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迅全集·且介亭杂文二集

     著书立意乃赠花于人之举,然万卷书亦由人力而为,非尽善尽美处还盼见谅 !

                     —— 华辀远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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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朝小说..." 六朝小说和唐代传奇文有怎样的区别?

  ——答文学社问

  这试题很难解答。

  因为唐代传奇,是至今还有标本可见的,但现在之所谓六朝小说,我们所依据的只是从《新唐书艺文志》〔2〕以至清《四库书目》〔3〕的判定,有许多种,在六朝当时,却并不视为小说。例如《汉武故事》,《西京杂记》,《搜神记》,《续齐谐记》〔4〕等,直至刘癲的《唐书经籍志》〔5〕,还属于史部起居注和杂传类里的。那时还相信神仙和鬼神,并不以为虚造,所以所记虽有仙凡和幽明之殊,却都是史的一类。

  况且从晋到隋的书目,现在一种也不存在了,我们已无从知道那时所视为小说的是什么,有怎样的形式和内容。现存的惟一最早的目录只有《隋书经籍志》〔6〕,修者自谓“远览马史班书,近观王阮志录”,也许尚存王俭〔7〕《今书七志》,阮孝绪〔8〕《七录》的痕迹罢,但所录小说二十五种中,现存的却只有《燕丹子》〔9〕和刘义庆撰《世说》合刘孝标注〔10〕两种了。此外,则《郭子》,《笑林》,殷芸《小说》,《水饰》〔11〕,及当时以为隋代已亡的《青史子》,《语林》〔12〕等,还能在唐宋类书里遇见一点遗文。

  单从上述这些材料来看,武断的说起来,则六朝人小说,是没有记叙神仙或鬼怪的,所写的几乎都是人事;文笔是简洁的;材料是笑柄,谈资;但好像很排斥虚构,例如《世说新语》说裴启《语林》记谢安语不实,〔13〕谢安一说,这书即大损声价云云,就是。

  唐代传奇文可就大两样了:神仙人鬼妖物,都可以随便驱使;文笔是精细,曲折的,至于被崇尚简古者所诟病;所叙的事,也大抵具有首尾和波澜,不止一点断片的谈柄;而且作者往往故意显示着这事迹的虚构,以见他想象的才能了。

  但六朝人也并非不能想象和描写,不过他不用于小说,这类文章,那时也不谓之小说。例如阮籍的《大人先生传》,陶潜的《桃花源记》〔14〕,其实倒和后来的唐代传奇文相近;就是嵇康的《圣贤高士传赞》〔15〕(今仅有辑本),葛洪的《神仙传》〔16〕,也可以看作唐人传奇文的祖师的。李公佐作《南柯太守传》,李肇为之赞〔17〕,这就是嵇康的《高士传》法;陈鸿《长恨传》置白居易的长歌之前〔18〕,元稹的《莺莺传》既录《会真诗》,又举李公垂《莺莺歌》之名作结〔19〕,也令人不能不想到《桃花源记》。

  至于他们之所以著作,那是无论六朝或唐人,都是有所为的。《隋书经籍志》抄《汉书艺文志》〔20〕说,以著录小说,比之“询于刍荛”,就是以为虽然小说,也有所为的明证。不过在实际上,这有所为的范围却缩小了。晋人尚清谈,讲标格,常以寥寥数言,立致通显,所以那时的小说,多是记载畸行隽语的《世说》一类,其实是借口舌取名位的入门书。唐以诗文取士,但也看社会上的名声,所以士子入京应试,也须豫先干谒名公,呈献诗文,冀其称誉,这诗文叫作“行卷”。诗文既滥,人不欲观,有的就用传奇文,来希图一新耳目,获得特效了,于是那时的传奇文,也就和“敲门砖”很有关系。但自然,只被风气所推,无所为而作者,却也并非没有的。

  五月三日。

  【注解】

  〔1〕本篇最初印入《文学百题》一书。

  文学社,即《文学》月刊社。《文学》月刊,傅东华、郑振铎编,一九三三年七月创刊,一九三六年七月第七卷起由王统照接编,一九三七年十一月停刊,上海生活书店出版。该社曾拟定有关文学的问题一百个,分别约人撰稿,编成《文学百题》,于一九三五年七月由生活书店出版。

  〔2〕《新唐书·艺文志》《新唐书》系宋代欧阳修等撰。其中《艺文志》四卷,是古代到唐代的书籍的目录。

  〔3〕《四库书目》指《四库全书总目提要》和《四库全书简明目录》。参看本卷第59页注〔11〕、第139页注〔3〕。

  〔4〕《汉武故事》一卷,相传为汉代班固或南朝齐王俭著,所记多系关于汉武帝的传说。《西京杂记》,六卷,相传为汉代刘歆或晋代葛洪所著,所记都是汉武帝时杂事。《搜神记》,二十卷,相传为晋代干宝著,内容都是神怪故事。《续齐谐记》,一卷,南朝梁吴均著,内容也是神怪故事。(按“齐谐”出于《庄子·逍遥游》:“齐谐者,志怪者也。”)

  〔5〕刘癲(887—946)字耀远,涿州归义(今河北雄县)人,后晋时官至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他所监修的《唐书》,通称《旧唐书》,共二百卷。其中《经籍志》二卷,是从古代到唐代书籍的目录,内容较《新唐书·艺文志》简略。

  〔6〕《隋书·经籍志》《隋书》,唐代魏征等撰。其中“十志”部分,题长孙无忌撰。《经籍志》,四卷,是继《汉书·艺文志》后又一部古代文献总录,除著录当时所存的著作以外,还附载一些已亡佚的书,并论述学术的源流。它采用经史子集四部的图书分类法,一直沿用到清代。“远览马《史》班《书》,近观王阮《志》《录》;挹其风流体制,削其浮杂鄙俚,离其疏远,合其近密;约文绪义,凡五十五篇。”是《隋书·经籍志》引论中的话。

  〔7〕王俭(452—489)字仲宝,琅琊临沂(今属山东)人,目录学家。他在南朝宋明帝时任秘书丞,依刘歆《七略》撰《七志》四十卷,记录古今图书,分经典、诸子、文翰、军书、阴阳、术艺、图谱七类,道、佛附见。此书已失传。

  〔8〕阮孝绪(479—536)字士宗,陈留尉氏(今属河南)人。南朝梁目录学家。《七录》是他所辑录的古今书籍的目录,共十二卷,分内外两篇:内篇为经典、记传、子兵、文集、技术五录;外篇为佛法、仙道二录。现仅存序言和分类总目,载在唐释道宣编撰的《广弘明集》一书中。

  〔9〕《燕丹子》《隋书·经籍志》著录一卷,不著撰人。内容是关于战国燕太子丹的故事,大都系辑录古书中有关燕丹和荆轲的文字而成。

  〔10〕刘义庆(403—444)彭城(今江苏徐州)人,文学家。南朝宋武帝刘裕的侄子,袭爵为临川王,曾任南兖州刺史。所撰《世说》,即《世说新语》,参看本卷第173页注〔3〕。刘孝标(462—521),名峻,平原(今属山东)人,南朝梁文学家。他为《世说新语》所作注释,征引广博,为世所重。

  〔11〕《郭子》东晋郭澄之著,《隋书·经籍志》著录三卷。《笑林》,三国魏邯郸淳著,《隋书·经籍志》著录三卷。殷芸(471—529),字灌蔬,陈郡长平(今河南西华)人,南朝梁文学家。所著《小说》,《隋书·经籍志》著录十卷。《水饰》,隋杜宝著,《隋书·经籍志》著录一卷,不著撰人。这四种书唐以后失传,鲁迅《古小说钩沉》中各有辑本。

  〔12〕《青史子》周青史子著,《汉书·艺文志》著录五十七篇,《隋书·经籍志》中已无此书。《语林》,东晋裴启著,《隋书·经籍志》子部小说类附注:“《语林》十卷,东晋处士裴启撰,亡。”这两种书鲁迅《古小说钩沉》中各有辑本。

  〔13〕关于裴启《语林》记谢安语不实一事见《世说新语·轻诋》:“庾道季(和)诧谢公(安)曰:‘裴郎(启)云,谢安谓裴郎乃可不恶,何得为复饮酒?裴郎又云,谢安目支道林,如九方皋之相马,略其玄黄,取其俊逸。’谢公云:‘都无此二语,裴自为此解耳。’庾意甚不以为好。因陈东亭(王癲)《经酒垆下赋》,读毕都不下赏裁,直云:‘君乃复作裴氏学。’于此《语林》遂废。今时有者,皆是先写,无复谢语。”

  〔14〕阮籍参看本卷第173页注〔4〕。《大人先生传》见于清严可均辑的《全上古三代秦汉三国六朝文》卷四十六。陶潜,参看本卷第173页注〔5〕。《桃花源记》是他的一首五言古诗《桃花源诗并记》的前记部分。

  〔15〕嵇康(223—262)字叔夜,谯国鑟e(今安徽宿县)人,裙菏恕*他的《圣贤高士传赞》一书,据其兄嵇喜所作《嵇康传》说:“撰录上古以来圣贤隐逸遁心遗名者,集为传赞,自混沌至于管宁,凡百一十有九人。”清代马国翰《玉函山房辑佚书》及严可均《全上古三代秦汉三国六朝文》中都有此书辑本。

  〔16〕葛洪(约283—363)字稚川,东晋丹阳句容(今属江苏)人。好神仙导养及炼丹之术,著有《抱朴子》等。《神仙传》,十卷,记古代传说中八十四个神仙的故事。

  〔17〕李公佐(约770—约850)字颛蒙,陇西(今甘肃东南)人,唐代小说家。《南柯太守传》是他所作的传奇小说,篇末有“前华州参军李肇”的赞四句。李肇,唐文学家。唐宪宗时任左司郎中,翰林学士。著有《翰林志》、《唐国史补》等。

  〔18〕陈鸿字大亮,唐德宗时人,小说家。《长恨传》是他所作的传奇小说,篇末说:“乐天因为《长恨歌》……歌既成,使鸿传焉。”白居易(772—846),字乐天,太原(今属山西)人,唐代诗人。

  〔19〕元稹(779—831)字微之,河南河内(今河南洛阳)人,唐代诗人。《莺莺传》是他所作传奇小说,其中说:“河南元稹亦续生(张生)《会真诗》三十韵。”结末又说:“贞元岁九月,执事李公垂宿于予靖安里第,语及于是。公垂卓然称异,遂为《莺莺歌》以传之。崔氏小名莺莺,公垂以命篇。”李公垂(772—846),名绅,无锡(今属江苏)人,唐代诗人。

  〔20〕《汉书·艺文志》《汉书》,东汉班固等撰,其中《艺文志》一卷,是古代到汉代的书籍的目录。它在“小说十五家”的篇目之后说:“小说家者流,盖出于稗官,街谈巷语道听涂说者之所造也……闾里小知者之所及,亦使缀而不忘;如或一言可采,此亦刍荛狂夫之议也。”《隋书·经籍志》也在子部小说类的篇目之后说:“小说者,街谈巷语之说也。《传》载舆人之诵,《诗》美询于刍荛。”“询于刍荛”一语,见于《诗经·大雅·板》:“先民有言:询于刍荛。”刍荛,即砍柴的人;这句话的意思就是向民间采访。

五论“文人相轻”——明术

  “文人相轻”是局外人或假充局外人的话。如果自己是这局面中人之一,那就是非被轻则是轻人,他决不用这对等的“相”字。但到无可奈何的时候,却也可以拿这四个字来遮掩一下。这遮掩是逃路,然而也仍然是战术,所以这口诀还被有一些人所宝爱。

  不过这是后来的话。在先,当然是“轻”。

  “轻”之术很不少。粗糙的说:大略有三种。一种是自卑,自己先躺在垃圾里,然后来拖敌人,就是“我是畜生,但是我叫你爹爹,你既是畜生的爹爹,可见你也是畜生了”的法子。这形容自然未免过火一点,然而较文雅的现象,文坛上却并不怎么少见的。埋伏之法,是甲乙两人的作品,思想和技术,分明不同,甚而至于相反的,某乙却偏要设法表明,说惟独自己的作品乃是某甲的嫡派;补救之法,是某乙的缺点倘被某甲所指摘,他就说这些事情正是某甲所具备,而且自己也正从某甲那里学了来的。此外,已经把别人评得一钱不值了,临末却又很谦虚的声明自己并非批评家,凡有所说,也许全等于放屁之类,也属于这一派。

  一种是最正式的,就是自高,一面把不利于自己的批评,统统谓之“漫骂”,一面又竭力宣扬自己的好处,准备跨过别人。但这方法比较的麻烦,因为除“辟谣”之外,自吹自擂是究竟不很雅观的,所以做这些文章时,自己得另用一个笔名,或者邀一些“讲交道”的“朋友”来互助。不过弄得不好,那些“朋友”就会变成保驾的打手或抬驾的轿夫,而使那“朋友”会变成这一类人物的,则这御驾一定不过是有些手势的花花公子,抬来抬去,终于脱不了原形,一年半载之后,花花之上也再添不上什么花头去,而且打手轿夫,要而言之,也究竟要工食,倘非腰包饱满,是没法维持的。如果能用死轿夫,如袁中郎或“晚明二十家”之流来抬,再请一位活名人喝道〔2〕,自然较为轻而易举,但看过去的成绩和效验,可也并不见佳。

  还有一种是自己连名字也并不抛头露面,只用匿名或由“朋友”给敌人以“批评”——要时髦些,就可以说是“批判”。尤其要紧的是给与一个名称,像一般的“诨名”一样。

  因为读者大众的对于某一作者,是未必和“批评”或“批判”者同仇敌慨的,一篇文章,纵使题目用头号字印成,他们也不大起劲,现在制出一个简括的诨名,就可以比较的不容易忘记了。在近十年来的中国文坛上,这法术,用是也常用的,但效果却很小。

  法术原是极利害,极致命的法术。果戈理夸俄国人之善于给别人起名号——或者也是自夸——说是名号一出,就是你跑到天涯海角,它也要跟着你走,怎么摆也摆不脱〔3〕。这正如传神的写意画,并不细画须眉,并不写上名字,不过寥寥几笔,而神情毕肖,只要见过被画者的人,一看就知道这是谁;夸张了这人的特长——不论优点或弱点,却更知道这是谁。可惜我们中国人并不怎样擅长这本领。起源,是古的。从汉末到六朝之所谓“品题”,如“关东觥觥郭子横”〔4〕,“五经纷纶井大春”〔5〕,就是这法术,但说的是优点居多。梁山泊上一百另八条好汉都有诨名,也是这一类,不过着眼多在形体,如“花和尚鲁智深”和“青面兽杨志”,或者才能,如“浪里白跳张顺”和“鼓上蚤时迁”等,并不能提挈这人的全般。直到后来的讼师,写状之际,还常常给被告加上一个诨名,以见他原是流氓地痞一类,然而不久也就拆穿西洋镜,即使毫无才能的师爷,也知道这是不足注意的了。现在的所谓文人,除了改用几个新名词之外,也并无进步,所以那些“批判”,结果还大抵是徒劳。

  这失败之处,是在不切帖。批评一个人,得到结论,加以简括的名称,虽只寥寥数字,却很要明确的判断力和表现的才能的。必须切帖,这才和被批判者不相离,这才会跟了他跑到天涯海角。现在却大抵只是漫然的抓了一时之所谓恶名,摔了过去:或“封建余孽”,或“布尔乔亚”,或“破锣”,或“无政府主义者”,或“利己主义者”……等等;而且怕一个不够致命,又连用些什么“无政府主义封建余孽”或“布尔乔亚破锣利己主义者”;怕一人说没有力,约朋友各给他一个;怕说一回还太少,一年内连给他几个:时时改换,个个不同。这举棋不定,就因为观察不精,因而品题也不确,所以即使用尽死劲,流完大汗,写了出去,也还是和对方不相干,就是用浆糊粘在他身上,不久也就脱落了。汽车夫发怒,便骂洋车夫阿四一声“猪猡”,顽皮孩子高兴,也会在卖炒白果阿五的背上画一个乌龟,虽然也许博得市侩们的一笑,但他们是决不因此就得“猪猡阿四”或“乌龟阿五”的诨名的。此理易明:因为不切帖。

  五四时代的所谓“桐城谬种”和“选学妖孽”〔6〕,是指做“载飞载鸣”〔7〕的文章和抱住《文选》寻字汇的人们的,而某一种人确也是这一流,形容惬当,所以这名目的流传也较为永久。除此之外,恐怕也没有什么还留在大家的记忆里了。到现在,和这八个字可以匹敌的,或者只好推“洋场恶少”和“革命小贩”〔8〕了罢。前一联出于古之“京”,后一联出于今之“海”。

  创作难,就是给人起一个称号或诨名也不易。假使有谁能起颠扑不破的诨名的罢,那么,他如作评论,一定也是严肃正确的批评家,倘弄创作,一定也是深刻博大的作者。

  所以,连称号或诨名起得不得法,也还是因为这班“朋友”的不“文”。——“再亮些!”

  八月十四日。

  【注解】

  〔1〕本篇最初发表于一九三五年九月《文学》月刊第五卷第三号“文学论坛”栏,署名隼。

  〔2〕指刘大杰标点、林语堂校阅的《袁中郎全集》和施蛰存编选、周作人题签的《晚明二十家小品》。

  〔3〕果戈理夸俄国人善给别人起名号在《死魂灵》第五章末尾,作者有一段关于诨名的议论:“俄罗斯国民的表现法,是有一种很强的力量的。对谁一想出一句这样的话,就立刻一传十,十传百;他无论在办事,在退休,到彼得堡,到世界的尽头,总得背在身上走。”

  〔4〕“关东觥觥郭子横”《后汉书·郭宪传》载:“郭宪字子横,汝南宋(今安徽太和)人也……(王莽)篡位,拜宪郎中,赐以衣服。宪受衣焚之,逃于东海之滨。……光武即位,求天下有道之人:乃征宪,拜博士。……时匈奴数犯塞,帝患之,乃召百僚廷议。宪以为天下疲敝,不宜动众。谏争不合,乃伏地称眩瞀,不复言。帝令两郎扶下殿,宪亦不拜。帝曰:‘常闻“关东觥觥郭子横”,竟不虚也!’”觥觥,刚直的意思。

  〔5〕“五经纷纶井大春”《后汉书·井丹传》载:“井丹字大春,扶风郿(今陕西郿县)人也。少受业太学,通五经,善谈论,故京师为之语曰:‘五经纷纶井大春’。”纷纶;浩傅的意思。

  〔6〕“桐城谬种”和“选学妖孽”这两句原为“五四”新文学运动初期钱玄同攻击当时摹仿桐城派古文或《文选》所选骈体文的旧派文人的话,见《新青年》第三卷第五号(一九一七年七月)他给陈独秀的信中,当时曾经成为反对旧文学的流行用语。桐城派是清代古文流派之一,主要作家有方苞、刘大○、姚鼐等,他们都是安徽桐城人,所以称他们和各地赞同他们的文学主张的人为桐城派。

  〔7〕“载飞载鸣”章太炎在《社会通诠商兑》中评论《社会通诠》译者严复的文笔说:“严氏固略知小学,而于周秦两汉唐宋儒先之文史,能得其句读矣;然相其文质,于声音节奏之间,犹未离于帖括:申夭之态,回复之词,载飞载鸣,情状可见;盖俯仰于桐城之道左,而未趋其庭庑者也。”见《太炎文录·别录》卷二。按《社会通诠》,英国甄克思著。

  〔8〕洋场恶少指施蛰存。参看《准风月谈·扑空》。“革命小贩”,指杨邨人。参看《南腔北调集·答杨邨人先生公开信的公开信》。

六论“文人相轻”——二卖

  今年文坛上的战术,有几手是恢复了五六年前的太阳社式〔2〕,年纪大又成为一种罪状了,叫作“倚老卖老”〔3〕。

  其实呢,罪是并不在“老”,而在于“卖”的,假使他在叉麻酱,念弥陀,一字不写,就决不会惹青年作家的口诛笔伐。如果这推测并不错,文坛上可又要增添各样的罪人了,因为现在的作家,有几位总不免在他的“作品”之外,附送一点特产的赠品。有的卖富,说卖稿的文人的作品,都是要不得的;有人指出了他的诗思不过在太太的奁资中,就有帮闲的来说这人是因为得不到这样的太太,恰如狐狸的吃不到葡萄,所以只好说葡萄酸〔4〕。有的卖穷,或卖病,说他的作品是挨饿三天,吐血十口,这才做出来的,所以与众不同。有的卖穷和富,说这刊物是因为受了文阀文僚的排挤,自掏腰包,忍痛印出来的,所以又与众不同〔5〕。有的卖孝,说自己做这样的文章,是因为怕父亲将来吃苦的缘故〔6〕,那可更了不得,价值简直和李密的《陈情表》〔7〕不相上下了。有的就是衔烟斗,穿洋服,唉声叹气,顾影自怜,老是记着自己的韶年玉貌的少年哥儿,这里和“卖老”相对,姑且叫他“卖俏”罢。不过中国的社会上,“卖老”的真也特别多。女人会穿针,有什么希奇呢,一到一百多岁,就可以开大会,穿给大家看〔8〕,顺便还捐钱了。说中国人“起码要学狗”,倘是小学生的作文,是会遭先生的板子的,但大了几十年,新闻上就大登特登,还用方体字标题道:“皤然一老莅故都,吴稚晖语妙天下”〔9〕;劝人解囊赈灾的文章,并不少见,而文中自述年纪曰:“余年九十六岁矣”者,却只有马相伯〔10〕先生。但普通都不谓之“卖”,另有极好的称呼,叫作“有价值”。

  “老作家”的“老”字,就是一宗罪案,这法律在文坛上已经好几年了,不过或者指为落伍,或者说是把持,……总没有指出明白的坏处。这回才由上海的青年作家揭发了要点,是在“卖”他的“老”。

  那就不足虑了,很容易扫荡。中国各业,多老牌子,文坛却并不然,创作了几年,就或者做官,或者改业,或者教书,或者卷逃,或者经商,或者造反,或者送命……不见了。“老”在那里的原已寥寥无几,真有些像耆英会里的一百多岁的老太婆,居然会活到现在,连“民之父母”也觉得希奇古怪。而且她还会穿针,就尤其希奇古怪,使街头巷尾弄得闹嚷嚷。然而呀了,这其实是为了奉旨旌表的缘故,如果一个十六七岁的漂亮姑娘登台穿起针来,看的人也决不会少的。谁有“卖老”的吗?一遇到少的俏的就倒。

  不过中国的文坛虽然幼稚,昏暗,却还没有这么简单;读者虽说被“养成一种‘看热闹’的情趣”〔11〕,但有辨别力的也不少,而且还在多起来。所以专门“卖老”,是不行的,因为文坛究竟不是养老堂,又所以专门“卖俏”,也不行的,因为文坛究竟也不是妓院。

  二卖俱非,由非见是,混沌之辈,以为两伤。

  九月十二日。

  【注解】

  〔1〕本篇最初发表于一九三五年十月《文学》月刊第五卷第四号“文学论坛”栏,署名隼。

  〔2〕太阳社文学团体,一九二七年下半年在上海成立,主要成员有蒋光慈、钱杏邨、孟超等,提倡革命文学。在关于革命文学的论争中,该社和创造社都曾奚落过鲁迅年老。

  〔3〕“倚老卖老”《星火》第一卷第四期(一九三五年八月)刊有署名巴山(杨邨人)的《文坛三家》一文,就《文坛三户》含沙射影地攻击鲁迅:“这一种版税作家,名利双收,倚老卖老。”

  〔4〕指邵洵美。他在自办的《十日谈》旬刊第二期(一九三三年八月二十日)发表文章,攻击有些人“总是因为没有饭吃,或是有了饭吃不饱”,所以作文卖稿的。他自己却靠岳家官僚资本家盛宣怀的钱开书店,办刊物。鲁迅在《登龙术拾遗》中曾讽刺他“有富岳家,有阔太太,用赔嫁钱,作文学资本”,不久,《中央日报》上就刊出署名“圣闲”的《“女婿”的蔓延》一文,攻击鲁迅说:“狐狸吃不到葡萄,说葡萄是酸的,自己娶不到富妻子,于是对于一切有富岳家的人发生了妒忌”。参看《准风月谈·后记》。

  〔5〕指杨邨人、杜衡等办的《星火》月刊。该刊创刊号所载《〈星火〉前致词》中说,当时“文坛已经被垄断”,“在目前这充满了黑暗的文坛上,形成了军阀割据似的局面的文坛上,并不是每一个诚恳的为文艺而努力的青年都能得到他的应得的立足地。”因此他们要办一个“完全是自己的刊物”,“为筹划开始几期的印刷费,我们的几十个同人从最迫切的生活费用上三块五块的省下钞来,逐月积蓄,一直积蓄了几近半年之久,才算够上了我们的预算,于是才大胆的把创刊号付印了。”

  〔6〕这里是指杨邨人。他在《读书杂志》第三卷第一期(一九三三年一月)发表的《离开政党生活的战壕》中说:“回过头来看我自己,父老家贫弟幼,漂泊半生,一事无成,革命何时才成功,我的家人现在在作饿殍不能过日,将来革命就是成功,以湘鄂西苏区的情形来推测,我的家人也不免作饿殍作叫化子的。还是:留得青山在,且顾自家人吧了!病中,千思万想,终于由理智来判定,我脱离中国共产党了。”参看《准风月谈·青年与老子》。

  〔7〕李密(224—287)字令伯,晋初犍为武阳(今四川彭山)人。《晋书·李密传》载:“泰始初诏征为太子洗马;密以祖母年高,无人奉养,遂不应命,乃上疏……。”这一篇奏疏,在《文选》中题为《陈情事表》,在《古文观止》中题为《陈情表》,其中有“臣无祖母,无以至今日;祖母无臣,无以终余年”等语。

  〔8〕一九三四年二月十五日,国民党政府广州市长刘纪文为纪念新建市署落成,举行耆英会;到八十岁以上的老人二百余人,其中有据说一百零六岁的张苏氏,尚能穿针,她表演穿针的照片,曾刊在三月十九日《申报·图画特刊》第二号。

  〔9〕吴稚晖参看本卷第108页注〔42〕。一九三五年九月二十四日《时事新报》“北平特讯”报道他在北平发表的谈话:“中国人想要装老虎或狮子,固然不易,但起码也应该学一个狗。因为一只狗你要杀死它的时候,至少你也要有相当的牺牲才行。”

  〔10〕马相伯(1840—1939)江苏丹徒人,清代举人,教育家。曾在上海创办震旦学院、复旦公学。民国时曾任北京大学校长。

  〔11〕“养成一种‘看热闹’的情趣”这是炯之(沈从文)《谈谈上海的刊物》一文中的话。参看本书《七论“文人相轻”——两伤》中的引文。

萧红作《生死场》序

  记得已是四年前的事了,时维二月,我和妇孺正陷在上海闸北的火线中〔2〕,眼见中国人的因为逃走或死亡而绝迹。后来仗着几个朋友的帮助,这才得进平和的英租界,难民虽然满路,居人却很安闲。和闸北相距不过四五里罢,就是一个这么不同的世界,——我们又怎么会想到哈尔滨。

  这本稿子的到了我的桌上,已是今年的春天,我早重回闸北,周围又复熙熙攘攘的时候了。但却看见了五年以前,以及更早的哈尔滨。这自然还不过是略图,叙事和写景,胜于人物的描写,然而北方人民的对于生的坚强,对于死的挣扎,却往往已经力透纸背;女性作者的细致的观察和越轨的笔致,又增加了不少明丽和新鲜。精神是健全的,就是深恶文艺和功利有关的人,如果看起来,他不幸得很,他也难免不能毫无所得。

  听说文学社曾经愿意给她付印,稿子呈到中央宣传部书报检查委员会那里去,搁了半年,结果是不许可。人常常会事后才聪明,回想起来,这正是当然的事:对于生的坚强和死的挣扎,恐怕也确是大背“训政”〔3〕之道的。今年五月,只为了《略谈皇帝》〔4〕这一篇文章,这一个气焰万丈的委员会就忽然烟消火灭,便是“以身作则”的实地大教训。奴隶社〔5〕以汗血换来的几文钱,想为这本书出版,却又在我们的上司“以身作则”的半年之后了,还要我写几句序。然而这几天,却又谣言蜂起,闸北的熙熙攘攘的居民,又在抱头鼠窜了,路上是骆驿不绝的行李车和人,路旁是黄白两色的外人,含笑在赏鉴这礼让之邦的盛况。自以为居于安全地带的报馆的报纸,则称这些逃命者为“庸人”或“愚民”。我却以为他们也许是聪明的,至少,是已经凭着经验,知道了煌煌的官样文章之不可信。他们还有些记性。

  现在是一九三五年十一月十四的夜里,我在灯下再看完了《生死场》。周围像死一般寂静,听惯的邻人的谈话声没有了,食物的叫卖声也没有了,不过偶有远远的几声犬吠。想起来,英法租界当不是这情形,哈尔滨也不是这情形;我和那里的居人,彼此都怀着不同的心情,住在不同的世界。然而我的心现在却好像古井中水,不生微波,麻木的写了以上那些字。这正是奴隶的心!——但是,如果还是搅乱了读者的心呢?那么,我们还决不是奴才。

  不过与其听我还在安坐中的牢骚话,不如快看下面的《生死场》,她才会给你们以坚强和挣扎的力气。

  鲁迅。

  【注解】

  〔1〕本篇最初印入《生死场》。

  萧红(1911—1942),原名张薨莹,黑龙江呼兰县人,小说家。《生死场》是她所著的中篇小说,《奴隶丛书》之一,一九三五年十二月上海容光书局出版。

  〔2〕指一九三二年“一二八”上海战争。

  〔3〕“训政”孙中山提出的建国程序分为军政、训政、宪政三个时期,在“训政时期”由政府对民众进行行使民权的训练。国民党政府曾于一九三一年六月公布所谓《训政时期约法》,借“训政”为名,剥夺人民一切民主权利,长期实行独裁统治。

  〔4〕《略谈皇帝》应作《闲话皇帝》。一九三五年五月,上海《新生》周刊第二卷第十五期发表易水(艾寒松)的《闲话皇帝》一文,泛论古今中外的君主制度,涉及日本天皇,当时日本驻上海总领事即以“侮辱天皇,妨害邦交”为名提出抗议。国民党政府屈从压力,并趁机压制进步舆论,将《新生》周刊查封,由法院判处该刊主编杜重远一年二个月徒刑。国民党中央宣传委员会图书杂志审查委员会也因“失责”而撤销。参看本书《后记》及其注〔13〕。

  〔5〕奴隶社一九三五年鲁迅为编印几个青年作者的作品而拟定的一个社团名称。以奴隶社名义出版的《奴隶丛书》,除《生死场》外,还有叶紫的《丰收》和田军的《八月的乡村》。

隐士

  隐士,历来算是一个美名,但有时也当作一个笑柄。最显著的,则有刺陈眉公的“翩然一只云中鹤,飞去飞来宰相衙”的诗,至今也还有人提及。〔2〕我以为这是一种误解。因为一方面,是“自视太高”,于是别方面也就“求之太高”,彼此“忘其所以”,不能“心照”,而又不能“不宣”,从此口舌也多起来了。

  非隐士的心目中的隐士,是声闻不彰,息影山林的人物。但这种人物,世间是不会知道的。一到挂上隐士的招牌,则即使他并不“飞去飞来”,也一定难免有些表白,张扬;或是他的帮闲们的开锣喝道——隐士家里也会有帮闲,说起来似乎不近情理,但一到招牌可以换饭的时候,那是立刻就有帮闲的,这叫作“啃招牌边”。这一点,也颇为非隐士的人们所诟病,以为隐士身上而有油可揩,则隐士之阔绰可想了。其实这也是一种“求之太高”的误解,和硬要有名的隐士,老死山林中者相同。凡是有名的隐士,他总是已经有了“悠哉游哉,聊以卒岁”〔3〕的幸福的。倘不然,朝砍柴,昼耕田,晚浇菜,夜织屦,又那有吸烟品茗,吟诗作文的闲暇?陶渊明〔4〕先生是我们中国赫赫有名的大隐,一名“田园诗人”,自然,他并不办期刊,也赶不上吃“庚款”〔5〕,然而他有奴子。汉晋时候的奴子,是不但侍候主人,并且给主人种地,营商的,正是生财器具。所以虽是渊明先生,也还略略有些生财之道在,要不然,他老人家不但没有酒喝,而且没有饭吃,早已在东篱旁边饿死了。

  所以我们倘要看看隐君子风,实际上也只能看看这样的隐君子,真的“隐君子”〔6〕是没法看到的。古今著作,足以汗牛而充栋〔7〕,但我们可能找出樵夫渔父的著作来?他们的著作是砍柴和打鱼。至于那些文士诗翁,自称什么钓徒樵子的,倒大抵是悠游自得的封翁或公子,何尝捏过钓竿或斧头柄。要在他们身上赏鉴隐逸气,我敢说,这只能怪自己胡涂。

  登仕,是*n饭之道,归隐,也是*n饭之道。假使无法*n饭,那就连“隐”也隐不成了。“飞去飞来”,正是因为要“隐”,也就是因为要*n饭;肩出“隐士”的招牌来,挂在“城市山林”里,这就正是所谓“隐”,也就是*n饭之道。帮闲们或开锣,或喝道,那是因为自己还不配“隐”,所以只好揩一点“隐”油,其实也还不外乎*n饭之道。汉唐以来,实际上是入仕并不算鄙,隐居也不算高,而且也不算穷,必须欲“隐”而不得,这才看作士人的末路。唐末有一位诗人左偃〔8〕,自述他悲惨的境遇道:“谋隐谋官两无成”,是用七个字道破了所谓“隐”的秘密的。

  “谋隐”无成,才是沦落,可见“隐”总和享福有些相关,至少是不必十分挣扎谋生,颇有悠闲的余裕。但赞颂悠闲,鼓吹烟茗,〔9〕却又是挣扎之一种,不过挣扎得隐藏一些。虽“隐”,也仍然要*n饭,所以招牌还是要油漆,要保护的。泰山崩,黄河溢,隐士们目无见,耳无闻,但苟有议及自己们或他的一伙的,则虽千里之外,半句之微,他便耳聪目明,奋袂而起,好像事件之大,远胜于宇宙之灭亡者,也就为了这缘故。其实连和苍蝇也何尝有什么相关。〔10〕明白这一点,对于所谓“隐士”也就毫不诧异了,心照不宣,彼此都省事。

  一月二十五日。

  【注解】

  〔1〕本篇最初发表于一九三五年二月二十日上海《太白》半月刊第一卷第十一期,署名长庚。

  〔2〕陈眉公陈继儒(1558—1639),字仲醇,号眉公,华亭(今上海市松江)人。明代文学家、书画家。曾隐居小昆山,但又常周旋官绅间。“翩然一只云中鹤,飞去飞来宰相衙”是清代蒋士铨所作传奇《临川梦·隐奸》一出出场诗的末两句,全诗为:“妆点山林大架子,附庸风雅小名家。终南捷径无心走,处士虚声尽力夸。獭祭诗书充著作,蝇营钟鼎润烟霞。翩然一只云间鹤,飞去飞来宰相衙。”按松江古名云间,所以这诗曾被人认为是刺陈眉公的。一九三五年一月十六日《申报·自由谈》刊登再青(阿英)的《明末的反山人文学》一文中,曾引用这一首诗。

  〔3〕“悠哉游哉,聊以卒岁”语出《左传》襄公二十一年:“诗曰:‘优哉游哉,聊以卒岁’。”按现在的通行本《诗经》中并无“聊以卒岁”句;“优哉游哉”则见于《小雅·采菽》。

  〔4〕陶渊明参看本卷第173页注〔5〕。南朝梁钟嵘在《诗品》中称他为“古今隐逸诗人之宗”。

  〔5〕“庚款”指美英等国退还的庚子赔款。一九○○年(庚子)八国联军入侵我国,次年强迫清政府订立《辛丑条约》,其中规定付给各国“偿款”银四亿五千万两。后来英、美等国宣布将赔款中尚未付给的部分“退还”,作为在我国兴办学校、图书馆、医院等机构和设立各科学术文化奖金的经费。

  〔6〕“隐君子”即隐士。语见《史记·老庄申韩列传》:“老子,隐君子也。”

  〔7〕汗牛充栋语出柳宗元《陆文通先生墓表》:“其为书,处则充栋宇,出则汗牛马。”

  〔8〕左偃南唐诗人。《全唐诗》载有他的诗十首。“谋隐谋官两无成”,原作“谋身谋隐两无成”,是他的七律《寄韩侍郎》中的一句。

  〔9〕赞颂悠闲,鼓吹烟茗周作人、林语堂等人长期提倡悠闲的生活情趣。一九三四年林语堂创办《人间世》半月刊,更大肆提倡“以闲适为格调”的小品文。在他所办的《人间世》、《论语》等刊物上,经常登载反映闲适生活的谈烟说茗一类文字。

  〔10〕《人间世》的《发刊词》中,曾说该刊内容“包括一切,宇宙之大,苍蝇之微,皆可取材,故名之为人间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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