台谏官以上方始有之,此等皆是朝廷近臣,义当体国,虽至薄约,万无不足之理。若事关众多为陛下怨者,臣必不敢妄言。」  诏遗赐令内侍省取旨裁减,山陵制度令三司奉行遗制。初议山陵,上以手诏赐执政于资善堂曰:「国家多难,四年之中,连遭大丧,公私困竭。宜令王陶减节冗费。」且谓执政曰:「仁宗之丧,先帝远嫌,不敢裁减,今则无嫌也。」

  癸亥,内出遗留物赐宗室近臣有差。上谓执政曰:「仁宗御天下四十余年,宫中富饶,故遗留特厚。先帝御天下才四年,固不可比仁宗,然亦不可无也。」故所赐皆减嘉佑三分之一。

  丙寅,始御迎阳门幄殿听政,见百官。三司乞内藏钱三十万缗助山陵支费。从之。初,真宗即位,听政于便殿,宰臣等加恩,宣制于崇政殿门外。及仁宗、英宗,听政、宣制于文德殿庭。至是复用至道故事。

  山陵使言:「嘉佑八年山陵所役卒四万六千四百余人,今止乞差三万五千人【二】,诸路转运司和雇石匠四千人。」从之。

  癸酉,髃臣拜表请御正殿,不许,表三上,乃许之。上初欲遣王陶往河南府,赐手诏曰:「朕深惟山陵所费浩大,方今府库空竭,民力凋敝,正当扶危拯溺之际,而国家四岁两遭巨祸,志虽切于简省,又虑有司不能遵奉从约之旨,今遣卿往河南府计置【三】,凡事须节省,有切时先务者,亦宜奏闻。」又赐诏曰:「朕前欲遣卿往河南府计置节省山陵浮费,庶遵遗旨。反复思之,山陵所用皆总于三司、少府监,欲令与卿同议节减,已谕辅臣降敕。而朕又以卿在东宫,推诚辅朕,方即政之初,正赖卿与朕戮力图治,故不遽遣也。」

  戊寅,以王陶为髃牧使。

  二月乙酉,始御紫宸殿见髃臣,退御延和殿视事。

  龙图阁直学士韩维陈三事:一曰从权听政盖不得已者,惟大事急务时赐裁决,余当阔略;二曰执政皆两朝顾命大臣,宜推诚加礼,每事咨询,以尽其心;三曰百执事各有其职,惟当责任,使尽其材,若王者代有司行事,最为失体。其末又曰:「天下大事不可猝为,人君施设,自有先后,惟加意谨重。」并注释滕世子问孟子居丧之礼一篇,因推及后世变礼,以申规讽。上嘉纳焉。维事据附传,因始御殿,遂着之,不得其日【四】。

  立安国夫人向氏为皇后,敏中之曾孙也。

  丙戌,御垂拱殿。  壬辰,手诏曰:「朕尝侍先帝左右,恭闻德音:『以本朝旧制,士大夫之子有尚帝女者,辄皆升行,以辟舅姑之尊。习行既久,义甚无谓。朕尝念此,寤寐不平,岂可以富贵之故,屈人伦长幼之序也?可诏有司革之,以励风俗。』朕闻谕之始,钦仰称叹,至于再三。不幸先帝后婴疾疢,其议中寝。朕恭承遗旨,敢不遂行!可中书门下议【五】,降诏有司,以发扬先帝盛德。」于是,令陈国长公主行见舅姑之礼,王师约更不升行。公主行见舅姑之礼自此始。

  乙巳,赐李端愿手诏曰:「卿地居近戚,忠辅先朝,累抗封章,悉陈治要,先皇帝未及有所施行,奄弃四海。当飻人嗣位之始,是王者有为之秋,勿弃谫凉,无忘顾托,输忠朕躬,庶先帝成业有以振举。应当今先务,宜条次以闻。」后端愿所陈甚疏,不能副上所望。  三月,枢密直学士、礼部郎中王陶为右谏议大夫、权御史中丞。陶入对便殿,上引书咸有一德谕陶曰:「朕与卿一心,不可转也。」问以时事,陶请谨听纳,明赏罚,斥佞人,任正士,复转对以通下情,省民力以劝农桑,先俭素以风天下,限年艺以汰冗兵。  命天章阁待制陈荐同修撰仁宗实录。  降工部侍郎、御史中丞彭思永为给事中、知黄州,主客员外郎、殿中侍御史里行蒋之奇为太常博士、监道州酒税。先是,监察御史刘庠劾参知政事欧阳修入临福宁殿,衰服下衣紫衣,上寝其奏,遣使谕修令易之。朝论以濮王追崇事疾修者众,欲击去之,其道无由。有薛良孺者,修妻之从弟也,坐举官被劾,会赦免,而修乃言不可以臣故徼幸,乞特不原,良孺竟坐免官,怨修切齿。修长子发,娶盐铁副使□充女,良孺因谤修帷薄,事连□氏。集贤校理刘瑾与修亦仇家,亟腾其谤,思永闻之,间以语其僚属之奇。之奇始缘濮议合修意,修特荐为御史,方患众论指目为奸邪,求所以自解,及得此,遂独上殿劾修,乞肆诸市朝。上疑其不然,之奇引思永为证,伏地叩首,坚请必行。之奇初不与同列谋,之后数日,乃以奏稿示思永,思永助之奇,言修罪当贬窜,且曰:「以阴讼治大臣诚难,然修首议濮园事犯众怒。」上乃以之奇、思永所奏付枢密院。修上章自列曰:「之奇诬罔臣者,乃是禽兽不为之丑行,天地不容之大恶,臣苟有之,是犯天下之大恶,无之,是负天下之至冤。犯大恶而不诛,负至冤而不雪,则上累圣政,其体不细。乞选公正之臣,为臣辨理,先次诘问之奇所言是臣闺门内事,自何所得,因何彰败?据其所指,便可推寻,尽理根穷,必见虚实。」

  上初欲诛修,案宋史云:神宗初即位,欲深护修,使诘思永、之奇,问所从来,辞穷皆坐黜。此云欲诛修,恐未必然。且神宗初立,何至以暧昧之言即欲诛旧辅臣耶?以手诏密问天章阁待制孙思恭【六】,思恭极力救解,上悟,复取之奇、思永所奏以入,并修章批付中书,令思永、之奇分析所闻,具传达人姓名以闻。之奇言得自思永,而思永辞以出于风闻,年老昏缪,不能记主名。且言法许御史风闻言事者,所以广聪明也,若必问其所从来,因而罪之【七】,则后不得闻矣,宁从重谪,不忍塞天子之言路。因极陈大臣朋党专恣,非朝廷福。修复言:「之奇初以大恶诬臣,本期朝廷更不推穷,即有行遣。及累加诘问,惧指出所说人姓名,朝廷推鞫,必见虚妄,所以讳而不言。臣忝列政府,动系国体,不幸枉遭诬陷,惟赖朝廷推究虚实,使罪有所归。」章凡三上,而充亦上章乞朝廷力与辨正虚实,明示天下,使门户不致枉受污辱。于是上复批付中书曰:「凡朝廷小有阙失,故许博议闻奏。岂有致人大恶,便以风闻为托?宜令思永等不得妄引浮说,具传达人姓名并所闻因依【八】,明据以闻。」思永与瑾同乡,力为瑾讳,乃言:「臣待罪宪府,凡有所闻,合与僚属商议,故对之奇说风闻之由,然暧昧无实,尝戒之奇勿言,无所逃罪。」而之奇亦奏:「此事臣止得于思永,遂以上闻,如以臣不当用风闻言大臣事,臣甘与思永同贬。」故思永、之奇同降黜。上手诏赐修曰:「数日来以言者污卿以大恶,朕晓夕在怀,未尝舒释。故数批出,诘其所从来,讫无以报。前日见卿文字,力要辨明,遂自引过。今日已令降黜,仍榜朝堂,使中外知其虚妄。事理既明,人疑亦释,卿宜起视事如初,无恤前言。」它日,上谓□奎曰:「蒋之奇敢言,而所言暧昧,既罪其妄,欲赏其敢。」奎曰:「赏罚难并行。」乃止。墨史孙思恭传云:思恭性不忤物,犯之不校。欧阳修初不知思恭,以为诈。及修为言者所攻,上将诛修,手诏密问思恭,思恭极力救修。朱史以为言者攻修【九】,帝加诘问,既辨明,赐手诏召之,岂有诛修之意,遂删去。按司马光日记,以之奇等奏付枢密院,后数日,乃复取入,密诏问思恭,必非墨史之妄,今仍掇取附见。

  权知贡举司马光等上言所考试合格进士许安世以下三百五人,分四等;明经诸科二百一十一人,分三等。诏进士第一第二第三等赐及第,第四等赐同出身;明经诸科第一第二等并赐及第,第三等赐同出身。敕下贡院放牓,安世及第三等三人【一○】并为防御、团练推官,其余注官守选如例。

  丙辰,提点开封府界诸县镇公事、祠部郎中陈汝羲【一一】判三司都磨勘司【一二】,知开封县、都官员外郎罗恺提点府界诸县镇事。恺入见,上问以开封事,皆不能知,上不悦。及见汝羲,问以府界事,应答详敏。翌日,谓执政曰:「恺不才,宜复用汝羲代之,仍与馆职。」执政言:「汝羲资序已高,复为提点,则下迁,宜但令试馆职而已。」上从之。知制诰邵必言:「陛下新即位,以言语擢汝羲,如汉文赏上林啬夫,恐臣下争以利口求进,乞罢之。」不从。汝羲,诂子也。汝羲直史馆在五月癸未,并书。  昌王颢、乐安郡王頵乞解官行服,诏两制与太常礼院详定典礼。翰林学士承旨张方平等言:「谨按大行遗制,丧服以日易月,自皇帝下至文武百官,并依先庙典故,惟宗室出则惨服,居则衰麻以终制。盖一法度,所以尊天子也。皇帝承大统,奉宗庙,昌王、乐安郡王当与宗室同例,不容以私恩为异。所以别嫌明微,辨章名分,古今通谊也。」从之。  丙寅,翰林学士兼端明殿学士、尚书左丞钱明逸罢翰林学士,为端明殿学士兼龙图阁学士。先是,御史蒋之奇言:「臣累奏弹明逸奸邪,及□申、刘庠亦尝论列,先帝属疾,未及施行。臣与明逸素无嫌隙,但以倾险憸薄,在仁宗朝附贾昌朝、夏竦、王拱辰、张方平之党,陷杜衍、范仲淹、尹洙、石介之徒,朝廷一空,天下同疾。况文辞纰缪,政术乖疏,贪赃有闻,沈湎污滥,岂可冒居禁苑?」而同知谏院傅卞亦有言,执政召明逸示以台谏章疏,使自引疾,因改命之。上它日谓□奎曰:「钱明逸不解作文字,何因中大科?」奎言:「应举亦系人之幸,一日之长,未见其善。必若求实才,须试以事,徐观其器业。」又问明逸为人,奎言:「臣顷作谏官,尝论列明逸罪状,其人可知也。」

  丁卯,三司言:「在京粳米约支五年以上,虑岁久陈腐,欲令发运司于上供年额权住起发五十万石,于谷价贵处减和籴之数,变市金银绢输榷货务封桩,分给三路以备军须。」从之。

  壬申,尚书左丞、参知政事欧阳修为观文殿学士、刑部郎中案宋史作刑部尚书。知亳州。彭思永等既以论修贬,而知杂御史苏寀、御史□申言犹不已,修亦三表乞罢,故命出守。初,英宗以疾未亲政,太皇太后垂帘,修与二三大臣主国论,每帘前奏事,或执政聚议,事有未同,修未尝不力争。台谏官至政事堂论事,事虽非己出,同列未及启口,而修已直前折其短。士大夫建明利害及所请,前此执政多媕阿不明白是非,至修必一二数之曰,某事可行,某事不可行。用是怨诽者益多。英宗尝称修曰:「性直不避众怨。」修亦尝诵故相王曾之言曰:「恩欲归己,怨使谁当?」既出守,遂连六表乞致仕,不从。修年才六十也。

  癸酉,枢密使、礼部侍郎□奎参知政事。上初欲用奎,宰相言:「陈升之有辅立陛下功。」上曰:「奎辅立先帝,其功尤大。」遂越次用之。奎入谢日,进治说三篇。上尝语以追尊濮王事与汉宣帝异。奎对曰:「然。宣帝与昭帝祖行,昭穆不相当,又大臣所立,岂同仁宗能以义立先帝为子?先帝入奉大统,天下欣戴,虽先帝积有令闻,良由仁宗命为子,所以人无异言。」因言:「仁宗本意止在先帝,更无它择。臣自寿州召还,已见仁宗意,为大臣间有异议者,遂辍。后每见必知其微,终能决意建立,此天地之恩,不可忘也。追尊事诚牵私恩。」上深然之,又言:「此为欧阳修所误。」奎对曰:「韩琦于此事亦失众心,臣数为琦所荐,天下公论,不敢君前有所隐。」它日,奎进言:「陛下在推诚以应天,天意无它,合人心而已。若至诚格物,物莫不以至诚应于上,自然感召和气。今民力困极,国用窘乏,直须顺成,然后可及它事也。帝王所职,惟在判别忠邪,自余庶务,各有司存,但不使小人得害君子,君子常居要近,则自治矣。」上因言:「尧时四凶犹在朝。」奎对曰:「四凶虽在朝,不能惑尧之聪明。圣人以天下为度,何所不容?未有显过,固宜包函,但不使居要近尔。」

  太常礼院言:「准嘉佑诏书,定太庙七世八室之制。今大行皇帝祔庙有日,僖祖在七世之外【一三】,礼当祧迁。将来山陵毕,请以大行皇帝神主祔第八室,僖祖、文懿皇后神主依唐故事祧藏于西夹室,以待禘祫,自仁宗而上至顺祖以次升迁。伏请下两制、待制以上参议。」后翰林学士承旨张方平等言:「同堂八室,庙制已定,僖祖当祧,合于典礼,请依礼院所奏。」诏恭依。

  礼院言:「髃臣奏皇太后称殿下,皇太后处分称教旨。」诏皇太后宜称圣旨,余从之。中书言典礼事重,乞再下礼院检详,又从之,然卒无所改。

  乙亥【一四】,赠太师、尚书令兼中书令、定王允良卒。辍视朝五日。允良性□裕,好修威仪,未尝诘责左右。弟之子宗粹早孤,允良保育如所生。及卒,宗粹请服丧三年。然所为荒僭,始授泰宁军节度,嫌赐印小,私召少府监篆文官张班等入宫,与钱帛,更铸大印。久之,班事发系开封,狱具,上不欲致法,薄责班等,余置不问。好酣乐,以昼为夜,夜则燕游,昼则寝息,左右侍者寝兴皆然。御史刘庠尝劾奏允良郊不陪祠,久废朝谒,无人臣礼。英宗置不问。有司以允良起居无度,反易晦明,谥曰荣易。

  初,蒋之奇劾欧阳修,上怒曰:「先帝大渐,邵亢建垂帘之议,如此大事不言,而抉人闺门之私乎?」之奇以告□申,申即劾亢。事下中书,上徐知其妄,中书亦寝申所奏。亢时同知贡举,及出,上殿自辨曰:「臣在先帝时若有是请,必不为先帝所容。且先帝不豫已来,髃臣莫得进见,臣无由面陈,必有章奏,愿陛下索之禁中,若得臣章,当伏诛。索之不得,则谗臣者岂得不问,愿下狱考究。」上曰:「朕不疑卿,□申所奏已不行。」

  闰三月甲申,夏国主谅祚遣使来献方物,谢罪,请戒饬酋长守封疆,如去冬所赐诏旨。复以诏答之曰:「苟封奏所□,忠信弗渝,则恩礼所加,岁时如旧。」仍赐绢及银各五百匹两。

  己丑,京西转运使、刑部郎中刘述兼侍御史知杂事。先是,苏寀迁度支副使,中书奏以述代之,中丞王陶言述任非所长,上因赐陶手诏曰:「朕固疑述朝望不着,士大夫罕有称者,方欲以访卿,而卿适有论列,甚符朕意,岂得不谓君臣一心?览章赏叹,至于三四。大凡执政选言事者,利在循默录录辈,此意了然可见,诚如卿论。吕诲、傅尧俞朕固知其方正可使,止为先朝所逐,未欲遽用,俟其岁月稍久,任之亦未晚也。知杂御史谁可当者,朝夕密以名闻。」然上亦竟用述也。  御史□申言:「窃见先召十人试馆职,而陈汝义亦预,渐至冗滥。兼所试止于诗赋,非经国治民之急,欲乞兼用两制荐举,仍罢诗赋。试策三道,问经史时务,每道问十事,以通否定高下去留。其先召试人,亦乞用新法考试,明诏两制详定以闻。」其后翰林学士承旨王珪等言,宜罢诗赋如申言。于是诏自今馆职试论一首,策一道。

  枢密使、永兴军节度使文彦博言:「蒙赐本镇公使钱三分之一,向因奏事略具陈述,盖枢府无燕犒之费,公钱无虚受之理,伏望寝罢。仍乞自今枢密使领节度使准此。」从之。旧例,在京公使钱,惟宗室减一半,管军三分给一【一五】,余悉罢。后增枢密使例,至是因彦博辞而罢之。

  知谏院邵亢、傅卞、御史刘庠、吕景言:「天章阁待制、知永兴军王举元薄有干能,本无德望,四年之间,八易差遣,迁官改职,恩渥便蕃。望别选近臣知永兴军,仍乞臣僚到任未及二年移差遣者,更不推恩。」诏待制以上因差遣推恩者,具职位除授年月取旨。

  庚子,诏曰:「朕以菲德承至尊,托于公卿兆民之上,惟治忽在朕躬,夙夜兢兢,上思有以奉天命,下念所以修政事之统,愧不敏明,未烛厥理。夫辟言路,通上下之志,欲治之主所同趣也。其布告内外文武髃臣,若朕知见思虑之所未及,至于朝之阙政,国之要务,边防戎事之得失,郡县民情之利害,各令直言抗疏以闻,无有所隐。言若适用,亦以得人,观其器能,当从甄擢。惟尔文武,其各体朕兹令之非徒也。」

  御史中丞王陶言:「臣奉诏别举台官,缘有才行可举之人,多以资浅不应敕文,欲乞许举三任以上知县资序人为御史里行。」从之。先是,陶乞复用吕大防、郭源明,执政以为意欲逼己,不悦。

  工部郎中、知制诰王安石既除丧,诏安石赴阙,安石屡引疾乞分司。上语辅臣曰:「安石历先帝一朝【一六】,召不起,或为不恭,今召又不起,果病耶?有要耶?」曾公亮对曰:「安石文学器业,时之全德,宜膺大用。累召不起,必以疾病,不敢欺罔。」□奎曰:「安石向任纠察刑狱,争刑名不当,有旨释罪,不肯入谢,意以为韩琦沮抑己,故不肯入朝。」公亮曰:「安石真辅相之才,奎所言荧惑圣听。」奎曰:「臣尝与安石同领髃牧,备见其临事迂阔,且护前非,万一用之,必紊乱纲纪。公亮荧惑圣听,非臣荧惑圣听也。」上未审,奎重言之。癸卯,诏安石知江宁府,众谓安石必辞,及诏到,即诣府视事。或曰:「公亮力荐安石,盖欲以倾韩琦也。」龙图阁直学士韩维言:「臣今日闻除王安石知江宁府,然未知事之信否。若诚然者,臣窃以为非所以致安石也。何则?安石知道守正,不为利动,其于出处大节,料已素定于心,必不妄发。安石久病不朝,今若才除大郡,即起视事,则是安石偃蹇君命,以要自便,臣固知安石之不肯为也。又其精神可以为一大郡,而反不能奉朝请,从容侍从之地,岂是人情?臣久知安石之不肯为也。所可致者,惟有一事,即陛下向所宣谕,臣向所开陈者是也。若人君始初践阼,慨然想见贤哲,与图天下之治,孰不愿效其忠,伸其道哉?使安石甚病而愚则已,若不至此,必幡然而来矣。臣窃恐议者以为安石可以渐致,而不可以猝召,若如此,是诱之也,是不知安石者之言也。惟贤者可以义动而不可以计取,陛下稽古讲道,必于此理粲然不惑【一七】,唯在断而行之,毋以前议为疑,则天下幸甚!」韩维论王安石,据维奏议具载之,足明安石进退失据也。

  学士院言屯田员外郎夏倚、雄武节度推官章惇,诗赋中等。诏以倚为江南西路转运判官,惇为著作佐郎。倚及惇皆治平三年十月两府所荐者,及是召试,而御史吕景、蒋之奇言倚素无学术,尝任麟倅败事。惇佻薄秽滥,向以擢第不高,辄掷□于廷【一八】。皆不可奖。故不除馆职。惇,浦城人,欧阳修所荐也。惇,得象族子,已见治平三年十月【一九】。

  甲辰,诏诸路帅臣及副总管有移易,可依庆历故事,中书、枢密院参议。庆历中,尝诏宰臣贾昌朝,凡军国机务及沿边兵马事,知州、钤辖,宜同枢密使陈执中参议【二○】。自后寝废,至是复之。

  龙图阁直学士、知蔡州吕公着,龙图阁直学士兼侍讲司马光,并为翰林学士。光累奏固辞,不许。上面谕光曰:「古之君子,或学而不文,或文而不学,惟董仲舒、扬雄兼之。卿有文学,尚何辞!」光曰:「臣不能为四六。」上曰:「如两汉制诏可也。」光曰:「本朝事不可。」上曰:「卿能举进士高等,而不能为四六,何也?」光趋出,上遣内侍至合门强光受告,光拜而不受,诏趣光入谢,光入至庭中犹固辞,诏以告置光怀中,光不得已乃受。它日,上问王陶曰:「公着及光为学士,当否?」陶曰:「二人者,臣尝论荐矣,用人如此,天下何忧不治?」

  学士院言:「奉诏详定颍、许二州进士、僧道所贡贺登位银。本朝之制,太宗自开封尹、晋王即位,真宗自开封尹、寿王,仁宗自建康军节度、升王册为皇太子即位,皆无推恩旧领封镇故事。大行皇帝自齐州防御使即位,本州岛岛举人、父老、僧道诣阙进奉,故特推恩。今皇帝以忠武军节度、颍王册为皇太子即位,与先朝异。今两州贡奉无典故稽考。」诏却其贡,各赐茶彩遣归。

  丙午,屯田员外郎刘攽、著作佐郎王存为馆阁校勘,太常丞张公裕、殿中丞李常为秘阁校勘,著作佐郎胡宗愈为集贤校理,并以召试学士院诗赋入等也。攽试入优等,故事当除直馆,又员外郎例不为校勘【二一】,而攽素与王陶有隙,陶及侍御史苏寀共排之,执政但拟校勘。

  翰林学士承旨张方平又奏疏论国计曰:「天之生民,以衣食为命,圣人因而均节之,立君臣贵贱等威之分,以止其争且乱。故礼也者,文饰此者也,刑也者,防禁此者也,凡谓赏罚法令仁义廉鯭,皆缘此而后立者也。衣食不足,何礼刑之有哉?故食货者,人事之确论,非高谈虚辞之可致者也。今京师砥平冲会之地,连营设卫以当山河之险,则国依兵而立,兵待食货而后可聚,此今天下之大势也。臣在仁宗朝庆历中充三司使,嘉佑初再领邦计,尝为朝廷精言此事,累有奏议,所陈利害安危之体,究其本原,冗兵最为大患。略计中等禁军一卒,岁给约五十千,十万人岁费五百万缗。臣前在三司勘会庆历五年禁军之数,比景佑以前增置八百六十余指挥,四十余万人,是岁增费二千万缗也。太祖皇帝制折杖法,免天下徒,初置壮城、牢城,备诸役使,谓之厢军,后乃展转增创军额,今遂与禁军数目几等,其岁增衣粮几何,是皆出于民力,则天下安得不困?臣庆历五年取诸路盐酒商税岁课,比景德计会录皆增及三数倍以上,景佑中收商税四百五十余万贯,庆历中一千九百七十五万余贯;景德中收酒课四百二十八万余贯,庆历中收一千七百一十万余贯;景德中收盐税课三百五十五万余贯,庆历中收七百一十五万余贯,但茶亦有增而不多尔。天下和买紬绢,本以利民,初行于河北,但资本路军衣,遂通其法以及京东、淮南、江、浙,景佑中诸路所买不及二百万匹,庆历中乃三百万匹,自尔时及今二十年,但闻比较督责,不闻有所□减也。如此朘取,天下岂复有遗利?自古有国者,货利之入,无若是之多,其费用亦无若是之广也。昔唐自天宝之乱,肃、代之后,国力大窘,禁卫乏饷,畿甸百姓,至挼穗以供兵食,登城门以望四方贡奉之至,可谓危蹙矣。然患难既平,则兵有时而解,兵解则民力纾矣。今中外诸军,坐而衣食,无有解期,天下困敝已如此,而恬然不图营救。宝元、康定中,夏寇阻命,西师在野,既聚军马,即须入中粮草,在京支还交钞银钱物帛,一岁约支一千万贯以上,三司无以计置,即须内帑供给。庆历二年、三年,连年支拨内库银紬绢,只此两次六百万匹两,三司以补不足,寻即支尽。西事已定,二纪于兹,中间亦不闻有所处置者。邦家不幸,大变仍臻,颁赉之余,府库虚匮,宿藏旧积,盖无余几【二二】。万一因之以饥馑,加之以寇患,臣恐智者难以善于后矣。夫苟且者,臣下及身之谋,远虑者,陛下家国之计,兹事重大,在陛下所忧,无先于此。计财之任,虽三司之职,日生烦务,常程计度,簿书期会,则在有司。至于议有系于军国之体,事有关于安危之机,其根本在于中书、枢密院,非有司可得而预也。今夫赋敛必降敕,支给必降宣,是祖宗规条,二府共司邦计之出入也。今欲保泰丰财,安民固本,当自中书、枢密院同心协力,修明祖宗已前旧典,先由兵籍减省,以次举其为弊之大,若宗室之制,官人之法,诸生事造端非简便者,裁而正之。至于微末细故,于国计盈虚不足为损益,属之有司可矣。提其纲则觽目张,澄其源则下流清,易曰:『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又曰:『变而通之以尽利。』节卦之辞曰:『节以制度,不伤财,不害民。』故伤财害民之事,当为制度以节之尔。若但遵常守故,龊龊细文,避猜嫌,顾形迹,恤近议而废远图,忽人谋而徼天幸,『日月逝矣,岁不我与』,后虽噬脐,何嗟及矣!臣叨在近列,荷恩三朝,窃见时事日以迫急,不胜忧愤,辄罄狂瞽,惟陛下留神省察!」

  注  释

  【一】以宰臣韩琦为山陵使「以」字原脱,据宋本、阁本补。

  【二】今止乞差三万五千人「止」字原脱,据宋本补。宋会要礼二九之四九「止」作「只」。

  【三】今遣卿往河南府计置「置」字原脱,据宋本及下文补。  【四】不得其日「得」原作「传」,据宋本改。

  【五】可中书门下议原作「中书门下可议」,据宋本及宋会要帝系八之二六乙正。

  【六】以手诏密问天章阁待制孙思恭「手」字原脱,据宋本及长编纪事本末卷五八欧阳修诬谤补。  【七】因而罪之「罪」原作「罢」,据宋本及同上书改。

  【八】具传达人姓名并所闻因依「具」原作「其」,据宋本、阁本及同上长编纪事本末、编年纲目卷一七改。

  【九】朱史以为言者攻修「朱」原作「宋」,据宋本、阁本及同上长编纪事本末改;「为」下原衍一「为」字,据宋本及同上长编纪事本末删。  【一○】安世及第三等三人「第三等」疑当作「第一等」。

  【一一】陈汝羲「羲」原作「义」,据宋本及宋会要职官一八三之改,下同。

  【一二】三司都磨勘司下「司」字原作「同」,据文义改。  【一三】僖祖在七世之外「世」原作「室」,据上文「定太庙七世八室之制」,自英宗上溯至僖祖为八世,礼当祧迁,「世」「室」音近而误,故改。

  【一四】乙亥原作「己丑」。按三月己酉朔,是月不值己丑。宋本及宋史卷一四神宗纪作「乙亥」,为是月二十七日,据改。

  【一五】管军三分给一「一」原作「之」,据宋本改。

  【一六】安石历先帝一朝「历」下原衍一「事」字,据宋本及长编纪事本末卷五九王安石事迹上、编年纲目卷一七、宋史全文卷一○下、宋史卷三二七王安石传删。

  【一七】必于此理粲然不惑「必」原作「心」,据宋本、阁本及同上长编纪事本末改。

  【一八】辄掷□于廷「□」原作「劾」,据宋本改。

  【一九】惇得象族子已见治平三年十月此十三字注文原脱,据宋本补。又「得」原作「德」,据宋史卷三一一章得象传改。

  【二○】宜同枢密使陈执中参议「执」原作「报」,「中」下原衍一「书」字,据宋本及宋史全文卷一○下改删。按此句文字疑有脱误。

  【二一】又员外郎例不为校勘「又」原作「入」,据宋本改。

  【二二】盖无余几「盖」原作「尽」,据宋本及张方平乐全集卷二四论国计事改。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