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迅全集·集外集拾遗补编

     著书立意乃赠花于人之举,然万卷书亦由人力而为,非尽善尽美处还盼见谅 !

                     —— 华辀远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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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苑折枝(二)

  宋周密《癸辛杂识》〔2〕续集下:盐官县学教谕黄谦之,永嘉人,甲午岁题桃符云,“宜入新年怎生呵”,“百事大吉那般者”。为人告之官,遂罢。

  案:元上谕多用白话直译,“怎生呵”“那般者”皆谕中习见语,故黄以为戏。今人常非薄今白话而不思元时敕,盖以其已“古”也。甲午是忽必烈〔3〕至元三十一年(1295),其年正月,忽必烈死。

  同上别集下:或作散经名《物外平章》,云,“尧舜禹汤文武,一人一堆黄土;夔稷伊周,一人一个髑髅。大抵四五千年,著甚来由发颠?假饶四海九州都是你底,逐日不过吃得半升米。日夜宦官女子守定,终久断送你这泼命。说甚公侯将相,只是这般模样。管甚宣葬敕葬,精魂已成魍魉。姓名标在青史,却干俺咱甚事?世事总无紧要,物外只供一笑。”

  此语亦可发一笑也。

  案:近长沙叶氏刻《木皮道人鼓词》〔4〕,昆山赵氏刻《万古愁曲》〔5〕,上海书贾又据以石印作小本,遂颇流行。

  二书作者生明末,见世事无可为,乃强置己身于世外,作旁观放达语,其心曲与此宋末之作正同。

  宋唐庚〔6〕《文录》:《南征赋》,“时廓舒而浩荡,复收敛而凄凉。”

  词虽不工,自谓曲尽南迁时情状也。

  案:今日用之《民气赋》或《群众运动赋》,亦自曲尽情状。

  清严元照《蕙犟杂记》〔7〕:西湖岳庙有严嵩和鄂王《满江红》词石刻,甚宏壮。词既慷慨,书亦瘦劲可观,末题华盖殿大学士。后人磨去姓名,改题夏言。虽属可笑,然亦足以惩奸矣。

  案:严嵩偏和岳飞〔8〕词,有如是诈伪;后人留词改名,有如是自欺;严先生以为可笑而又许其惩奸,有如是两可。寥寥六十字,写尽三态。

  【注解】

  〔1〕 本篇最初发表于一九二七年九月十六日《北新》周刊第四十七、四十八期合刊,署名楮冠。

  〔2〕 周密(1232—1298) 字公谨,号草窗,济南(今属山东)人,南宋词人。曾官义乌(今属浙江)令。《癸辛杂识》是他居住杭州癸辛街时写的杂记,分前集、后集、别集、续集,共六卷。

  〔3〕 忽必烈(1214—1294) 即元世祖,元朝的建立者。文中的至元三十一年应是一二九四年。

  〔4〕 长沙叶氏 即叶德辉,参看本卷第110页注〔18〕。《木皮道人鼓词》,当为《木皮散人鼓词》,又称《木皮词》。作者贾凫西(1592—1674),名应宠,字凫西,别号木皮散人、木皮散客,明末清初山东曲阜人。叶氏所刻《木皮散人鼓词》一卷,收入《双煤景暗丛书》。

  〔5〕 昆山赵氏 即赵贻琛,江苏昆山人。《万古愁曲》,又名《击筑余音》,一卷,共二十曲,有几种版本,内容互有出入。赵氏刻本刊于一九二○年十一月,署“昆山归庄玄恭”作,收入《又满楼丛书》;又有坊间石印白纸巾箱本,署“明熊开元檗庵著”。按归庄、熊开元皆为明末清初人。

  〔6〕 唐庚(1071—1121) 字子西,丹冰(今属四川)人。曾任博士,宋徽宗政和初年被谪贬到岭南(今广东一带)。所著《文录》一卷;又有《唐子西集》二十四卷,《南征赋》见该书卷一。

  〔7〕 严元照(1773—1817) 字修能,归安(今浙江吴兴)人,清代藏书家。《蕙犟杂记》,读书笔记,一卷。

  〔8〕 严嵩(1480—1567) 字帷中,江西分宜人。明世宗时任华盖殿大学士,官至太子太师。他长期专权,是历史上有名的奸臣,曾害死主张抵抗鞑靼入侵的吏部尚书夏言。岳飞(1103—1142),字鹏举,相州汤阴(今属河南)人,南宋抗金名将,后被主和派宋高宗、秦桧杀害,宁宗时追封鄂王。

书苑折枝(三)

  明陆容《菽园杂记》〔2〕四:僧慧癌涉猎儒书而有戒行,永乐中尝预修《大典》,归老太仓兴福寺。……尝语坐客云:“此等秀才,皆是讨债者。”客问其故,曰:“洪武间秀才做官,吃多少辛苦,受多少惊怕,与朝廷出多少心力,到头来小有过犯,轻则充军,重则刑戮,善终者十二三耳。其时士大夫无负国家,国家负士大夫多矣。这便是还债的。近来圣恩宽大,法网疏阔,秀才做官,饮食衣服舆马宫室子女妻妾,多少好受用,干得几许好事来?到头全无一些罪过。今日国家无负士大夫,天下士大夫负国家多矣。这便是讨债者。”……

  案:无论什么局面,当开创之际,必靠许多“还债的”;创业既定,即发生许多“讨债者”。此“讨债者”发生迟,局面好;发生早,局面糟;与“还债的”同时发生,局面完。呜呼“还债的”也!

  元人《东南纪闻》〔3〕一:刘平国宰,京口人。(中略)有《漫塘集》,文挟伟气。其尺牍有云:“今之所谓豪杰士者,古之所谓破落户者也。”意有所指,知者以为名言。(下略)

  案:也可以说:豪杰士者,破落户之已阔者也。破落户者,豪杰士之未阔或终于不阔者也。

  清陈祖范《掌录》〔4〕上:行事之颠倒者:三国时孙吴立制,奔亲丧者罪大辟;北齐敕道士剃发为沙门;宋宣和中,敕沙门著冠为道士;……元绑焚《史记》于国子;……政和间著令,士庶习诗痴哒纫话伲?

  案:知道古来做过如许颠倒事,当时也并不为奇,便可以消去对于时事的诧异心不少。

  【注解】

  〔1〕 本篇最初发表于一九二七年十月十六日《北新》周刊第五十一、五十二期合刊,署名楮冠。

  〔2〕 陆容(1436—1494) 字文量,号式斋,江苏太仓人,明代文学家。《菽园杂记》,笔记集,十五卷,本段引文见卷二。

  〔3〕 《东南纪闻》 元人笔记集,不著撰人,原书已佚。现存三卷,系从《永乐大典》录出,主要记载宋代故事传闻。

  〔4〕 陈祖范 字亦韩,清代江苏常熟人。《掌录》,笔记集,二卷。按关于焚《史记》于国子,宋代叶梦得《石林避暑录话》卷下有这样的记载:“崇宁间立三舍法,虽崇经术,亦未尝废史。而学校为之师长者本自间出,自知非所学,亦幸时好以倡其徒,故凡言史皆力诋之。尹天民为南京教授,至之日,悉取《史记》而下至欧阳文忠集焚讲堂下,物论喧然。”

关于知识阶级

  ——十月二十五日在上海劳动大学讲

  我到上海约二十多天,这回来上海并无什么意义,只是跑来跑去偶然到上海就是了。

  我没有什么学问和思想,可以贡献给诸君。但这次易先生〔2〕要我来讲几句话;因为我去年亲见易先生在北京和军阀官僚怎样奋斗,而且我也参与其间,所以他要我来,我是不得不来的。

  我不会讲演,也想不出什么可讲的,讲演近于做八股,是极难的,要有讲演的天才才好,在我是不会的。终于想不出什么,只能随便一谈;刚才谈起中国情形,说到“知识阶级”四字,我想对于知识阶级发表一点个人的意见,只是我并不是站在引导者的地位,要诸君都相信我的话,我自己走路都走不清楚,如何能引导诸君?

  “知识阶级”一辞是爱罗先珂(V.Eroshenko)七八年前讲演“知识阶级及其使命”〔3〕时提出的,他骂俄国的知识阶级,也骂中国的知识阶级,中国人于是也骂起知识阶级来了;后来便要打倒知识阶级,再利害一点,甚至于要杀知识阶级了。

  知识就仿佛是罪恶,但是一方面虽有人骂知识阶级;一方面却又有人以北自豪:这种情形是中国所特有的,所谓俄国的知识阶级,其实与中国的不同,俄国当革命以前,社会上还欢迎知识阶级。为什么要欢迎呢?因为他确能替平民抱不平,把平民的苦痛告诉大众。他为什么能把平民的苦痛说出来?因为他与平民接近,或自身就是平民。几年前有一位中国大学教授,他很奇怪,为什么有人要描写一个车夫的事情,〔4〕这就因为大学教授一向住在高大的洋房里,不明白平民的生活。欧洲的著作家往往是平民出身,(欧洲人虽出身穷苦,而也做文章;这因为他们的文字容易写,中国的文字却不容易写了。)

  所以也同样的感受到平民的苦痛,当然能痛痛快快写出来为平民说话,因此平民以为知识阶级对于自身是有益的;于是赞成他,到处都欢迎他,但是他们既受此荣誉,地位就增高了,而同时却把平民忘记了,变成一种特别的阶级。那时他们自以为了不得,到阔人家里去宴会,钱也多了,房子东西都要好的,终于与平民远远的离开了。他享受了高贵的生活,就记不起从前一切的贫苦生活了。——所以请诸位不要拍手,拍了手把我的地位一提高,我就要忘记了说话的。他不但不同情于平民或许还要压迫平民,以致变成了平民的敌人,现在贵族阶级不能存在;贵族的知识阶级当然也不能站住了,这是知识阶级缺点之一。

  还有知识阶级不可免避的运命,在革命时代是注重实行的,动的;思想还在其次,直白地说:或者倒有害。至少我个人的意见如此的。唐朝奸臣李林甫有一次看兵操练很勇敢,就有人对着他称赞。他说:“兵好是好,可是无思想,”这话很不差。〔5〕因为兵之所以勇敢,就在没有思想,要是有了思想,就会没有勇气了。现在倘叫我去当兵,要我去革命,我一定不去,因为明白了利害是非,就难于实行了。有知识的人,讲讲柏拉图(Plato)讲讲苏格拉底(Socrates)〔6〕是不会有危险的。讲柏拉图可以讲一年,讲苏格拉底可以讲三年,他很可以安安稳稳地活下去,但要他去干危险的事情,那就很费踟踌。譬如中国人,凡是做文章,总说“有利然而又有弊”,这最足以代表知识阶级的思想。其实无论什么都是有弊的,就是吃饭也是有弊的,它能滋养我们这方面是有利的;但是一方面使我们消化器官疲乏,那就不好而有弊了。假使做事要面面顾到,那就什么事都不能做了。

  还有,知识阶级对于别人的行动,往往以为这样也不好,那样也不好。先前俄国皇帝杀革命党,他们反对皇帝;后来革命党杀皇族,他们也起来反对。问他怎么才好呢?他们也没办法。所以在皇帝时代他们吃苦,在革命时代他们也吃苦,这实在是他们本身的缺点。

  所以我想,知识阶级能否存在还是个问题。知识和强有力是冲突的,不能并立的;强有力不许人民有自由思想,因为这能使能力分散,在动物界有很显的例;猴子的社会是最专制的,猴王说一声走,猴子都走了。在原始时代酋长的命令是不能反对的,无怀疑的,在那时酋长带领着群众并吞衰小的部落;于是部落渐渐的大了,团体也大了。一个人就不能支配了。因为各个人思想发达了,各人的思想不一,民族的思想就不能统一,于是命令不行,团体的力量减小,而渐趋灭亡。在古时野蛮民族常侵略文明很发达的民族,在历史上常见的。现在知识阶级在国内的弊病,正与古时一样。

  英国罗素(Russel)〔7〕法国罗曼罗兰(R.Rolland)〔8〕反对欧战,大家以为他们了不起,其实幸而他们的话没有实行,否则,德国早已打进英国和法国了;因为德国如不能同时实行非战,是没有办法的。俄国托尔斯泰(Tolstoi)的无抵抗主义之所以不能实行,也是这个原因。他不主张以恶报恶的,他的意思是皇帝叫我们去当兵,我们不去当兵。叫警察去捉,他不去;叫刽子手去杀,他不去杀,大家都不听皇帝的命令,他也没有兴趣;那末做皇帝也无聊起来,天下也就太平了。然而如果一部分的人偏听皇帝的话,那就不行。

  我从前也很想做皇帝,后来在北京去看到宫殿的房子都是一个刻板的格式,觉得无聊极了。所以我皇帝也不想做了。

  做人的趣味在和许多朋友有趣的谈天,热烈的讨论。做了皇帝,口出一声,臣民都下跪,只有不绝声的 Yes〔9〕,Yes,那有什么趣味?但是还有人做皇帝,因为他和外界隔绝,不知外面还有世界!

  总之,思想一自由,能力要减少,民族就站不住,他的自身也站不住了!现在思想自由和生存还有冲突,这是知识阶级本身的缺点。

  然而知识阶级将怎么样呢?还是在指挥刀下听令行动,还是发表倾向民众的思想呢?要是发表意见,就要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真的知识阶级是不顾利害的,如想到种种利害,就是假的,冒充的知识阶级;只是假知识阶级的寿命倒比较长一点。像今天发表这个主张,明天发表那个意见的人,思想似乎天天在进步;只是真的知识阶级的进步,决不能如此快的。不过他们对于社会永不会满意的,所感受的永远是痛苦,所看到的永远是缺点,他们预备着将来的牺牲,社会也因为有了他们而热闹,不过他的本身——心身方面总是苦痛的;因为这也是旧式社会传下来的遗物。至于诸君,是与旧的不同,是二十世纪初叶青年,如在劳动大学一方读书,一方做工,这是新的境遇;或许可以造成新的局面,但是环境是老样子,着着逼人堕落,倘不与这老社会奋斗,还是要回到老路上去的。

  譬如从前我在学生时代不吸烟,不吃酒,不打牌,没有一点嗜好;后来当了教员,有人发传单说我抽鸦片。我很气,但并不辩明,为要报复他们,前年我在陕西就真的抽一回鸦片,看他们怎样?此次来上海有人在报纸上说我来开书店;又有人说我每年版税有一万多元。但是我也并不辩明;但曾经自己想,与其负空名,倒不如真的去赚这许多进款。

  还有一层,最可怕的情形,就是比较新的思想运动起来时,如与社会无关,作为空谈,那是不要紧的,这也是专制时代所以能容知识阶级存在的原故。因为痛哭流泪与实际是没有关系的,只是思想运动变成实际的社会运动时,那就危险了。往往反为旧势力所扑灭。中国现在也是如此,这现象,革新的人称之为“反动”。我在文艺史上,却找到一个好名辞,就是Renaissance〔10〕,在意大利文艺复兴的意义,是把古时好的东西复活,将现存的坏的东西压倒,因为那时候思想太专制腐败了,在古时代确实有些比较好的;因此后来得到了社会上的信仰。现在中国顽固派的复古,把孔子礼教都拉出来了,但是他们拉出来的是好的么?如果是不好的,就是反动,倒退,以后恐怕是倒退的时代了。

  还有,中国人现在胆子格外小了,这是受了共产党的影响。人一听到俄罗斯,一看见红色,就吓得一跳;一听到新思想,一看到俄国的小说,更其害怕,对于较特别的思想,较新思想尤其丧心发抖,总要仔仔细细底想,这有没有变成共产党思想的可能性?!这样的害怕,一动也不敢动,怎样能够有进步呢?这实在是没有力量的表示,比如我们吃东西,吃就吃,若是左思右想,吃牛肉怕不消化,喝茶时又要怀疑,那就不行了,——老年人才是如此;有力量,有自信力的人是不至于此的。虽是西洋文明罢,我们能吸收时,就是西洋文明也变成我们自己的了。好像吃牛肉一样,决不会吃了牛肉自己也即变成牛肉的,要是如此胆小,那真是衰弱的知识阶级了,不衰弱的知识阶级,尚且对于将来的存在不能确定;而衰弱的知识阶级是必定要灭亡的。从前或许有,将来一定不能存在的。

  现在比较安全一点的,还有一条路,是不做时评而做艺术家。要为艺术而艺术〔11〕。住在“象牙之塔”〔12〕里,目下自然要比别处平安。就我自己来说罢,——有人说我只会讲自己,这是真的。我先前独自住在厦门大学的一所静寂的大洋房里;到了晚上,我总是孤思默想,想到一切,想到世界怎样,人类怎样,我静静地思想时,自己以为很了不得的样子;但是给蚊子一咬,跳了一跳,把世界人类的大问题全然忘了,离不开的还是我本身。

  就我自己说起来,是早就有人劝我不要发议论,不要做杂感,你还是创作去吧!因为做了创作在世界史上有名字,做杂感是没有名字的。其实就是我不做杂感,世界史上,还是没有名字的,这得声明一句,是:这些劝我做创作,不要写杂感的人们之中,有几个是别有用意,是被我骂过的。所以要我不再做杂感。但是我不听他,因此在北京终于站不住了,不得不躲到厦门的图书馆上去了。

  艺术家住在象牙塔中,固然比较地安全,但可惜还是安全不到底。秦始皇,汉武帝想成仙,终于没有成功而死了。危险的临头虽然可怕,但别的运命说不定,“人生必死”的运命却无法逃避,所以危险也仿佛用不着害怕似的。但我并不想劝青年得到危险,也不劝他人去做牺牲,说为社会死了名望好,高巍巍的镌起铜像来。自己活着的人没有劝别人去死的权利,假使你自己以为死是好的,那末请你自己先去死吧。诸君中恐有钱人不多罢。那末,我们穷人唯一的资本就是生命。

  以生命来投资,为社会做一点事,总得多赚一点利才好;以生命来做利息小的牺牲,是不值得的。所以我从来不叫人去牺牲,但也不要再爬进象牙之塔和知识阶级里去了,我以为是最稳当的一条路。

  至于有一班从外国留学回来,自称知识阶级,以为中国没有他们就要灭亡的,却不在我所论之内,像这样的知识阶级,我还不知道是些今天的说话很没今天的说话很没有伦次,望诸君原谅!

  【注解】

  〔1〕 本篇最初发表于一九二七年十一月上海劳动大学《劳大周刊》第五期,是鲁迅在该校讲演的记录稿。由黄河清记录,发表前经过鲁迅校阅。

  上海劳动大学,以国民党西山会议派为背景,标榜无政府主义的一所半工半读学校,分农学院、工学院、社会科学院三部。一九二七年创办,一九三三年停办。

  〔2〕 易先生 即易培基(1880—1937),字寅村,湖南长沙人。

  一九二四年十一月、一九二五年十二月两次担任短时期的北洋政府教育总长。他支持北京女子师范大学学生运动,该校复校后曾兼任校长。一九二七年任上海劳动大学校长。

  〔3〕 “知识阶级及其使命” 俄国作家爱罗先珂在北京的一次讲演的题目。记录稿最初连载于一九二二年三月六日、七日《晨报副刊》,题为《知识阶级的使命》。

  〔4〕 指东南大学教授吴宓。参看《二心集·上海文艺之一瞥》。

  〔5〕 李林甫疑为许敬宗之误。唐代刘蓠《隋唐嘉话》卷中:“太宗之征辽,作飞梯临其城。有应募为梯首,城中矢石如雨,而竞为先登。英公指谓中书舍人许敬宗曰:‘此人岂不大健?’敬宗曰:‘健即大健,要是不解思量。’”

  〔6〕 苏格拉底(前469—前399) 古希腊哲学家。

  〔7〕 罗素 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时,他反对英国参战,因而被解除剑桥大学教职;之后又因反对征兵,被判监禁四个月。

  〔8〕 罗曼罗兰 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时,他曾发表《站在斗争之上》等文,反对帝国主义战争。

  〔9〕 Yes 英语:是。

  〔10〕 Renaissance 英语:文艺复兴。十四至十五世纪兴起的西方新兴资产阶级反对封建主义和宗教神权的思想文化运动。最初开始于意大利,后来扩及德、法、英、荷等欧洲国家。这个运动以复兴久被泯没的古希腊、罗马文化为口号,因而得名。

  〔11〕 为艺术而艺术 最早由法国作家戈蒂叶(1811—1872)提出的一种资产阶级文艺观。它认为艺术应该超越一切功利而存在,创作的目的在于艺术本身,与社会政治无关。

  〔2〕 “象牙之塔” 原是法国文艺批评家圣·佩韦(1804—1869)批评同时代消极浪漫主义诗人维尼的用语,后来用以比喻脱离现实的文艺家的小天地。

补救世道文件四种

  甲 “乐闻于斯”的来信

  鲁迅先生:

  在黎锦明〔2〕兄的来信上,知道你早已到了上海。又近日看《语丝》,知岂明先生亦已卸礼部总长〔3〕之任,《语丝》在上海出版,那位礼部尚书不知是何人蝉联下去呢?总长近日不甚通行,似乎以尚书或大臣为佳,就晚生看来。

  不管谁当尚书了吧,我想,国粹总得要维持,你老人家是热心于这件工作的,特先奉赠礼物二件,聊表我之“英英髦彦,亦必有轶群绝伦”的区区之见也。

  宣言是我三月前到会里恭恭敬敬索得来的。会里每晚,几乎是每晚有名人,遗老讲经的;听者多属剪发髦生——这生字是两性通用的——我也领教过一次了,情形另文再表,有空时再来。前几晚偶然又跑过老靶子路的会址门前,只见灯光辉映,经声出自老而亮的喉咙,不觉举头一望,又发见了一纸文会的征求,深恐各界青年,交肩失之,用特寄呈,乞广为招徕,国粹幸甚。倘蒙加以按语,序跋兼之,生生世世祖宗与有荣焉。

  不知你住在什么地方,近来是否住在上海,故请别人转交。祝福你。

  招勉之〔4〕

  一九二七,十二,十五,于SJ医院。

  乙 筹设孔教青年会宣言

  人心败坏,道德沦亡;世运浩劫,皆由此生。今我国青

  年处此万恶之漩涡,声色货利濡染于中,邪说暴行诱迫于外。

  天地晦塞,人欲横流,其不沦胥以溺者,殆无几矣!惟是,今人于水旱灾耸,则思集会以赈济,兵燹贼劫,则思练团以保卫。独于青年道德之堕落,其弊有甚于洪水猛兽者,则不知设会以补救。无亦徒知抵御有形之祸,而不知消弭无形之祸乎?同人深鉴于此,爰有孔教青年会之设,首办宣讲,音乐,游艺,体育各科,借符孔门六艺之旨。一俟办有成效,再设学校图书馆等,使我国青年皆得了解孔子之道,及得高尚学术之陶熔。庶知社会恶习之不可近;邪说暴行之所当辟;而世运浩劫,或可消弭于无形。今日之会社亦多矣,然大都皆偏于娱乐,而注重于青年之道德者甚微,惟孔子之道,如日月经天,江河行地,为吾人斯须不可离。斯会之成,必有能纳青年于正轨,而为人心世道之助者,且孔子尝言,后生可畏;叉曰:以文会友,以友辅仁。我青年会之设即体孔子之意。邦人君子,傥亦乐闻于斯?!

  丙 上海孔教青年会文会缘起试问击靼烹肥,纸迷金醉,有以异于含糗羹藜乎?此不待质诸离娄易牙而皆知者也。虽然,世有刻划无盐,唐突西施者;亦有久餍刍豢,偶思螺蛤者;此岂真以美色能令目盲,盛馔能令肠腐哉?毋亦畏妆饰烹调之繁缛而已。我国之文,固西施而刍豢也;通才硕学,研精覃思,穷老尽气,仅乃十得其七八;下焉者,或至熟视而无睹;后生小儒,途径未习,但见沉沉然千门万户,以为不可阶而升也,则必反顾却走而去之。故吾谓军人畏临阵;妇女畏产育;和尚畏涅~礌;秀才畏考试;皆至可怪诧之事,而实情理所应有者也。沪上为南北绾毂,衿缨亿万,学校如林,而海内耆宿之流,寓于此者,类皆蓄德能文,不惮出其胸中所蕴蓄以诱掖后进;后进亦翕然宗之。若夫家庭之内,有贤父兄,复能广延良师益友,以为子弟他山之助,韦长孺颜之推诸贤,犹未能或之先也。夫天下事果自因生,应由响召,观于此间近时之风尚,可知中原文化,实具千钧一发之力,而英英髦彦,亦必有轶群绝伦,应时而起者。惟无以聚会之,则声气不通;无以征验之,则名誉不显;无以奖劝而提倡之,则进取不速,而观感不神。《易》曰:“君子以朋友讲习”,《论语》曰:“君子以文会友”。

  窃本斯旨,号召于众,俾知拭目而观西施,张口而思刍豢者,大有人在。同人不敏,即执巾栉,奉脂泽,为美人催妆,飞彀络绎,为御厨送八珍,其又奚辞?(章程从略)

  丁 “乐闻于斯”的回信

  文斯用。然鲜卑语尚不弃于颜公〔5〕,罗马字岂遽违乎孔教?

  “英英髦彦”,幸毋嗤焉。慨自水兽洪猛,黄神啸吟,礼乐偕辫发以同隳,情性与缠足而俱放;ABCD,盛读于黉中,之乎者也,渐消于笔下。以致“人心败坏,道德沦亡”。诚当棘地之秋,宁啻“杞天之虑”〔6〕?所幸存寓公于租界,传圣道于洋场,无待乘桴,居然为铎〔7〕。从此老喉嘹亮,吟关关之雎鸠〔8〕,吉士骈填〔9〕,若浩浩乎河水。邪说立辟,浩劫潜销。三祖六宗,千秋万岁。独惜“艺”有“宣讲”,稍异孔门,会曰“青年”,略剽耶教,用夷变夏,尼父曾以失眠,援墨入儒,某公为之翻脸。然而那无须说,天何言哉〔10〕,这也当然,圣之时也〔11〕。

  何况“后生可畏”〔12〕,将见眼里西施,“以友辅仁”〔13〕,先出胸中刍豢〔14〕。于是虽为和尚,亦甘心于涅~礌〔15〕,一做秀才,即驰神于考试,夫岂尚有见门万户而反顾却走去之者哉,必拭目咽唾而直入矣。文运大昌,于兹可卜,拜观来柬,顿慰下怀。聊复数言,略申鄙抱。若夫“序跋兼之”,则吾岂敢也夫。专此布复,敬请“髦”安,不宣

  鲁迅谨白。

  丁卯夏历十一月二十六日。

  【注解】

  〔1〕 本篇最初发表于一九二七年十二月三十一日上海《语丝》周刊第四卷第三期。

  〔2〕 黎锦明 字君亮,湖南湘潭人,小说家,曾与招勉之在广东海丰中学同事,当时常给《语丝》投稿。

  〔3〕 礼部总长 《语丝》第一卷第三期(一九二四年十二月一日)刊载江绍原致周作人(岂明)的通信《礼的问题》,讨论旧礼教问题,信中戏称周作人为“礼部总长”。

  〔4〕 招勉之 广东台山人,《语丝》、《莽原》的投稿者,当时在中山大学附属中学师范科任教。

  〔5〕 颜公 即颜之推(531—?),字介,琅邪临沂(今属山东)人,北齐文学家。官中书舍人、司徒录事参军。著有《之推集》、《颜氏家训》等。他在《颜氏家训·教子》中说:“齐朝有一士大夫,尝谓吾曰:‘我有一儿,年已十七,颇晓书疏,教其鲜卑语及弹琵琶,稍欲通解,以此伏事公卿,无不崇爱,亦要事也。’吾时册而不答。异哉此人之教子也!若由此业,自致卿相,亦不愿汝曹为之。”按颜之推本人并非主张学鲜卑语,后来鲁迅在《准风月谈·〈扑空〉正误》中对此作了说明。

  〔6〕 杞天之虑” 杨荫榆在《对于暴烈学生之感言》中,把成语“杞人忧天”掉弄为“杞天之虑”,成了不通的文言语句。原典出于《列子·天瑞》:“杞国有人,忧天地崩坠,身亡所寄,废寝食者。”

  〔7〕 乘桴 《论语·公冶长》:“子曰:‘道不行,乘桴浮于海,从我者,其由与?’”为铎,《论语·八佾》:“天下之无道也久矣,天将以夫子为木铎。”木铎,一种木舌的铜铃,古代用以召集人民,宣布政事。

  〔8〕 关关之雎鸠 《诗经·周南·关雎》:“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9〕 吉士骈填 《诗经·召南·野有死麇》:“有女怀春,吉士诱之。”又《晋书·夏统传》:“士女骈填:车服烛路。”骈填,形容人数众多。

  〔10〕 天何言哉 《论语·阳货》:“子曰:‘天何言哉!四时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

  〔11〕 圣之时也 《孟子·万章下》:“孔子,圣之时者也。”时,合乎时宜。

  〔12〕 “后生可畏” 语见《论语·子罕》:“子曰:‘后生可畏,焉知来者之不如今也。’”

  〔13〕 “以友辅仁” 语见《论语·颜渊》:“曾子曰:‘君子以文会友,以友辅仁。’”

  〔14〕 刍豢 吃草的牛羊和食谷的犬豕,泛指美味。《孟子·告子上》:“故理义之悦我心,犹刍豢之悦我口。”

  〔15〕 涅~礌 佛家语,梵文 Nirva\na 的音译,意为寂灭、解脱等,后来也把僧人的死称为涅~礌。

《丙和甲》按语

  编者谨案:这是去年的稿子,不知怎地昨天寄到了。作者现在才寄出欤,抑在路上邮了一年欤?不得而知。据愚见,学者〔2〕是不会错的,盖“烈士〔3〕死时,应是十一岁”无疑。谓予不信,则今年“正法”的乱党,不有十二三岁者乎?但确否亦不得而知,一切仍当于“甲寅暮春”,伫聆研究院教授之明教也。中华民国十六年即丁卯暮冬,中拉附识。

  备考:丙和甲  季廉

  学生会刊行的韦烈士三一八死难之一的《韦杰三纪念集》到了,我打开一看,见有梁任公拿“陆放翁送芮司业诗借题韦烈士纪念集”几行字。旁边还有“甲寅暮春启超”六个小字。我很奇怪,今年(民国十五年)不是丙寅年吗?还恐不是。翻阅日历,的确不是甲寅,而是丙寅。我自己推算,韦烈士死时,二十三岁(见《纪念集》陈云豹《韦烈士行述》)。甲寅在烈士死前十二年。

  现在若无公历一九二六年同民国十五年来证明烈士是死在丙寅年,我们一定要说烈士是死在章士钊创办《甲寅》杂志那一年了。这样一算,烈士死时,应是十一岁。

  我们还可以说章士钊创办《甲寅》杂志的那年,同时在段执政手下作教育总长,或司法总长。——这个考证,也只好请研究系首领,研究院教授来作吧。大人先生,学者博士们呵,天干地支是国粹之一,要保存不妨保存,可是有那闹笑话,不如不保存吧。文明的二十世纪,有公历一九二几或民国十几来纪年,用不着那些古董玩意了。

  民国十五年十一月。

  【注解】

  〔1〕 本篇最初发表于一九二七年十二月三十一日《语丝》周刊第四卷第三期。

  〔2〕 指梁启超(1873—1929),字卓如,号任公,广东新会人,清末维新运动领导人之一。辛亥革命后,他是研究系的首领,当时任清华大学国学研究院教授。

  〔3〕 指韦杰三(1903—1926),广西蒙山人,清华大学学生,“三一八”惨案死难烈士之一。

《某报剪注》按语

  鲁迅案:我到上海后,所惊异的事情之一是新闻记事的章回小说化。无论怎样惨事,都要说得有趣——海式的有趣。

  只要是失势或遭殃的,便总要受奚落——赏玩的奚落。天南叟莩〔2〕式的迂腐的“之乎者也”之外,又加了吴趼人李伯元〔3〕式的冷眼旁观调,而又加了些新添的东西。这一段报章是从重庆寄来的,没有说明什么报,但我真吃惊于中国的精神之相同,虽然地域有吴蜀之别。至多,是一个他所谓“密司”〔4〕者做了妓女——中国古已有之的妓女罢了;或者他的朋友去嫖了一回,不甚得法罢了,而偏要说到漆某〔5〕,说到主义,还要连漆某的名字都调侃,还要说什么“羞恶之心”〔6〕,还要引《诗经》〔7〕,还要发“感慨”。然而从漆某笑到“男女学生”的投稿负责者却是无可查考的“笑男女士”,而传这消息的倒是“革新通信社”。其实是,这岂但奚落了“则其十之八九,确为共产分子无疑”的漆树芬而已呢,就是中国,也够受奚落了。丁卯季冬X日。

  备考:某报剪注(瘦莲)

  漆南薰的女弟子大讲公妻

  初在瞰江馆

  现住小较场

  则是莺花啼又笑

  题云,“漆树芬尚有弟子传芬芳”。原文云:前《新蜀报》主笔,向师政治部主任漆树芬者,字南薰,虽死于“三三一”案;但其人究竟是否共产党徒,迄今尚其说不一,不过前次南京政府通缉共产党,曾有漆名,且其前在《新蜀报》立言,亦颇含有“共味”,则其十分之八九,确为共产分子无疑。漆当今春时,原为某师政治训练处主任,男女学生,均并蓄兼收。有陈某者,亦所谓“密司”也,在该处肄业有日,于某师离渝时,遂请假未去,乃不知以何故,竟尔沦入平康,初尚与魏某旅长,讲所谓恋爱,于瞰江楼上,过其神女生涯。近日则公然在小较场小建香巢,高张艳帜,门前一树马樱花,沉醉着浪蝶狂蜂不少也。据余(该投稿人自称)男友某谈及,彼初在瞰江楼见面时,虽已非书生面目,但尚觉“犹抱琵琶半遮面”,不无羞恶之心,近在小较场再会,则莺花啼又笑,旧来面目全非,回顾其所谓“密司”时代,直一落千丈矣。噫,重庆社会之易人,有如此者,可不畏哉!

  或曰:“漆南薰之公妻主义,死有传人。”虽属谑而虐兮,亦令人不能不有此感慨也。

  (注)“三三一案”(手民注意:是三三一案,不是三三一惨案,因为在重庆是不准如此称谓的)是大中华十六年三月卅一日,重庆各界在打枪坝开市民大会,反对英兵舰炮击南京,正在开会,有所谓暴徒数百人入场,马刀,铁尺,手枪……一阵乱打,打得落花流水,煞是好看。结果:男女学生,小学生,市民,一共打死二百余人云。

  (又注)漆某生前大讲公妻(可惜我从不曾见着听着),死后有弟子(而且是女的)传其道,则其人虽死,其道仍存,真是虽死犹生。然这位高足密司陈,我曾经问过该师的女训育,说并无其人,或者是改了姓。然而这新闻中的记者老爷,又不曾说个清楚,所以我只得又注一章云。

  (再注)“共味”者,共产主义的色彩也。因漆某曾做有一篇“学生不宜入党”的文章云。

  (不注)这信如能投到,那末,发表与否是你的特权云。

  渝州瘦莲谨注。丁卯仲冬戊辰日。

  【注解】

  〔1〕 本篇最初发表于一九二八年一月二十一日《语丝》周刊第四卷第六期,任《某报剪注》一文之后。

  〔2〕 天南莩叟 王韬(1828—1897),号天南莩叟,长洲(今江苏吴县)人,清末作家。曾在香港主编《循环日报》。著有笔记小说《遁窟谰言》、《淞隐漫录》等。

  〔3〕 吴趼人(1866—1910) 名沃尧,字趼人,广东南海人,小说家。著有长篇小说《二十年目睹之怪现状》等。李伯元(1867—1906),名宝嘉,字伯元,江苏武进人,小说家。著有长篇小说《官场现形记》等。

  〔4〕 “密司” 英语Miss的音译,意为小姐。

  〔5〕 漆某 指漆树芬(1892—1927),字南薰,四川江津人,经济学家。日本京都帝国大学毕业。著有《帝国主义经济侵略下之中国》。

  一九二六年任川军向士俊师政治部主任,《新蜀报》主笔。一九二七年在重庆三三一惨案中被杀。《新蜀报》,一九二一年创刊于重庆,一九五○年停刊。第一次国内革命战争时期,该报在中国共产党人的支持下积极宣传反帝反封建,起过一定的进步作用。

  〔6〕 “羞恶之心” 语见《孟子·公孙丑上》:“无羞恶之心,非人也。”

  〔7〕 《诗经》 我国最早的一部诗歌总集,约成书于西周到春秋时代,共三○五篇。本篇“备考”中“虽属谑而虐兮”一语,出自《诗经·卫风·淇奥》:“善戏谑兮,不为虐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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